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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資治通鑑/卷100·卷一百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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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一百】起強圉協洽九月,盡十二月,凡四月。

九月,戊子朔,詔:「諸軍團結五人為伍等指揮並罷。」

己丑,建州軍亂。

先是調建卒往守滑州,為金人攻退,故例當得禦甲錢,轉運使不時與。是日大閱,軍校張員等作亂,殺福建轉運副使毛奎、判官曾伃,執守臣直龍圖閣張勤;提舉常平公事陳桷檄朝請郎王淮將士軍射士討之,不能克。後詔奎、伃各官其子孫一人。

范瓊屢與李孝忠戰,敗績。會諸郡兵皆至,瓊與都統制官喬仲福及孝忠戰於復州之雲澤,大敗之。

辛卯,河北經制使馬忠,貶秩二等,坐逗遛不進也。

先是河東之民,所在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號。又有紅巾軍,於澤、潞間嘗劫宗翰寨,故金捕紅巾甚急,然真紅巾不可得,多殺平民亡命者。忠受命經制,畏敵不敢前。是時命帶禦器械鄭建雄知河陽府,而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閭勍助之,忠仍逗遛,故坐貶。於是黃潛善、汪伯彥共政,方決策奉帝如東南,無復經制兩河之意。

詔:「江、池、饒、建州所鑄錢,以『建炎通寶』為文。」

甲午,命知揚州呂頤浩修城池,發運副使李祐等為隨軍轉運使,以將南遷也。

初,命兩浙提點刑獄公事周格、高士曈督捕杭寇,士曈,戚裡子也,欲招安之。翟汝文奏:「今浙東與經制司槍杖手合萬人,兵勢已盛,而憲臣意在黨賊,已受其降。今杭賊猖獗,至於主帥橫死,漕臣斷言,而反寵以官,是誘人作賊也。」賊乃遣其黨往秀州誘士曈及顧彥臣來杭州受降。士曈素隊入城北,賊百餘騎突出,賴鮑貽遜下槍杖手在北門,始獲免。既而格亦領兵至,士曈始約日進兵,然諸軍為賊誘去者甚眾。

先是辛道宗奉詔討賊,軍行至鎮江府,守臣趙子崧犒賜其厚,道宗掩有之,行次嘉興,始給軍士人五百錢,眾怒,潰去者六百人,道宗奔還鎮江。眾擁高勝為首,勝舊為太行山盜,名高托天。亂兵攻秀州,守臣直龍圖閣趙叔近城守,人遺以綺四縑,賊乃北趨平江府。

丁酉,詔:「荊、襄、關、陝、江、淮,皆備巡幸,並令因陋就簡,飲食不事豐美,亭傳僅備風雨,橋梁舟楫,取足濟渡,道路毋治,官吏毋出,有司百吏敢搔擾者,重置於法。惟軍馬芻糧,必務豐潔,將士寨柵,必令寬爽。播告諸道,使聞知焉。」

己亥,皇子旉為檢校少保、集慶軍節度使,封魏國公。

庚子,道君皇帝、淵聖皇帝自燕山徙居中京,居相府院。時嗣濮王仲理等千八百餘人尚在燕,金人計口給糧,監視嚴密,宗室死者甚眾。中書侍郎陳過庭亦在燕,宗翰議縱遣之:俄押赴顯州,令厚加養濟。

宗澤自河北引兵還京師。

辛丑,杭賊夜劫提點刑獄周格寨,殺之;提刑司所統蘇、秀兵,遂入杭與賊合。時格所部淮南兵不肯從,盡為浙兵所害。賊復以金帛遣人誘諸郡不逞,使據城相應。翟汝文慮變生肘腋,遂引兵還越州,賊勢愈熾。

壬寅,詔遣官具舟奉迎太廟神主赴揚州。命孟忠厚幹辦禮儀公事,合用禮器,隨宜充代,薦新物,令本州酌量應付。

直秘閣、河北西路招撫司參謀官王珪升招撫判官,代張所也。於是所落直龍圖閣,嶺南安置,死貶所。

乙巳,詔:「沿河控扼州縣,團結民兵,明遠斥候;若金人欲乘船渡河,先使善沒水手鑽穴其舟,並力掩殺,上下應援,毋為自守之計。有能沒兩舟者,白身與進義副尉。沿海州軍依此。」

初,宗澤募義士守京城,且造決勝戰車千二百乘,每乘用五十有五人,運車者十有一,執器械輔車者四十有四,回施曲折,可以應用。又據形勝,立二十四壁於城外,駐兵數萬。澤往來案視試之,周而復始。沿大河鱗次為壘,結連兩河山水寨及陝西義士,開五丈河以通西北商旅。京畿瀕河七十二里,命十六縣分守之,縣各四里有奇,皆開濠,深廣丈餘,于其南植鹿角。又團結班直諸軍及民兵之可用者。乃上表請車駕還京,不報。

丁未,中書舍人劉玨言:「近擢黃潛厚為戶部尚書,潛厚乃潛善親兄,祖宗以來,未有弟為宰相,兄為八座,而同居一省者。惟蔡京專政,無所忌憚,京為左相,則卞為元樞,京領三省,則攸領密院。聞潛厚、潛善皆有章疏,陛下從而允之,亦所以全其守法之美。」疏入,乃改命。

金主詔:「內地諸路,每耕牛一具,賦粟五斗,以備歉歲。」

戊申,李孝義、張世引步騎數萬襲德安府,詐稱來受招。守臣陳規登城,視其營壘,曰:「此詐也。」中夜,孝義引兵圍城,規已為之備,大敗之,孝義遁走。

河北招撫司都統制王彥,率裨將岳飛等所部七千人渡河。金兵盛,彥不敢進,飛獨引所部鏖戰,奪其纛而舞,諸軍爭奮,遂拔新鄉。

己酉,募兵入貲授官,自迪功郎以下凡六等。尋命每路以監司一員董其事。

軍賊高勝等入常州。

先是勝等過平江,奉直大夫趙研乘城,誘勝使入,臠之。眾懼而退,推其徒趙萬為首,至無錫,李綱時方寓居,出家財散賊,乃去。至常州,守臣何袞恬不為備,賊入城,大掠三日,執通判曾緯而去。

庚戌,始通當三大錢於淮、浙、荊湖諸路,用張愨請也。

政和舊法,當三大錢止行於京畿東、西及河東、北,由是東南小平錢甚重而物輕,西北反是。愨言:「大錢始不行于東南,慮私鑄耳。其後改當十為當三,自無私鑄之利,何為而不可行?」況財貨皆出於東南,常慮錢寶不足於交易。望詔三省參論,以革因循之弊。」從之。

時更軍旅之後,諸道財賦,亡於兵火,委於川途,乾沒於胥吏者,不可勝計。愨在河朔時,以心計為帝所知,自長地官至於執政,帝獨委以理財。嚴明通敏,文移所至,東南諸路惕息承命,國用賴以毋乏。然愨在中書,至於自作酒肆,議者以為苛碎焉。

