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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資治通鑑/卷220·卷二百二十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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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八】起強圉協洽七月,盡著雍涒灘七月,凡一年有奇。

秋,七月,關中兵勝負猶未決,庫庫特穆爾謂孫翥、趙恒曰:「今當何如?」並對曰:「關中四軍,獨李思齊最強,思齊破,則三軍不攻自服矣。今關中兵將相持不決,所畏者惟摩該耳。宜抽摩該一軍疾趨河中,自河中渡河搗鳳翔,覆思齊巢穴,出其不意,則渭北之軍一戰可降,此唐莊宗破汴梁之策也。關中既定,然後出兵以討江淮,破之必矣!」庫庫即行其策,檄摩該率兵攻鳳翔。

甲申,命伊蘇提調武備寺。

吳右相國李善長等勸王即皇帝位,王未許。善長等復力請,王曰:「吾嘗笑陳友諒初得一隅,妄自稱尊,卒臻覆滅,豈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時,無庸汲汲也。」

吳給府州縣官之任費,錫綺帛及其父、母、妻、長子有差。著為令。

己丑,雷震吳宮門獸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質,王命藏之,出則使人負於駕前,臨朝聽政則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獄囚。

方國珍之初降吳也,約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據地自若,且使通於閩,圖為掎角。吳王聞之怒,遣使責國珍貢糧二十三萬石,仍以書諭之曰:「爾早改過效順,猶可保其富貴。不然,為偷生之計,竄入海島,吾恐子女玉帛反為爾累,舟中自生敵國,徒為豪傑所笑也。」

書至,國珍大懼,集弟、侄及將佐決去就,其郎中張本仁曰:「蘇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劉庸曰:「江左兵多步騎,其如吾海舟何!」國珍弟、侄多以為然,唯邱楠爭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決事,唯信可以守國,唯直可以用兵,公經營浙東,十餘年矣,遷延猶豫,計不早定,不可謂智。既許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謂信。彼之征師,則有詞矣,我實負彼,不可謂直。幸而扶服聽命,庶幾可視錢俶乎!」國珍素戇暗,不能決,唯日夜運珍寶,集臣艦,為泛海計。

辛丑,吳置太常、司農、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齊遣部將許國佐、薛穆飛,會張良弼、圖魯卜兵屯華陰。

時命圖魯為陝西行省左丞相,思齊不悅,命部將鄭應祥守陝西,而自還鳳翔。

龍見於臨朐龍山,大石起立。

摩該部將多博囉特穆爾之黨,及摩該奉檄調往陝西,行至衛輝,諸將夜聚謀曰:「我輩官軍,殺南兵可也。今聞欲趨鳳翔,鳳翔亦官軍也,以官軍殺官軍,其謂之何?」其眾俱以為然,遂相約扶摩該為總兵,摩該善論兵,先為察罕特穆爾所信任;關保自察罕特穆爾起兵以來,勇冠諸軍,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庫庫特穆爾。摩該使其首領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將北奪彰德,西奪懷慶。

薩藍托里、特里錫、巴延特穆爾、李國鳳進謀于皇太子曰:「向日詔書,令諸將各將本部分道進兵,而不立大將以總之,宜其不相從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撫軍院以鎮之。凡指揮各將,皆宜出自撫軍院然後行,使權歸於一,自內制外,庶幾天下可為。又,摩該一部背庫庫而向朝廷,亦宜別作名號以旌異之。」 太子如其言以請。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總天下兵馬。

迢曰:「元良重任,職在撫軍,稽古征今,卓有成憲。阿裕實哩達喇計安宗社,累請出師,朕以國本至重,詎宜輕出,遂授庫庫特穆爾總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齊、張良弼等各懷異見,構兵不已,以致盜賊愈熾,深遺朕憂。詢之眾謀,僉謂皇太子聰明仁孝,文武兼資,聿遒舊典,爰命以中書令、樞密使,悉總天下兵馬,諸馬,駙馬,各道總兵,將吏,一應軍機政務,生殺予奪,事無輕重,如出朕裁。其庫庫特穆爾,總領本部軍馬,自潼關以東,肅清江淮;李思齊總領本部軍馬,自鳳翔以西,與侯巴延達世進取川蜀;以少保圖魯為陝西行中書省左丞相,總領本部軍馬及張良弼、孔興、圖魯卜各支軍馬,進取襄、樊;王信本部軍馬,固守汛地,別聽調遣。詔書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滌慮,同濟時艱」。

摩該所遣部將至彰德,詐為使者以入,遂據之。至懷慶,庫庫守將黃瑞覺之,城閉,不得入。庚戌,摩該殺衛輝守將余仁輔、彰德守將范國英,引軍至清化,聞懷慶有備,復還彰德,上疏言庫庫特穆爾罪狀。詔以庫庫特穆爾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權,就令摩該付之。又,摩該首倡大義,賜以所部將士皆號忠義功臣。

辛亥,特穆爾布哈進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爾、翰林承旨達爾瑪、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癸丑,吳圜丘、方丘及社稷壇成,並仿漢制,為壇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爾言:「大撫軍院專掌軍機,今後迤北軍務,仍舊制樞密院管,其餘內處諸王、駙馬、各處總兵、行省、行院、宣諭司一應軍情,不許隔越,徑移大撫軍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國鳳同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參知政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副使,左司員外郎耀珠、樞密院參議王弘遠為經歷。

庚申,鄂勒哲特穆爾言:「諸軍將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請所賞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義功臣號。」從之。

時詔書雖下,諸將皆不用命。李思齊聞摩該為變,關保、浩爾齊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爾盡劫掠山東民畜而西趨衛輝,庫庫特穆爾盡率河、洛民兵北渡懷慶,摩該懼庫庫兄弟有夾攻衛輝之勢,亦劫掠衛輝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無如之何。

關保列庫庫罪狀於朝,舉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爾仍前少師、知樞密院事,伊蘇仍前太保、中書右丞相,特哩特穆爾以太尉為添設中書左丞相。

丙寅,立行樞密院于阿南達察罕諾爾,命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仍前少保兼知行樞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爾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撫軍院事,中書右丞陳敬伯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書諭沂州王宣父子曰:「爾父子數年前與吾書云:『雖在蒼顏皓首之際,猶望閣下鼓舞群雄,殪子嬰於咸陽,戮商辛於牧野,以清區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爾若能奮然來歸,相與戮力戡亂,豈不偉哉!」

己巳,吳太廟成,四世祖各為廟,高祖居中,曾祖居東第一廟,祖居西第一廟,考居東第二廟。

吳王命參政朱亮祖討方國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殺一人。」

九月,甲戌朔,義士戴晉生上皇太子書,言治亂之由。

命中書右丞相伊蘇以兵往山東,參知政事法圖呼喇分戶部官,一同供給。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給繁重,其真定、河南、陝西、山東、冀寧等處,除軍人自耕自食外,與免民間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吳大將軍徐達克蘇州,執張士誠。

時圍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飛礮,拆祠廟、民居為礮具,達令軍中架木若屋狀,承以竹笆,軍伏其下,載以攻城,矢石不得傷。達督將士破葑門,常遇春破閶門新寨,遂率眾渡橋,進薄城下。其樞密唐傑,登城拒戰,士誠駐軍門內,令周仁立柵以補外城。傑及周仁、潘元紹皆降,士誠軍大潰,諸將遂蟻附登城。士誠更使其副樞密劉毅收餘兵,尚二三萬,親率之,戰于萬壽寺東街,復敗,毅降。士誠倉皇歸,從者僅數騎。初,士誠謂其妻劉氏曰:「我敗且死,若曹何為?」劉曰:「 必不負君!」乃積薪齊雲樓下,城破,自焚死。士誠獨坐室中,達遣李伯升諭意,時日已暮,士誠拒戶自經。伯升決戶,令降將趙世雄挽解之,氣未絕,復蘇。達又令潘元紹以理曉之,反覆數四,士誠瞑目不言,乃以舊盾舁之出葑門,中途,易以戶扉,舁至舟中。蕕其官屬平章李行素、徐義、左丞余介等,並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誅熊天瑞。

初,達與遇春約,城破之日,中分撫之。先集將士,申明王意,令將士各懸小木牌,令曰:「掠民財者死,拆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及城破,達軍其左,遇春軍其右,號令嚴肅,軍士不敢妄動,居民宴然。

癸未,吳王聞蘇州已破,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取無錫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繼之。又命虎賁左衛副使張興,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師期;又令濠州練習平鄉山寨軍,會取膠州、登、萊;義命江淮衛以兵千人守禦邳州。

吳徐達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將率所部降。

無錫莫天祐以城降于吳。

初,天祐附張士誠,士誠累表為同僉樞密院事,亦羈縻而已。徐達數遣使諭降,天祐俱殺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張翼知事急,率父老見天祐曰:「張氏就縛,縱固守,將誰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願熟慮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許降。翼縋城下,納款於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還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詔伊蘇以中書右丞相分省山東,薩藍托里以中書左丞相分省大同。

吳朱亮祖駐軍新昌。遣指揮嚴德攻關嶺山寨,平之。

徐達遣人送張士誠至建康。士誠在舟中,閉目不食,至龍江,堅臥不肯起。舁至中書省,李善長問之,不語,已而士誠言不遜,善長怒。王欲全士誠,而士誠竟自縊死,賜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儲積殷富。士誠兄弟驕侈淫佚,又暗於斷制,欲以得士要譽,士有至者,無問賢不肖,輒重其贈遺,輿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趨之。及士信用事,疏簡舊將,奪其兵權,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將,當行者或臥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賜之。及喪師失地而歸,士誠亦不問,或復用為將。其威權不立類此。

士信愚妄,不識大體,士誠委以政,卒以亡其國。而士信之敗,又為黃、蔡、葉三參軍所誤,至是駢誅,並殺潘元紹,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陽鐵冶子也,以聚斂至上卿。城破被獲,言於主者曰:「錢穀鹽鐵,籍皆在我,汝國欲富,當勿殺我。」主者曰:「亡國賊,尚不知死罪耶?」遂殺之。民大悅曰:「今日天開眼!」

辛卯,吳置宣徽院,改太醫監為太醫院。

甲午,吳朱亮祖兵至天台,縣尹湯盤降。

丙申,太師旺嘉努追封兗王,諡忠靖。

丁酉,吳朱亮祖進攻台州,方國珍出師拒戰,亮祖擊敗之,指揮嚴德中矢死。德,採石人也。

戊戌,吳王遣使以書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於帝,又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閣下如存大義,宜整師旅,聽命於朝。不然,名為臣子,而朝廷之權專屬軍門,縱此心自以為忠,安能免於人議!若有它圖,速宜堅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權苗芳謝過於吳,吳王遣鎮撫侯正紀往報之。

辛丑,吳王命於泗州靈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吳封李善長為宣國公,徐達信國公,常遇春鄂國公,賞賚有差。

王諭諸將曰:「江南既平,當北定中原,毋狃于暫安而忘永逸,毋足於近功而昧遠圖。」翌日,達等入謝,王問:「公等還第,置酒為樂否?」對曰:「荷恩,皆置酒相慶。」王曰:「吾豈不欲置酒與諸將為一日之歡?但中原未平,非宴樂之時。公等不見張氏所為乎?終日酣歌逸樂,今竟何如?」

吳朱亮祖克台州。

初,方國瑛聞吳師至,即欲遁。會都事馬克讓自慶元還,言國珍方治兵城守,勸國瑛勿去,國瑛始約束將士拒守;然士卒懷懼,往往有逃潰者。亮祖攻之急,國瑛以巨艦載妻子,夜走黃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諸縣。國瑛之遁也,挾總管趙琬至黃岩,琬潛登白龍奧,舍於民家,絕粒死。琬,璉之弟也。

癸卯,吳新內城,制皆朴素,不為雕飾。王命博士熊鼎類編古人行事可以鑒戒者,書於壁間,又命待臣書「大學衍義」於兩廡壁間。王曰:「前代宮室,多施繪畫,予用書此以備朝夕觀覽,豈不愈于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爾導予以侈麗,豈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吳王謂中書省曰:「軍中士因戰而傷者,不可備行伍。今新宮成,宮外當設備禦,合于宮牆外周圍隙地多造廬舍,令廢疾者居之,晝則治生,夜則巡警,因給糧以贍之。」

吳王遣起居注吳琳、魏觀等,以幣帛求遺賢于四方,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摩該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㗥州,遂攻真定,詔伊蘇自河間以兵會摩該,已而不果,命伊蘇還河間,摩該還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為山東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樞密院事。立中書分省于真定路。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為沂國公。

吳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左相國為右,餘官如之。又定國子學官制,以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改太史監為院,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使。

朱亮祖兵至黃岩州,方國瑛遁海上,守將哈爾魯降。

丁未,享於太廟。

吳王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捨生取義,身沒名存,垂訓於天下,若無右丞余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沖,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有江州總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褒崇前代忠義,所以厲風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壬子,詔庫庫特穆爾落太傅、中書左丞相並諸兼領職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爾以集賢學士與庫庫特穆爾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為梁王食邑。從行官屬,悉令還朝。凡庫庫特穆爾所總諸軍在帳前者,命白索珠、浩爾齊統之;在河南者,中書平章政事李克彝統之;在山東者,太保、中書右丞相伊蘇統之;在山西者,少保、中書左丞相薩藍托里統之;在河北者,知樞密院事摩該統之;唯關保仍統本部諸軍。庫庫特穆爾既受詔,即退軍屯澤州。

是日,赦天下。

吳置御史臺,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中院。王諭之曰:「國家所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系於此,其職實惟清要。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上事上,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

甲寅,吳命湯和為征南將軍,吳禎為副,討方國珍于慶元。

壬戌,吳命中書省定律令,以李善長為總裁官,楊憲、劉基、陶安等為議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曆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故有是命。復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貪猾之吏得以因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善良,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繁弊。夫網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一采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庶可以久遠行之。」

丙辰,吳王遣使以書遣李思齊、張良弼。便息兵解鬥。思齊等得書不報。

辛酉,吳王謂徐達等曰:「中原攏攘,人民離散,山東則王宣反側,河南則庫庫跋扈,關隴則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元祚將亡,其幾已見,今欲北伐,何以決勝?」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搗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勝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懸師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饋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戰,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拔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樞。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絕,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雲中、九原以及並隴,可席捲而下矣。」諸將皆曰:「善!」

甲子,吳王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討大將軍,中書平章政事、掌軍國重事常遇春為副將軍,率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是時名將必推達、遇春,兩人才勇相類,遇春慓疾敢深入,而達尤長於謀略。遇春每下城邑,不能無誅僇;達所至不擾,即獲壯士與諜,結以恩義,俾為己用,至是吳王面諭諸將曰:「御軍持重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為將之體者,莫如大將軍達;當百萬眾,摧鋒陷堅,莫如副將軍遇春,然身為大將,好與小校角,甚非所望也。」

吳王命中書平章政事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輝為副,率安吉、甯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又命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周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岳、衡、澧等衛軍取廣西。文輝初為王養子,賜姓朱氏,至是復何姓。

乙丑,以集賢大學士丁好禮為中書添設平章政事。

吳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謁臨濠諸墓,命中書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過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丙寅,平章內史關保封許國公。

吳王以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官民,令速歸附。

丁卯,吳大將軍徐達等師次淮安,遣人招諭王宣及子信。

己巳,吳王以大軍進取中原,恐托音特穆爾乘間竊發,命廬州、安豐、六安、濠、泗、蘄、黃、襄陽各嚴兵守備。

吳湖廣行省遣兵取寶慶新化縣,擊守將麻周,破之。

吳朱亮祖進兵溫州,克其城,方明善先遁去。亮祖分兵徇瑞安,其守將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徐達書,乃遣使納款于吳,且奉表賀平張士誠。吳王遣徐唐、李儀等赴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令所部軍馬悉聽大將軍節制。時信與其父宣,陰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王知之,乃遣人密諭徐達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

十一月,癸酉朔,吳朱亮祖襲敗方明善於樂清之盤嶼,追至楚門海口,遣百戶李德招諭之。

乙亥,明升遣其臣鄧良叟聘于吳,吳王命良叟從大將軍觀所下城邑。

丙子,吳徐達師次下邳,都督同知張興祖由徐州進取山東。

己卯,吳徐達兵至榆林鎮,僉院酈毅、鎮撫孫惟德降。達令黃逢等守之。

庚辰,吳平章韓政師次梁城,同知樞密院盧斌、僉院程福等降。

辛巳,吳征南將軍湯和克慶元。

先是和兵自紹興渡曹娥江,進次餘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縣尹沈溫,遂進兵慶元城下,攻其西門,府判徐善等率屬官耆老自西門出降。方國珍驅所部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國珍以眾迎戰,和擊敗之,擒其將方惟益等,國珍率餘眾入海。和還師慶元,徇下定海、慈溪諸縣。

吳王遣使至延平,招諭平章陳友定。友定置酒大會諸將及賓客,殺吳使者,瀝其血酒甕中,與眾酌飲之,誓於眾曰:「吾曹並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巡視福州,嚴兵為拒守計。

徐唐等至沂州,王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為備禦計,而遣其員外郎王仲綱等詐來犒師以緩攻,徐達受而遣之。仲綱等既還,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殺之,唐得脫,走達軍,達即以師抵沂州,營於北門。達猶欲降之,遣梁鎮撫往說,宣陽許之,尋復閉門拒守,達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還,自度不能支,乃開西門出降。達令宣為書,遣鎮撫孫惟德招降信,信殺惟德,與其兄仁走山西。於是嶧、莒、海州及沭陽、日照、贛榆、沂水諸縣皆來降。達以宣反覆,並怒其子信殺惟德,執宣戮之,命指揮韓溫守沂州。

乙酉,吳定大都督府及鹽運司、起居注、給事中官制。

方國珍遁入海島。己丑,吳王命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副將軍,自海道會湯和討之,國珍遣經歷郭春及其子文信詣朱亮祖納款。

丙戌,以平章政事伊嚕特穆爾、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特穆爾、平章政事巴延特穆爾並知大撫軍院事。

庚寅,吳王遣使諭徐達等曰:「聞將軍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當遣精銳將士,于黃河扼其衝要,以斷援兵,使彼外不得進,內無所望,我軍勢重力專,可以必克。如未下益都,即宜進取濟寧、濟南,二郡既下,則益都以東勢窮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難遙度,隨機應變,尤在將軍。」時金、火二星會于星紀,望後,火逐金過齊、魯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諭。

方國珍部將多降于吳,湯和復遣人持書招之。壬辰,國珍遣郎中承廣、員外郎陳永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則、從子明鞏等納首院諸印。

乙未,以知樞密院事摩該為中書平章政事,太尉、中書左丞相特哩特穆爾為大撫軍院使。

是日,冬至,吳太史院進戊申歲「大統曆」。王謂院使劉基曰:「古者以季冬頒來歲之曆,似為太遲,今於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後,皆以十月朔進。」 初,「戊申曆」成,將刊佈,基與其屬高翼以錄本進,王覽之,謂其曰:「此眾人為之乎?」對曰:「是臣二人詳定。」王曰:「天象之行有遲速,古今曆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無差。春秋時,鄭國一辭命,必草創、討論、修飾、潤色,然後用之,故少有缺失,辭命尚如此,而況於造曆乎?公等須各盡心,務求至當。 」基等乃以所錄再詳校而後刊之。

丙申,吳朱亮祖兵至黃岩,方國瑛及其兄子明善來見,送之建康。

丁酉,命關保分省于晉寧。

庚子,吳克滕州。

初,徐達令平章韓政分兵扼黃河,以斷山東援兵,政乃遣千戶趙實略滕州。其守將初議固守,已而遁去,遂克其城。

辛丑,吳徐達攻下益都,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總管胡浚、知院張俊皆死之。達遂徇下壽光、臨淄、昌樂、高苑,令指揮葉國珍等守之。

初,吳軍壓境,巴延布哈力戰以拒。及城陷,巴延布哈還,拜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可為終養。」已乃趨官舍,坐堂上,吳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巴延布哈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豈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其妻阿嚕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

李老保,陽武人,又名保保,從察罕特穆爾起兵,數有功,後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降,送至建康。後從吳王如汴,王使招諭庫庫特穆爾,庫庫鴆殺之。

壬寅,吳胡廷瑞率師渡杉關,略光澤,下之。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時、待制黃晘、編修黃肅伏闕上書言:「近者南軍侵陷全齊,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雖命丞相伊蘇出師,軍馬數少,勢力孤危,而中原諸軍,左牽右掣,調度失宜,京城四面,茫無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為馭天下之勢,當論其輕重、強弱。遠近、先後,不宜膠於一偏,狃於故轍。前日南軍僻在一方,而庫庫特穆爾近在肘腑,勢將竊持國柄,故宜先於致討,以南軍遠而輕,庫庫近而重也。今庫庫勢已窮蹙,而南軍突至,勢將不利於宗社,故宜先於救難,則庫庫弱而輕,南軍強而重也。當此之時,宜審其輕重強弱,改弦更張,而撫軍諸官亦宜以公天下為心,審時制宜。今庫庫黨與離散豈能復肆跋扈!若令將見調軍馬倍道東行,勤王赴難,與伊蘇聲勢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諭催督,庶幾得宜。如復膠於前說,動以言者為為庫庫遊說而鉗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變,朝廷亦不得聞,而天下之事去矣。」書奏,不報。

吳王召浙江按察僉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處州,諭群臣曰:「溢雖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盜悉平,功不在諸將後。」復問溢:「征閩諸將何如?」溢曰:「湯和由海道進,胡廷瑞自江西入,必勝。然閩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從浦城取建寧,此萬全策也。」王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吳「律令」成,王與諸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凡為令一百四十五條,准唐之舊而增損之,計二百八十五條,命有司刊佈中外。

乙巳,吳徐達等將發益都,遣使往樂安招諭俞勝。時勝兄寶為帳下所殺,勝代為平章,領其眾。明日,達師次長山北河,般陽路總管李至等詣軍門降。於是所屬淄川、新城等縣,皆望風款附。

丁未,吳都督同知張興祖至東平,平章馮德棄城遁。興祖遣指揮常守道、千戶許秉等追至東阿,參政陳璧等以所部來降。秉復以舟師趨安山鎮,右丞杜天佑、左丞蔣興降。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孫襲封衍聖公孔希學,聞吳軍至,率曲阜縣尹孔希章、鄒縣主簿孟思諒等迎見張興祖,興祖禮之,於是兗東州縣皆來降。

方國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謝罪于吳,吳王始怒其反覆,及覽表,憐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詞辯而恭,王曰:「孰謂方氏無人耶!」賜國珍書曰:「吾當以投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

戊申,吳宋迪使山東還,言張興祖能推誠待人,降將有可用者,即使領舊兵進取。王曰:「此非良策。聞興祖麾下降將有領千騎者,一旦臨敵,勢不足以相加,因而生變,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諭興祖:「今後得降將,悉送以來,勿自留也。」

吳徐達至章丘,守將右丞王成降。庚戌,至濟南,平章達多爾濟等以城降。達令指揮陳勝守之。

吳胡廷瑞至邵武,守將李宗茂以城降。

吳張興祖兵至濟甯,甯將陳秉直棄城遁,吳兵遂入守之。

辛亥,吳王遣使諭徐達、常遇春曰:「屢勝之兵易驕,久勞之師易潰。能慮乎敗,乃可無敗;能慎乎成,乃可有成。若一懈怠,必為人所乘。將軍其勉之。」

密州守將邵禮詣吳徐達降。

方國珍及其弟國瑉,率所部謁見湯和於軍門,得士馬舟糧甚多。已而昌國州達嚕噶齊庫哩吉斯亦來降,與國珍等並送建康。吳王悉召其臣,以邱楠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餘悉徙濠州。浙東悉平。

壬子,樂安俞勝遣郎中劉啟中等詣徐達納款。

癸丑,吳中書左丞相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奉表勸進,王不許。群臣固請,王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而後議此,而卿等屢請不已。此大事,當斟酌禮儀而行。」

丁巳,吳胡廷瑞、何文輝師至建陽,守將曹復疇出降,命指揮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臺守將荊玉及鄒平縣尹董綱詣吳徐達降。達以降將酈毅守鄒平,指揮張夢守章丘,唐英守蒲臺。

己未,吳「律令直解」成,王覽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條格」之書,非不繁密,但資官吏弄法,民間知者絕少,是聾瞽天下之人,使之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遍行,人人通曉,則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楊誠、陳秉直並為國公、平章政事。