辛亥,金主賜元帥右監軍完顏希尹、萬戶尼楚赫券書,除赦所不原,餘悉不問。

壬子,詔賜張邦昌死。

始,李綱議誅邦昌,黃潛善、汪伯彥皆持不可。及是聞金以廢邦昌為詞,復用兵。帝將南遷,而邦昌在長沙,乃詔湖南撫諭官馬伸曰:「張邦昌初聞以權宜攝國事,嘉其用心,寵以高位。雖知建號肆赦,度越常格,優支賞錢數百萬緡,猶以迫于金人之勢。比因鞫治它獄,始知在內衣赭衣,履黃裀,宿福寧殿,使宮人侍寢,心跡如此,甚負國家。尚加惻隱,不忍顯肆朝市,只令自裁;全其家屬,令潭州日給口糧,常切拘管。」伸至潭,邦昌讀詔已。徘徊退避,不忍自盡。執事共迫之,乃登平楚樓而縊。於是高州流人王時雍亦伏誅。

甲寅,詔:「行在及東京百司官,如擅離任所,並停官根捕,就本處付獄根勘。」

乙卯,詔:「成都、京兆、襄陽、荊南、江甯府、鄧、潭州,皆備巡幸。」

宗澤復上疏,略謂:「本朝提封萬里,京師號為腹心,宗廟社稷所在,民人依之。今兩河雖未敉寧,猶一手臂之不伸;乃欲並腹心而棄之,豈祖宗付託之意,與睽睽萬目所以仰望之心!昔景德間,契丹侵澶淵,警報一聞,中外震恐。是時王欽若江南人,勸幸金陵,陳堯佐蜀人,勸幸蜀都,惟寇准請帝親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准,然不敢不以章聖望陛下也。且臣奉迎鑾輿還都而後,即當身率諸道之兵,直趨兩河之外,親迎二聖,雪靖康一再之恥,然後奉觴玉殿,以為億萬斯年之賀,臣之志願始畢。」上疏後,澤復營繕宗廟、宮室、台省,又以樂門乃回鑾奉迎之地,特增修之。

王彥及金人戰於新鄉縣,敗績。兵潰,顏奔太行山。岳飛以單騎持丈八鐵槍刺殺金帥于陳,金人為退卻。

初,彥既得新鄉,傳檄諸郡。金人以為大軍之至,率眾數萬薄彥壘,圍之,彥兵寡,且器甲疏略,乃決圍出。敵盡銳追擊,彥與麾下數十人馳赴之,所向披靡,轉戰十數里,弓矢且盡,會日暮,得免。彥收散亡,得七百餘人,保共城縣西山。部曲感其義,皆面刺「赤心報國」字,。未幾,兩河回應,忠義民兵首領傅選、孟德、劉澤、焦文通等皆附之,綿亙數百里,金人患之。

是日,賊趙萬人鎮江府境,守臣趙子崧遣將逆擊於丹徒,調鄉兵乘城為備。府兵敗歸,鄉兵驚潰,子崧率親兵保集焦山寺。賊逾城人,遂據鎮江。

初,傅雱既見金完顏希尹於雲中,留彌月。會制置使張渙、招撫使張所遣兵渡河,皆失利,渙為亂軍所殺。金以用兵責使者,雱遜謝。希尹乃以國書授雱等還,書中索河北人之在南者及為夏人請熙寧以來侵地,又欲於河陽置榷場以通南貨,雱受書以歸。金人無聘幣,伴使李侗自以乳香、白金等贐之。

金人遣直史館王樞持冊使高麗。

冬,十月,丁巳朔,帝登舟如淮甸。

戊午,隆祐太后至揚州,駐於州治。

庚申,詔:「諸路官司及寄居待次官,或非王命備補之人,以勤王為名,擅募民兵潰卒者,並令散遣;有擅募者,帥、憲司案劾以聞。」

宗澤復上疏言:「臣契勘京城四壁濠河樓櫓與守禦器具,當職官吏,協心並力,夙夜自公,率勵不懈,增築開浚,起造輯理,浸皆就緒。臣又製造決勝戰車一千二百兩,每兩用五十有五人,一卒使車,八人推車,二人扶輪,六人執牌,輔二十人執長槍,隨牌輔車十有八人,執神臂弓弩,隨槍射遠,小使臣兩號,專幹辦閱習車事,每十車差大使臣一員總領為一隊。見今四壁統制官日逐校閱,坐作進退,左右迴旋曲折之陳,委可應用。又,沿河十六縣與上下州軍,相接作連珠寨以嚴備禦。臣見使王彥、曹中正在河西攻擊,收復州縣,西京、河陽、鄭、滑等州同為一體,敵人畏讋,不敢輕動。臣自到京,奉揚陛下仁風德意,街市人情物態,忻悅敉甯,同太平時景象。顧臣犬馬之齒六十有九,比緣陛下委付之重,常患才力不任,惕惕憂懼。近日頓覺衰悴,萬一溘先朝露,辜負陛下眷恤憐憫之意,臣死不暝。儻使臣與將士官民獲望回輦之塵,俯伏百拜,然後身填溝壑,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先是群盜王再興以兵數萬,王貴萬餘人往來河上,王善以車百乘寇濮州;楊進兵尤眾,連擾京西諸郡。至德安府,守臣直龍圖閣陳規,晝夜相持,十有八日,而進技窮,乃以百餘人自衛,抵濠上求和。規出城,與進交臂而語,進感其誠,折箭為誓,明日,引眾去。圍光洲,澤遣招之,皆聽命,以進為留守司統制。澤理財有方,凡兩河及京東、西諸郡求軍需者,皆輟東京所有與之,不以為間。既而澤聞帝已南遷,又上疏,詞意忠懇,帝優詔答之。

癸亥,募群盜能並滅賊眾者,授以官。

甲子,李綱落職,依舊宮祠。

時張浚論綱罪未己,略言:「綱陰為慘毒,外弄威權,當時台諫如顏岐、孫覿、李會、李擢、范宗尹,重者陷之以罪,輕則置之閒散。若非察見之早而養成其惡,則宗廟之寄,幾敗於國賊之手。願早賜竄殛。」章再上,乃有是命。

直龍圖閣知秀州趙叔近招杭賊陳通,降之。

乙丑,詔罷帥府、輔郡、要郡等招置新兵,水軍准此。

丁卯,有內侍自京賚內府珠玉二囊來上,帝投之汴水。翼日,以諭輔臣黃潛善曰:「太古之世,擿玉毀珠,小盜不起,朕甚慕之,庶幾求所以息盜耳。」

是日,沙州回鶻遣使貢于金。

庚午,帝次泗州。

壬申,升揚州天長縣為軍。

丁丑,詔:「東南諸州縣所樁私茶鹽礬賞錢,每處各以千緡計,綱赴行在。」用都省請也。

戶部言諸路所收民間助國錢,乞令計置,輕賚赴行在,從之。

己卯,帝次寶應縣。御營後軍作亂,有孫琦者為首。左正言盧臣中從駕不及,立船舷叱賊,為所逼,墮水死;帝命求臣中所在,得之水中,拱立如故。張浚以為雖在艱難,不可廢法,乃劾統制官定國軍承宣使韓世忠師行無紀,降觀察使。曾臣中左諫議大夫,賜其家銀帛,官子孫二人。

自罷常平司,而諸路提舉官多以未受命為詞,居職如故;偽黨之被竄逐者,往往不行。言者以為國家所恃以號令天下者,威信而已;今無所忌憚如此,不可以不申戒。乃詔帥臣、監司體量罷奪,其竄斥人護送貶所,隱庇者重坐之。

庚辰,命劉光世討鎮江府叛兵。辛巳,覆命光世為滁、和、濠、太平州、無為軍、江寧府界招捉盜賊制置使;御營統制官苗傅為制置使司都統制,從光世行。

癸未,帝至揚州,駐蹕州治。舊制,三衙管軍未嘗內宿,至是始日輪一員,直宿行宮。

詔:「內侍不許與統兵官相見,如違,停官送遠惡州編管。」時入內內侍省押班康履,以籓邸舊恩頗用事,諸將多奉之,台諫無敢言者。

丙戌,兩浙制置使王淵率統制官張俊等領兵至鎮江府,軍賊趙萬等不知其猝至,皆解甲就招。時辛道宗前軍將官苗翊,猶在叛黨中,乃委翊統之,眾心稍定。淵尋紿賊以過江勤王,其步兵先行,每一舟至岸,盡殺這,餘騎兵百餘人戮於市,無得脫者。

李孝義攻德安不下,行至蘄州,張世斬之,餘黨悉降。

十一月,丁亥朔,以揚州路滑,始聽百官乘轎。

戊子,李綱鄂州居住。

時張浚等論綱不學無術,競氣好私,不早竄殛,無以謝天下。言者又奏:「近日辛道宗叛兵自蘇、秀而來,綱傾其家貲數千緡,並製造緋巾數千,遣其弟迎賊,其意安在?今陛下駐蹕維揚,人情未安,綱居常州無錫縣,去朝廷不三百里。綱素有狂愎無上之心,復懷怏怏不平之氣;常州風俗澆薄,萬一盜賊群起,藉綱為名,臣恐國家之憂,不在金人而在蕭牆之內。」故有是命。

張遇入池州。

遇本真定府馬軍,聚眾為盜,號『一窩蜂』,自淮西渡江,水陸並進,池州守臣騰祐棄城走。遇入城縱掠,驅強壯以益其軍,民辭以不習戰,遇曰:「吾教汝。」即命二人取器械相擊,殺一人乃止,曰:「此戰勝法也,能殺彼,則汝可活耳。」

己丑,詔:「諸路無額上供錢依舊法更不立額,自來年始。」

庚寅,詔求忠信宏博可使絕域及智謀勇毅能將萬眾者,詣檢、鼓院自陳。其後得宇文虛中、劉誨、楊應誠、劉正彥,皆擢用之。

徽猷閣直學士、知揚州呂頤浩試戶部侍郎,兼權知揚州。

辛卯,金人圍磁州。

朝奉郎王倫為大金通問使。

時傅雱、馬識遠至汴京,詔趣還,問金人意,復遣倫與閤門宣贊舍人朱弁見宗翰議事。雱至揚州,以金國書對於後殿。擢雱朝請郎,識遠尚書考功員外郎。

乙未,張愨守尚書左丞兼御營副使、提舉戶部財用,顏岐同知樞密院事。

乙巳,詔:「自今被受中使傳宣者,當時密縣所得旨,實封以聞;如事有未便者,許奏執。」又詔:「凡宣旨及官司奏請事,元無條貫者,並中書、樞密院取旨;非經三省、樞密院者,官司無得受。」復舊制也。

丙午,張愨守中書侍郎,兼知如故。

丁未,黃潛厚請許淮、浙鹽入京東,每袋納借路錢二千。東京,舊東北鹽地分也,時濱海道不通,故許之。

戊申,顏岐守尚書左丞,兼權門下侍郎。

許景衡守尚書右丞。

先是景衡陳十事,謂方今人才未備而政事不立,法度未修而宿弊尚存,浮費不節而國用空虛,賦役煩重而民力困弊,命令不行而事多壅滯,賞罰未明而人無懲勸,盜賊繼作而吏民被害,邊境危急而武備弗嚴,奸贓未逐而貪暴滋多,公議未申而親黨害政。帝歎息曰:「真今日之急務!」未幾,擢為執政。

刑部尚書郭三益同知樞密院事。

右諫議大夫王賓試御史中丞。

初,責授安化軍節度副使趙野,行至密州,眾推野領州事。時山東群盜縱橫,劇寇宮儀據即墨不退,野患之,棄城去。杜彥時據密州,乃與軍士李逵、吳順謀自稱權知州事,追執野於張蒼鎮,數其棄城之罪,臠之,惟一子學老得脫。彥盡刺城中人以益其軍。

辛亥,金人破河間府。

趙叔近言杭卒今已就招,請授以官,許多。劉玨言:「今盜賊數殘州縣,以招安之說誘之也。金陵黥徒,既被厚賞,錢塘之兵,建安之卒,道宗之師,又襲是跡而動,今湖又見告矣。其視殺漕憲守倅,若刈草菅,非徒無罪,且有子女金帛之獲。紫袍象簡之榮。觀今叔近所乞,乃群盜逼作此奏,非實情也。」許景衡亦言:「官吏無罪,而被誅戮,軍吏有罪,反受爵命,其為賞罰,不亦倒置乎!」帝用二人言,乙卯,寢其命。

初,壽春賊丁進,自號丁一箭,聚眾至數萬,遂圍壽春府,守臣康允之募人出城見進,許以金幣犒師。進殺使者,圍城二十五日,不能拔,乃引去。

劉光世討張遇于池州,至近郊南門,賊望之曰:「官軍少,且不整,可破也。」時湖水涸,賊出城,越湖占長堤,繞出官軍背,官軍敗績,遇率眾循江而上,光世亦整兵追之。

十二月,丙辰朔,詔以侍從四員充講讀官。

命諸路轉運司類省試以待親策。

先是諸州發解進士當以今春試禮部,會圍城,不果。上以道梗難赴,乃命諸路提刑選官,即轉運司所在州類省試,每路選官六員,臨期實封;移牒漕臣一員監試,不得干預考校;仍用省額,統計十有四人而取一人。省試有額自此。

丁巳,詔:「朕罔好遊畋,有以鷹犬輒稱御前者,流海島。」

辛酉,御營使司都統制王淵入杭州。

初,淵至秀州,下令治兵,十日乃行,杭賊陳通等聞之,緩為之備。乃是淵與統制官張俊馳至城下,傳呼「秀州趙龍圖來」,通出不意,出迎。淵諭以朝廷遣賜告身,通等皆喜。淵、俊入州治,命軍士分守諸門,淵召其首三十人至庭下,遽執之。通呼曰:「已受招安,何為乃爾!」淵曰:「我受詔討賊,不知其它!」並執其餘黨,悉腰斬之,凡百八十餘人。百姓相賀。