吳王命湯和、廖永忠、吳禎率舟師自明州海道取福州。

辛酉,吳廣信衛指揮沐英破分水關,略崇安縣,克之。

吳以淩統為浙東按察使。

壬戌,俞勝自樂安見徐達于濟南,達遣勝還樂安,留其郎中楊子華。

吳左丞相李善長,率禮官以即皇帝位禮儀進。

癸亥,吳中書省議和、池州、徽、宣、太平諸府民出布囊運糧,王曰:「國家科差,不可苛細,苛細則民不堪。今庫中布不乏,為囊亦易,何用復取於民!」不許。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伊蘇、太尉、知院托和齊、中書平章政事呼琳岱、摩該、知樞密院事蕭章、圖沁特穆爾、汪文清、嚕爾等會楊誠、陳秉直、巴延布哈、俞勝各部諸軍同守禦山東,又命關保珠為聲援,時猶未知俞勝之降吳也。

吳王御新宮,以群臣推戴之意祭告於上帝、皇祗,其略曰:「如臣可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來臨,天朗氣清;如臣不可,當烈風異景,使臣知之。」

吳徐達遣參政傅友德取萊陽。

丙寅,以莊嘉為中書參知政事。

吳王命世子及諸子名。以諸子年漸長成,宜習勤勞,命內侍製麻履以行。凡出城稍遠,則令馬行其二,步行其一。

吳定內使冠服制。凡內使冠用烏紗、描金、曲角帽,衣用胸背花、圓領、窄袖衫,烏角束帶。

吳左丞相李善長等進儀衛,王見仗內旗有「天下太平、皇帝萬歲」字,顧善長曰:「此誇大之詞,非古制也。」命去之。

吳徐達自濟南復還益都,進取登、萊州縣。

己巳,登州守將董車、萊州守將安然,各降于吳。蒲臺民有供芻槁違令者,徐達欲斬之,其子乞以身代,達送之建康。吳王嘉其孝,並其父宥之。

庚午,吳征南將軍湯和率師克福州。

初,陳友定環城外築壘為備,每五十步更築一臺,嚴兵守之。聞吳軍入杉關,乃留同僉賴正孫、副樞謝英輔、院判鄧益以眾二萬守福州,自率精銳守延平,以相掎角。時和等行師自明州乘東北風徑抵福州,入五虎門,駐師南臺河口,遣人入城招諭,為平章庫春所殺。

吳師登岸,將圍城,庫春領眾出南門逆戰,指揮謝德成等擊敗之,眾潰,入城拒守。是夜,參政袁仁密遣人納款,吳師於臺上蟻附登城,遂開南門。和擁兵入,鄧益拒戰於水門,和擊殺之。賴正孫、英輔自西門出走延平,庫春等皆懷印綬、挈妻子遁去,參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爾瑪不屈,下獄死。時僉院拜特穆爾居侯官,聞吳軍攻城急,歎曰:「戰守非我得為,無以報國!」乃積薪樓下,殺其妻、妾及二女,縱火焚之,遂自刎。

和入省署,撫輯軍民,遣袁仁暨員外郎余善招諭興化、漳、泉諸路,其福寧等州縣未附者,分兵略定。

辛未,吳王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撫輯。

吳定各縣為上、中、下三等,稅糧十萬石下以為上縣,六萬以下為中縣,三萬以下為下縣。

吳減金華田租。

初,得金華時,軍食不給,知府王崇顯請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頗病之。至是浙江平章李文忠以其事聞,遂下令免所增之數。

是月,詔:「陝西行省左丞相圖嚕總統張良弼、圖魯卜、孔興一枝軍馬,以李思齊為副總統,守禦關中,撫安軍民。圖魯卜、孔興等出潼關,及取順便山路,渡黃河,合勢東行,共勤王事。」思齊等皆不奉命。

太常禮儀院使陳祖仁復上書皇太子,言:「庫庫特穆爾兵馬,終為南軍之所忌,苟善用之,豈無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誠恐誣以受財遊說之罪也。況聞庫庫屢上書疏明其心曲,是猶未自絕於朝廷。今若遽加以悖逆之名,使彼竟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或有不可言者。當今為國家計,不過戰、守、遷三事。以言乎戰,則資其掎角之勢;以言乎守,則望其勤王之師;以言乎遷,則假其籓衛之力。當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倉卒之出,則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棄之,此時雖碎首殺身,何濟於事!故敢不顧嫌忌,奉書以聞。」太子不報。

是歲,集賢學士致仕歸暘卒。

春,正月,壬申朔,皇太子命關保固守晉甯,總統諸軍,如庫庫特穆爾拒命,就便擒擊。

以中書平章政事布延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乙亥,吳王祀天地於南郊,即皇帝位,定國號曰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考妣為皇帝、皇后,立妃馬氏為皇后,世子標為皇太子。以李善長、徐達為左、右丞相,餘功臣進爵有差。

辛巳,詔諭庫庫特穆爾曰:「比者伊蘇上奏,卿以書陳情,深自悔悟,及省來意,良用惻然!朕視卿猶子,卿何惑於憸言,不體朕心,隳其先業?卿今能自悔,固朕所望。卿其思昔委任肅清江淮之意,即將冀寧、真定諸軍,就行統制渡河,直搗徐沂,以康靖齊魯,則職任之隆,當悉還汝。衛輝、彰德、順德皆為王城,卿無以摩該為名,縱軍侵暴。其晉甯諸軍,已命關保總制策應,戡定山東,將帥各宜悉心。」

明帶刀舍人周宗上書請教太子,明帝嘉納。中書省、都督府請仿元制以太子為中書令,明帝以其制不足法,令詹同考歷代東宮官制,選勳德老成及新進賢者兼領東宮官。以李善長兼太子少師,徐達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諭德、贊善、賓客等,並以朝臣兼領。諭曰:「朕於東宮,不別設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蓋軍旅未息,朕若有事於外,必太子監國,若設府僚,卿等在內,事當啟聞太子,或聽斷不明,與卿等意見不合,卿等必謂宮僚導之,嫌隙易生。又所以特置賓客、諭德等官者,欲輔成太子德性,且選名儒為之,職是故也。昔周公教成王克詰戎兵,召公教康王張皇六師,此居安慮危,不忘武備。蓋繼世之君,生長富貴,昵於安逸,不諳軍旅,一有緩急,不知所措,二公之言,其並識之。」

甲申,明遣使核實浙西田,定天下衛所之制。

壬辰,明胡廷瑞克建寧。

湯和進攻延平,陳友定謀于眾曰:「敵兵銳,難於爭鋒,不如持久困之。」諸將請出戰,不許。數請不已。友定疑所部叛,殺蕭院判,軍士多出降者。軍器局災,城中礮聲震地,明師知有變,急攻城,友定呼其屬決曰:「大事已去,吾一死報國,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藥死。所部爭開門納明師入,趨視友定,猶未絕也,舁出水東門,適天大雷雨,友定復蘇,械送建康。明帝詰之,友定厲聲曰:「死耳,尚何言!」遂並其子海殺之。友定既死,興化、泉州俱降,獨漳州路達嚕噶齊迪里密實以佩刀刺喉而死。

是月,命左丞孫景益分省太原,關保以兵為之守,以庫庫特穆爾勢弱,欲圖之也,庫庫即遣兵據太原,殺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朔,詔削庫庫特穆爾爵邑,命圖魯、李思齊等討之,其將士官吏效順者免罪,惟孫翥、趙恒罪在不赦。太子復命關保等以兵會討。

明定郊社、宗廟典禮,分祭天地,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圜丘,夏至祀皇地祗于方丘,宗廟以四孟月及歲除五享,社稷春秋二仲月戊日祭。歲必親祀,以為常。

癸卯,武庫災。

明以平章廖永忠為征南將軍,參政朱亮祖副之,浮海取廣東。

丁未,明釋奠先師孔子于國學,遣使祭闕里。

戊申,明帝親祀大社、大稷。

壬子,明定衣冠如唐制。

癸丑,明常遇春克東昌,守將申榮、王輔元死之。遇春遂與徐達會師濟南,擊斬樂安反者,還軍濟寧,以舟師溯河,進取河南。

甲寅,明平章楊璟師取寶慶。

丙辰,庫庫特穆爾自澤州退守晉甯,關保遂據澤、潞二州,與摩該軍合。

丙寅,明兵取棣州。

三月,壬申,明左丞周德興取全州。

庚寅,彗星見於西北。

丙申,明征西將軍鄧愈取南陽,己亥,徐達等徇汴梁,守將李克彝遁去,左君弼、竹昌俱降。

李思齊、張良弼聞明師日逼,以其軍退。火焚良弼營,思齊移軍葫蘆灘,調所部張德斂等守潼關。思齊、良弼皆遣使詣庫庫特穆爾,告以前此出師非其本心。

明廖永忠率舟師發福州,先以書招廣東行省左丞何真使速降,遂航海趨潮州。夏,四月,辛丑朔,真遣都事劉克佐詣軍門,籍郡縣戶口奉表降。永忠以聞,明帝詔褒真曰:「朕惟古豪傑,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竇融、李勣,擁兵據險,角立群雄間,非真主不屈,此漢、唐名臣,於今未見,朕方興嗟。爾真連數郡之眾,乃不煩一兵,不費一鏃,保境來歸,雖竇、李奚讓焉!」永忠抵東莞,真率官屬郊迎勞,遂奉詔入朝,擢真江西行省參知政事。真既降,明指揮陸仲亨以兵下連州、肇慶諸路,廣東悉定。

丙午,隕霜殺菽。

丁未,明始祫祭太廟。免山東田租三年。

戊申,明徐達、常遇春等自虎牢關入洛陽,托音特穆爾以兵五萬陣洛水北,遇春單騎突陣,銳卒二十餘騎攢槊刺遇春,遇春一矢殪其前鋒,大呼馳入,麾下壯士從之,托音特穆爾大敗。梁王阿哩兗以河南降。

己酉,彗星沒。

丁巳,明楊璟克永州。

甲子,明帝如汴梁。

明徐達略定嵩、陝、陳、汝諸州,遣都督同知馮勝搗潼關。李思齊棄其輜重奔鳳翔,張良弼奔鄜城。五月,明師入關,西略至華州。

明廖永忠進取廣西,至梧州,達嚕噶齊拜珠降。遂徇下潯州、柳州,遣朱亮祖會楊璟收未下州郡。

辛卯,明改汴梁路為開封府。

召徐達至行在。六月,庚子朔,達入見,明帝置酒勞之,且謀北伐。達曰:「大軍平齊魯,掃河洛,庫庫特穆爾逡巡觀望,潼關既克,李思齊狼狽西奔,元聲援已絕。今乘勝直搗元都,可不戰有也。」明帝曰:「善!」達復進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將窮追之乎?」明帝曰:「氣運有勝衰,彼今衰矣,不煩窮兵。出塞之後,固守以防其侵軼可也。」

徐溝地震。

甲寅,雷雨中有火自天墜,焚大聖壽萬安寺。

壬戌,臨州、保德州地震,五日不止。

明師攻靖江,久不下,楊璟謂諸將曰:「彼所恃,西濠水耳,決其堤,破之必矣。」乃遣指揮邱廣攻閘口關,殺守堤兵,盡決濠水,築土堤五道傅於城。城中猶固守,急攻,克之。先是參政張彬攻南關。為守城者所詬,怒,欲屠其民,璟入,立禁止之。璟復移師徇彬州,降其兩江土官黃英、岑伯顏等,廖永忠亦克南寧、象州,廣西悉定。

秋,七月,癸酉,京城紅氣滿空,如火照人。乙亥,京城黑氣起,百步內不見人。

辛卯,明帝將發汴梁,諭徐達等曰:「昔元之祖宗,有德格天,奄有九有。及其子孫,罔恤民艱,天厭棄之。君則有罪,民復何辜?前代革命之際,屠戮如仇,違天虐民,朕實不忍。諸將克城之日,勿擄掠,勿焚蕩,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元之宗戚,皆善待之。庶幾上答天心,成朕伐罪救民之志。」

戊申,命馮勝以右副將軍留守開封。

李思齊大會諸將於鳳翔。

時思齊總關、陝、秦、隴之師,西至吐蕃,東至商、雒,南至磯頭,北至環、慶,擁精甲十餘萬,惟與庫庫特穆爾干戈相尋,明師日逼,大都勢危,坐視不救。

摩該、關保攻庫庫特穆爾於平陽。

是時庫庫特穆爾勢稍沮,而摩該、關保勢張甚,數請戰,庫庫不應,或師出即退。閏月,己亥朔,庫庫諜知摩該分軍掠郡縣,即夜出師薄其營,掩擊之,大敗其眾,摩該、關保皆就擒。庫庫特穆爾上疏自理,詔:「摩該、關保,間諜構兵,可治以軍法。」摩該、關保皆被殺。

明大將軍徐達,副將軍常遇春,會師河陰,遣諸裨將分道渡河,徇河北地。辛丑,取衛輝;癸卯,取彰德;丁未,取廣平。師次臨清,使參政傅友德開陸道,通步騎,指揮顧時浚河,遂引而北。

丁巳,詔罷大撫軍院,誅知院事巴延特穆爾等,復命庫庫特穆爾仍前河南王、太傅、中書左丞相,孫翥、趙恒並復舊職,以兵從河北南討,伊蘇以兵趨山東,圖嚕兵出潼關,李思齊兵出七盤、金、商,以圖復汴、洛,皇太子悉總天下兵馬,裁決庶務。

壬戌,白虹貫日。

癸亥,罷內府河役。

明常遇春克德州,與徐達合兵取長蘆,扼直沽,作浮橋以濟,水陸並進,伊蘇望風走。

甲子,庫庫特穆爾自晉甯退守冀寧。

知樞密院事布延特穆爾及明師戰於河西務,敗績,死之,明師遂逼通州。

詔太常禮儀院使阿魯渾等,奉太廟列室神主與皇太子同北行。阿魯渾及同官陳祖仁、王遜志等言:「天子有大事,出則載主以行,從皇太子,非禮也。」乃令還守太廟以俟。

乙丑,白虹貫日,始罷內府興造。

詔淮王特穆爾布哈監國,慶通為中書左丞相,同守京城。

丙寅,帝御清守殿,集三宮后妃、皇太子、太子妃,同議避兵北行。左丞相實勒們及知樞密院事赫色、宦者趙巴延布哈等諫,以為不可行,不聽。巴延布哈慟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當死守,奈何棄之?臣等願率軍民及諸集賽出城拒戰,願陛下固守京城。」卒不聽。夜半,開健德門北走。

續資治通鑑/卷219·卷二百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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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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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七】起柔兆敦牂正月,盡強圉協洽六月,凡一年有奇。

春,正月,癸未朔,張士誠以舟師駐君山,又出兵自馬馱沙溯流窺江陰。吳守將以聞,吳王親往救之。比至鎮江,敵已營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別命一軍伏于江陰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門,遇海舟五百艘遮海口,乘潮薄吳師,茂才督諸軍力戰,大敗之,其棄舟登岸者,伏兵掩擊之殆盡。

辛卯,吳王命按察司僉事周楨等定擬按察事宜,條其所當務者以進。諭之曰:「風憲紀綱之司,惟在得人,則法清弊革。人言神明可行威福,鬼魅能為妖禍。爾等能興利除害,輔國裕民,此即神明;若陰私詭詐,蠹國害民,此即鬼魅也。凡事當存大體,有可言者,毋緘默不言;有不可言者,毋沽名買直。苟察察以為名,苛刻以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於風憲矣。」

吳王命中書省錄用諸司劾退官員,省臣傅瓛等言:「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此輩皆以迂緩不稱職為法司劾退,豈宜復用?」王曰:「人之才能,名有長短,故致效亦有遲速,夫質樸者多迂緩,狡猾者多便給。便給者雖善辦事,或傷於急促,不能無損於民,迂緩者雖於事或有不逮,而於民則無所損也。」命復用之。

己酉,以崇政院使博囉蘇為御史大夫。

壬子,以鄂勒哲圖知樞密院事。

是月,以薩藍托里為中書左丞相。

命燕南、河南、山東、陝西、河東等處舉人會試者,增其額數,進士及第以下遞升官一級。

二月,癸丑朔,立河淮水軍元帥府于孟津。

吳湖廣參政張彬,率指揮胡海洋等討辰州周文貴,攻破其壘。文貴黨劉七自益陽來援,復敗之,文貴等遁去。

丁卯,四川容美峒宣撫田光寶,遣其弟光受以元所授宣撫敕印降于吳,吳王以光寶為四川行省參政,兼容美峒軍民宣撫使,仍為置安撫元帥以治之。

吳處州青田縣山賊夏清,連福建陳友定兵攻慶元縣,浙東按察僉事章溢召所部義兵擊走之。

己巳,吳置兩淮都轉運鹽使司,所領凡二十九場。

癸酉,吳徐達請以指揮孫興祖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軍,為高郵聲援,王從之,復敕達曰:「張士誠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駐泰州,彼若來攻海安則擊之。」

吳湖廣潭州衛指揮同知嚴廣平茶陵諸寨。

甲戌,詔天下「以比者逆臣博囉特穆爾、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等,干紀亂倫,內處之民經值軍馬,致使困乏,與免一切雜泛差徭。」

庫庫特穆爾自京師還河南,欲廬墓以終喪,左右咸以為受命出師,不可中止,乃復北渡,居懷慶。

初,李思齊與察罕特穆爾同起義師,齒位相等,及是庫庫特穆爾總其兵,思齊心不能平,而張良弼、孔興、圖魯卜等亦皆以功自恃,各請別為一軍,莫肯統屬。時有孫翥、趙恒者,憸人也,為庫庫謀主,畏江南強盛,欲故緩其行,乃謂庫庫曰:「丞相受天子命,總天下兵,肅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齊、圖魯卜、孔興、張良弼四軍,坐食關中,累年不調,丞相宜調四軍南出武關,與大軍並力渡淮。彼若不受調,則移軍征之,據有關中,四軍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庫庫欣然從之。

辛巳,吳下令禁種糯稻。其略曰:「曩以民間造酒醴,糜費米麥,故行禁酒之令。今春米麥價稍平,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農民今歲無得種糯,以塞造酒之源。」

是月,明玉珍有疾,命其臣僚曰:「西蜀險塞,汝等協心同力,以輔嗣子,可以自守。不然,後事非吾所知也。」遂卒。僭號凡五年。子升立,年十歲,改元開熙,母彭氏同聽政。

玉珍為人,頗尚節儉,好文學,蜀人經李喜喜殘暴之後,賴以初安。然好自用,昧於遠略,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門,國勢日衷。

二月,庚寅,吳王令徐達自泰州進兵,取高郵、興化及淮安。

甲午,庫庫特穆爾遣關保、浩爾齊統兵從大興關渡河以俟,先檄調關中四軍。張良弼、圖魯卜、孔興俱不受調。李思齊得檄大怒,罵曰:「乳臭小兒,黃髮猶未退,而反調我!我與汝父同鄉里,汝父進酒,猶三拜而後飲,汝於我前無立地,而今日公然稱總兵調我耶?」自是東西構兵,相持不解。

乙未,廷試進士七十三人,賜赫德布哈、張棟等及第出身。

監察御史裕倫布建言八事:一曰用賢,二曰申嚴宿衛,三曰保全臣子,四曰八衛屯田,五曰禁止奏請,六曰培養人材,七曰罪人不孥,八曰重惜名爵。帝嘉納之。

丙申,吳命江淮行省平章韓政率兵取濠州。

吳命中書嚴選舉之禁。初令府縣每歲薦舉,得賢者賞,濫舉及蔽賢者罰,至是復命知府、知縣有溢舉者,俟來朝治其罪;未當朝覲者,歲終逮至京師治之。

先是吳徐達援宜興,令馮國勝統兵圍高郵,張士誠將余同僉,詐遣人來降,約推女牆為應。國勝信之,夜,遣指揮康泰率數百人先入城,敵閉門盡殺之。王聞之怒,召國勝,決大杖十,令步詣高郵,國勝慚憤力攻,既而達自宜興還,督攻益力,遂拔其城,戮余同僉等,俘其將士。王命悉遣戍沔陽、辰州,仍給衣糧有差。

丁未,王以書諭達曰:「近大軍下高郵,可乘勝取淮安。兵不在眾,當擇其精者用之,水陸並進,勿失機也。其餘軍馬,悉令常遇春統領,守泰州、海安,應援江上。」

蜀丞相萬勝,與知樞密院張文炳有隙,密遣人殺文炳。明玉珍有養子明昭,出入禁中,舊與文炳善,乃矯稱太后彭氏旨,召勝,縊殺之。勝佐玉珍開蜀,功最多,死不以罪,蜀人多憐之者。吳友仁自保寧移檄,以清君側為名,明升命戴壽討之。友仁遣壽書曰:「不誅昭則國必不安,眾必不服,昭朝誅,吾當夕至。」壽乃奏誅昭,友仁入朝謝罪。於是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專恣。勝既死,升以劉楨為右丞相。

夏,四月,癸丑朔,明升遣其學士虞封告哀于吳。

乙卯,吳王以玉輅太侈,定用木輅。

丙辰,吳徐達兵至淮安,聞徐義兵在馬騾港,夜,率兵在襲之,破其水寨,義泛海遁去,舟師進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等籍軍馬府庫出降,達宿兵城上,民皆安堵。命指揮蔡先、華雲龍守其城。

先是黃河大決,省部募才能之土,俾召集民丁疏浚之。揚州王宣自薦,朝廷以為淮北、淮南都元帥府都事,齎楮幣至揚州,募丁夫得三萬餘人,就令宣統領治河,數月工成。

時徐州芝麻李起兵據州城,因命宣為招討使,率丁夫從伊蘇復徐州。尋授宣淮南、淮北義兵都元帥,守馬陵,調滕州鎮禦,且耕且戰,以給軍儲。又移鎮山東,田豐兵侵益都,宣子信,從察罕特穆爾援之,破田豐。復令宣與信掠其旁郡,遂據沂州,至是以兵入海州,據之。

戊午,吳徐達由瓠子角進兵攻興化,克之,淮地悉平。

庚申,濠州李濟以城降于吳。

先是韓政兵至濠,攻其水簾洞月城,又攻其西門,殺傷相當。城中拒守甚堅,政乃督顧時等以雲梯、礮石四面攻城。時孫德崖已死,城中度不能支,濟及知州馬麟乃出降。

吳王嘗曰:「濠州乃吾家鄉,張士誠據之,我無家矣。」及復濠州,吳王甚悅。壬戌,遣人齎書諭宿州吏民,以「桑梓之邦,不忍遽興師旅,爾等宜體予懷,毋為自絕。」

徐州守將、同知樞密院事陸聚,聞徐達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詣達軍降,王以聚為江淮行省參政,仍守徐州。

甲子,吳王發建康,往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許存仁、起居注王禕等從行。遣使諭徐達曰:「聞元將珠展領馬步兵萬餘自柳灘渡入安豐,其部將漕運自陳州而南,給其饋餉。我廬州俞平章見駐師東正陽,修城守禦,宜令遣兵巡邏,絕其糧道。安豐糧既不給,而珠展遠來之軍,野無所掠,與我軍相持,師老力罷,爾宜選劉平章、薛參政部下騎卒五百,並廬州之兵,速與之戰,一鼓可克也。不然,事機一失,為我後患。」達聞命,即統率馬步舟師三萬餘人進攻安豐。

丁卯,吳江淮行省參政、守徐州陸聚遣兵攻魚臺,下之,又遣兵取邳州。於是邳、蕭、宿、遷、睢甯諸縣皆降于吳。

吳王至濠州,念父母始葬時,禮有未備,議欲改葬,問博士許存仁等改葬典禮,對曰:「禮,改葬,易常服,用緦麻,葬畢除之。今當如其禮。」王愴然曰:「改葬雖有常禮,父母之恩,豈能盡報耶!」命有司製素冠、白纓,衫、捴以粗布為之。王禕曰:「比緦為重矣。」王曰:「與其輕也寧重。」時有言改葬恐泄山川靈氣,乃不復啟葬,但增土以培其封。塚旁居民汪文、劉英,于王有舊,召至,慰撫之,令招致鄰黨二十家守塚,復其家。