壬戌,資政殿學士、京東東路制置使、知青州曾孝序為亂兵所殺。

先是臨朐土兵趙晟,聚眾為亂,奪門而入。孝序度力不能制,因出據廳事,瞋目罵賊,與其子宣教郎訏皆遇害,時年七十九。詔贈光祿大夫,諡曰威。

癸亥,金人攻汜水關。

初,宗翰聞帝如維揚,乃約諸軍分道南侵。宗維自河陽渡河,攻河南;右副元帥宗輔與其弟宗弼自滄州渡河,攻山東;陝西諸路都統洛索與副都統薩裡罕自同州渡河,攻陝西。時西京統制官翟進扼清河白磊,而帶禦器械鄭建雄守河陽,敵不得濟。宗翰乃屯重兵於河陽北城以疑建雄,而陰遣萬戶尼楚赫自力鼎渡河,背攻南城,破之,建雄遂潰。

西京留守孫昭遠,既罷西道都總管,所調西師,以非所隸,悉引去。昭遠數以洛陽無城池而強敵對境侵軼之狀聞於朝,且遺其子書曰:「今日捍禦,甚難為功。四男二女,無可置念,要為忠義死耳。」乃遣驍將姚慶拒之於偃師縣,軍敗,慶死之。昭遠知城危,即命其將王仔奉啟運宮神御間道赴行在。既而金人大入,昭遠引餘兵南去,翟進率軍民上山保險。

宗翰據汜水,引軍而東,命尼楚赫分兵攻京西。先是知階州董庠以勤王兵入援,潰散無所歸,宗澤以庠知鄭州。澤聞金兵入境,遣將劉達援之,未至,庠棄城走。是日,尼楚赫至鄭州,不入城而去,徑如京西,中原大震。

甲子,諫議大夫衛膚敏上疏,謂:「本朝后族、戚裡,祖宗以來例不得任文資。乃者除邢煥徽猷閣待制,孟忠厚顯謨閣直學士,比又降中旨,王羲叔與郡,與羲叟除太府寺丞。物議太暄,頗為聖政之累。」疏入,改煥光州觀察使。

乙丑,詔:「自今除授及行遣有罪之人,並須經由三省及宰執進呈,方得施行;或有干求請托,乞御寶以行下者,重置於法。」

丙寅,張遇寇江州,守臣陳彥文視事始十日,固守不下。遇引去,江淮制置使劉光世截其後軍,破之。

丁卯,詔:「諸路都總管司走馬承受公事使臣,使舊法隸屬帥司。」先是政和中,改走馬承受為廉訪使者,其權與監司均敵;朝廷每有所為,輒為廉訪所議,樞密院藉以搖宰相,因復舊制。

戊辰,衛膚敏疏論:「先朝嬪御皆至行在,建承慶院以處之,又置升暘宮以治兵器及服御所須之物,而使內侍典其役。或母后戚裡之家,有所幹請,間以內批御寶行之,人言嘖嘖。望以承慶營繕付之揚州,升暘造作歸之有司,戚裡內侍有幹請過例者,勿復降出。其錫賚之費,量力支賜,則人言不戒而自孚矣。」上嘉納之。

金人圍棣州,守臣薑剛之率軍民拒守,不拔而去。

金洛索渡河,拔韓城縣。

初,京兆府路經略制置使唐重在關中,以將官曲方為沿河安撫使。方老而繆,統兵屯韓城,日以飲食蹴鞠為事。時河東經制使王𤫉在陝府,遣人渡河劫寨。洛索遂自慈、隰引兵而南,重遣兵馬都監、貴州刺史劉光弼賚金帛至河犒師。光弼至華州,聞敵逼河,遂留不進。洛索至河中府,官軍扼蒲州西岸。洛索患之,夜,潛由上流清水曲履水渡河,出龍門出,並河而南,距韓城四十里,方始覺,引兵遁去。光弼聞之,不歸長安而走邠、岐間。

先是榮州團練使陳迪,自瀘南安撫司走馬承受公事還行在,重以敵兵逼近,奏留迪提舉軍馬措置民兵以備敵。又有嘉州軍事推官王尚,被檄過岐下,重辟尚主管機宜文字,留長安。時京兆餘兵皆為經制使錢蓋調赴行在,重度金兵目入,以書別其父克臣曰:「忠孝不兩立,義不苟生以辱吾父。」克臣報之曰:「汝能以身殉國,吾含笑入地矣。」見者皆義之。

壬申,直龍圖閣、知秀州趙叔近罷,仍奪職。

時叔近既招降杭寇陳通,而言者論其嘗受賊金,由是免官,拘系於郡。

甲戌,金洛索攻同州,守臣直秘閣鄭驤死之。

先是驤聞帝幸維揚,上章請自楚、泗、汴、洛以迄陝、華,各募精兵鎮守,有急則首尾相應,庶幾敵勢不能沖決,不報。至是金兵及韓城,驤帥兵扼險擊之,師小卻。金人乘勝徑至城下,通判以下皆遁,驤獨曰:「我為太守,義在效死。」閉州門,赴井死。眾推前知沙苑監周良立青蓋於城上,軍民猶守禦。金人諭降,良曰:「苟無殺戮,當聽命。」許之,即授良定國軍節度使、知同州,惟遣十數騎入州學,取書籍而歸。州人感驤之義,斂葬之;後贈樞密直學士,諡威湣。

同州既破,王𤫉軍亂不能整。先是閤門祗候張昱棄慈州奔𤫉,𤫉乃命昱治陝,而率眾由金、商西人蜀。州縣震恐,欲閉關拒之。利州路提點刑獄張上行,破眾議迎𤫉屯興元府,供其衣糧。時叛賊史斌僭號興州,將攻興元府,𤫉遣統制官韋知幾、統領官申世景領兵拒之,復興州。既而𤫉留屯久,軍餉不繼,成都府路轉運判官趙開等乃率兩川民間助軍錢佐之,又以便宜截用遞歲應輸陝西、河東三路綱。川、陝屯西兵自此始。

初,直龍圖閣、知黃州趙令峸奉詔修誠,始畢,會張遇自江州西上,招令峸山城相見,飲以酒。令峸舉杯曰:「固知飲此必死,願諸君勿殺城中軍民。」遇掠曰:「酒誠有毒,以此試公耳。」奪潑地上,地裂有聲。群盜皆重令峸器識,引軍東去。未幾,丁進及群寇來犯,皆擊卻之。