戊辰,方國珍遣經歷劉庸等貢金綺于吳。

濠州父老經濟等謁見吳王,王與之宴,謂濟等曰:「吾與諸父老不相見久矣。今還故鄉,念父老、鄉人遭罹兵難以來,未遂生息,吾甚憫焉。」濟等曰:「久苦兵爭,莫獲甯居。今賴王威德,各得安息,乃復勞憂念。」王曰:「濠吾故鄉,父母墳墓所在,豈得忘之!」諸父老宴飲極歡,王又謂之曰:「諸父老皆吾故人,豈不欲朝夕相見,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歸,宜教導子弟為善,立身孝弟,勤儉養生。鄉有善人,由其有賢父兄也。」濟等頓首謝。王又曰:「鄉人耕稼交易,且令無遠出。濱淮諸郡,尚有寇兵,恐為所鈔掠。父老亦宜自愛,以樂高年。」於是濟等皆歡醉而去。

辛未,吳左相國徐達克安豐。

初,達率師至安豐,分遣平章韓政等以兵扼其四門,晝夜攻之,不下,乃于東城龍尾壩潛穿其城二十餘丈,城壞,遂破之。實都、竹昌、左君弼皆出走,吳師追奔十餘里,獲實都及裨將賁元帥而還,竹昌、左君弼並走汴梁。至日晡時,平章珠展率官軍來援,政等復與戰于南門外,大敗之。珠展遁去,遣千戶趙祥以兵追至潁,獲其運船以歸。遂置安豐衛,留指揮唐勝宗守之。

戊寅,吳王將還建康,謁辭墓,召汪文、劉英,賞以綺帛、米粟,曰:「此以報宿昔相念之德。」又謂諸父老曰:「鄉縣租賦,當令有司勿徵。一二年間,當復來相見也。」

五月,甲申,吳王自濠州還至建康。

甲辰,以托克托布哈為御史大夫。

六月,壬子朔,汾州介休縣地震。平遙縣大雨雹。紹興路山陰縣臥龍山裂。

己未,命知樞密院事瑪嚕以兵守直沽,命河間鹽運使拜珠、曹履亨撫諭沿海灶戶,俾出征夫從瑪嚕征討。

丙寅,詔:「英宗時謀為不軌之臣,其子孫或成丁者,可安置舊地,幼者隨母居草地,終身不得入京城及不得授官,止許于本愛馬應役。」

皇后索隆噶氏生日,百官進箋,皇后諭薩藍托里等曰:「自世祖以來,正宮皇后壽日,不曾進箋,近年雖行,不合典故。」卻之。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徐溝縣地震,介休縣大水。

壬午,吳王遣使與庫庫特穆爾書曰:「曩者尹煥章來,隨遣汪何報禮。竊意當此之時,博囉提精兵往雲中,與京師密邇,其勢必先挾天子。閣下恐在其號令中,故力與之競,若歸使者,必泄其謀,故留而不遣。今閣下不留心于北方,而復千里裹糧,遠爭江淮之利,是閣下棄我舊好而生新釁也。兵勢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博囉雖無餘孽跳梁於西北,而鳳翔、鹿臺之兵合黨而東出,俞寶拒戰于樂安,王仁逃歸於齊東,幽燕無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並起,當如之何?此皆中原將士來歸者所說,豈不詳於使臣復命之辭!足下拘留不遣,果何益哉?意者閣下不過欲挾天子令諸候,以效魏武終移漢祚;然魏武能使公孫康擒袁尚以服遼東,使馬超疑韓遂以定關右,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撫定中原。閣下自度能垂紳搢笏,決此數事乎?恐皆出魏武下矣。倘能幡然改轍,續我舊好,還我使臣,救災恤患,各保疆宇,則地利猶可守,後患猶可弭。如或不然,我則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陽之師,經唐、鄧之郊,北趨嵩、汝,以安陸、沔陽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濠、泗之將自陳、汝搗汴梁,徐,邳之軍取濟甯,淮安之師約王信海道舟師,會俞寶同入山東,加以張、李及天寶努腹心之疾,此時閣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計,不足為利而反足以為害矣。惟閣下與眾君子謀之,毋徒獨斷以貽後悔!」

丙申,庫庫特穆爾遣朱珍、盧旺屯兵河中,遣關保、浩爾齊合兵渡河,會珠展、商暠,且約李思齊以攻張良弼。良弼遣子弟質于思齊,思齊與良弼拒守。關保等戰不利,思齊請詔和解之。

丁未,吳王以淮東諸郡既平,遂議討張士誠,召中書省及大都督府臣計之。右丞相李善長曰:「張氏宜討久矣,然其勢雖屢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儲積,恐難猝拔,宜俟隙而動。」王曰:「彼淫昏益盛,生釁不已,今不除之,終為後患。且彼疆域日促,長淮東北之地,皆為吾有,吾以勝師臨之,何憂不拔!況彼敗形已露,豈待觀隙耶!」左相國徐達曰:「張氏驕盈,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時也。其所恃驍將如李伯升、呂珍之徒,皆齷齪不足數,徒擁兵眾,為富貴之娛耳。其居中用事者,黃、蔡、葉三參軍,皆迂闊書生,不知大計。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銳之師,聲罪致討,三吳可計日而定。」王喜,顧達曰:「諸人局於所見,獨爾合吾意,事必濟矣!」於是命諸將簡閱士卒,擇日啟行。

是月,太白經天者再。

八月,庚戌朔,吳拓建康城。

初,舊城西北控大江,東盡白下門,距鐘山既闊遠,而舊內在城中,因元南臺為宮,稍卑隘。王乃命劉基等卜地,定作新宮于鐘山之陽,在舊城東白下門之外二里許增築新城,東北盡鐘山之陽,延亙周圍凡五十餘里。

壬子,吳王命中書左丞相徐達為大將軍,平章常遇春為副將軍,帥兵二十萬伐張士誠。吳王御戟門,集諸將佐諭之曰:「卿等宜戒飭士卒,毋肆劫掠,毋妄殺戮,毋發丘壟,毋毀廬舍。聞張士誠母葬姑蘇城外,慎勿侵毀其墓。」諸將皆再拜受命。遂為戒約軍中事,命人給一紙。

將發,王問諸將曰:「爾等此行,用師孰先?」遇春對曰:「逐梟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當直搗蘇州。蘇州既破,其餘諸郡可不勞而下矣。」王曰:「不然,士誠起鹽販,與張天麟、潘元明等皆強梗之徒,相為手足。士誠苟窮促,天麟輩懼其俱斃,必並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勢而遽攻功州,若天麟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難以取勝。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於奔命。羽翼既披,然後移兵蘇州,取之必矣。」遇春猶執前議,王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蘇州而失利,吾不汝貸也!」遇春不敢復言。

王乃屏左右謂達、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從行,俾為吾反間。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適來之謀,戒諸將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真搗蘇州,天瑞知之,必叛從張氏以輸此言,如此則墮吾計中矣。」

癸丑,達等帥諸軍發龍江,辛酉,師至太湖。己巳,遇春擊賊十誠兵於湖州港口,擒其將尹義、陳旺,遂次洞庭山。王聞之,喜曰:「勝可必矣!」癸酉,進至湖州之毘山,又擊敗其將石清、汪海,擒之。士誠駐軍湖上,不敢戰而退。指揮熊天瑞果叛降於士誠。

甲戌,師至湖州之三坐橋,其右丞張天麟,分三路以拒吳師;參政黃寶當南路,院判陶子實當中路,天麟自當北路,同僉唐傑為後繼。達率兵進攻之,有術者言今日不宜戰,遇春怒曰:「兩軍相當,不戰何待!」於是達遣遇春攻寶,王弼攻天麟,達自中路攻子實,別遣驍將王國寶率長槍軍直扼其城。遇春與寶戰,寶敗走,欲入城,城下弔橋已斷,不得入,復還力戰,被擒。天麟、子實皆不敢戰,斂兵而退。士誠又遣司徒李伯升來援,由荻港潛入城,吳軍復四面圍之,伯升及天麟閉門拒守。達遣國寶攻其西門,自以大軍繼之,子實及同僉余得全、院判張得義出戰,復敗走。

士誠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僉戴茂、呂珍、院判李茂及其所稱五太子者率兵六萬來援,號二十萬,屯城東之舊館,築五寨自固。達與遇春、湯和等分兵營於東遷鎮南姑嫂橋,連築十壘,以絕舊館之援。李茂、唐傑、李成懼不敵,皆遁去。士誠婿潘元紹,時駐兵于烏鎮之東,為珍等聲援,吳師乘夜擊之,元紹亦遁,遂填塞溝港,絕其糧道。元紹,元明之弟也。士誠知事急,乃親率兵來援,達等與戰于皁林之野,又敗之。

戊寅,以李國鳳為中書左丞,陳友定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陳友定以農家子起傭伍,目不知書,至是盡有福建八郡之地。數招致文學知名士如閩縣鄭定、廬州王翰之屬,留置幕府,友定遂粗涉文史。然頗任威福,所屬違令者,輒承制誅竄不絕。漳州守將羅良,心不平,以書責之曰:「郡縣者,國家之土地;官司者,入主之臣役;而隄廩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視郡縣如家室,驅官僚如圉僕,擅隄廩如私藏,名雖報國,實有鷹揚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為郭子儀乎,抑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誅良。而福清宣慰使陳瑞孫,崇安令孔楷,建陽人詹翰,拒友定不從,皆被殺,於是友定威震八閩,然事朝廷未嘗失臣節,歲運糧數十萬至大都,海道遼遠,至者常十三四。帝嘉之,下詔褒美。

九月,己卯朔,張士誠復遣其同僉徐志堅,以輕舟出東遷鎮覘吳師,欲攻姑嫂橋,常遇春與之戰。會大風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數百突擊之,復破其兵,擒志堅。

甲申,李思齊兵下鹽井,獲川賊余繼隆,誅之。禮部待郎滿尚賓,吏部待郎溫都爾罕,自鳳翔還京師。

先是尚賓等持詔諭思齊開通川蜀道路,思齊方兵爭,不奉詔,尚賓等留鳳翔一年,至是始還。

丙戌,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國瑛、國瑉,侄明善,並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國珍雖以三郡獻于吳,實未納土,特欲假借聲援以拒朝廷。及帝屢加命,國珍益驕橫,終不肯奉正朔。

乙未,吳王命朱文忠帥師攻杭州,諭之曰:「徐達等攻蘇州,張士誠必聚兵以拒。今命爾攻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師或沖其東,或擊其西,使彼疲於應戰,其中必有自潰者。爾往,宜慎方略。」

己亥,以中書平章政事實勒們為御史大夫。

明升遣使聘于吳,使者自言其國之險固與富饒,吳王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為本,而恃其險且富,非為國長久之道。且自用兵以來,商賈路絕,而乃稱富饒,此豈自天而降耶?」使者退,王因語待臣曰:「吾平生務實,不尚浮偽。此人不能稱述其主之善,而但誇其國之險固,失奉使之道矣,吾嘗遣使四方,戒其謹於言語,勿為誇大,恐取笑於人。如蜀使者之謬妄,當以為戒也。」

辛丑,孛星見東北方。

乙巳,吳左丞廖永忠,參政薛顯,將遊軍駐湖州之德清,遂取之,獲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鐘正及叛將晉德成。

張士誠自徐志堅敗,甚懼,遣其右丞徐義至舊館覘形勢,吳常遇春以兵扼其歸路,義不得出,乃陰遣人約張士信出兵,與舊館兵合戰,士誠又遣赤龍船親兵援之,義始得脫,與潘元紹率赤龍船兵屯于平望,別乘小舟潛至烏鎮,欲援舊館。遇春由別港追襲之,至平望,縱火焚其赤龍船,眾軍散走。自是舊館援絕,饋餉不繼,多出降者。

吳湖廣參政楊璟,命指揮副使張勝宗討湘鄉易華,斬之。

周文貴復攻掠辰州諸郡,吳王命楊璟、張彬等分兵進討。

丙午,吳遣參政蔡哲報聘於蜀。

冬,十月,辛亥朔,吳徐達以所獲張士誠將士徇於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吳常遇春兵攻烏鎮,徐義、潘元紹等拒戰不勝,復退走。遇春追至升山,攻破其平章王晟陸寨,餘軍奔入舊館之東壁,其同僉戴茂乞降。是夕,晟亦降。

朝命屢促庫庫特穆爾南征,甲子,庫庫不得已,遣其弟托因特穆爾及部將摩該駐兵濟甯、鄒縣等處,名為保障山東,且以塞南軍入北之路,復命朝廷曰:「此為肅清江淮張本也。」

吳朱文忠率指揮朱亮祖、耿天璧攻桐廬,降其將戴元帥,復遣袁洪、孫虎略富陽,擒其同僉李天祿,遂合兵圍餘杭。

戊寅,吳徐達復攻升山水寨,顧時引數舟繞張士誠兵船,船上人俯視而笑。時覺其懈,率壯士數人躍入其舟,大呼奮擊,餘兵競進薄之。士誠五太子盛兵來援,常遇春稍卻,薛顯率舟師直前奮擊,燒其船,眾大敗,五太子及朱暹、呂珍等以舊館降,得兵六萬人。遇春謂顯曰:「今日之戰,將軍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誠養子也,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躍起丈餘,善沒水,朱暹、呂珍亦善戰,士誠倚之;至是皆降,士誠為之奪氣。

十一月,甲申,吳徐達遣馮國珍以降將呂珍、王晟等徇湖廣城下,諭其司徒李伯升出降。伯升在城上呼曰:「張太尉養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殺,為左右抱持,不得死。左右語伯升曰:「援絕勢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升俯手不能言。張天麟等以城降,伯升亦遂降。

吳參政胡德濟討諸暨斗巖山寨,平之。

己丑,吳徐達既下湖州,即引兵向蘇州。至南潯,張士誠元帥王勝降。辛卯,至吳江州,圍其城,參政李福、知州楊彝降。

吳朱文忠攻餘杭,下之。

先是文忠兵至餘杭,遣人語謝五曰:「爾兄以李夢庚小隙,歸於張氏。今若來降,可保不死,且享富貴。」謝五答曰:「我誠誤計,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耳。」文忠許之,乃與弟、侄五人出降。

文忠遂趨杭州,未至,張士誠平章潘元明懼,遣員外郎方彝詣軍門請納款,文忠曰:「吾兵適至此,勝負未分而遽約降,無乃計太早乎?」對曰:「此城百萬生靈所系,今天兵如雷霆,當之者無不摧破,若軍至城下,欲降恐無及,故使先來請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還報,而駐兵以待,元明即日獻圖籍。文忠至杭州,元明等奉士誠所授諸印,並執蔣英、劉震出降,伏謁道左,以女樂導迎,文忠麾去之,止壁麗譙,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立斬以徇,城中貼然。得兵三萬,糧二十萬,執元平章努都長壽等,與蔣英、劉震皆送建康。

元明,泰州人,初與張士誠俱起鹽徒。官軍圍高郵,士誠與十八人突圍出走,元明及李伯升、呂珍與焉。三人相繼以城降,士誠由是勢益孤。

先是吳徵儒士熊鼎、朱夢炎等至建康,王命纂修公子書及務農、技藝、商賈書,謂之曰:「公卿貴人子弟,雖讀書多,不能通曉奧義,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惡事實,以恒辭解之,使觀者易曉。他日縱學無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勸戒。其民間農工商賈子弟,亦多不知讀書,宜以其所當務者直詞詳說,作務農、技藝、商賈書,使之通知大義,可以化民成俗。」至是書成,賜鼎等白金人五十兩及衣、帽、靴、襪等物。

庚子,張士誠同僉李思忠等,以紹興路降于吳,吳命駙馬都尉王恭、千戶陳清、李遇守之。

吳左丞華雲龍率兵攻嘉興,張士誠將宋興以城降。

壬寅,吳大將軍徐達等兵至蘇州城南鯰魚口,擊張士誠將竇義,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橋,遇士誠兵,又擊敗之,焚其官渡戰船千餘艘及積聚甚眾,達遂進兵圍其城。達軍葑門,常遇春軍虎丘,郭興軍婁門,華雲龍軍胥門,湯和軍閶門,王弼軍盤門,張溫軍西門,康茂才軍北門,耿炳文軍城東北,仇成軍城西南,何文輝軍西北,四面築長圍困之。又架木塔與城中浮圖對,築臺三層,下瞰城中,名日敵樓,每層施弓弩、火銃於其上,又設襄陽礮以擊之,城中震恐。

有楊茂者,無錫莫天祐部將也,善沒水。無祐潛令入蘇州與士誠相聞,邏卒獲之于閶門水柵旁,送達軍,達釋而用之。時蘇州城堅不可破,天祐又阻兵無錫,為士誠聲援。達因縱茂出入往來,因得其彼此所遺蠟丸書,悉知士誠、天祐虛實,而攻圍之計益備。

達時督兵攻婁門,士誠出兵拒戰,吳武德衛指揮茅城戰死。

甲辰,元平章努都長壽等至建康,吳王以其朝臣,命有司給廩餼,歸之於朝,而誅蔣英於市,以潘元明金城歸降,民不受鋒鏑,仍授平章,其官屬皆守舊職,從朱文忠節制。旋授文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復姓李氏。

十二月,乙卯朔,永甯縣賊饒一等作亂,吳指揮畢榮討之,擒其元帥王子華,餘黨悉平。陳友定將建甯阮德柔遣使納款。

吳廖永忠沉小明王于瓜步。小明王自居滁州,至是來建康,為永忠所害。

吳群臣上言:「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制。今新城既建,宮闕制度,亦宜早定。」王以國之所重,莫先廟社,遂定議,以明年為吳元年,命有司營建廟社,立宮室。甲子,王親祀山川之神,告以工事。己巳,典營繕者以宮室圖來進,王見其有雕琢奇麗者即去之。

庚午,蒲城洛水和順崖崩。

是歲,監察御史聖努額森、察圖實哩等言:「昔奸邪構害丞相托克托,以致臨敵易將,我國家兵機不振從此始,錢糧之耗從此始,生民塗炭從此始,盜賊縱橫從此始。設使托克托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亂哉?乞封一字王爵,定諡及加功臣之號。」朝廷皆是其言,以時方多故,未及報而國亡。

春,正月,癸巳朔,吳王始稱吳元年。

乙未,絳州夜聞天鼓鳴,將旦復鳴,其聲如空中戰鬥者。

戊戌,吳王謂中書省臣曰:「吾昔在軍中乏糧,空腹出戰,歸得一食,雖甚粗糲,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飲食豐美,未嘗忘之。況吾民居於田野,所業有限,而又供需百出,豈不重困!」於是免太平府租賦二年,應天、宣城等處租賦一年。

吳戴德等兵至沅州,圍其城,凡六日,守將李興祖出降。興祖,即李勝也。

庚子,松江府、嘉定州守臣王立忠等詣吳徐達軍降。

辛丑,吳王謂中書省臣曰:「古人祝頌其君,皆寓警戒之意。適觀群下所進箋文,頌美之詞過多,規戒之言未見,殊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誠之道。今後箋文,只令平實,勿以虛辭為美也。」

甲辰,吳王遣使與庫庫特穆爾書,責其拘使不還之罪,且諷之以關中張、李及俞寶、王信生釁可虞。又曰:『若能遣汪何、錢楨等還,豈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不然,是又開我南方之兵,為彼後時之戰,閣下雖深謀如莽、操,詭計如懿、溫,英雄滿前,何以取生!古云:『攻被天下,守之以遜;富有天下,守之以謙。』況其為臣者乎?閣下其深思之。」

庫庫特穆爾與關中構兵,互相勝負,終不解。帝又下詔和解之,庫庫戕殺詔使。是月,李思齊、張良弼、圖魯卜自會於含元殿基,推思齊為盟主,同拒庫庫之師。

二月,丁未朔,庫庫特穆爾遣左丞李二以徐州兵駐陵子村,吳參政陸聚令指揮傅友德禦之。友德度兵寡不敵,遂堅壁,詷其出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呂梁登陸擊之,刺其驍將韓乙,餘眾敗去。友德度李二必益兵復至,亟還城,開門而陣於野,臥戈以待,約聞鼓聲則起。二果至,鳴鼓,士躍起,沖其前鋒,眾大潰,多溺死,遂擒二。友德旋進江淮行省參知政事。

壬子,茗洋降賊周瑞卿叛,吳浙東按察僉事章溢,遣其子元帥存道合平陽、瑞安總制孫安兵討之,斬瑞卿,獲其黨六十餘人。

吳置兩浙都轉運鹽司於杭州,設場三十六。

乙卯,吳王聞陵子村之捷,謂都督府臣曰:「此蓋庫庫之遊兵,故以此餌我,使我將驕兵惰,掩吾不備。古人之戒,正在於此。善戰者知彼知己,察於未形,可語安豐、六安、臨濠、徐、邳守將,嚴為之備。」

庚申,以七十為中書平章政事,伊嚕布哈為御史大夫。

乙丑,以詹事伊嚕特穆爾為御史大夫。

吳王遣使陳州,以書招左丞左君弼降,曰:「足下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度日如歲。足下縱不以妻子為念,何忍忘情於老親哉!」君弼得書,猶豫不能決,王乃遣歸其母。

吳陸聚遣兵攻宿州,擒其僉院刑瑞。

丁卯,江西行省遣兵會湖廣行省千戶徐興攻平江瀨寨,偽鎮撫楊五以寨降。

三月,丁丑朔,庫庫特穆爾遣兵屯滕州以禦王信。

吳參政蔡哲自蜀歸,具言蜀自明玉珍喪後,明升暗弱,群下擅權,因圖其所經山川阨塞之處以獻。

戊子,思、沅兩界軍民安撫使黃元明,以其地內附于吳。

丁酉,吳下令設文武科取士,令曰:「應文舉者,察之言行以觀其德,考之經術以觀其業,試之書算騎射以觀其能,策以經史時務以觀其政事。應武舉者,先之以謀略,次之以武藝,俱求實效,不尚虛文。然此二者,必三年有成,在司預為勸諭,俟開舉之歲,充貢京師。」

沂州流民千餘家,還靈壁、虹縣復業,王信追至宿遷,殺之,因大掠而還;餘民走入兩縣境上乞食,吳王聞而憫之曰:「王信不仁甚矣,民雖死,其如天道何!」乃遣人賑濟之。

吳以黔陽縣前元帥蔣節為靖州安撫使,俾討平山寨,且耕且守,從參軍詹允亨言也。

吳參政楊璟進兵取澧州石門縣,故陳友諒守將鄧義亨率眾降。

夏,四月,丙午朔,吳上海縣民錢鶴皋作亂,據松江府,徐達遣驍騎衛指揮葛俊討平之。

初,王立中以城降,達就令守府事,即而王命荀玉珍代之。未幾,達檄各府驗民田,徵磚甃城。鶴皋不奉令,號於眾以倡亂,眾皆從之,遂結張士誠故元帥府副使韓夏秦、施仁濟,聚眾至三萬餘人,攻府治,通判趙儆倉猝不能敵,同妻子赴水死,玉珍棄城走,賊追殺之,鶴皋自稱行省左丞,署旗以元字,刻磚為印,偽署官署,令其子遵義率小舟數千走蘇州,欲歸士誠以求援。至是達遣俊討之,兵至連湖蕩,望見遵義所率眾皆操農器,知其無能為也,乃于蕩東西連發十餘礮,賊皆驚潰,溺死者不可勝計。兵及松江城,鶴皋閉門拒守,俊攻下之,獲鶴皋,檻送大將軍,斬之。施仁濟等脫走,率其黨五千餘人突入嘉興府,劫庫藏軍需而出。海甯衛指揮孫虎等率兵追擊,悉擒之。

壬子,吳王諭起居注詹同曰:「國史貴直筆,善惡皆當書之。昔唐太宗觀史,雖失大體,然命直書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朕平日言行是非善惡,汝等皆當直書,不宜隱諱,使後世觀之,不失其實。」

己未,方國珍既入貢于吳,復陰泛海,北通庫庫特穆爾,南交陳友定。吳師伐蘇州,國珍擁兵覘勝敗為叛服計。王以國珍反覆,以書數其十二過,且諭之曰:「爾能深燭成敗,高覽遠慮,自求多福,尚可圖也。」國珍得書不報。