乙亥,命守令勸農賑乏,罷獻助錢物。

金西北路都統鄂囉卒。鄂囉伐遼有大功,後追封鄭國王。

丙子,親衛大夫、甯州觀察使、知東上閤門事韋淵言:「橫行五司,尚未遵元豐舊制,乞並引進司歸客省,東、西上閤門合而為一,以省冗員。」從之。

丁丑,詔:「宗室歸朝官添差者勿罷,已去任者復還之。」始,議以軍興,悉罷州縣添差官以紓民力,至是惟二者得留。

己卯,金尼楚赫破汝州。

初,宗輔既渡河,議先攻汴京,且分兵趨行在。而東京留守宗澤增修守禦之備,城外千里,無糧可因。金人擾瀕河州郡,諸將請斷河梁,嚴兵自守,澤曰:「去歲城破,正坐此爾,尚可襲其軌邪!」命統制官劉衍趨滑州,劉達走鄭州,各率車二百乘,戰士二百人保護河梁,以俟大軍北渡。金人聞之,夜,斷河梁而遁。時孫昭遠既棄河南去,西京殘民無主,乃開門出降。宗翰入西京,以李嗣本知河南府,自屯西京大內,與澤相持。

金人既破汝州,將士挾西京北路提刑謝京以遁,金人擊殺之。州民王氏二婦為金兵所得,投漢水死,屍皆浮出不壞。軍校王俊收集潰兵,後據傘蓋山,有眾數萬。

庚辰,詔:「除京畿東、西、河北、北、陝西等路依元降指揮置巡社外,後來增置路分並罷。」

給事中劉玨試吏部侍郎;右諫議大夫衛膚敏試中書舍人,仍兼侍講。

膚敏在諫院才兩旬,言事至十數,黃潛善等忌之。會膚敏復論邢煥雖已易廉察,而孟忠厚尚仍舊官,詔曰:「邢煥,聯之後父,即以換武;忠厚系隆祐太后之親,宜體朕優奉之意。」膚敏及力辭新職。時玨亦論戶部尚書黃潛厚當避親,乃以潛厚為延康殿學士、提舉醴泉觀、同提舉措置戶部財用。膚敏既移官,遂與玨俱謁告不出。

以楊時為工部侍郎,時年七十五矣。入見,言自古聖賢之君,未有不以講學為先務者,帝深然之。

中書舍人劉觀試給事中。觀上言:「今日之患,在中國不在外敵,在朝廷士大夫不在邊鄙盜賊。願陛下委諫官、御史,取崇寧以來饕餮富貴最無狀之人,編為一籍,已死者著其惡,未死者明其罪,如以開邊用兵進,以花石應奉進,以刻剝聚斂進,以交賄權官進,類為數十條,概其罪惡,疏其名氏,有司鏤版,播告天下,與眾棄之。如此,外敵莫不畏,盜賊莫不服,然後忠賢安於朝,而中興之業可得而定。」帝嘉納,命台諫具名以聞。後不果行。

丁進既去壽春,宗澤遣使招之,進納款。澤以便宜補授言於朝,詔進充京城西壁外巡,以所部赴京城四面屯駐。

溫、杭二州上供物,几案有以螺鈿者,帝惡其靡,命碎之通衢。

乙酉,帶禦器械張俊自杭州移兵討蘭溪僧居王。破之。

初,建卒張員等既叛,統制官、朝請郎王淮雖駐兵城下,未能破賊。有軍校魏勝者,獨不從亂,頗能調護其黨。至是有詔招安,員等聽命。守臣張勤、提舉常平公事王浚明,皆坐失職罷去。會淮治喪,乃起復故官,知建州,使之撫定,而以勝為承信郎、權本州兵馬監押。時員等雖開門,然軍情猶未定也。

是歲,夏改元正德。

續資治通鑑/卷099·卷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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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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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九十九】起強圉協洽七月,盡八月,凡二月。

秋,七月,己丑朔,詔:「諸路常平司見在金銀,並起發赴行在。」

自宣和末,群盜蜂起,其後勤王之兵,往往潰而為盜。至是祝靖、薛廣、黨忠、閻瑾、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餘萬人。李綱為上言:「今日盜賊,當因其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則易叛,而徙之則致疑,須以術制之,使由而不知。」乃命御營司委官,凡潰兵之願歸營與良農願歸業者聽之,又擇其老弱者縱之。其它以新法團結,擇人為部隊將及統制官,其首領皆命以官,分隸諸將,由是無叛去者。獨淮甯之杜用、山東之李昱、河北之丁順、王善、楊進,皆擁兵數萬,不可招;而拱州黎驛、單州魚台亦有潰卒數千為亂。綱以為專事招安,則彼無所畏憚。庚寅,帝乃詔王淵討用,劉光世討昱,韓世忠、張俊分討黎驛、魚台潰卒。

時昱犯沂州,守臣閉門,以官妓遺之,乃去。至滕縣,掠民有董氏女,色美,欲妻之,董氏罵昱而死,自費縣引兵圍長清,光世遣其將喬仲福追擊,斬之。既而用亦為淵所殺,餘悉殄平。丁順嘗為滄州兵馬鈐轄,王善雷澤尉,皆以罷從軍,不得志。楊進以其才為淵所忌,懼罪,亡去,號沒角牛,兵尤眾。又,李孝忠既破襄陽,擾西郡,綱以范瓊反側不自安,因命瓊討孝忠,使離都城,且示不疑之意。瓊乃將所部赴行在。而丁順等皆赴河北招撫司自效。盜益衰。

辛卯,籍東南諸州神霄宮田租及贍學錢以助國用。

諫議大夫宋齊愈罷職。言者論齊愈在皇城司,首書「張邦昌」字以示議臣,遂下臺獄。

甲午,右監門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士珸,以義兵復洺州。

初,士珸從上皇北遷,次洺州城東五里,欲遁還據城,謀未就而敵圍已合。士珸徒步抵武安縣,縣官資以衣冠、鞍馬,少壯者百餘人,從至磁州,乃召集義軍以解洺圍,不旬日,得兵五千,歸附者至數萬,以王江、李京將之。先是知洺州王麟,自將勤王兵千人至大名,既以母老求去,帝遣之。及金萬戶吚圍洺州,麟帥軍民以城迎拜;軍民怒,並其家殺之,獨統制官韓—在城中。士珸至邯鄲,統制官李琮亦以兵會,力戰破圍,翼日入城,部分守禦。金人復來攻,士珸厲將士,以火砲中其攻具,復以計獲其將領,乃解圍去。士珸,濮安懿王曾孫也。

金主賜左副元帥宗翰券書,除反逆外,咸赦勿論。

乙未,以范瓊為定武軍承宣使、御營使司同都統制。

丙申,詔:「諸路米綱,以三分之一輸行在,其餘赴京師。」時京師軍民方闕食,故命濟之,仍以空舟載六曹案牘及甲器赴行在。

江淮發運副使向子諲言:「去歲閏月,得淵聖皇帝蠟詔,令監司、帥守募兵勤王。臣即時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間,視之漠然;間有團結起發,類皆兒戲,姑以避責。唯淮東一路,臣親率諸司,粗成紀律。今京城已失,二帝播遷,夫復何言!然儻置賞罰而不行,臣恐諸路玩習故常,恬不知畏。願詔大臣案劾諸路監司不勤王者,與夫號為勤王而滅裂者,悉加顯黜,以為將來誤國忘君之戒!」詔諸路提刑司究實以聞。