丁卯,吳江浙行省平章李文忠,言嘉興、海寧、海鹽等沿海州縣,皆邊防之所,宜設兵鎮守,王命文忠調兵戌之。

吳潭州衛遣兵攻易華餘黨所據山寨,克之。

五月,丙子朔,白氣二道亙天。

戊寅,以空名宣敕遺福建行省,命平章庫春、陳友定同驗有功者給之。

辛巳,大同隕霜殺麥。

癸未,福建行宣政院以廢寺錢糧由海道送京師。

乙酉,以鄂勒哲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辭以老病,不許。

己丑,吳湖廣行省遣兵討平江花陽山寨,克之。

辛卯,以知樞密院事實勒們為嶺北行省左丞相,提調分通政院。

己亥,以諳達布為中書平章政事。

吳王以天久不雨,日減膳素食,仍下令免徐、宿、濠、泗、襄陽、安陸等郡稅糧三年。

辛丑,庫庫特穆爾定擬其所屬官員二千六百一十人,從之。

是月,山東地震,雨白氂。

李思齊遣張良弼部將郭廉等守黃連寨,庫庫特穆爾部將關保、浩爾齊、商暠、珠展引兵拔其寨,謙走。

六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晝晦。

蘇州圍久不下,吳王以書遺張士誠,勸以全身保族,如漢竇融、宋錢俶故事,士誠不報。

己酉,士誠欲突圍決戰,覘城左方,見軍陣嚴整,不敢犯,乃遣徐義、潘元紹潛出西門,欲掩襲吳軍。轉至閶門,將奔常遇春營,遇春覺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後,遣軍與戰,良久未決,士誠復遣其參政黃哈喇巴圖率兵千餘人助之,自出兵山塘為援。塘路狹塞不可進,麾令稍卻。遇春撫王弼背曰:「軍中以爾為猛將,能為我取此乎?」弼曰:「諾。」即馳鐵騎,揮雙刀往擊之,敵眾小卻,遇春因率眾乘之,士誠兵大敗,人馬溺死沙盆潭甚眾。士誠有勇勝軍,號十條龍者,皆善為盜者也,士誠每厚賜之,令被銀鎧、錦衣,將其眾出入陣中,人不能測,是日亦敗,溺死萬里橋下。士誠馬驚墜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計忽忽無所出。

時降將李伯升知士誠勢迫,欲說令歸命,乃遣客詣士誠告急,士誠召之入,曰:「爾欲何言?」客曰:「吾言為公興亡禍福之計,願公安意聽之。」士誠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數乎?昔項羽喑嗚叱吒,百戰百勝,卒敗死垓下,天下歸於漢。何則?此天數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郵,元兵百萬圍之,死在朝夕。一旦元兵潰亂,公遂提孤軍乘勝攻擊,東據三吳,有地千里,甲士數十萬,南面稱孤,此項羽之勢也。誠能于此時不忘高郵之厄,苦心勞志,收召豪傑,度其才能,任以職事,撫人民,練兵馬,御將帥,有功者賞,無功者罰,使號令嚴明,百姓樂附,非直能保三吳,天下可取也。」士誠曰:「足下此時不言,今復何及!」 客曰:「吾此時雖有言,亦不得聞也。何則?公之子弟、親戚、將帥,羅列中外,美衣玉食,歌童舞女,日夕酣宴,提兵者自以為韓、白,謀畫者自以為蕭、曹,傲然視天下不復有人。當此之時,公深居內殿,敗一軍不知,失一地不聞,縱知亦弗問,故淪胥至今日。」士誠曰:「吾亦深憾無及。今當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從也。」士誠曰:「不過死耳!」客曰:「死而有益於國家,有利於子孫,死固當;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聞陳友諒乎?以銳師百萬,與江左之兵戰於鄱湖,友諒舉火欲燒江左之船,天乃反風而焚之,友諒兵敗身喪。何則?天命所在,人力無如之何。今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興援,嘉興失;杭州援,杭州失;而獨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吾恐勢極患生,變從中起,公欲死不得,生無所歸也。故吾為公計,莫如順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走金陵,陳公所以歸義救民之意,開城門,幅巾待命,亦不失為萬戶候,況曾許以竇融、錢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臂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復失之,何損!」士誠俯首沈慮良久,曰:「足下且休,侍我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決。

壬子,士誠復率兵突出西門索戰,鋒甚銳,遇春禦之,兵少卻。士誠弟士信方在城樓上督戰,忽大呼曰:「軍士疲矣,且止!」遂鳴金收軍,遇春乘勢掩擊,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復築壘繞其城,自是士誠不復得出矣。

時徐達令四十八衛將士,每衛制襄陽礮架五座,它礮架各五十餘座,晝夜礮聲不絕。士信張幕城上,踞銀椅,與參政謝節等會食,左右方進桃,未及嘗,飛礮碎其首而死。

丁巳,皇太子寢殿后新甃井中有龍出,光焰爍人,宮人震懾仆地。又長慶寺有龍纏繞槐樹飛去,樹皮皆剝。

壬戌,庫庫特穆爾部將李守道降于吳,吳王命館之于會同館。

丁卯,沂州山崩。

戊辰,大雨,吳群臣請復膳,王曰:「雖雨,傷禾已多,其免民今年田租。」

癸酉,吳王命:「自今凡朝賀不用女樂。」

吳殺前使臣戶部尚書張昶。

昶既被留為參知政事,外示誠款,內懷陰計,與楊憲、胡惟庸等皆相善。昶有才辯,智識明敏,熟於前代典故,凡江左建置制度多出其手,裁決如流,事無停滯。昶自以奉使被羈,心不忘北歸,陰使人上書頌功德,勸吳王及時行樂。王以語劉基曰:「是欲為趙高也。」基曰:「然,必有使之者。」王不欲窮治,但斥之,焚其書。後復勸王重刑法,破兼併之家,多陳厲民之術,欲吳失人心,陰為北方計。王皆不聽。

時帝謂昶已死,且擢用其子。吳遣杭州所獲平章努都長壽北歸朝,昶乃陰奉表於帝,且寓書其子詢存亡。會昶臥病,楊憲往候,於昶臥內得書稿,奏之,王命大都督府按書,昶書八字於牘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王始惜其才,猶欲活之。及見其所書牘詞,曰:「彼意決矣。」遂殺之。

是月,知樞密院事壽安,奉空名宣敕與侯巴延達世,令其以兵援庫庫特穆爾。時李思齊據長安,與商暠拒戰,侯巴延達世進兵攻長安,秦州守將蕭公達降于思齊。思齊知關保等兵退,遣蔡琳等破其營,侯巴延達世奔潰。

庫庫特穆爾增兵入關,日求決戰。李思齊、張良弼等軍頗不支,使人求助於朝廷,朝廷因遣左丞袁渙及知院安定臣、中丞明托特穆爾傳旨,令兩家罷攻,各率所部共清江淮,孫翥進密計於庫庫曰:「我西事功垂成,不可誤聽息兵之旨。且袁渙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賄其家,則渙必助我,而西事可成也。」庫庫如其計,渙果私布意於庫庫曰:「不除張、李、終為丞相後患。」於是攻張、李益急。

續資治通鑑/卷218·卷二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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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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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六】起閼逢執徐四月,盡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夏,四月,甲午朔,命庫庫特穆爾討博囉特穆爾。

吳王退朝,與孔克仁等論前代成敗,因曰:「秦以暴虐,寵任邪佞之臣,故天下叛之。漢高起自布衣,能以寬大駕馭群雄,遂為天下主。今天下之勢則不然。元之號令紀綱,已廢弛矣,故豪傑所在蜂起,然皆不修法度以明軍政,此其所以無成也。」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博囉特穆爾,河南有庫庫特穆爾,關中有李思齊、張良弼。然有兵而無紀律者,河北也;稍有紀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饋餉不繼者,關中也。江南則惟我與張士誠耳。士誠多奸謀而尚間諜,其御眾尤無紀律。我以數十萬之眾,固守疆土,修明軍政,委任將帥,俟時而動,其勢有不足平者。」克仁頓首曰:「主上神武,當安天下於一,今其時矣。」

吳中書省進宗廟祭饗及月朔薦新禮儀,王覽畢,悲愴流涕,謂宋濂、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艱苦,饑饉相仍,當時二親俱在,吾欲養而力不給,今賴天地之佑,化家為國,而二親不及養。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並錄皇考妣忌日,歲時饗祀以為常。

吳平章俞通海、參政張興祖,率兵掠劉家港,進逼通州,擊敗張士誠兵,擒其院判朱瓊、元帥陳勝。

丙申,吳王命建忠臣祠于鄱陽湖之康郎出,祀丁普郎、張志雄、韓成、宋貴、陳兆先、余昶、呂文貴、王勝、李信、陳弼、劉義、徐公輔、李志高、王咬住、姜潤、石明、王德、朱鼎、王清、常得勝、王鳳顯、丁宇、王仕、汪澤、王理、陳沖、裴軫、王喜仙、袁華、史得勝、常惟德、曹信、逯德山、鄭興、羅世榮等三十五人,並封贈勳爵有差。

博囉特穆爾知詔令調遣之事,非出帝意,皆右丞相綽斯戩所為,遂遣部將會圖沁特穆爾舉兵向闕。壬寅,圖沁特穆爾兵入居庸關,癸卯,知樞密院事伊蘇、詹事布埒齊迎戰于皇后店。布埒齊力戰,伊蘇不援而退,布埒齊幾為所獲,脫身東走。

甲辰,皇太子率侍衛兵出光熙門,東走古北口,趨興松。

乙巳,圖沁特穆爾兵至清河列營。時都城無備,城中大震,令百官吏卒分守京城。

吳王命建忠臣祠于南昌府,祀趙德勝、李繼先、劉濟、朱叔華、許圭、朱潛、牛海龍、張子明、張德山、徐明、夏茂成、萬思成、葉琛、趙天麟等十有四人。

吳王聞諸功臣家僮有橫肆者,乃召徐達、常遇春等諭之曰:「爾等從我,起身艱難,成此功勳,匪朝夕所致。聞爾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勢驕恣,逾越禮法。小人無忌,不早懲戒之,他日或生釁隙,寧不為其所累!此輩宜速去之,如治病當急除其根。若隱忍姑息,終為身害。」

丙午,吳中書省言:「湖廣行省所屬州縣,故有鐵冶,方今用武之際,非鐵無以資軍用,請興建爐治,募工煉鐵。」從之。

宗王布延特穆爾等皆稱兵,與博囉特穆爾合,表言其無罪。丁未,帝為降詔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賊竊發,選命將相,分任乃職,視同心膂。豈期綽斯戩、保布哈夤緣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體,在內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復奮其私仇,誣構博囉特穆爾、婁都爾蘇等同謀不軌。朕以信任之專,失於究察,遂調兵往討,博囉特穆爾已嘗陳辭,而乃寢匿不行。今宗王布延特穆爾等,仰畏明威,遠來控訴,以表其情,朕為惻然興念。而綽斯戩、保布哈,猶飾虛詞,簧惑朕聽,其以綽斯戩屏諸嶺北,保布哈竄之甘肅,以快眾憤。博囉特穆爾等悉與改正,復其官職。」然詔書雖下,而綽斯戩、保布哈仍留京師。是日,以伊蘇為中書左丞相。

吳左相國徐達等率兵取廬州,左君弼聞達至,懼不敢敵,走入安豐,令其將殷從道、張煥等守城,達督兵圍之。

詔書既下,圖沁特穆爾軍猶駐清河。帝遣達勒達國師往問故,言必得綽斯戩、保布哈乃退兵,帝不得已執二人畀之。

己酉,吳命中書省,凡商稅三十稅一,多取者以違例論。改在都官店為宣課司,府、州、縣官店為通課司。

綽斯戩、保布哈囚首至圖沁特穆爾營中,圖沁為之加帽、易衣,置綽斯戩中坐,保布哈側坐,拜之,二人於是交跪。圖沁奏帝,求赦其擅執大臣及稱兵犯闕之罪,得二赦乃已。

庚戌,圖沁特穆爾陳兵自健德門入,覲帝於延春閣,慟哭請罪,且曰:「左右蒙蔽陛下,非一日矣,倘循習不改,奈天下何!臣今執二人去矣,陛下亦宜省過,卓然自新,一聽正人所為,不復為邪佞所惑,然後天下事可為,祖宗基業可保也。」帝唯唯,就宴賚之。加博囉特穆爾太保,依前守禦大同,圖沁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辛亥,圖沁特穆爾軍還。

皇太子至路兒嶺,詔追及之,還宮。

壬戌,吳命江西行省置貨泉局,設大使、副使各一人。頒大中通寶大小五等錢式。並使鑄之。

初,吳降附諸將校,皆仍其舊官,至是下令曰:「為國先正名。諸將有稱樞密、平章、元帥、總管、萬戶者,名不稱實,甚無謂。其核諸將所部,滿萬人者為指揮,滿千人者為千戶,百人為百戶,五十人為總旗,十人為小旗。」

圖沁特穆爾執綽斯戩、保布哈詣博囉特穆爾軍,博囉厚禮之,逾三日,始問以濁亂天下之罪,復笑而問綽斯戩曰:「我前賂汝七寶數珠一串,今何不見還?」因取六串來,博囉視之,皆非故物。復命索之,乃得前所賂。博囉怒曰:「在君側者貪焚如此,我可以姑容乎!」遂並殺之。

五月,甲子,黃河清。

戊辰,庫庫特穆爾奉命討博囉特穆爾,屯兵冀寧,其東道以白索珠領兵三萬,守禦京師;中道,以摩該、珠展領兵四萬;西道以關保領兵五萬,合擊之。關保等兵逼大同,博囉特穆爾留兵守大同,而自率兵與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復大舉向闕。

六月,癸卯,三星晝見,白氣橫突其中。

甲辰,河南府有大星夜見南方,光如晝。丁未,大星隕,照夜如晝,及旦,黑氣晦暗如夜。

甲寅,白索珠以兵至京師,請皇太子西行。

是月,保德州黃龍見井中。

秋,七月,丁丑,吳徐達、常遇春克廬州。

時廬州被圍久,眾皆饑困不能戰,張煥與賈丑潛通款于達,請攻東門,己為內應,於是進師急攻之。城中諸軍悉救東門,張煥乃斷吊橋,開西門,導達兵入城,執其部將吳副使並左君弼母、妻及子送建康。以指揮戴德守之。

戊寅,吳命平章常遇春會鄧愈及金大旺兵,討江西上流未附郡縣。

己卯,左君弼部將許榮,以舒城降于吳,吳王令榮還守舒城,俾發安陽等五翼士馬赴建康。

吳改廬州路為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攝省事以鎮之。兵革之際,民多竄匿,通海日加招輯,為政有惠愛,復業者眾。

丙戌,博囉特穆爾前軍入居庸關,京師震駭。皇太子親統軍禦之于清河,丞相伊蘇、詹事布埒齊軍於昌平。伊蘇軍士無鬭志,青軍楊同簽被殺于居庸,布埒齊戰敗走,太子亦馳還都城。白索珠引兵入平則門,丁亥,白索珠扈從皇太子及東宮官僚出順承門,由雄、霸、河間,取道往冀寧。

戊子,博囉特穆爾駐兵健德門外,與圖沁特穆爾、婁都爾蘇入見帝于宣文閣,訴其非罪,皆泣,帝亦泣,乃賜宴。博囉特穆爾欲追襲皇太子,婁都爾蘇止之。

庚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左丞相,婁都爾蘇為中書平章政事,圖沁特穆爾為御史大夫,其部屬皆布列省臺百司。」以伊蘇知樞密院事。詔諭:「博囉特穆爾、庫庫特穆爾俱朕股肱,視同心膂,自今各棄宿忿,弼成大勳。」

先是綽斯戩欲削博囉兵權,召承旨張翥使草詔,翥辭曰:「此大事,非見天子不敢為。」乃更召參知政事危素,就相府客位草之。草畢,綽斯戩過中書,詫其郎中曰:「我為朝廷出詔削博囉兵權,此撥亂反正之舉也。」郎中曰:「相公此舉,得無撥正反亂乎?」坐客有暢勳者,亦曰:「此猶裸體搏虎豹耳。」至是博囉聞之,召素,責之曰:「詔從天子出,丞相客位,豈草詔之地乎?」素無以對。欲將出斬之,左右解曰:「素一秀才,豈敢與丞相可否?」乃止。旋出為嶺北行省左丞,素棄官居房山。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吳常遇春、鄧愈等率兵討新淦之沙坑、麻嶺、牛陂諸寨,平之。執偽知州鄧志明送建康,與其兄克明皆伏誅。

乙未,吳命左相國徐達案行荊湖。

陳友諒既滅,荊湖諸郡多款附。至是王諭達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繼款附。然其間多陳氏部曲,觀望自疑,亦有山寨遺孽,憑恃險阻,聚眾殃民。今命爾案行其地,撫輯招徠,俾各安生業。或有恃險為盜者,即以兵除之,毋貽民患。」

戊戌,吳常遇春、鄧愈既平諸山寨,進次吉安。遇春遣人謂饒鼎臣曰:「吾今往取贛,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見。遇春命坐而飲之,又賜以衣服,遣歸,曰:「歸語而父,將欲何為,匿而不見?吾往矣,不能為爾留,可善自為計。」鼎臣即夜棄城走。遇春遂復吉安,乃引兵趨贛州。

壬寅,詔以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節制天下軍馬。

監察御史言:「綽斯戩矯殺丞相泰費音,盜用鈔板,私家草詔,任情放選,鬻獄賣官,費耗庫藏,居廟堂前後十數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至淪陷,乃誤國之奸臣,究其罪惡,大赦難原。曩者奸臣阿哈瑪特之死,剖棺戮屍,綽斯戩之罪,視阿哈瑪特有加,今雖死,必剖棺戮屍為宜。」詔從之。而臺臣言猶不已,遂復沒其家產,竄其子宣政使觀音努于遠方。

齊喇氏四世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鮮與比盛。而綽斯戩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為。遭時多事,顧乃守之以懦,濟之以貪,遂使天下之亂,日甚一日。論者謂元之亡,綽斯戩之罪居多。

乙巳,皇太子至冀甯,奏除前監察御史張楨為贊善,又除翰林學士,皆不起。

庫庫特穆爾將輔皇太子入討博囉特穆爾;遣使傳太子旨,賜以上尊,且訪時事。

楨復書曰:「今燕、趙、齊、魯之境,大河內外,長淮南北,悉為丘墟,關陝之區,所存無幾。江左日思薦食上國,荊楚、川蜀,淫名僭號,幸我有變,利我多虞。閣下國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藺之于趙,寇、賈之於漢乎?守京師者能聚不能散,禦外侮者能進不能退,紛紛藉藉,神分志奪,國家之事,能不為閣憂乎?「志」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僕今獻忠於閣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衛生靈,三也。請以近似者陳其一二:衛出公據國,至於不父其父;趙有沙丘之變,其臣成、兌平之,不可謂無功,而後至於不君其君;唐肅宗流播之中,怵於邪謀,遂成靈武之篡,千載之下,雖智辨百出,不能為雪。嗚呼!是豈可以不鑒之乎?然吾聞之,天之所廢不驟也。逞其得志。肆其寵樂,使忘其覺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罰也。天遂其欲,民厭其汰,而鬼神弗福也。閣下覽觀焉,苟謀出於萬全,詢之輿議,通其往來之使,達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則得其策矣。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宮在下者如寄,生民之優,國家之憂也,可不深思而熟計之哉!」庫庫特穆爾深納其說。

乙卯,張士誠自以其弟代達實特穆爾,為江浙行省左丞相。

時江浙右丞達蘭特穆爾,左右司郎中珍保,謅事士誠,多受金帛,數媒孽達實特穆爾之短。至是士信克安豐還,士誠乃使王晟等面數達實特穆爾過失,勒其移諮省院,自陳老病願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諸所常符印,而自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達實特穆爾於嘉興,士信峻垣牆以錮之。達實特穆爾日對妻妾,放歌自若。

士誠令有司公牘皆首稱吳王令旨,又諷行臺為請實援於朝,行臺御史大夫布哈特穆爾不從。乃使人至紹興索行臺印章,布哈特穆爾封其印,置諸庫,曰:「我頭可斷,印不可與!」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從容沐浴更衣,與妻子訣,賦詩二章,乃仰藥死,臨終,擲杯地上曰:「逆賊,當繼我亡也!」達實特穆爾聞之,歎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為!」遂命左右以藥酒進,飲之而死。士誠乃使載其柩及妻孥北返于京師。

布哈特穆爾,柰曼氏,行臺御史大夫特默格子也。

是月,博囉特穆爾請誅狎臣圖囉特穆爾,罷三宮不急造作,沙汰宦官,裁減錢糧,禁止西蕃僧好事。

吳常遇春兵至贛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吳王令平章彭時中以兵會遇春等共擊之。天瑞守益堅,遇春乃浚壕立柵以困之。

張士信既為江浙丞相,建第宅東城下,號丞相府。張氏諸臣皆起於寒微,自謂化家為國以底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飾園池,畜聲妓,購圖畫,民間奇石名木,必見豪奪。士信後房百餘人,習天魔舞隊,園中採蓮舟楫,以沉檀為之。諸臣宴樂,率費米千石,居民趨附之者,輒得富貴。未幾,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還姑蘇,參軍黃敬夫、蔡彥文、葉德新,皆佞幸用事,彥文,山陰人,嘗賣藥;德新,雲陽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謀國。吳王聞之曰:「我諸事經心,法不輕恕,尚且有人欺我。張九四終歲不出門,不理政事,豈不受不欺乎!」時有市謠十七字曰:「丞相做事業,專用王、蔡、葉,一朝西風起,乾鱉!」黃蔡,寓黃菜;西風,謂建康兵也。

九月,辛酉朔,宦官蘇隆濟岱,潛送宮女博果岱,出自順承門,以達于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紅光,至東而散。

辛巳,吳命中書省繪塑功臣像于卞壺及蔣子文廟,以時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處州、金華、太平府各功臣廟,亦令有司依期致祭。其未褒贈者,論功定擬以聞。

吳徐達及楊璟等帥師取江陵,次於沙市。故陳友諒平章姜玨詣達乞降,且曰:「當死者玨耳,百姓無辜。」達善其言,下令安輯居民,禁兵侵擾。列郡聞之,望風歸附。尋改江陵路為荊州府。

乙酉,徐達遣裨將傅友德將兵取夷陵,故陳友諒守將楊以德率耆民出降。尋改夷陵為峽州。

方明善攻平陽,吳參軍胡深遣兵擊敗之。

先是溫州土豪周宗道據平陽縣,屢為明善所逼,遂降於深。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於深,深擊敗明善,並下瑞安,進兵溫州。明善懼,與方國珍謀,輸歲貢銀二萬兩充軍費,請守鄉郡如錢鏐故事,吳王許之,命深班師。

吳徐達帥兵至潭州。湘鄉土酋易華,集少壯據黃牛峰十餘年,至是達使人招之,華率其部眾以降。

故陳友諒歸州守將楊興,以城降于吳,就以興為千戶,守之。

冬,十月,乙未朔,吳遙授廖永安為江淮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封楚國公。時永安為張士誠所拘,守義不屈,故有是命。永安後遂卒于蘇州。

乙卯,吳守江西都督朱文正,遣元帥宋晟以兵討須嶺寨。晟至,遣人招諭之,寨帥丁廷玉等及其下五千人為降,文正徙其眾並家屬于南昌。

吳常遇春等兵圍贛州既久,熊天瑞子元震,竊出覘兵勢,遇春亦乘數騎出,猝與相遇,元震不知其為遇春也,過之。及遇春還,元震始覺,復來襲,遇春遣壯士揮雙刀擊之,元震奮鐵撾以拒,且鬥且卻。遇春曰:「壯男子也!」舍去之。

己未,詔皇太子還京師。

命伊蘇、婁都爾蘇分道總兵。

十一月,辛酉,吳置湖廣提刑按察司。

壬申,故鄧克明部卒羅五叛,寇撫州;吳守將金大旺討平之。

辛巳,吳命平章湯和率師救長興。師至,張士信以兵拒戰,自巳至申,不解,殺傷相當。耿炳文自城中出兵,內外夾擊,敗之俘其士卒八千餘人,獲馬二萬餘匹,和乃還。

十二月,庚寅朔,吳徐達兵克辰州。

先是辰州為陳友諒左丞周文貴所據,達遣指揮張彬將兵討之。文貴部將張川,據白雲關以拒敵,彬敗之,文貴棄城走湖南,遂克辰州。

達又遣指揮傅友德攻衡州,守將左丞鄧祖勝棄城退保永州。衡州亦平。

己巳,吳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約其通好,略曰:「博囉犯闕,古今大惡,此正閣下正義明道、不計功利之時也。然閣下居河南四戰之地,承潁川新造之業,而博囉寇犯不已,慮變之術,不可以不審。閣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約!予地雖不廣,兵雖不強,然「春秋」恤交之義,常切慕焉。且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與之際,正宜開心見誠,共濟時艱,毋自猜阻,失此舊好,惟閣下圖之!」

新淦鄧仲謙作亂,襲破州治,殺吳知州王真。仲謙,志明從子也。

是冬,張士誠浚常熟白茆港。

泰定間,周文英奏記,謂水勢所趨,宜專治白茆、婁江,時莫之省也。士誠閱故籍,得文英書,起兵民夫十萬,命呂珍督役,民怨之。及役竟,頗得其利。

春,正月,己未朔,吳常遇春、鄧愈克贛州。遇春等圍城凡五閱月,熊天瑞援絕糧盡,遣子元震出降,天瑞尋亦肉袒詣軍門,盡獻其地,遇春送天瑞于建康。吳王聞遇春克贛州不殺,喜甚,遣使褒諭之曰:「予聞仁者之師無敵,非仁者之將不能行也。今將軍破敵不殺,是天賜將軍隆我國家,千載相遇,非偶然也。捷音至,予甚為將軍喜,雖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茲!將軍能廣宣威德,保全生靈,予深有賴焉。」

先是天瑞據贛,常加賦橫斂民財,及其降,有司請仍舊徵之,王曰:「此豈呆為額耶!」命亟罷之,並免去年秋糧之未輸者。

元震,本姓田氏,為天瑞養子,善戰有名;遇春喜其才勇,薦之,授指揮,後復姓田氏。

吳徐達遣千戶胡海洋取寶慶路,克之,守將唐龍遁去。於是靖州軍民安撫司及諸長官司皆來降,達皆賞賚而遣之。

癸亥,封李思齊為許國公。

壬申,吳常遇春進師南安,遣麾下危正逾嶺南,招諭韶州諸郡之未下者。於是韶州守將同簽張秉彝及南雄守將孫榮祖,各籍其兵糧來降。遇春令指揮王嶼守南雄,令秉彝守韶州。

吳大都督朱文正,遣參政何文輝、指揮薛顯等,討新淦鄧仲謙,斬之。

吳王命平章湯和率兵討江西永新諸山寨。參政鄧愈還軍至吉安,遣兵討饒鼎臣于安福,部卒掠其男女千餘人,安福州判官潘樞告愈曰:「將軍奉揚天威以除禍亂,渠魁未殄而良民先被其害,非弔伐之義也。」愈立起驚謝,趣下令:「掠民者斬!」大索軍中所得子女,盡出之。樞因閉置空舍中,自坐舍外,煮糜粥食之,卒有謀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樞因悉護遣還其家,民大悅。愈還,至富州,復討平其山寨。捷聞,以愈為江西行省右丞。

壬午,監察御史博囉特穆爾、賈彬等,辨明哈瑪爾、舒蘇之罪。

甲申,吳大都督朱文正,有罪免官,安置桐城縣。

文正涉傳記,饒勇略,初從渡江取集慶路有功,吳王問:「若欲何官?」文正對曰:「叔父成大業,何患不富貴!爵賞先及私親,何以服眾?」王善其言,益愛之。及江西平,文正功居多,王厚賜諸將,念文正前言知大體,錫功尚有待也,文正遂不能無少望。性素卞急,至是益暴怒無常,任掾吏衛可達奪部中子女。按察使李飲冰奏其驕侈觖望,王遣使詰責,文正懼,飲冰益言其有異志。王即日登舟,至南昌城下,遣人召之,文正倉卒出迎。王泣謂之曰:「汝何為者?」遂載與俱歸。至建康,王妃力解之,曰:「兒特性剛耳,無它也。」群臣請置於法,王曰:「文正固有罪,然吾兄止有是子,若置之法,則傷恩矣。」乃免文正官,安置桐城。時其子守謙,甫四歲,王撫其頂曰:「爾父倍訓教,貽吾憂。爾它日長成,吾封爵爾,不以爾父廢也。」命王妃育之。

乙酉,吳王將經理淮甸,親閱試將士,命鎮撫居明率軍士分隊習戰,勝者賞銀十兩,其傷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賞銀有差,且遍給酒饌勞之,仍賜傷者醫藥。因諭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傾覆;若弓馬不素習而欲攻戰,未有不敗者,故使汝等練之。今汝等勇健若此,臨敵何優不克!爵賞富貴,惟有功者得之。」顧謂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貴多而貴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陣。近聞軍中募兵多冗濫者,吾時為試之,冀得精銳,庶幾用也。」

蜀明玉珍更定官制,並六卿為中書省、樞密院。以戴壽、萬勝為左右丞相,向大享、張文炳知樞密院事;鄒興鎮成都,吳友仁鎮保甯,莫仁壽鎮夔關,皆平章事;竇英鎮播州,姜玨鎮彝陵,皆參知政事;荊玉鎮永甯,商希孟鎮黔南,皆宣慰使。未幾,遣勝攻興元,下之。

二月,己丑朔,福建行省平章陳友定侵處州,吳參軍胡深率兵往援。友定聞深至,遁去,深追至浦城,守將拒戰,深擊敗之,遂下浦城。

辛丑,吳命千戶夏以松守臨江,張信守吉安,單安仁守瑞州,宋炳守饒州,並屬江西行省節制。又命參軍詹元享總制辰、沅、曲靖、寶慶等州郡,聽湖廣行省節制。

丙午,張士誠憤諸全之敗,集兵二十萬,遣其將李伯升,挾吳叛將謝再興攻諸全之新城,置陣延亙十餘里,造廬舍,建倉庫,預為必拔之計,且分兵數萬,據城北十里以遏援兵。守將胡德濟堅壁拒之,告急于嚴州朱文忠,文忠遣指揮張斌、元帥張俊率兵出浦江,遙為德濟聲援。

士誠又以兵自桐廬溯釣臺,窺嚴州,文忠命以舟師拒之。未至而千戶謝佑為其伏兵所執,諸將皆恐甚,文忠意氣自若,分署諸將,各為備禦,以何世明、袁洪、柴虎居守,自率指揮朱亮祖等馳救。丁巳,去新城二十里而軍,德濟潛使人告賊勢盛,宜少避其鋒俟大軍,文忠曰:「昔謝玄以兵八千破苻堅百萬,兵在精,不在眾。」乃下令曰:「彼眾而驕,我少而銳,以銳遇驕,必克。彼軍輜重山積,此天以富汝曹也,勉之!」會有白氣覆軍上,占之曰「必勝」。

詰朝會戰,天大霧晦冥,文忠使元帥徐大興、湯克明等將左軍,嚴德、王韶等將右軍,而自以中軍當敵沖。會胡深遣耿天璧以援師至,文忠復申約束,奮前搏擊。霧稍開,文忠橫槊引鐵騎數十,乘高馳下,沖其中堅。敵以精騎圍文忠數重,矛屢及膝,文忠大呼,手格殺其驍將,縱橫馳突,所向皆靡。左右軍乘之,城中守兵亦鼓噪出,士誠兵大潰,逐北十餘里,斬首數萬級。文忠收兵會食,遣指揮朱亮祖、張斌追殄餘寇,燔其營落數十,獲其同僉韓謙等六百,甲士三千,鎧仗芻粟,收數日不盡,伯升、再興僅以身免。

戊午,皇太子在冀甯,命甘肅行省平章多爾濟巴勒,以岐王阿喇奇爾軍馬,會平章臧卜、李思齊,各以兵守寧夏。

三月,庚申,皇太子下令于庫庫特穆爾軍中曰:「博囉特穆爾襲據京師,余既受命總督天下諸軍,恭行顯罰,少保、中書平章政事庫庫特穆爾,躬勒將士,分道進兵,諸王、駙馬及陝西平章政事李思齊等,各統軍馬,尚其奮義戮力,克期恢復。」

博囉特穆爾聞之,大怒,嗾監察御史武起宗,言皇后奇氏外,撓國政,因奏帝,宜遷后出於外,帝不答。丙寅,遂矯制幽后於諸色總管府,令其黨姚巴延布哈守之。

丁卯,命婁都爾蘇、拜特穆爾並為御史大夫。

辛巳,吳常遇春平贛軍還,王御戟門頒賞以勞之。

癸未,吳起居注宋濂乞歸省金華,王賜金幣而遣之。濂還家,進表謝,復致書世子,勸以進修。王覽書甚喜,召世子諭之曰:「吾自幼艱難,今爾曹冠服華麗,飲食甘美,安居深宮,不思勇於進修,是自棄也。宋起居之言有益,爾其味之!」復遣使至其家,賜書獎諭,錫以綺帛,仍令世子親致書以報。

夏,四月,己丑朔,吳參軍胡深,進攻建寧之松溪,克之,獲陳友定守將張子玉而還。留元帥李彥文安輯其眾。

庚寅,博囉特穆爾至諸色總管府,見皇后奇氏,令還宮取印章,作書遺皇太子,遣內待官鄂勒哲圖持往冀寧;復出皇后,幽之。

吳王命平章常遇春取湖廣襄陽諸郡。王嘗與徐達等論襄、漢形勢曰:「安陸、襄陽,跨連荊、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所必爭之地。今置不取,將貽後憂。況沔陽新附,城中人民,多陳氏舊卒,壤地相連,易於扇動。譬之樹木,安陸、襄陽為枝,沔陽為幹,幹若有損,枝葉亦何有焉!今宜增兵守沔陽,庶幾不失其宜。」至是遂命遇春將兵往討之。

乙巳,關保等兵進圍大同,乙卯,入其城。

五月,庚申,吳廣信衛指揮王文英率師趣鉛山,次佛母嶺,與陳友定兵遇,擊走之。

辛酉,吳參軍胡深言:「近克松溪,獲張子玉,其餘眾敗奔崇安,請發廣信、撫州、建昌三路兵並攻之,因覘取八閩。」王曰:「子玉驍將,今為我擒,彼必破膽,乘勢攻之,必無不克。」即命廣信指揮朱亮祖由鉛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關,會深進兵。

甲子,京師天雨氂,長尺許。或言於帝曰:「龍鬚也。」命拾而祀之。

乙亥,吳平章常遇春攻安陸,克之。

先是遇春既行,王復調江西右丞鄧愈為湖廣平章,領兵繼其後,使人謂愈曰:「凡得州郡,汝宜駐兵以撫降附。若襄陽未下,則令遇春分兵,半集沔陽,半集景陵,汝居武昌,使聲援相應,以遏寇之奔軼。」愈奉命遂行。至是遇春攻安陸,其守將僉院任亮出拒戰,遇春擊敗亮,執之,遂克其城,以沔陽衛指揮吳復守之。

己卯,吳常遇春至襄陽,守將棄城遁,遇春追擊之,俘其眾五千。僉院張德、羅明以穀城降,遇春送之建康。吳王以章溢為湖廣按察僉事,溢以荊、襄多廢地,議分兵屯田,王善之。

癸未,吳浙東元帥何世明,敗張士誠兵於新溪,又敗之于柴溪。

是月,侯布延達實奉威順王自雲南、西蜀轉戰而出,至成州,欲之京師,李思齊俾屯田于成州。

吳王賜鄧愈書曰:「汝戍襄陽,宜謹守法度。山寨來歸者,兵民悉仍胡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種,且耕且戰。汝所戍地鄰庫庫,若汝愛加於民,法行於軍,則彼所部,皆將慕義來歸,如脫虎口就慈母。我賴汝如長城,汝其勉之!」愈於是披荊棘,立軍府,營屯練卒,拊循招徠,威惠甚著。

六月,戊子,以黎安道為中書參知政事。

己丑,吳置思南宣慰使司。

時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其都事楊琛來歸款,並納元所授宣慰使印,王曰:「仁智僻處遐荒,世長谿洞,乃能識天命,率先來歸,誠可嘉也!」俾仍為思南道宣慰使。授琛思州等處軍民宣撫使,以三品銀印給之。

丁酉,吳克安福州。

先是饒鼎臣父子既走安福,與其黨劉顛等仍肆剽掠,鄧愈遣兵討之,久不下。王復命元帥王寶會參政何文輝、黃彬共討之,鼎臣復棄城走茶陵。

辛丑,湖廣行省左丞周文貴復寶慶路。

乙巳,皇后奇氏自幽所還宮。

后數納美女于博囉特穆爾,博囉喜,故得還宮,自始幽至此凡百日。博囉特穆爾自入京師,納女四十餘人,荒於酒色,銳氣消耗矣。

壬子;吳參軍胡深克溫之樂清,擒方國珍鎮撫周清、萬戶張漢臣、總管朱善等,械送建康。

吳指揮朱亮祖等進攻建寧。

時陳友定將阮德柔嬰城固守,諸軍次城下,亮祖即欲攻之,胡深視氛祲不利,語亮祖曰:「天時未協,將必有災。」亮祖曰:「天道幽遠,山澤之氣,變態無常,何足徵也!」迫深進兵,深猶持不可。德柔屯錦江,逼深陣後,亮祖督戰益急。深不獲已,遂引兵鼓噪而進,破其二柵,德柔盡率精銳扼深軍,圍之數重。日已暮,深突圍出,伏兵起,深馬蹶,被執,送于友定,友定敬禮之。深因盛稱吳王神聖威武,群雄屬心,以喻友定,友定亦無殺深意,會元使至,督迫之,遂遇害。

深久蒞尹郡,馭眾寬厚,用兵十餘年,未嘗妄戮一人。吳王嘗問宋濂曰:「深何如人?」濂曰:「文武才也。」王曰:「誠然,浙東一障,吾方賴之。」比伐閩,有星變,王曰:「東南必失一良將。」亟諭之,深已被害。

吳何文輝等平山寨,擒其盜萬興宗,斬之。

乙卯,以太尉和尼齊為御史大夫。

吳王下令:「凡農民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木棉各半畝,十畝以上者倍之,其田多者,率以是為差。有司親臨督率,不如令者有罰,不種桑,使出絹一匹,不種麻及大棉,出麻布、棉布各一匹。」

吳以儒士滕毅、楊訓為起居注,王諭之曰:「吾見元大臣門下士,多不以正自處,惟務諂諛以圖苟合,見其人所為非是,不相與正救,及其敗也,卒陷罪戾。爾從徐相國幕下,久而無過,故授爾是職。宜盡心所事,勿為阿容。」又曰:「起居之職,非專事紀錄而已,要在輸忠納誨,致主於無過之地而後為盡職。吾平時於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猶尋繹不已;今爾在吾左右,不可不盡言也。」復命毅、訓集古無道之君若夏桀、商紂、秦始皇、隋煬帝所行之事以進,曰:「吾觀此者,正欲知其喪亂之由以為戒耳。」

是月,皇太子進封李思齊為邠國公,加封中書平章政事,兼知四川行樞密院事、虎符招討使、分中書四部。

博囉特穆爾遣圖沁特穆爾率軍伐上都之附皇太子者,調伊蘇南禦庫庫特穆爾軍。伊蘇次良鄉不進而歸永平,使人西連太原,東結遼陽,軍聲大振。博囉患之,遣驍將姚巴延統兵出禦,至通州,河溢,營紅橋以待,伊蘇出其不意襲破之,殺姚巴延。博囉恐,自將出通州,三日大雨,取一女子,不戰而還。

博囉先嘗以猜疑殺其將保安,既又失姚巴延,鬱鬱不樂,乃日與婁都爾蘇飲宴,酗酒殺人,喜怒不測,人皆畏忌。

秋,七月,丁巳朔,吳命降將張德山歸襄陽,招諭未附山寨。

吳平章湯和,進兵攻周安於永新。

初,陳友諒既亡,安即降,吳命仍守永新。及兵入安福討饒鼎臣,安疑而復叛,仍與諸山寨相結。和至,安出拒戰,和擊敗之,克其十七寨,擒偽官五十餘人,遂圍其城。

庚申,故陳友諒左丞周文貴之黨復攻陷辰溪,吳總制辰沅等州事參軍詹允享遣兵討之。

甲子,吳王遣使以書與庫庫特穆爾曰:「曩者初無兵端,尹煥章來,得書喜甚,即遣汪何同往,為生者賀,歿者弔。使者去而不回,復遣人往,皆被拘留。且閣下昔與博囉構兵,雌雄未決,尚以知院郭雲、同僉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陽。予思此城雖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從他人得之,非取於元者也。閣下外假元名,內懷自逞,一旦輕我,遂留前使。予雖不校,但以閣下內難未除,猶出兵以欺我,使其勢專力全,又當何如!果若挾天子令諸候,創業于中原,則當開誠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殺掠人民,殆非所宜。況有自中原來者,備言張思道、李思齊等,連和合從,專並閣下,此正可慮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數雄,結連關內,反舍近圖,欲趨遠利,獨力支吾,非善計也。予嘗博詢廣采,聞軍中將欲為變,恐不利於閣下,故特遣人敘我前意,述我所聞,閣下其圖之!節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舊好,惟亮察焉。」思道,張良弼字也。

乙丑,思州宣撫使田仁厚遣使如吳,獻其所守之地。吳改宣撫司為思南、鎮西等處宣慰司,以田仁厚為宣慰使。

癸酉,吳辰州沅陵縣民向珍八作亂,參軍詹元亨遣千戶何德討平之。

壬午,吳置太史監,以劉基為太史令。

乙酉,博囉特穆爾伏誅。

先是博囉索帝所愛女子,帝曰:「欺我至此耶!」遂欲圖之。

士人徐士本,家居好奇計,不求仕進,至是命為翰林待制。威順王子和尚,受帝密旨,與之謀結壯士金諾海、拜特勒、特古斯布哈、洪寶寶等六人,挾刀在衣中,外襲寬衣若聽事,伺立延春門東排仗內。

是日,博囉早朝畢,將出,挾刀者相顧曰:「事不諧矣。」士本攝之曰:「未也。」會圖沁特穆爾遣人告上都之捷,平章實勒們謂博囉曰:「好消息,丞相宜入奏。」博囉不欲入,實勒們強之,偕行至延春門李樹下,俄有人突過其前,博囉方眙視曰:「此人面生。」遽有批其頰者,博囉以手禦之,遽呼其從騎。拜特勒從眾中躍出,斫中其腦,金諾海等攢殺之。婁都爾蘇傷額趨出,博囉軍大駭四走。帝時居窟室,約曰:「事捷,則放鴿鈴。」於是鴿鈴起,帝出自窟室,下令盡殺其部黨,黎安道、方托克托、雷一聲皆伏誅。婁都爾蘇擁博囉母、妻、子偕圖沁特穆爾北遁。

明日,遣使函博囉首往太原,詔皇太子還朝,諸道兵聞詔罷歸。大赦天下,賞討博囉者。士本不受賞、一夕逸去。

是月,京師大水,河決小流口,達於清河。

八月,丁亥朔,京城門至是不開者三日。珠展、摩該軍至城外,命軍士緣城而上,碎平則門鍵,悉以軍入,占民居,奪民財。

周文貴復攻辰州,吳千戶何德率輕騎直抵其寨,攻破之,文貴退保麻陽。德追擊,又大敗之,文貴遁去。

癸卯,命皇太子分調將帥,戡定未復郡邑,即還京師,行事之際,承制用人,並准正授。

庫庫特穆爾以歲當大比,而江南、四川諸行省皆阻於兵,其鄉試不廢者,唯燕南、河南、山東、陝西、河東而已,乃啟皇太子倍增鄉貢之額。

丁未,皇后鴻吉哩氏崩。

后生皇子珍戩,二歲而夭。后性節儉,不妒忌,動以禮法自持。第二皇后奇氏有寵,后無幾微怨望意。從帝時巡上都,次中道,帝遣內官傳旨欲臨幸,后辭曰:「暮夜非至尊往來之時。」內官往復者三,竟不納,帝益賢之。居坤德殿,終日端坐,未嘗妄逾戶閾。至是崩。奇后見其所遺衣服敝壞,大笑曰:「正宮皇后,何至服此等衣耶!」逾月,皇太子自冀甯歸,哭之甚哀。

辛亥,吳羅田盜藍丑兒,詐稱彭瑩玉,造妖言以惑眾,設官吏,劫居民。麻城里長袁寶襲捕之,擒丑兒以獻,吳王嘉其仗義,賜以綺帛。

壬子,以洪寶寶、特古斯布哈、薩勒圖並為中書平章政事。

九月,丙辰朔,吳置國子監,以故集慶路學為之。

庫庫特穆爾扈從皇太子至京師。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肅宗靈武故事,因而自立,庫庫特穆爾與布埒齊等不從。及是還京師,皇后奇氏傳旨,令庫庫以重兵擁太子入城,欲脅帝禪之位。庫庫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軍,太子心銜之。

壬午,詔以巴咱爾為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庫庫特穆爾為太尉、中書左丞相,錄軍國重事,同監修國史,知樞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巴咱爾累朝舊臣,而庫庫以後生晚出,乃與並相,朝士往往輕之。且居軍中久,樂縱恣,無檢束,在朝兩月,怏怏不樂,即請南還視師。

是月,以方國珍為淮南行省左丞相、衢同公,分省慶元。

明玉珍遣其參政江儼通好于吳,吳命都事孫養浩報以書曰:「足下處西蜀,予處江左,蓋與漢季孫、劉相類,王保保虎踞中原,其志不在曹操下。予與足下實脣齒邦,願以孫、劉相吞噬為戒。」

冬,十月,戊子,吳王聞明玉珍取雲南失利,諸將往往暴掠,玉珍不能制,復以書戒之。

戊戌,吳王以張士誠屢犯疆埸,欲舉兵討之,下令曰:「士誠啟釁多端,襲我安豐,寇我諸全,連兵構禍,罪不可逭,今命大軍致討,止於罪首;在彼軍民,無恐無畏,毋妄逃竄,毋廢農業。已敕大將軍約束官兵,毋有擄掠,違者以軍律論。」

庚子,吳命中書省以書招諭虎背寨劉寶,使之款附。

辛丑,吳王命左相國徐達、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樞密院馮國勝、左丞華高等,率馬步舟師水陸並進,規取淮東泰州等處。

時張士誠所據郡縣,南至紹興,與方國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郵、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於濟甯,與山東相距。王欲先取通、泰諸郡,剪士誠羽翼,然後專取浙西,故命達總兵取之。

壬寅,以哈喇章知樞密院事。

乙巳,吳徐達兵趨泰州,浚河通州,遇張士誠兵,擊敗之,遂駐軍海安壩上。

丙午,婁都爾蘇擁博囉特穆爾母、妻及其子天寶努西北走,合圖沁特穆爾軍。丁未,益王溫都遜特穆爾、樞密副使觀音努擒婁都爾蘇,誅之,圖沁特穆爾以餘兵往巴爾蘇之地,命嶺北行省左丞莽珊僧、知樞密院事魏賽音布哈同討之。

吳徐達兵圍泰州新城,敗張士誠淮北援兵,獲其元帥王成。

戊申,以資政院使圖嚕為御史大夫。

己酉,張士誠遣淮安李院判來援泰州,常遇春擊敗之,擒萬戶吳聚等。遣人諭降其城中,僉院嚴再興、副使夏思忠、院判張士俊等拒守不下。

饒鼎臣既走茶陵,復合浦陽群盜于南峰山寨,時出侵掠。癸丑,吳元帥王國寶等率兵擊敗之,鼎臣遁去。

信州盜蕭明,率兵攻圍吳饒州,知府陶安召父老告之曰:「我糧實城堅。素有其備,賊黨驅烏合而來,不足畏也。但能固守,不過數日,援兵至,破賊必矣。」眾皆諾。安與千戶宋炳親率吏民分城拒守,選勇健為遊兵,晝夜巡捍,而請救於江西行省。安登城諭賊曰:「爾眾,吾民也,反為賊用,得毋失計乎?」眾曰:「使皆如太守與總制,豈有今日!若破城,必不相害。」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賊不能逼。越三日,行省援兵至,遂大敗之,蕭明遁去,擒偽招討都海、萬戶袁勝,斬之。諸將欲屠從寇者,安曰:「民為所脅,奈何殺之!」不許。饒州遂安。

閏月,乙卯朔,吳江陰水寨守將康茂才遣告吳王曰:「張士誠以舟師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別以小舟于江中弧山往來,出沒無常,疑有他謀,請為之備。」