戊戌,朝請郎、知海州魏和言:「海州至登、萊最近,而登、萊復與金人對境。近聞金人于燕山造舟,欲來東南。望造戈船,修樓櫓,依登、萊例,屯兵二三千以備緩急。」許之。

東都宣武卒杜林戍成都,謀叛,伏誅。

初,平陽府吏張昱坐法黜,既而亡歸,聚眾數千。會磁州無事,軍民迎昱權領州事,金人屢過其境,皆不攻。至是以昱為閤門祗候、知磁州。俄金人復來,磁無城,不可守,昱率其眾以奔,金人破磁州。

淵聖皇帝自雲中至燕山府,居湣忠寺。

辛丑,右正言鄧肅,請竄斥張邦昌偽命之臣;右司諫潘良貴,亦言宜分三等定罪。帝以肅在圍城中,知其姓名,令具上。肅言:「叛臣之上者,其惡有五:一,諸侍從而為執政者,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李回是也;二,諸庶官及宮觀而起為侍從者,胡思、朱宗、周懿文、盧襄、李擢、范宗尹是也;三,撰勸進文與撰赦書者,顏博文、王紹是也;四,事務官者,金人方有立偽楚之語,朝士遂私訂十友為事務官,講求冊立之儀,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無所不至;五,因邦昌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為上等,置之嶺外。次者,其惡有三;一,執政,侍從、台諫稱臣于偽楚及拜於庭者,如馮澥、曹輔、李會、洪芻、黎確諸人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願為奉使,如黎確、李健、陳戩者。已上乞定為次,於遠小處編管。」時王時雍、徐秉哲已先竄,乃詔吳幵移韶州,莫儔移惠州;盧襄、范宗尹、朝奉郎朱宗責衡、鄂、嶽三州,並安置。馮澥、李會並降三官,為秘書少監,分司南京,澥成州、會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貶隰州團練副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劍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編管;朝請大夫黎確,朝散郎李健,尚書虞部員外郎陳戩,並與遠小監當;承議郎、侍御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無為軍胡唐老,奉議郎、守殿中侍御史馬伸,朝散郎、監察御史齊之禮,朝請郎、新知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俁,皆降二官。撰勸進文及事務官,令留守司具姓名申尚書省。唐老、舜明、俁皆坐嘗為台官,伸嘗請邦昌復辟而不自言,故例貶秩。

觀文殿學士耿南仲,龍圖閣學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奪職奉祠,用鄧肅再疏也。

壬寅,侍御史胡舜陟,除秘閣修撰、知廬州。

時淮西盜賊充斥,舜陟至,修治城池、樓櫓、戰棚,又增築東西水門,固濠壘以備衝擊,廬人始安。

癸卯,尚書右丞呂好問罷,以資政殿學士知宣州。

好問與李綱論事不合,會鄧肅奏偽命臣僚。其言事務官微及好問。帝劄示綱曰:「好問心跡與餘人不同,言者所不知,仰尚書省行下。」好問慚,力求去,且上疏自理曰:「昨者邦昌僭號之時,臣若閉門避事,實不為難。念臣世受國恩,異於眾人,故忍恥含垢,逭死朝夕,不避金人滅族之禍,遣使賚書陛下。天佑神助,得睹今日中興之業,臣之志願畢矣。若不速為引退,使言者專意於臣而忘朝廷之急,則兩失其宜。」疏入,乃有是命。

延康殿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宮許翰守尚書右丞。靖康中,李綱與翰同在樞府,知其賢,至是力薦於帝,遂用之。

腰斬宋齊愈於都市。齊愈初赴獄,以文書一縑囊授張浚曰:「齊愈不過遠貶,它時幸為我明之。此李會勸進張邦昌草稿也。」時御史王賓劾齊愈未得實,聞有文書在浚所,遽發篋取之。賓密諭會,使自辨析而證齊愈,齊愈引伏。法寺當齊愈謀叛斬,該大赦,罰銅十斤。帝曰:「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乃命殺之。

甲辰,孟忠厚充徽猷閣待制,提舉迎奉元祐皇后一行事務;尚書司封員外郎楊邁沿路計置糧草,濟渡舟船。

乙巳,詔幸東南,來春還闕。

時黃潛善、汪伯彥皆欲奉帝南幸,李綱極論其不可,且言:「自古中興之主,起於西北,則足以據中原而有東南;起東南,則不足以復中原而有西北。蓋天下精兵健馬,皆在西北,委而去之,豈唯金人乘間以擾關輔,盜賊且將蜂起,跨州連邑。陛下雖欲還闕,且不可得,況治兵制敵以迎還二聖哉!為今之計,或當暫幸襄、鄧以系天下之心。蓋襄、鄧西鄰川、陝,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進援,南通巴蜀,可以取貨財,東連江、淮,可以運穀粟,山川險固,民物淳厚。今冬計且駐蹕,俟兩河就緒,即還汴都,策無出於此者。」帝乃收還手詔,許幸南陽,以范致虛知鄧州,修城池,治宮室;又降鹽鈔、錢帛,付京西南路轉運副使範之才儲糧草,且漕江、湖綱運,自襄、漢,蜀貨出歸、峽以實之。遷戶部侍郎黃潛厚為本部尚書,提舉巡幸一行事務;膳部員外郎陳兗掌頓遞,虞部員外郎李儔調具芻粟,直秘閣、江淮發運副使李祐為隨行轉運使,於秋末冬初啟行。

張愨言:「戶部財用,唯東南歲運,最為大計。自治平、嘉祐以前,輪發運使一員在真州催督江、浙等路糧運,一員在泗州催督真州至京糧運。自奸臣變亂祖宗轉般倉法,每歲失陷,不可勝計。望依舊法,責發運司官分認逐季地分,各行檢察催促。」從之。

丁未,詔:「兵部郎官、太常寺官各一員,內侍二員,詣京師奉迎所藏太廟神主赴行在。」

帝命京城留守宗澤移所拘金使於別館,優加待遇。澤奏曰:「臣不意陛下復聽奸謀,浸漸望和,為退奔計。營繕金陵,奉元祐太后,遣官奉迎太廟木主,棄河樂、河西、河北、京東、京西、淮南、陝右七路生靈如糞壤草芥,略不顧惜;又令遷金使別館,優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金人情款何以如是之厚,而於國家訏謨何以如是之薄?臣之樸愚,必不敢奉詔。」又請帝回鑾,表略云:「臣前在臨濮兵寨中,實憂群臣無識,恐贊陛下去維揚、金陵。又見京城有賊臣張邦昌僭竊,與范瓊輩擅行威福,所以暫乞駐蹕南都,以觀天意,以察人心,仰蒙聽從。今復被恩差知開封府事,到任二十餘日,物價市肆,漸同平時。每觀天意,眷顧清明;每察人心,和平逸樂。官吏軍民,皆稱京師朝宗之域,陛下歸正九重,是王室再造也。願陛下早降敕命,示以整頓六師,謁款宗廟之日,毋聽奸邪,陰與敵人為地,不勝幸甚!」詔賜澤襲衣金帶。