王使諭徐達曰:「茂才言士誠以舟師往來江中,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陰直趨上流之計,不過設詐疑我,使我陸寨之兵還備水寨。我兵既分,彼將棄我水軍,疾趨陸寨,搗吾之虛,此一詭策也。又聞常遇春出海安七十餘里擊寇,寇兵不過萬人,此非抗我大軍之勢,蓋欲誘遇春深入。去泰州既遠,彼必潛師以趨海安,或趨泰州,令我大軍勢分,首尾衡決,不及救援,此又一詭策也。兵法,致人而不致於人,爾宜審慮。使至,即令遇春駐師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彼若遠來趨敵,吾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泰興以南並江寇舟,亦宜備之。」

己未,王親至茂才水寨,又遣人以手書諭達等曰:「如有所言,即疾馳來報,予駐師以待。」

庚申,以賓國公五十八知樞密院事。

詔張良弼、俞寶、孔興等悉聽調於庫庫特穆爾。

戊辰,吳平章湯和克永新,執周安等送建康,斬之。

時中原雖無事,而江淮、川蜀皆失,皇太子累請出督師,帝難之。會左丞相庫庫特穆爾請南還視師,辛未,乃封庫庫特穆爾為河南王,代皇太子親征,總制關陝、晉冀、山東諸路並迤南一應軍馬,凡機務、錢糧、名爵、黜陟、予奪,悉聽便宜行事。

甲戌,吳指揮副使王漢寶取餘干州,以前鎮撫李旭守之。

庚辰,吳徐達、常遇春克泰州,擄張士誠守將嚴再興、夏思忠、張士俊等,獻捷于建康,且以守城事宜為請。王命達以便宜處之,其未下諸城,乘勝進取。

辛巳,以托克托穆爾為中書右丞,達實特穆爾為參知政事。

吳徐達遣黃旗千戶劉傑分兵徇興化,張士誠守將李清戰敗,閉城固守,傑攻之不下。士誠遣將來援,傑擊走之。

十一月,甲申朔,信州盜蕭明寇婺源州,吳知州白謙力不能禦,懷印出北門赴水死。

謙蒞政廉忠,自奉甚薄,嘗遇除夕,無他供具,惟蔬食而已。人以此稱之。

辛卯,吳徐達進兵攻高郵,王聞之,恐達深入敵境,不能策應諸將,乃命馮國勝率所部節制高郵諸軍,俾達還軍泰州,圖取淮安、濠、泗。

饒鼎臣復行剽掠,甲午,吳元帥王國寶出兵邀擊,鼎臣中弩死,餘黨悉潰。

乙未,吳王以李濟據濠州,名為張氏守,而觀望未決,命右相國李善長以書招之,以善長與濟同鄉里故也。濟得書不報。

張士誠兵寇宜興,吳王命徐達令馮國勝圍高郵,常遇春守海安,遣別將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興。達遂率兵渡江,至宜興城下,擊敗士誠之眾,獲三千餘人。

十二月,庚子朔,張士誠遣將以兵八萬攻安吉,吳將費聚所部僅二千人,堅壁拒守,射殺其驍將二人,敵驚潰而去。

吳徐達自宜興還兵攻高郵,張士誠遣其左丞徐義由海道入淮援之。義怨士誠,以為陷已死地,屯昆山之太倉,三月不進。

乙卯,立第二皇后奇氏為皇后。中書省奏改資政院為崇政院,而中政院亦兼主之,帝乃授之冊寶,詔天下。改奇氏為索隆噶氏,仍封其父以上三世皆王爵。

是月,圖沁特穆爾伏誅。

續資治通鑑/卷217·卷二百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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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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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五】起昭陽單閼正月,盡閼逢執徐三月,凡一年有奇。

春,正月,乙已,大寧陷。

庚戌,吳常遇春兵攻池州神山寨,擒羅友賢,斬之,餘黨悉平。

丙寅,吳國公遣中書省都事汪河送尹煥章歸汴,以書報庫庫特穆爾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廟廓方岳之臣,互相疑沮,喪師者無刑,得志者方命,悠悠歲月,卒致土崩。閣下先王,奮起中原,英勇智謀,過於群雄,聞而未識,是以前歲遣人直抵大梁,實欲縱觀,未敢納交也。不意先王捐館,閣下意氣相期,遣送使者涉海而來,深有推結之意,加以厚貺,何慰如之!薄以文綺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繼踵,商賈不絕,無有彼此,是所願也!」

初,吳國公命諸將分軍于龍江等處屯田,惟康茂才積穀充牣,它皆不及。二月,壬申朔,公下令申諭諸將曰:「屯田數年,未見功緒,惟康茂才所屯得穀一萬五千餘石,以給軍餉,尚餘七千石。分地均而所得有多寡,由人力勤惰不齊耳。今宜督軍及時開墾,以盡地利,庶幾兵食充足,國有所賴。」

是月,庫庫特穆爾自益都領兵還河南,留索珠以兵守益都,以山東州縣立屯田萬戶府。

都昌盜江爵等陷饒州。時吳將于光與吳弘、吳毅等不協,爵乘釁誘陳友諒將張定邊、蔣必勝入寇;光等倉卒無備,皆出走,綜理饒州軍務理問穆燮死于難,郎中楊憲走還建康。

張士誠發兵攻安豐,以呂珍為前鋒,而其弟士信以大軍繼之。珍至安豐,圍其城,久之,城中人相食,或以井泥為丸,用人油煠而食之。劉逼通勢窮,遣使告急于建康,吳國公曰:「安豐破,則張士誠益張,不可不救。」劉基諫曰:「陳友諒方伺隙,未可動也。」

三月,辛丑朔,彗見東方,經月乃滅。

詔中書平章政事愛布哈分省冀寧,庫庫特穆爾遣兵據之。

吳國公率右丞徐達、參政常遇春等救安豐。

呂珍已破安豐,殺劉福通,聞吳軍至,乃水陸連營,戰艦蔽沙,河際皆樹木柵,繚以竹籬,外掘重塹,擊敗左右軍。公命遇春以兵橫擊其陣,三戰三勝,俘獲其士馬無算。時廬州左君弼出兵來助珍,遇春又擊敗之。珍與君弼皆遁去,安豐圍解。公乃令軍士各齎米積於東門外,以救城中饑者;以小明王歸,居之滁州。公還建康,命徐達等移師討左君弼,圍廬州,竹昌、忻都遂乘間入安豐。

丙午,大赦天下。

丁未,廷試進士六十二人,賜寶寶、楊輗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午,大同路有赤氣亙天,中侵北斗。

是月,立廣西行中書省,以廉訪使額爾德尼為平章政事。時南方郡縣多陷沒,惟額爾德尼獨保廣西者十五年。

立膠東行中書省及行樞密院,總制東方事,以袁宏為參知政事。

閏月,丁丑,吳處州翼總制胡深言:「關市之徵,舊例二十取一。今令鹽貨十取其一,稅額太重,商人不復販鬻,則鹽貨壅滯,軍儲缺乏,且使江西、浙東之民艱於食用。又如硫黃、白藤、蘇木、棕毛諸物,皆資於彼,今十五分取一,亦恐以稅重不能流通。請仍從二十取一之例,則流轉不窮,軍用給足。」從之。

夏,四月,壬戌,陳友諒復大舉兵圍洪都。

初,友諒憤其疆埸日蹙,乃作大艦來攻。艦高數丈,外飾以丹漆,上下三級,級置走馬棚,下設板房為蔽;置櫓數十,其中上下人語不相聞;櫓箱皆裹以鐵,載其家屬、百官,空國而至。友諒前攻洪都,以大艦乘水漲附城以登,至是城移去江三十步,大艦不復得近,乃以兵圍城,其氣甚盛。吳都督朱文正與諸將謀,分城拒守,參政鄧愈守撫州門,元帥趙德勝等守宮步、士步、橋步諸門,指揮薛顯守章江、新城二門,元帥牛海龍守琉璃、澹臺二門,文正居中節制諸將。

吳院判謝再興以諸全叛,殺知州欒鳳,鳳妻王氏以身蔽風,並殺之,執參軍李夢庚。元帥陳元剛等奔紹興,降于張士誠。總管胡士明,棄妻子,單騎走建康。左丞朱文忠聞亂,遣同僉胡德濟屯兵五指山下,自將精兵二千往來應援以禦之。乙丑,諸全州以事聞,吳國公因命德濟為浙江行省參政。德濟遣萬戶王克瑀還偵敵境,遇士誠兵,被執,死之。

初,再興用部將左總管、糜萬戶為腹心,二人常使人販鬻於杭州,公知其陰泄機務,擒二人誅之,召再興赴建康,而以夢庚總制諸全軍馬。公以再興長女妻兄子文正,幼女適徐達,恩義甚厚,因命還守諸全。再興以夢庚處己上,憤憤不樂,由是遂叛。

丙寅,陳友諒攻撫州門,其兵各戴竹盾如箕狀,以禦矢石,極力來攻,城壞三十餘丈。鄧愈以火銃擊退其兵,隨樹木柵。敵爭柵,朱文正督諸將死戰,且戰且築,通夕復完。於是總管李繼先、元帥牛海龍、趙國旺、許珪、朱潛、萬戶程國勝等皆戰死。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部將摩該等以兵擊張良弼。

五月,己巳朔,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陳友諒知院蔣必勝、饒鼎臣等陷吉安府。

時吳將李明道與曾萬中兄弟不協,明道因潛通必勝,約其來攻。兵至城下,明道舉火為應,開西門納之,殺參政劉齊、知府朱叔華。曾粹中亡走,仇家黃如淵執粹中送鼎臣,殺之。必勝又攻破臨江府,執同知趙天麟,亦不屈死。

癸酉,吳置禮賢館。

先是吳國公聘諸名儒集建康,與論經史及諮以時事,甚見尊寵,至是復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創禮賢館處之。陶安、夏煜、劉基、章溢、宋濂、蘇伯衡、王禕、許元、王天錫等,皆在館中。

陳友諒兵陷無為州,知州董曾死之。曾之守無為也,招集流亡,使各復業,州民安之。及城陷,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縛之,沉于江。

丙子,陳友諒復攻新城門,吳指揮薛顯將其銳卒開門突戰,斬其平章劉進昭,擒其副樞趙祥,敵兵乃退。

百戶徐明被執,死之。明有膽略,嘗出劫友諒營,獲其良馬以歸,故敵兵見明,並力攻殺之。

廬州城三面阻水,徐達等攻之不克,已而左君弼於城上為釣橋,達曰:「君弼竄伏穴內,久不見出,今遽為此,其將夜出劫我乎!」令軍中嚴為之備。比夜半,聞釣橋有聲,其兵奄至。營中萬弩諸發,君弼退走,達縱兵擊之,君弼大敗,走入城,斂兵拒守,達攻圍凡三月不下。

六月,戊戌朔,博囉特穆爾遣方托克托迎匡福於彰德,庫庫特穆爾遣兵追之,敗還。匡福遂據保定路。

己亥,庫庫特穆爾部將岱嚕等駐兵藍田、七盤,李思齊攻圍興平,遂據盩厔。博囉特穆爾奉詔進討襄漢,而岱嚕阻道於前,思齊踵襲於後,乃請朝廷催督庫庫東出潼關,道路既通,即便南討。

戊申,博囉特穆爾遣珠展等入陝西,據其省治。

時陝西行省右丞達實特穆爾與行臺有隙,且恐陝西為庫庫特穆爾所據,陰結於博囉特穆爾,請珠展入城,劫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爾及監察御史張可遵等印。其後屢有使召鄂勒哲特穆爾,珠展拘留不遣。庫庫遣摩該與李思齊合兵攻之,珠展出降,遂從庫庫。

辛亥,陳友諒增修攻具,欲破柵自水關入,吳朱文正使壯士以長槊從柵內刺之,敵奪槊更進。文正乃命煆鐵戟、鐵鉤,穿柵以刺敵,敵復來奪,手皆灼爛,不得進。友諒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備禦,隨方應之。友諒又攻宮步、士步二門,元帥趙德勝力禦之,暮,坐宮步門樓,指揮士卒,流矢中腰膂而死。

甲寅,中書省奏:「江浙、福建舉人涉海道赴京,有六人者已後會試期,宜授以教授之職;其下第三人,亦授教授,非徒慰其跋涉險阻之勞,亦以激勵遠方忠義之士。」從之。

洪都被圍既久,內外阻絕,音問不通,朱文正遣千戶張子明告急于建康。子明取東湖小漁舟,夜,從水關潛至石頭口,宵行晝止,凡半月始得達,見吳國公,具言其故。公問:「友諒兵勢何如?」對曰:「兵雖勝,而戰鬥死者亦不少。今江水日涸,賊之戰艦將不利用。又師久糧乏,若援兵至,必可破也。」公謂子明曰:「汝歸告文正,但堅守一月,吾自當取之,不足慮也。」

子明還,至湖口,為友諒兵所獲。友諒謂曰:「若能誘之降,非但不死,且行富貴。」子明偽許之,至城下,大呼曰:「大軍且至,但當固守以待。」友諒怒,殺之。

秋,七月,戊辰朔,京師大雨雹,傷禾稼。

癸酉,吳國公自將救洪都。

時徐達、常遇春圍左君弼於廬州,公遣使命解圍,曰:「為廬州而失南昌,非計也。」達、遇春乃還。

是日,公召諸將,諭以親行之意,遂祃纛于龍江,舟師凡二十萬俱發,徐達、常遇春、馮國勝、廖永忠、俞通海等皆從。壬午,風覆國勝舟,公以其不利,遣還建康。癸未,師次湖口,先遣指揮戴德以一軍屯于涇江口,復以一軍屯南湖嘴,以遏友諒歸師。遣人調信州兵守武陽渡,防其奔逸。

陳友諒圍洪都凡八十有五日,丙戌,聞吳國公至,即解圍,東出鄱陽湖以迎敵。公率諸軍由松門入鄱陽湖,丁亥,與友諒師遇于康郎山。友諒列巨舟當其前,吳國公謂諸將曰:「彼巨舟首尾連接,不利進退,可破也。」乃命舟師為十一隊,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諸將:「近寇舟,先發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則短兵擊之。」

戊子,命徐達、常遇春、廖永忠等進兵薄戰。達身先諸將,擊敗其前軍,殺千五百人,獲一巨艦而還。俞通海復乘風發礮火,焚寇舟二十餘艘,殺溺死者甚眾。徐達等搏戰不已,火延及達舟,敵遂乘之,達撲火更戰,公急遣舟援達,達力戰,敵乃退。友諒驍將張定邊,奮前欲犯公舟,舟膠淺,敵兵匝集,吳軍格鬥,定邊不能近,遇春從旁射中定邊,定邊舟始卻。通海來援,舟驟進,水湧,公舟遂脫。指揮韓成、元帥宋貴、陳兆先、萬國勝等皆戰死。

永忠隨以飛舸追定邊,定邊走,身被百餘矢,士率多死傷。既而遇春舟亦膠淺,公麾兵救之,俄有敗舟順流而下。觸遇春舟,舟亦脫。會日暮,諸軍欲退,公御樓船,鳴鉦集諸將,申明約束。是日,命徐達還守建康,慮張士誠乘虛入寇故也。

己丑旦,公命鳴角,師畢集,乃親佈陣,復與友諒戰。諸軍奮擊敵舟,敵不能當,殺溺死者無算。院判張志雄所乘舟檣折,為敵所覺,以數舟攢兵鉤刺之,志雄窘迫自刎,丁普郎、余昶、陳弼、徐公輔皆戰死。普郎身被十餘創,首脫,猶執兵若戰狀,植立舟中不仆。

時友諒悉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吳舟小,不能仰攻,連戰三日,幾殆。右師卻,公命斬隊長十餘人,猶不止,郭興進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敵也。此非火攻不可。」公然之。至晡,東北起風,公命以七舟載火藥其中,束草為人,飾以甲胄,各持軍器,若鬥敵者,令敢死士操之,備走舸於後。將迫敵舟,乘風縱火,風急火烈,須臾而至,其水寨數百艘悉被焚,煙焰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大半,友諒弟友仁、友貴及其平章陳普略等皆焚死。師乘之,又斬首二千餘級。友仁,即所謂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數,驍勇善戰。至是死,友諒為之喪氣。普略,即新開陳也。

明日,公復諭諸將曰:「友諒戰敗氣沮,亡在旦夕,今當並力蹙之。」於是諸將益自奮。時公所乘舟檣白,友諒覺,欲並力來攻,公知之,夜,令諸船盡白其檣,旦視莫能辨,敵益駭。辛卯,復聯舟大戰,大敗敵兵。敵之巨艦,難於運轉,吳兵環攻之,殺其卒殆盡,而操舟者猶不知,尚呼號搖櫓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

俞通海、廖永忠、張興祖、趙庸等,以六舟深入搏擊,敵聯巨艦,並力拒戰。吳師望六舟無所見,謂已陷沒,有頃,六舟旋繞敵舟而出,吳師見之,勇氣愈倍,合戰益力,呼聲動天地,波濤起立,日為之晦。自辰至午,友諒兵大敗,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張定邊欲挾友諒退保鞋山,為吳師所扼,不得出,乃斂舟自守,不敢更戰。

是日,公移舟泊柴棚,去敵五里許,數遣人往挑戰,敵不敢應。諸將欲退師,少休士卒,公曰:「兩軍相持,先退非計也。」俞通海以湖水淺,請移舟扼江上流,公從之。時水路狹隘,舟不得並進,恐為敵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燈,相隨渡淺,比明盡渡,乃泊于左蠡。友諒亦移舟出泊渚磯,相持者三日,友諒左右二金吾將軍率所部來降。

先是友諒數戰不利,諮謀於下。其石金吾將軍曰:「今戰不勝,出湖實難,莫若焚舟登陸,直趨湖南,謀為再舉。」左金吾將軍曰:「今雖不利,而我師猶多,尚堪一戰。若能戮力,勝負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萬一舍舟登陸,彼以步騎躡我後,進不及前,退失所據,一敗塗地,豈能再舉耶?」友諒猶豫不決。至是戰多喪敗,乃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聞之,懼及禍,遂以其眾降,右金吾見其降,亦率所部降。友諒復失二將,兵力益衰。

吳國公移書友諒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為嫌,生還俘虜,將欲與公為約從之舉,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計,乃先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蘄、黃、漢、沔之地,龍興十一郡,奄為我有。今又不悔,復啟兵端,自洪都迎戰,兩敗于康山,殺其弟、侄,殘其兵、將,捐數萬之命,無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頓兵敝甲,與吾相持。以公平日之狂暴,正當親決一戰,何徐徐隨後,若聽吾指揮者,無乃非丈夫乎?公早決之。」友諒得書,怒,留使者不遣,猶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獲吳將士皆殺之。吳國公聞之,命悉出所俘友諒軍,視有傷者,賜藥療之,皆遣還,下令曰:「 但獲彼軍,皆勿殺。」又令祭其弟、侄及將士之戰死者。

師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統舟師橫截湖面,邀其歸路,又令一軍立柵於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諒不敢出,復移書責之曰:「昨吾船對泊渚磯,嘗遣使齎記事往,不見使回,公度量何淺淺哉!丈夫謀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與公耳,何乃自相吞併!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縱欲力驅殘兵,來死城下,不可再得也。即公僥倖逃還,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卻帝名而待真主。不然,喪家滅姓,悔之晚矣。」友諒忿恚不答。

吳國公分兵克蘄州、興國。友諒食盡,遣舟掠糧於都昌,朱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諒勢益困。

是月,有星墜于慶元路西北,聲如雷,光芒數十丈,久之乃滅。

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將劉暹擊敗之。自十八年以來,倭人連寇瀕海郡縣,至是海隅獲安。

辛丑,庫庫特穆爾遣兵侵博囉特穆爾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氣亙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滅。

戊午,博囉特穆爾言:「庫庫特穆爾踵襲父惡,有不臣之罪,請賜處置。」

陳友諒窮蹙,進退失據,欲奔還武昌,乃率樓般百餘艘趣南湖嘴,為吳軍所遏。壬戌,友諒遂突出湖口,欲繞江下流遁去,吳國公麾諸軍邀擊,以火舟火筏沖之,追奔數十里,自辰至酉,戰不解;至涇江口,涇江之師復擊之。未幾,有降卒來奔,言友諒在別舸中流矢,貫睛及顱而死。諸軍聞之,大呼喜躍,益爭奮,擒其太子善兒、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平章陳榮等悉舟師來降,得士卒五萬餘人。惟張定邊夜以小舟來,竊載友諒屍及其次子理徑走武昌,復立理為帝,改元德壽。

公之救安豐也,劉基諫,不聽,至是謂基曰:「我不當有安豐之行。使友諒乘我之出,建康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成,退無所歸,大事去矣。今友諒不攻建康而圍南昌,計之不者,不亡何待!」

九月,丁卯朔,吳國公發湖口,還建康。壬申,賜常遇春、廖永忠田,餘將士金帛有差。

壬午,吳國公命李善長、鄧愈留建康,復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親征陳理于武昌。

吳諸全叛將謝再興,以張士誠兵犯東陽,左丞朱文忠率兵禦之,部將夏子實、郎中胡深為前鋒,與其兵遇于義烏。戰方接,文忠自將精兵橫出其後擊之,再興大敗,遁去。深因建策,以為諸全乃浙東籓屏,諸全不守則衢不能支,請去諸全五十里,於五指山下築城,分兵戍守,文忠從之。未幾,士誠將李伯升大舉來寇。兵號六十萬,頓於城下,城堅不可拔,乃引去。

是月,太尉張士誠令其部屬頌己功德,必欲求王爵。江浙丞相達實特穆爾謂左右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馭此輩。今張氏復要王爵,朝廷雖微,必不為其所脅。但我今若逆其意,則目前必受害,當忍恥含垢以從之耳。」乃為具文書聞於朝,至再三,不報。士誠遂自稱吳王,尊其母曹氏為太妃,治宮闕,置官屬,改平江路復為隆平府。朝廷遣戶部待郎博囉特穆爾等徵海運糧於士誠,士誠不與。時天下謂建康為西吳,平江為東吳,然士誠尚奉元正朔,江北諸郡,皆詭云為元恢復,而實自守之。

初,士誠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齊言於士誠曰:「向為賊,不貢猶可,今為臣,其可乎?」士誠怒,抵案撲地而入。思齊,海陵人,本陰陽家者流,士誠開籓,與有功焉。至是知不可為,即棄官而隱,權授淮省參政,遂杜門謝病以卒。

又有淳安魯淵者,由進士遷浙西提學,士誠稱王,命為博士,辭不拜,還山。士誠地連十州,諸將咸以為安,松江陳思獨上書危之,不報,思遁居海上。

郎中參軍事陳基,以諫止稱王,欲殺之,不果,已而超授內史,遷學士院學士,凡飛書、走檄、碑銘、傳記,多出其手。基每以為憂,而未能去也。

冬,十月,丙申朔,青齊一方赤氣千里。

壬寅,吳國公至武昌,馬、步、舟師水陸並進。即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於四門,立柵圍之,又于江中聯舟為長寨,以絕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漢陽、德安,於是湖北諸郡皆降于吳。

甲辰,湖廣偽姚平章、張知院陰使人言於庫庫特穆爾,設計擒殺其主陳理及偽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惡太傅泰費音不歸奉元而止于沙井,己酉,令御史大夫布哈劾泰費音故違上命,當正其罪,詔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賜物,俾往陝西之西居焉。丞相綽斯戩因益誣奏之,安置土蕃,尋遣使者逼令自裁,泰費音至東勝,賦詩一篇,乃自殺。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僉樞密院事任亮復安陸府。

博囉特穆爾遣兵攻冀甯,至石嶺關,庫庫特穆爾大破走之,擒其將烏訥爾、殷興祖。博囉軍由是不振。

先是監察御史張沖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冤,詔復托克托官爵,並給復其家產,召其子哈喇章、三寶努還朝。時額森特穆爾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書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分省大同;三寶努知樞密院事。

十一月,庚申,臺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體。向在中書,政務修舉,深懼滿盈,自求引退,加封鄭王,固辭不受。再秉鈞軸,克濟艱危,統軍進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構難,奉詔謝兵,就貶以沒。已蒙錄用其子,還所籍田宅,更乞憫其勳舊,還所授宣命。」從之。