以張浚為殿中侍御史。

詔:「明達皇后、明節皇后應于典禮,並依溫成皇后故事施行。」

己酉,罷四道都總管。

初,李綱請於陝西、京東、西、河北東路各置制置使,假以便宜,遠近相援。帝遂罷四總管而置諸路制置使。時西道都總管孫昭遠初至河南府,調陝西、河北義兵合萬人,柵伊陽,使民入保。至是昭遠改除京西北路制置使。

庚戌,詔諸兵八月會行在,後期者必誅。

癸丑,衛尉少卿衛膚敏言:「汴都蹂踐之餘,不可復處。瞧陽封域不廣,而又逼近河朔,敵易以至。唯建康實古帝都,外連江、淮,內控湖、海,為東南要會。伏唯觀察時變,從權慮遠,趣下嚴詔,夙期東幸,別命忠勇大臣總領六師,留守京邑;又行清野于河北、山東諸道,俟軍聲國勢少振,然後駕還中都,則天下定矣。」中書舍人劉玨亦言:「當今之要,在審事機,愛日力。自金北歸,已再逾時,陛下中興,亦既數月,而六飛時巡,靡所定止,攻戰守備,闕然不講。臣聞近臣有欲幸南陽者,南陽密邇中原,雖易以號召四方,但今日陳、唐諸郡,新刳於亂,千乘萬騎,何所取給!夫騎兵,金之長技,而不習水戰。金陵天險,前據大江,可以固守;東南財力富盛,足以待敵。」于時汪伯彥、黃潛善皆主幸東南,故士大夫率附其議。

乙卯,改靖康軍為保成軍,以守臣折可求言其犯年號也。

丙辰,張所、王燮、傅亮辭行。

先是李綱建議遣所、亮措置兩河,乃白帝,賜所內府錢百萬緡,為半年之費,給空名告千餘道,又以京畿卒三千人為衛,將佐官屬,許自辟置。

所請置司北京,招諭山寨民兵,俟就緒日渡河,先復懷、衛、浚州及真定,次解中山之圍,給地養民為兵,如陝弓箭手法。初,靖康之割兩河也,所為御史,獨建言以蠟書募河朔民兵入援,士民喜,故所之聲滿河朔。

亮請置司陝府,從之。亮,西人,習古兵法,綱謂可為將,奏用之。亮復言:「今經制司所得兵才萬人,皆盜賊及潰散之卒,未經訓練,難以取勝。陝西正兵及弓箭手皆精銳,舊以童貫賞罰不當,陷於民間;若厚資給以募之,不旬日可得二萬人,與正兵相表裡,度州縣可復即復之。」

所、亮既行,兩河回應。黃潛善疾綱之謀,建議遣河北經制使馬忠節制軍馬,俾率兵渡河。有雄州弓手李成者,勇聞河朔,積功為本縣令。雄州失守,成妻子為亂兵所殺,成以眾來歸,累官忠州防禦使。潛善令將所部,與忠同搗敵虛;綱復奏以河北制置使張渙為副,於是權始分矣。

曹勳自燕山間行至南都,以上皇所授御衣進。帝見衣中八字,泣以示輔臣。

詔華國靖恭夫人李氏杖脊配軍營。李氏私侍張邦昌,及邦昌還東府,李氏送之,有語斥乘輿。帝命即內東門推治,李氏辭服,帝由是有誅邦昌意矣。

丁巳,詔慰撫東南諸路。

先是經制使翁彥國,被旨修江寧城池、宮室,兩浙轉運判官吳昉助之。有擊登聞鼓者,訴其橫斂,黃潛善、汪伯彥以彥國女為綱弟維婦,因密啟之。會彥國卒,因落昉職,與宮觀;並撫慰東南,仍起復直龍圖閣趙明誠知江甯府兼江東經制副使。

傅雱等至鞏縣,檄河陽具舟,金守臣張巨不納。雱曉諭之,巨馳使雲中,請命于左副元帥宗翰,九日而還,雱乃得濟。

金左副元帥宗翰奏:「河北、河東府鎮州縣,請擇前資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民。」金主遣耶律暉等從宗翰行,詔黃龍府路、南京路、東京路於所部各選如耶律暉者遣之。

是日,賜故淄州團練使、廣南西路兵馬都監、知融州李拱家銀帛,以拱領兵入援京城,死於敵也。

賊史斌據興州,僭號稱帝;守臣向子寵棄城遁。斌遂自武興謀入蜀,成都府、利路兵馬鈐轄盧法原與本路提點刑獄邵伯溫共謀遣兵扼劍門,斌乃去。法原,秉之子;伯溫,雍之子也。

八月,戊午朔,洪芻等流竄有差。

初,芻等坐圍城中事屬吏,帝命馬伸劾之。獄具,芻坐納景王寵姬曹氏,降授朝散郎;陳沖坐括金銀自盜,與宮人摘花飲酒,朝請郎金大均坐盜禁中麝臍,私綱喬貴妃侍兒喬氏,朝散大夫周懿文,朝議大夫張卿材,朝奉郎李彝,皆坐與宮人飲酒,朝請郎王及之,坐苦辱甯德皇后女弟,皆辭服。議者以芻、沖、大均當死,帝以新政,重于殺士大夫,乃詔芻、沖、大均長流沙門島,責懿文、卿材、彝、及之為隴、文、茂、隨四州別駕,懿文英州、卿材雷州、彝新州、及之南恩州安置。

徙宗室于江淮以避敵,願留京師者聽之,於是南班至江寧者三十餘人。又移南外宗正司於鎮江府,西外於揚州。

杭州軍亂。

帝初立,遣勤王兵還諸道,杭兵才三百,其將得童貫殘兵與俱,軍校陳通等謀為變。至是軍士縱火,殺士曹參軍及副將白均等十二人。翼日,執守臣龍圖閣直學士葉夢得,詣金紫光祿大夫致仕薛昂家,殺兩浙轉運判官吳昉。轉運判官顧彥成聞亂,亟奔湖州。眾乃推通等七人為首,囚夢得,逼昂權領州事。浙東安撫翟汝文聞變,自將七千人屯西興,且奏請浙西兵受其節制。

己未,元祐太后發京師。

庚申,劉光世為奉國軍節度使,韓世忠為定國軍承宣使,張俊落階官,並賞平賊功也。

辛酉,洺州防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李庠為東京副留守,以郭仲荀將所部扈元祐太后至南京故也。

御營司都統制范瓊將至襄陽,李孝忠聞之,率兵犯荊南府,入其郛,置酒高會。瓊敗之,孝忠率眾趨景陵。

以李綱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黃潛善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先是綱奏以秋末幸南陽,帝已許之。既而潛善與汪伯彥力請幸東南,綱謂人曰:「天下大計,在此一舉,國之存亡,於是焉分,吾當以去就爭之。」一日,留身奏事,言:「臣近都屢蒙宸翰,改正已行事件,又所進機務,多未降出,此必有間臣者。」因極論君子、小人不可並立,且言疑則當勿用,用則當勿疑,帝但勉慰之。後數日,遂有並相之命。