十二月,丙申朔,吳國公發武昌,還建康,命常遇春總督諸將守營柵,諭之曰:「彼猶孤犬屯處牢中,欲出無由,久當自服。若來衝突,慎勿與戰,且堅守營柵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宦者資政院使保布哈與宣政院使托歡,內恃皇太子,外結丞相綽斯戩,驕恣不法,監察御史額森特穆爾、孟額森布哈、傅公讓等,劾奏保布哈、托歡奸邪,當屏黜。御史大夫婁都爾蘇以其事聞,皇太子執不下,而奇后庇之尤固,御史乃皆坐左遷。

治書待御史陳祖仁上書皇太子言:「御史糾劾托歡、保布哈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今殿下未賜詳察,輒加沮抑,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達于君父,則亦過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臺臣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豎之微,而於天下之重,臺諫之言,一切不恤,獨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職分,止于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罰之權,自在君父。方今毓德春宮,而使諫臣結舌,凶人肆志,豈惟君父徒擁虛器,而天下蒼生亦將奚望!」

書奏,皇太子怒,令婁都爾蘇諭祖仁,以謂:「托歡等俱無是事。御史糾言不實,已得美除。昔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密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者,乃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

祖仁復上書言:「昔唐德宗云:『人言盧杞奸邪,朕殊不覺。』使德宗早覺,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當時皆知之,獨德宗不知耳。今此二人亦皆奸邪,舉朝知之,在野知之,獨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領軍國重事,理宜先閱其綱,若臺諫封章,自是御前開拆。假使必皆經由東宮,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將使之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奏,則陷父于惡;殿下將安所處?如知此義,則今日糾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為天上國家乎,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來者言,言者無窮而美除有限,殿下又何以處此?」

祖仁書既再上,即辭職,而臺臣大小亦皆求退,於是皇太子以其事聞,保布哈、托歡乃皆辭罷。

帝令婁都爾蘇諭祖仁等,祖仁上疏曰:「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壞亂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於大者?願陛下俯從臺諫之言,擯斥此二人,不令以辭退為名,成其奸計,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將士孰不效力!天下可撫有以還祖宗。若猶優柔不斷,則臣甯餓死於家,誓不與之同朝,牽連及禍也!」

疏奏,帝大怒。會侍御史李國鳳亦上書皇太子,言:「保布哈驕恣無狀,招權納賄,奔競之徒,皆出其門,洸洸有趙高、張讓、田令孜之風。漸不可長,望殿下思履霜堅冰之戒,早賜奏聞,投之邊徼以快眾心,則紀綱可振,政治修而百廢舉矣。」

由是帝益怒,臺臣自婁都爾蘇以下皆左遷。而祖仁出為甘肅行省參知政事,時天極寒,衣單甚,以弱女托于其友朱毅,即日就道。

保布哈之被劾,婁都爾蘇執其事頗力,太子深惡之,而奇后又譖之於內,未幾,保布哈復為集賢大學士、崇政院使。

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與丞相額森布哈俱屯田西方。一日,圖沁治具,躬詣額森屯所餉之,額森自恃尊屬,不受,圖沁怒,坐額森營門外,呼軍士共啖之。額森不平,因誣其有異志,差五府官往訊。圖沁忿曰:「我有何罪來問?」乃拘五府官,將往訴博囉特穆爾,會婁都爾蘇亦懼誅,遂與圖沁特穆爾皆奔大同,匿博囉特穆爾所。婁都爾蘇者,帝母舅也,以故帝數謂太子寢其事,而太子不從,帝無知之何,乃傳旨,密令博囉特穆爾隱其跡;而綽斯戩、保布哈皆附太子,欲窮究其事,遍圖形求之。

保布哈見臺憲彈劾不行,與其黨謀曰:「十八功臣家子孫,朝夕在帝左右,我與汝等向日之所為,渠必得知,臺臣亦必知之,終必為我不利。」綽斯戩曰:「彼皆婁都爾蘇黨也。婁都爾蘇既為博囉所庇,必稱兵犯闕,十八家為內應,社稷能無危乎!」遂誣婁都爾蘇及額森呼圖克、托歡等謀為不軌,遂執額森呼圖克等送資政院,鍛煉其獄,連逮不已。帝知其無辜,欲釋其事,特命大赦,而綽斯戩增入條畫內,獨不赦前事。惟婁都爾蘇逃匿博囉軍中,餘皆遠竄,有道死者,亦有賄免者。

額森呼圖克,泰費音子也,赴貶所,行至中道,執政奏其違命,杖死之,年四十四。泰費音為相,務廣延才彥,而額森呼圖克亦傾身下士,名稱藉甚,至是為奸臣所害。賀氏三世忠貞,皆死於非命,天下悲之。

是歲,吳寶源局鑄錢三千七百九十一萬有奇。

春,正月,丙寅朔,吳李善長、徐達等奉表吳國公勸進,公曰:「戎馬未息,瘡痍未蘇,天命難必,人心未定,若遽稱尊號,誠所未遑。俟天下大定,行之未晚。」群臣固請不已,乃即吳王位,建百司官屬,置中書省左右相國。以李善長為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常遇春、俞通海為平章政事,汪廣洋為右司郎中,張昶為左司郎中。

時小明王在滁州,中書設御座,以正旦行慶賀禮。劉基罵曰:「彼牧豎耳,奉之何為!」遂不拜。然猶以龍鳳紀年,封拜、除授及有司文牒,並云:「皇帝聖旨,吳王令旨」。

丁卯,吳命減取官店錢。先是設官店以徵商,吳王以稅重病民,故減之。

戊辰,吳王退朝,謂左相國徐達等曰:「卿等為生民計,共推戴予。然建國之初,當先正紀綱。元氏昏亂,紀綱不立,主荒臣專,威福下移,由是法度不行,人心渙散,遂至天下騷動。今將相大臣,當鑒其失,協心圖治,毋苟且因循,取充位而已。」又曰:「禮法,國之紀綱,禮法立則人志定,上下安,建國之初,此為先務。吾昔起兵濠梁,見當時主將皆無禮法,恣情任私,縱為暴亂,不知馭下之道,是以卒至於亡。今吾所任將帥,皆當時同功一體之人,自其歸心於我,即與之定名分,明號令,故諸將皆聽命,無敢有異者。爾等為吾輔相,當守此道,無謹於始而忽於終也。」

二月,乙未朔,吳王以諸將圍武昌久不下,復親往視師。辛亥,至武昌,督兵攻城。

先是陳理太尉張定邊見事急,潛遣卒縋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張必先使入援。至是必先引兵至洪山,去城二十里,王命常遇春率精銳五千擊之,敵兵大敗,遂擒必先。必先驍勇善戰,人號為「潑張」,城中倚以為重,及被擒,縛至城下示之曰:「汝所恃者潑張,今已為我擒,尚何恃而不降!」必先亦呼定邊曰:「 吾已至此,兄宜速降。」定邊氣索不能言。武昌城東南有高冠山,下瞰城中,諸將相顧莫能登,傅友德率數百人,一鼓奪之,矢中額,復洞脅,戰益力,城中益喪氣。

王復遣友諒舊臣羅復仁入城,諭理使降,復仁因請曰:「主上推好生之德,惠此一方,使陳氏之孤得保首領,而臣不食言,臣雖死不恨矣。」王曰:「 吾兵力非不足,所以久駐此者,欲待其自歸,免傷生靈耳。汝行,必不誤汝。」復仁至城下號哭,理驚,召之入,復相持痛哭,哭止問故,復仁諭以王意,辭旨懇切。時陳氏諸將無出定邊右者,定邊亦知不可支。癸丑,陳理肉袒銜璧,率定邊等詣軍門降。理俯伏戰慓,不敢仰視。王見其幼弱,起,挈其手曰:「吾不爾罪,勿懼也。」令宦者入其宮,傳命慰諭友諒父母,凡府庫儲蓄,令理悉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門,妻子資裝,皆俾自隨。

師圍武昌凡六閱月而降,士卒無敢入城,市井晏然不知有兵。城中民飢困,命給米賑之,召其父老撫慰,民大悅。於是漢、沔、荊、岳郡縣相繼來降,立湖廣行省中書,以樞密院判楊璟為參政守之。

初,陳友諒命其兄友才,與左丞王忠信等守潭州,吳王至武昌,友才遣忠信來援,忠信戰敗而降,王授以參政,俾仍守潭州。友才率兵拒之于益陽,忠信巽辭開諭之,友才亦降,與其子俱送建康。友才,所謂「二王」者是也。

李明道被獲,送武昌,伏誅。

明道,豐城人,故友諒將也,尋歸吳,後復叛附于友諒。友諒敗滅,明道俱,走歸豐城,剪其髮髯,逃匿武寧山中。有荼客識之,縛送武昌,王數其反覆之罪,戮之。

三月,乙丑,吳王至建康。丙寅,封陳理為歸德侯。

吳置起居注、給事中。

戊辰,吳以中書左丞湯和為平章政事。

時和守常州,率元帥吳福興以舟師徇黃楊山,遇張士誠水軍,擊敗之,擒其千戶劉文興等,獲風船六艘,故有是命。

己巳,吳王謂中書省臣曰:「郡縣官年五十以上者,雖練達政事,而精力既衰,宜令有司選民間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資性明敏、有學識才幹者,辟赴中書,與年老者參用之。後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於事,如此則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其下有司,宣佈此意,悉令知之。」

吳江西行省以陳友諒鏤金床進,王觀之,謂侍臣曰:「此與孟昶七寶溺器何異!以一床工巧若此,其餘可知。陳氏父子窮奢極靡,焉得不亡!」即命毀之。

辛未,吳王御西樓,有軍士十餘人,自陳戰功以求升賞,王諭之曰:「爾從我有年,才力勇怯,我縱不知,將爾者必知之。爾有功,予豈遺爾!爾無功,豈可妄陳!且爾曹不見徐相國耶?今貴為元勳,其同時相從者猶在行伍。予亦豈忘之?以其才智止此,不能過人故耳。爾曹苟能黽勉立功,異日爵賞,我豈爾惜!但患不力耳。」於是無有復言者。

乙亥,監察御史王多勒圖、崔布延特穆爾諫皇太子勿親征。

先是博囉特穆爾陰使人殺其叔父左丞伊珠爾布哈,佯為不知,往吊不哭。朝廷知其跋扈,又以匿婁都爾蘇事,太子深疾之。且時方倚重於庫庫特穆爾,而庫庫駐兵太原,與博囉構兵,相持不解,於是綽斯戩、保布哈誣博囉與類都爾蘇謀為不軌。辛卯,下詔數博囉特穆爾悖逆之罪,解其兵權,削其官爵,候道路開通,許還四川田里。博囉殺使者,拒命不受。

續資治通鑑/卷216·卷二百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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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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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紀三十四】起上章困敦七月,盡玄黓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秋,七月,辛酉,博囉特穆爾敗賊王士誠於台州。

乙丑,陳友諒浮梁守將於光等以其縣降于吳。

乙亥,詔博囉特穆爾總領達勒達漢兒軍馬,為總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囉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北,察罕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詔:「諸處所在權攝官員,專務漁獵百姓,今後非朝廷允許,不得之任。」

庚戌,詔:「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樞密院事,提調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九月,乙卯朔,詔遣參知政事額森布哈等往諭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令講和。時博囉特穆爾調兵自石嶺關直抵冀寧,圍其城三日,復退屯交城。察罕特穆爾調參政閻奉先引兵與戰,已而各于石嶺關南北守禦。

壬戌,賊陷孟州,又陷趙州,攻真定路。

癸未,賊復犯上都,右丞孟克特穆爾引兵擊之,敗績。

僉山南道肅政廉訪司張楨,嘗劾額森布哈及樞密院副使托克托穆爾、治書侍御史努努弄權誤國之罪,不報。及額森布哈等受和解之命,見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方構兵,中道遷延不進,楨又言:「額森布哈等貪懦庸鄙,苟懷自安,無憂國致身之忠。朝廷將使二家釋憾,協心討賊,此國之大事。謂宜風馳電走,而乃迂回退懾,枉道延安以西,繞曲數千里,遲遲而行。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塗地,實奉使者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時危。」亦不報。楨乃慨然歎曰:「天下事不可為矣!」即辭去,結茅安邑山谷間,不復言時事。

是月,張士誠兵侵諸全,吳元帥袁實戰死。

黃岡人歐普祥,故徐壽輝將也,性殘暴,所過室廬皆焚蕩俘掠無遺,壽輝使守袁州。陳友諒弑壽輝,徵兵於普祥,普祥不聽其節制,乃以袁州降于吳。友諒聞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與部將劉仁、黃彬擊敗其眾,獲友仁,鞭而囚之。友諒懼,遣其太師鄒普勝與普祥和,約各守其境,普祥乃釋友仁歸。

冬,十月,甲申,以張良弼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討南陽、襄、樊。

詔博囉特穆爾守冀寧,博囉特穆爾遣保保等倍道趨之,守者不納。己亥,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等,以兵攻博囉特穆爾之軍于冀寧,博囉特穆爾軍戰敗。時詔以冀寧畀博囉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以為用兵數年,惟藉冀晉給其軍,以致盛強,苟與之,則彼得以足兵足食,而己無以為資。乃托言用師汴梁,尋渡河就屯澤潞拒之,調延安軍交戰於東勝州,再遣班布爾實以兵援之。班布爾實謂:「彼軍奉詔而來,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爾怒,殺之。

十一月,甲寅朔,黃河清,凡三日。

博囉特穆爾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爾拒之。

癸酉,賊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廣平路陷。

吳國公復遣夏煜以書諭方國珍。

是歲,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擁兵數十萬,屯于穆爾古楚之地,將犯京畿,使來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國璽付我,我當自為之。」帝遣報之曰:「天命有在,汝欲為則為之。」命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等將兵擊之,不克。軍士皆潰,圖沁特穆爾走上都。

關先生、沙劉二、破頭潘兵入高麗,王王都出奔耽羅。其臣納女請降,將校皆以女子配之,軍士遂與高麗為姻婭,恣情往來,高麗人因各藏其馬。一夕,傳王令,除高麗聲音者不殺,其餘並殺之。關先生、沙劉二皆死,惟破頭潘及裨將左李率輕騎萬人,從間道直走西京,降博囉特穆爾,聽其調遣,後乃降於庫庫特穆爾。

春,正月,癸丑朔,赦天下。

命中書平章政事達實特穆爾、參知政事七十往諭博囉特穆爾罷兵還鎮,復遣使往諭察罕特穆爾,亦令罷兵。而丞相綽斯戩與資政院使保布哈,默貨無厭,視南北兩家賂遺厚薄而啖之以密旨,南之賂厚,則曰密旨令汝並北,北之賂厚,則曰令汝並南。由是構怨日深,兵終不解。

乙丑,河南賊犯杞縣,察罕特穆爾討平之。

丁卯,李思齊進兵平伏羌等縣。

吳院判朱亮祖,率兵擊陳友諒平章王溥于饒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還。

吳元帥朱文輝及饒州降將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帥羅友賢攻東流賊壘,擒其將李茂仲,文輝又追襲其守將趙同僉,走之。

二月,甲申,同僉樞密院事特哩特穆爾復永平、灤州等處。

吳改樞密分院為中書分省。始議立鹽法,置局設官以掌之,令商人販鬻,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資軍餉。

己丑,察罕特穆爾駐兵霍州,攻博囉特穆爾。

己亥,吳置寶源局于應天府,鑄大中通寶錢,使與歷代錢兼行,以四百為一貫,四貫為一兩,四文為一錢,其物貨價值,一從民便。

丙午,吳議立茶法,凡產茶郡縣,並令徵之。其法,官給茶引,付諸產茶郡縣,凡商人買茶,具數赴官納錢請引,方許出境貿易,每茶一百斤,輸錢二百。郡縣籍記商人姓名,以憑勾稽。

巴特勒布哈以廉訪使久居廣東,專恣自用,詔以鄂勒哲圖等為廉訪司官,而除巴特勒布哈為江南行臺侍御史。巴特勒布哈不受命,盡殺鄂勒哲圖等。唯廉訪使董鑰哀請得免。

三月,癸酉,察罕特穆爾調兵討永城縣,又駐兵宿州,擒賊將梁綿住。

泗州守將薛顯,以城降于吳。

先是吳遣夏煜往諭方國診,戊寅,國珍使者來謝,且以金玉飾馬鞍輿獻,吳國公曰:「吾今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粟米布帛,其他玩寶,非所好也。」卻其獻。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一萬石至京師。

博囉特穆爾罷兵還,遣圖魯卜等引兵據延安,以謀入陝。

張良弼出南山義谷,駐藍田,受節制於察罕特穆爾。良弼又陰結陝西行省平章定珠,聽丞相特哩特穆爾調遣,營于鹿臺,察罕特穆爾聞而銜之。

夏,四月,辛已朔,日有食之。

以張良弼為陝西行省參知政事。

察罕特穆爾遣其子副詹事庫庫特穆爾貢糧至京師,皇太子親與定約,遂不復疑。庫庫,本察罕甥也,姓王氏,名保保,察罕養以為子。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齊遣兵擊敗之。

乙亥,察罕特穆爾以兵侵博囉特穆爾所守之地。

是月,李武、崔德等降于李思齊。

吳命同僉朱文忠城嚴州。時杭州為張士誠所據,距嚴密邇,故築城為守備。

陳友諒將李明道犯信州,聞吳將胡大海在浙東,懼其來援,乃遣兵據玉山之草坪鎮以拒敵;夏德潤出兵爭之,戰死。

六月,乙未,熒惑、歲星、太白聚於翼。

察罕特穆爾諜知山東群盜自相攻殺,而濟甯田豐降於賊,欲總兵討之,七月,丙申,輿疾自陝抵洛,大會諸將議師期,發并州軍出井徑,遼、沁軍出邯鄲,澤、潞軍出磁州,懷,衛軍出白馬,及汴、洛軍水陸俱下,分道並進,而自率鐵騎,建大將旗鼓,渡孟津,逾覃懷,鼓行而東,復冠州、東昌。

丙午,吳雄鋒翼元帥王思義,克鄱陽之利陽鎮,遂會鄧愈兵攻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吳守將胡德濟,以兵少閉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大海即帥兵由靈溪以進,德濟乃引兵出城與明道戰,大海縱兵夾擊,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漢二,送朱文忠。漢二,溥之弟也。文忠令為書以招溥,復送之建康,吳國公皆仍其舊職,用為鄉導以取江西。

秋,七月,甲子,吳國公以都事范常為太平府知府,諭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數罹兵革,疲勞甚矣,當有以安集之,使各得所。」常之官,興學恤民,以簡易為治。官廩有穀數千石,請以給民乏種者,秋稔輸官,公私俱足。

己巳,忻州西北有赤氣蔽天如血。

壬申,陳友諒知院張定邊陷安慶,吳守將余某戰敗,奔還建康,吳國公怒,斬之。

八月,甲申,吳將鄧愈克浮梁,陳友諒守將侯邦佐等棄城走。院判于光復攻樂平州,友諒總管蕭明率眾拒戰,光擊敗,擒之,遂克樂平。

吳將胡大海率兵攻紹興,部將張英,恃勇輕進,至城下,遇伏被執,死之。大海圍城久不下,乃引還。

乙酉,大同路北方夜有赤氣蔽天,移時方散。

先是朱文忠送李明道至,吳國公問;「陳氏何如?」明道具言:「友諒弑主,將士離心,且政令不一,擅權者多。驍勇之將如趙普勝者,又忌而殺之,雖有眾,不足用也。」及安慶之陷,公遂決意伐之,召諭諸將,各厲士卒以從。徐達進曰:「師直為壯,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劉基亦言於公曰:「昨觀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後,此師勝之兆也。」

公於是命徐達、常遇春等先發;庚寅,親乘龍驤巨艦,率舟師溯流而上,友諒江上斥候,望風奔遁。戊戌,至安慶,敵固守不戰,公以陸兵疑之,乃命廖永忠、張志雄以舟師擊其水寨,破敵舟八十餘艘,遂復安慶,長驅至小孤山,友諒守將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次湖口,遇友諒舟出江偵邏,命常遇春擊之,敵舟退走,乘勝追至江州。友諒親率兵督戰,公分舟師為兩翼,夾擊友諒,大破之,獲其舟百餘艘。友諒窮蹙,夜半,挈妻子棄城走武昌。癸卯,公入江州,復遣達進兵追之。達聞友諒欲出沔陽戰艦來拒戰,乃屯沌口以遏之。

甲辰,吳遣兵攻南康,克之,改為西寧府。又分遣將士略各城之未下者,東流、蘄、黃、廣濟、饒州相繼降。

是月,察罕特穆爾率師至鹽河,遣庫庫特穆爾及諸將閻思孝等會關保、浩爾齊軍,由東阿造浮橋以濟,賊以二萬餘眾奪之,關保、浩爾齊且戰且渡,遂拔長清。以精卒五萬搗東平,東平偽丞相田豐遣崔世英等出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直抵城下。察罕特穆爾以田豐據山東久,軍民服之,乃遺書諭以逆順之理,豐與王士誠皆降,遂復東平、濟甯,令豐為前鋒,從大軍東討。

時察罕特穆爾猶未渡河,群賊皆聚於濟南,而出兵齊河、禹城以相抗。察罕特穆爾分遣奇兵間道出賊後,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濟陽、章丘及瀕海郡邑,乃自將大軍渡河,與賊將戰,大敗之。棣州俞寶、東昌楊誠皆降,魯地悉定。

吳國公聞之,遣使與察罕特穆爾通好,謂左右曰:「察罕雖假義師,圖恢復,乃與博囉兵爭不解,屢格君命,此豈忠臣之為乎!又聞其好名,如田豐為人傾側,察罕待如心腹,則暗於知人矣。古之名將,洞察幾微,智謀弘遠,使人不可測度,察罕豈知此乎!吾今遣人往與通好,觀其所處何如,然後議之。」

九月,辛亥,陳友諒建昌守將王溥等降于吳。

甲寅,吳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興,克之。

戊午,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伏誅。

壬戌,四川賊兵陷東川郡縣,李思齊調兵擊之。

壬申,命博囉特穆爾於保定以東、河間以南從便屯種。

是月,命兵部尚書齊齊克布哈、侍郎韓祺徵海運糧于張士誠。

蜀劉楨密言於明玉珍曰:「西蜀形勝,東有瞿唐,北有劍閣,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耗,大王撫有之,休養傷殘之民,用賢治兵,可以立不世之業,當於此時稱大號以系人心。」玉珍駭然曰:「此非我敢望也!」楨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謙讓猶豫,一旦將士思鄉土,瓦解星散,大王誰與建國乎?」玉珍猶不聽。已而楨復言之,玉珍乃謀以明年僭號。

冬,十月,察罕特穆爾進兵逼濟南城,齊河、禹城皆來降,南道諸將亦報捷。再敗益都兵于好石橋,東至海濱,郡邑聞風皆送款,濟南乃下。詔拜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陝西行臺中丞如故。

察罕特穆爾令參政陳秉直、劉珪守禦河南,而自駐山東,移兵圍益都,環城列營凡數十,大治攻具,百道並進。賊悉力拒守,察罕特穆爾復掘重塹,築長圍,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十一月,戊午,吳國公命參政常遇春率兵救長興。

先是張士誠遣其司徒李伯升以眾十餘萬攻長興,水陸並進,城中兵少,不能禦。公在江州,即命華高、費聚等率三路兵往援,而諸軍戰皆不利,遂潰。耿柄文嬰城固守,左副元帥劉成出戰死。於是敵復圍城,結九寨,為樓車下瞰城中,取土石填壕隍,放火燒水關,城中晝夜應敵,凡月餘,內外不相聞。公以圍久不解,故復命遇春往救。

己未,吳遣平章吳弘等攻撫州,陳友諒右丞鄧克明據城拒守,僉院鄧愈自臨川間道夜襲之,黎明至。兵由東、西、北三門入,克明單騎出南門走,自度不能免,乃詣愈降。愈留克明於軍中,令其弟志明還新淦,收其故部曲。克明因請往江州見吳國公,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逃歸新淦。

戊辰,黃河自平陸三門磧下至孟津五百餘里皆清,凡七日。命秘書少監程徐祀之。

甲戌,吳常遇春兵至長興,李伯升棄營遁。遇春追擊,俘斬五千餘人。

是月,察罕特穆爾、李思齊遣兵圍鹿臺,攻張良弼,詔和解之,俾各還汛地,兵乃解。

十二月,己亥,陳友諒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鄭仁傑詣江州納降于吳。仁傑言廷瑞之意,以將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既降之後,願不以改屬它人,吳國公有難色,劉基蹴所坐胡床,公悟,乃許諾,以書報曰:「鄭仁傑至,言足下有效順之誠,此足下明達也;又恐分散所部屬它將,此足下過慮也。吾起兵十年,奇士、英才,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審天時,料事機,不待交兵,挺然委身來者,嘗推赤心以待,隨其才任使之,兵少則益之以兵,位卑則降之以爵,財乏則厚之以賞,安肯散其部伍,使人自疑,負來歸之心哉!且以陳氏諸將觀之,如趙普勝驍勇善戰,以疑見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龍灣之役,予所獲長張、梁鉉諸人,用之如故,視吾諸將,恩均義一。長張破安慶水寨,梁鉉等攻江北,並膺厚賞。此數人者,自視無復生理,尚待之如此,況如足下以完城來歸者耶!得失之機,間不容髮,足下當早為計。」

是歲,京師大饑,屯田成,收糧四十萬石。賜司農丞胡秉彝上尊、金幣以旌其功。

春,正月,辛亥,胡廷瑞得吳國公書,意遂決,遣其甥同僉康泰至江州降。

甲寅,詔李思齊討四川,張良弼平襄漢。時兩軍不和,故有是命。

吳國公以胡廷瑞等降,遂發九江,如龍興。己未,師次樵舍,廷瑞與祝宗遣人齎陳氏所授丞相印及軍民糧儲之數來獻。辛酉,公至龍興,廷瑞、宗率行省僚屬迎謁于新城門,公慰勞之,俾各仍舊職。壬戌,公入城,軍令肅然,民皆安堵。謁孔子廟,過鐵柱觀,復出城開宴于滕王閣。明日,命存恤鰥寡孤獨,放陳友諒所畜鹿於西山。

戊辰,築臺于城北龍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臺下,諭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鋒鏑之下,民罹其殃。今爾民得骨肉安全,生理無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見天道,先機來歸,為爾民之福也。陳氏據此,軍旅百需之供,爾民甚苦之。今吾悉去其弊,軍需供億,俱不以相累。勻等各事本業,毋游惰,毋作非為以陷刑辟,毋交結權貴以擾害良民,各保父母妻子,為吾良民。」於是民皆感悅。

建昌王溥,饒州吳弘,各率眾來見,袁州歐普祥遣其子文廣來見,公厚賜遣之。鄧克明既逃歸新淦,復收集舊部曲,仍肆劫掠;至是欲復降,恐見誅,乃詐為商賈,乘小舟至龍興城下,潛使人覘可否為去就。事覺,被執,並獲克明,公責其反覆,囚送建康。

丁卯,詔以太尉鄂勒哲特穆爾為陝西行省左丞相。仍命察罕特穆爾屯種於陝西。申諭李思齊、張良弼等各以兵自效。

以額森特穆爾為中書右丞。

辛未,寧州土官陳龍,遣其弟良平率分寧、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寧六縣民兵降于吳;癸酉,守吉安土軍元帥孫本立、曾萬中與其弟粹中,詣龍興納款。吳國公以本立為江西行省參政,萬中都元帥,粹中行軍指揮,俾還守吉安。

乙亥,陳友諒平章彭時中,以龍泉降于吳,命仍其舊職。

二月,丁丑朔,盜殺陝西行省右丞塔布岱。

癸未,吳金華苗軍元帥蔣英、劉震、李福叛,殺守臣參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愷、總管高子玉。

初,大海下嚴州,震等自桐廬來降,大海喜其驍勇,留置麾下,待之不疑。至是震等謀亂,以大海遇己厚,未忍發,福曰:「舉大事甯顧私恩乎!」眾從之,以書通衢、處苗帥李佑之等,約以二月七日同舉兵。是日,蔣英等入分省署,陽請大海觀弩於八詠樓下。大海出,將上馬,英令其黨鐘矮子跪馬前,陽訴曰:「蔣英等欲殺我。」大海未及答,反顧英,英抽出鐵錘,若擊矮子狀,因中大海腦,仆地,英即斷其首,復殺大海子關住。執王愷,愷正色曰:「吾職居郎署,同守此土,義當死,寧從賊耶!」劉震欲全之,賊黨吳得真與愷有隙,曰:「無自遺患。」遂殺愷及其子寅,掾史章誠亦死之。

典吏李斌,懷省印縋城走嚴州,告變于朱文忠,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掾史郭彥仁等率兵討之。至蘭溪,英等懼,乃驅掠城中子女西走,降于張士誠。大海養子德濟聞難,引兵奔赴,吳國公即命左司郎中楊元杲至金華,總理軍儲事,文忠亦率將士至,鎮撫其民。

大海長身鐵面,智力過人,嘗自誦曰:「我本武人,不讀書;然吾行軍知有三事,不殺人,不掠人婦女,不焚人廬舍而已。」

乙酉,彗見於危,光芒長丈餘,色青白。

丁亥,吳處州苗軍元師李佑之、賀仁得等,聞蔣英等已殺胡大海,亦作亂,殺院判耿再成、都事孫炎、知府王道同及朱文剛等,據其城。朱文忠聞亂,遣元帥王祐等率兵屯縉雲以圖之。

再成累著勞績,自偏裨擢居帥職。至是佑之等叛,再成方與客飯,聞變即上馬,收兵不及,迎賊罵曰:「賊奴,國家何負於汝,乃敢反耶!」賊爭刺再成,再成揮劍連斷數槊,兵及其頸,墮馬,大罵不絕口死。炎初被執,幽空室中,賊環守脅之降,炎不屈。仁得以炙雁斗酒饋炎,炎不受,大罵曰:「今日乃為鼠所困!我死,為主;爾反覆賊,死,狗且不食!」守卒怒,拔刀叱炎解衣,炎曰:「此紫綺,乃主上賜我者,吾當服以死。」賊遂害之。

辛卯,吳國公既定洪都,乃經度城守,以舊城西南臨水,不利守禦,命移入三十步,東南空曠,復展二里餘。以鄧愈為江西行省參政,留守洪都,萬思誠為行省都事以佐之。胡廷瑞、張民瞻、廖永堅、傅瓛、潘友慶等從公還建康。

丁酉,彗犯離宮西星,至三月終,光芒長二丈餘。

壬寅,吳國公聞處州之亂,命平章邵榮率兵討之。

是月,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奉詔諭李思齊討四川。時思齊退保鳳翔,使至,思齊進兵益門鎮;使還,思齊復歸鳳翔。

三月,己酉,明玉珍僭稱帝於蜀,國號大夏,建元天統,立妻彭氏為皇后,子升為太子。仿周制設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學士、國子監祭酒等官。以戴壽為塚宰,萬勝為司馬,張文炳為司空,向大享、莫仁壽為司寇,吳友仁、鄒興為司徒,劉楨為宗伯,牟圖南為翰林院承旨。分蜀地為八道,賦稅十取其一。開廷試以策士,置雅樂以供郊祀之用。皆劉楨所為也。

初,張士誠聞蔣英之亂,遣其弟士信率兵萬餘圍諸全州。吳守將謝再興晝夜鏖戰,未決,乃遣將設伏城外,自引兵出戰,戰既合,伏起,大敗之,擒其將士千餘人。士信憤,益兵攻城,再興慮不能支,告急於浙江行省右丞朱文忠。

時金華叛寇初定,而嚴州逼近敵境,處州又為叛苗所據,文忠自度兵少,不能應援。聞邵榮將至,乃與都事史炳謀曰:「兵法先聲而後實,今諸全被圍日久,寇勢益盛,而我軍少,非謀不足以制之。今邵平章來討處州,宜藉以張聲勢,亦制寇一奇也。」炳曰:「善!」乃揚言右丞徐達與榮領大軍至嚴州,克日進擊,使諜者揭榜于義烏之古樸嶺。士信兵見之,果驚,謀夜遁。同僉胡德濟覘知之,密與再興謀,癸丑,發壯士夜半開門出擊,鼓噪從之,寇兵亂走,自相蹂踐及溺死者甚眾。

士信驕侈,不能拊循將士,常載婦人、樂器自隨,日以樗蒲、蹴鞠、酣飲為事,部將往往效之,故至於敗。

甲寅,明玉珍陷雲南省治,屯金馬山;陝西行省參政車力特穆爾等擊敗之,擒其弟明二。

癸亥,吳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初,洪都之降,非二人意,既降,復謀叛,時出語咎胡廷瑞,廷瑞反復開諭之,故未即發。及吳國公還建康,廷瑞恐二人為變,不利於己,乃微言于吳國公,公即發使詣洪都,令二人將所部兵往湖廣,從徐達聽徵調。二人舟次女兒港,遂以其眾叛,適遇商人布船,因掠其布為旗號,進劫洪都,是日暮,至城下,發鼓舉火,攻破新城門。時鄧愈居故廉訪司,聞變,倉卒以數十騎出走,數與賊遇,且戰且走,從者多遇害。愈窘甚,從撫州門出,走還建康。於是都事萬思誠、知府葉琛皆死於難,公聞琛死,痛悼之。辛未,愈至建康,公遣使詣漢陽,命右丞徐達等還軍討之。

是月,命博囉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位第二,加太尉;張良弼受節制於博囉特穆爾。李思齊遣兵攻良弼,至於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夏,四月,己丑,禁諸王、駙馬、御史臺各官占匿人民,不應差役,以欲修上都宮闕故也。帝嘗以上都宮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閣,因危素諫而止,至是復大興工役。

吳平章邵榮及元帥王佑、胡深等兵攻處州,燒其東北門,軍士乘城以入。李佑之自殺,賀仁得走縉雲,耕者縛之,檻送建康,伏誅。處州復平,以王佑守之,榮乃還。

甲午,吳右丞徐達復取洪都府。

時達等師抵城下,祝宗、康泰分兵拒守,達攻破之。宗走新淦,依鄧克明,後為志明所殺,函其首以獻于吳。泰走廣信,為追兵所獲,送建康。泰,胡廷瑞之甥也。吳國公以廷瑞故,特宥之。

乙未,賊新橋張陷安州,博囉特穆爾請援於朝。

是月,紹興路大疫。

五月,乙已朔,泉州岱布丹據福州路,福建行省平章雅克布哈擊敗之,餘眾航海,還據泉州。參政陳友定復汀州路。

己未,中書參知政事陳祖仁,請罷修上都宮闕,疏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艱虞多難之時,孰不欲奮發有為,成不世之功,以光復祖宗之業!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順于人心,緩急失宜,舉措未當,雖以之持盈守成,猶或致亂,而況欲撥亂世反之正乎!

「夫上都宮闕,創自先帝,修於累朝,自經兵火,焚毀殆盡,所不忍言,此陛下所為日夜痛心,亟圖興復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瘡痍未瘳,倉庫告虛,財用將竭,乃欲驅疲民以供大役,廢其耕耨而荒其田畝,何異扼其吭而奪之食以速其斃乎!

「陛下追惟祖宗宮闕,念茲在茲,然不思今日所當興復,乃有大於此者。假令上都宮闕未復,固無妨于陛下之寢處。使因是而違天道,失人心,或致大業之隳廢,則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輕棄之乎!

「願陛下以生養民力為本,以恢復天下為務,信賞必罰,以驅策英雄;親正人,遠邪佞,以圖謀治道。夫如是,則承平之觀,不日可復,詎止上都宮闕而已乎!」

丙午,吳命大都督朱文正,統元帥趙德勝等同參政鄧愈鎮洪都;又以阮弘道為郎中,李勝為員外郎,汪廣洋為都事,往佐之,程國儒知洪都府事。文正至,增浚城池,嚴為守備。

辛未,明玉珍遣偽將楊尚書守重慶,分兵寇龍州、清川,犯興元、鞏昌等路。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六月,戊寅,中書平章政事察罕特穆爾遣使報書于吳,言已奏朝廷,授以行省平章事,吳國公不答,因謂左右曰:「察罕書辭婉媚,是欲啖我,我豈可以甘言誘哉!況徒以書來而不反我使者,其情偽可見也。今張士誠據浙西,陳友諒據江漢,方國珍、陳友定又梗于東南,天下紛紛,未有定日,予方有事之秋,未暇與校也。」

甯海布衣葉兌,以經濟自負,獻書吳國公,列一綱三目,言天下大計。

其略曰:「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孔明臥草廬,與先主論天下三分形勢者是也。今之規模,宜北絕李、察罕,南並張九四,撫溫、台,取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規中原,退則畫長江而自守。

「夫長江天塹,所以限南北也。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誠宜建都於此,守淮以為籓屏,守江以為門戶,如高祖之關中,光武之河內。以此為基,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我何哉!

「且江之所備,莫急上流。吳、魏所爭在蘄春與皖,即今江州之境。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有,又足以遮蔽建康,襟帶江州,匪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軍,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並,孫權不足為也。

「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此其大綱也。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昔田豐說袁紹襲許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陽以傾祿山,殷羨說陶侃急攻石頭以制蘇峻,皆先傾敵巢穴。今欲攻張氏,莫若聲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搗平江。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鎖城者,於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築長圍,環繞其城,長圍之外,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餘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在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然後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餘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

「方國珍狼子野心,不可馴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書納款,後遣夏煜、陳顯道招諭,彼復狐疑不從。顧遣使從海道報元,謂江東委之納款,誘令張㫤齎詔而來,且遣韓叔義為說客,欲說明公奉詔。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獪如是,宜興師問罪。然彼以水為命,一聞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騎,無如之何。彼則寇掠東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當納土,不過欲款我師耳。攻之之術,宜限以日期,責其歸順。彼自方國璋之歿,自知兵不可用,又叔義還,稱我師之盛,氣已先挫,今因陳顯道以自通,正可脅之而從也。事宜速,不宜緩。宣諭之後,更置官吏,拘集舟艦,潛收其兵權,以消未然之變,三郡可不勞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瀕海,兵脆城陋,兩浙既平,彼心計浙江四道,三道既已歸附,吾孤守一道安歸哉!下之,一辯士力耳。如復稽送款,則大兵自溫、處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威聲已震,然後進取兩廣,猶反掌耳。」

吳國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辭,賜銀幣、襲衣以歸。

辛巳,彗見紫微垣,光芒長尺餘,東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掃上宰。

時山東俱平,獨益都孤城猶未下,至是田豐、王士誠復謀叛。

初,豐之降也,察罕特穆爾推誠待之,數獨入其帳中。及豐既謀變,乃請察罕特穆爾行觀營壘,眾以為不可往,察罕特穆爾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請以力士從,又不許,乃從輕騎十有一人,行至豐營,遂為士誠所刺。察罕特穆爾既死,豐與士誠走入益都城,眾乃推庫庫特穆爾為總兵官,復圍益都。

事聞,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先是有白氣如索,長五百餘丈,起危宿,掃太微垣,太史奏山東當大水,帝曰:「不然,山東必失一良將。 」即馳詔戒察罕特穆爾勿輕舉,未至而已及於難。詔贈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諡獻武。其父司徒阿哩袞封汝陽王,其子庫庫特穆爾授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一應軍馬,並聽節制。仍詔諭其將士曰:「凡爾將佐,久為察罕特穆爾從事,惟恩與義,實同骨肉,視彼逆黨,不共戴天,當力圖報復以伸大義。」

己亥,益都兵出戰,庫庫特穆爾生擒六百餘人,斬首八百餘級。

吳國公聞察罕死,歎曰:「天下無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滅。

丙辰,熒惑見西方,須臾,成白氣如長蛇,光炯有文,橫亙中天,移時乃滅。

吳平章邵榮,參政趙繼祖,以謀反伏誅。

榮粗勇善戰,與吳國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自平處州還,遂驕蹇有覬覦心,常憤憤出怨言。部將有欲告之者,榮不自安,與繼祖謀俟間作亂。至是公閱兵三山門外,榮與繼祖伏兵門內,欲為變,會大風卒發,吹旗觸公衣,公異之,易服從它道還。榮等不得發,遂為部下士宋國所告。公召榮等面詰之,俱狀,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誅,幽於別室,謂諸將曰:「吾不負榮,而所為如此,將何以處之?」常遇春曰:「榮等一旦忘恩義,謀為亂逆,公縱不忍殺之,遇春等義不與之俱生。」公乃具酒食飲食之,涕泣與訣,皆就刑。

是月,河決范陽,漂民居。

西湖書院舊有經史書版,兵後零落,行省左右司員外郎陳基白平章張士誠出官錢補刊,從之,明年而工畢。

八月,癸已,陳友諒將熊天端寇吉安,吳守將孫本立戰敗,走永新。天瑞復攻破永新,執本立至贛州,殺之,友諒使其知院饒鼎臣守吉安。

己亥,庫庫特穆爾言:「博囉特穆爾、張良弼據延安,掠黃河上下,欲東渡以奪晉寧,乞賜詔諭。」

是月,張士誠殺淮南行省左丞汪同。

同初集義兵,捍禦鄉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帥,領兵征饒州,單騎潛往浙。張士誠以禮召至姑蘇,同見其心不純,乃去之淮安,見左丞史椿。椿本士誠部將,與張士德皆為謀主,士德被擒,椿見諸將驕侈,又,左丞徐義數讒毀椿,椿遂有異志,見同殊相得,謂同曰:「察罕公忠,盍往見之。」同謁察罕,察罕恨相見晚,俾朝於京,拜淮南行省左丞。還,見察罕,察罕曰:「士誠非忠於國者,中原事定,平江南當自姑蘇始,君與史君宜協力焉。」

未幾,察罕死,椿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蘇。」乃遣使者齎書往建康。使者姑蘇人,以書達士誠所,士誠大怒,使士信招與言事,同懼,不欲往,椿曰:「士誠基本未固,未必便害我輩。況四平章我嘗救其危急,宜不至此。」四平章,謂士信也。同遂行,至姑蘇,士誠即拘同,問曰:「我何負於汝而反?」同曰:「我之來,以汝為元太尉,忠於國家。今汝既叛,我豈得從汝反耶?」士信力營救之,且具酒饌為別,同曰:「為語平章,具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為無義生也!但我死後,諸公亦不能久富貴耳。」遂遇害。事聞,追封平陽郡公。

同既死,士誠遂發兵攻淮安,執椿,殺之。

九月,癸卯朔,劉福通以兵援田豐,至火星埠,庫庫特穆爾遣關保邀擊,大破之。

戊辰,以知樞密院事伊蘇為遼陽行省左丞相。先是賊雷特穆爾布哈、程思忠等陷永平,詔伊蘇出師,遂復灤州及遷安縣。

時遼東郡縣,惟永平不被兵,儲粟十萬,芻槁山積,民居殷富。賊乘間竊入,增土築城,因河為塹,堅守不可下。伊蘇乃外築大營,絕其樵采,數與賊戰,獲其偽帥二百餘人,平山寨數十;又復昌黎、撫寧二縣,擒雷特穆爾布哈送京師。賊急,乃乞降於參政徹爾特穆爾,為請命於朝,詔許之,命伊蘇退師。伊蘇度賊必以計怠大兵,乃嚴備以偵之,思忠果棄城遁去,亟追至瑞州,殺獲萬計。賊遂東走金、復州。至是詔還京師,拜遼陽左丞相、知行樞密院事,撫安迤東兵農,委以便宜,開省于永平,總兵如故。

金、復、海、蓋、乾王等賊並起,西侵興中州,陰由海道趣永平,聞伊蘇開省,乃止。伊蘇亟分兵防其衝突,賊乃轉攻大寧,為守將王聚所敗,斬其渠魁,眾潰,皆西走。伊蘇慮賊窺上都,即調左丞呼哩岱提兵護上都,簡精銳,自躡賊後,賊果寇上都,呼哩岱擊破之,賊眾又大潰、永平、大寧始復。乃分命官屬,勞來安集其民,使什伍相保以事耕種,民德之。

冬、十月,壬寅朔,江西行省平章都埒布哈,移檄討巴拉布哈。時都埒布哈分省廣州,適州城為邵宗愚所陷,執巴拉布哈,殺之。

甲戌,博囉特穆爾南侵庫庫特穆爾所守之地,遂據真定路。

戊子,吳池州元帥羅友賢,據州之神山寨作亂,謀與張士誠通,杭、歙震動,命常遇春率兵討之。

辛卯,吳設關市批驗所官,主通百貨,鹽十分而稅其一,它物十五分稅一。

十一月,乙巳,庫庫特穆爾復益都,田豐等伏誅。

庫庫特穆爾既襲父職,身先士卒,誓必復仇,人心亦思自奮,圍城益急。賊悉力拒守,乃以壯士穴地道而入,遂克之,盡誅其黨,取豐及王士誠之心以祭察罕特穆爾。遣關保以兵復莒州,於是山東悉平。庚申,詔授庫庫特穆爾太尉,餘官並如故,將校、士卒論賞有差。

當是時,東至淄、沂,西逾關陝,皆宴然無事,庫庫特穆爾乃駐兵於汴、洛,朝廷方倚之以為安,而博囉特穆爾復以兵爭晉、冀,帝雖屢諭解之,而仇隙日深。

癸亥,明玉珍兵陷清川。

十二月,丁亥,吳大都督朱文正,遣裨將率兵復吉安,饒鼎臣出走,遂以參政劉齊、陳海同、李明道、曾萬中、粹中共守之,以朱叔華知府事。

壬辰,吳廣信守將元帥葛俊擅發民夫築城浚池,浙東行省左丞朱文忠遣人諭止之,俊不聽,反出不軌言。文忠恐其為變,欲討俊,先遣從事王辰往察之,辰還報曰:「彼城守如故,若臨之以兵,恐激其變。」文忠曰:「此人不足惜,姑為一郡生靈少忍之。」遂不復問。復遣都事劉肅往勞之,諭以禍福,俊心乃安。

先是帝遣戶部尚書張昶等,齎龍衣、御酒、八寶頂帽、榮祿大夫、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宣命詔書,航海至慶元,欲因以通吳,方國珍遣檢校燕敬以告吳國公,公不之答。敬還,國珍懼,乃送昶于福建平章雅克布哈所。時左丞王溥在建昌,聞之,遣人報公,公命溥招之來,且命符璽郎劉紹先候之於廣信。溥招昶至,遂偕紹先赴建康。昶見公不拜,公怒曰:「元朝不達世變,尚敢遣人扇惑我民!」昶俯首無一言。公不欲窮詰,命中書館之,時召問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

庚子,以中書平章政事佛家努為御史大夫。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尹煥章至吳,送前使自海道還,並以馬饋吳。

是歲,樞密副使李士瞻上疏極言時政,凡二十條:一曰悔己過以詔天下,二曰罷造作以快人心,三曰御經筵以講聖學,四曰延老成以詢治道,五曰去姑息以振乾綱,六曰開言路以求得失,七曰明賞罰以厲百司,八曰公選舉以息奔競,九曰察近幸以杜奸弊,十曰嚴宿衛以備非常,十一曰省佛事以節浮費,十二曰絕濫賞以足國用,十三曰罷各官屯種俾有司經理,十四曰減常歲計置為諸宮用度,十五曰招集散亡以實八衛之兵,十六曰廣給牛具以備屯田之用,十七曰獎勵守令以勸農務本,十八曰開誠佈公以禮待籓鎮,十九曰分遣大將急保山東,二十曰依唐廣寧故事分道進取。先是薊國公托和齊上言請罷三宮造作,帝為減軍匠之半,還隸宿衛,而造作如故,故士瞻疏首及之。

帝嘗謂伊納克曰:「太子苦不曉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廷壽。」乃令圖嚕特穆爾教太子以秘密佛法。太子悅之,嘗于清寧殿布長席,西番僧、高麗女東西列坐。太子顧謂左右曰:「李先生教我儒書多年,我不省書中所言何事。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曉。」李先生者,諭德好文也。太子由是惑溺於邪道,無復曩時惡伊納克之竟矣。

帝以讒廢高麗國王巴延特穆爾,立塔斯特穆爾為高麗國王。國人上書言舊王不當廢,新王不當立之故。

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麗,恃寵驕橫,巴延特穆爾戒飭不悛,遂盡殺奇氏族。皇后謂太子曰:「爾年已長,何不為我復仇!」時高麗王昆弟有留京師者,乃議立塔斯特穆爾為王,而以奇族子三寶努為元子,以將作同知崔特穆爾為丞相,遣兵萬人送之國,至鴨綠江,為高麗兵所敗,僅餘十七騎還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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