張愨兼御營副使。癸亥,命御營使大閱五軍人馬。自是執政皆有親兵。

丁卯,張愨言:「河朔之民,憤於兵亂,自結巡社。請依唐人澤潞步兵、三河子弟遺意,聯以什伍而寓兵於農,使合力抗敵,且從靖康詔旨,以人數借補官資,仍仿義勇增修條畫,下之諸路。」乃以忠義巡社為名。其法:五人為甲,五甲為隊,五隊為部,五部為社,皆有長;五社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總首。甲長以上免身役;所結及五百人已上,借補官有差。都總首滿二年無過者,並補正。犯階級者杖之。歲十月,案試於縣,仍聽守令節制。歲中,巡社增耗者,守貳、令尉黜陟皆有差。

己巳,詔:「諸路兵非專被旨者,毋得會行在。」

是日,傅雱等至河陽,金遣接伴使王景彝來迓,止許雱以五百人自隨,日行百八十里。

初,尊元祐皇后為元祐太后,尚書省謂元學犯后祖諱,請以居宮為稱。至是,庚午,更稱隆祐太后,所居名隆祐宮。

壬申,先是河北宣撫使張所,招徠豪傑,以忠翊郎王彥為都統制,效用人岳飛為準備將。飛初補承信郎,以戰功遷秉義郎。帝初立,上書論黃潛善、汪伯彥不圖恢復,以越職奪官。至是歸所,所問曰:「汝能敵幾何?」飛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謀。欒枝曳柴以敗荊,莫敖采樵以致絞,皆謀定也。」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借補修武郎、閤門宣贊舍人,充中軍統領。飛因進說曰:「國家都汴,恃河北以為固,苟馮據要衝,峙列重鎮,則京師根本之地固矣。招撫能提兵壓境,飛唯命是聽。」所壯之,借補武經郎。

趙子崧言杭州軍變,遣京畿第二次劉俊往捕,又命御營統制辛道宗將西兵二千討之。

癸酉,耿南仲責授單州團練副使,南雄州安置。

乙亥,李綱罷。

先是張所至京師,河北轉運副使、權北京留守張益謙,附黃潛善意,奏所置司北京不當,又言招撫司置後,河北盜賊愈熾,不若罷之。綱言:「所留京師招集將佐,今尚未行,不知益謙何以知其騷擾?朝廷以河北民無所歸,聚而為盜,置司招撫,因其力而用之,豈由置司乃有盜賊!今京東、西群盜公行,攻掠郡縣,亦豈招撫司過邪!時方艱危,朝廷欲有經略,益謙小臣,乃敢以非理沮抑,此必有使之者。」時傅亮軍行才十餘日,汪伯彥等以為逗留,覆命宗澤節制之,使即日渡河。亮言:「今河外皆屬金人,而遽使亮以烏合之眾渡河,不知何地可為家計,何處可以得糧?恐誤大事。」綱為之請,潛善等不以為然。綱極論:「潛善、伯彥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職。臣每念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嘗不與潛善、伯彥熟議,而二人設心如此。」既而潛善有密啟,翼日,帝批「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罷經制司,赴行在。」綱留御批再上,帝曰:「如亮人才,今豈難得?」綱曰:「亮謀略知勇,可為大將,今未嘗用而遽罷之,古之用將,恐不如此。」帝不語。綱退,亮竟罷職。綱復求去,帝召綱曰:「卿所爭,細事耳,何為出此?」綱曰:「人主之職在論相,宰相之職在薦賢。方今人才以將帥為急,恐不可為細事。 」

殿中侍御中張浚復論綱雖負才氣,有時望,然以私意殺侍從,典刑不當,不可居相位;又論綱杜絕言路,獨擅朝政,事之大小,隨意必行,買馬之擾,招軍之暴,勸納之虐,優立賞格,公吏為奸,擅易詔令,竊庇姻親等十數事。帝乃召朱勝非草制,責綱以「狂誕剛愎,謀謨弗效,既請括郡縣之私馬,又將竭東南之民財。以喜怒自分其賢愚,致賞罰弗當於功罪。出令允符於清議,屢抗執以邀留;用刑有拂於群情,必力祈於親劄,以至帖改已畫之旨,巧蔽外姻之奸。茲遣防秋,實為渡河之擾,預頒告命,厚賜緡錢,賞逾百萬之多,僅達京師而止,每敦促其速進,輒沮抑而不行,設心謂河,專制若此!」時浚章未下,綱所坐,皆潛善密以傳勝非者。翼日,遂罷綱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綱在相位凡七十五日。

鄧肅言:「人主職在任相,陛下初登九五,召李綱於貶所,任以台衡,待之非不專也;但綱學雖正而術疏,謀雖深而機淺。陛下嘗顧臣曰:『李綱真以身殉國者!』今遽罷之,責辭甚嚴,既非台章,又非諫疏,不知遣辭者何所據依?且兩河百姓,數月無所適從,及綱措置一月,而兵民稍已安集。偽楚之臣,紛然皆在朝列,及綱先逐邦昌,而叛黨罪已稍正。今綱去。則二事將何如哉!」肅尋與郡。

許翰亦言:「綱忠義英發,舍之無以佐中興。今綱既罷,留臣無益。」因力求去,帝未許。然潛善等皆有逐之之意矣。

丙子,浙東安撫翟汝文以兵七千渡江。先是杭賊陳通等紿汝文來受降,及至城下,賊不聽命,汝文復還越州。於是通等盡刺城下強壯為軍,有眾數萬。

丁丑,隆祐太后發南京,郭仲荀部禁旅從,且制置東南諸盜。

己卯,黃潛善、汪伯彥共議,悉奏罷李綱所施行者。是日,先罷諸路買馬,唯陝西諸州各買百匹,其勸民出財助國指揮勿行。已而傅亮以母病歸同州,張所亦以罪貶,招撫、經制司皆廢矣。

庚辰,詔:「榜諭為盜軍民,率眾歸降,當赦其罪,仍審量事理,命以官資。若敢抗拒,仍舊為惡,則掩殺正賊外,父母妻子並行處斬。如大兵會合已到城下,改過出降,放罪推賞。仍令監司召募土豪,自率鄉兵會合討蕩,亦許先次借補官職。」

辛巳,顏岐復為御史中丞,辭不拜,改工部尚書。

壬午,斬太學生陳東、撫州進士歐陽澈於都市。

先是帝聞東名,召赴行在。東至,上疏言宰執黃潛善、汪伯彥不可任,李綱不可去,且請上還汴,治兵親征,迎請二帝。其言切直,章凡三上,潛善等思有以中之。會澈亦上書詆用事者,其間言宮室燕樂事,潛善密啟誅澈,並以及東。東始未識綱,特以國故,至為之死,行路之人有為哭者。東死年四十二。

甲申,許景衡為御史中丞。

中書舍人朱勝非試禮部侍郎,仍兼直學士院。

乙酉,遣使往諸路撫諭。

時以金人南侵,朝命隔絕,盜賊踵起,乃遣朝臣分往諸路,體訪官吏廉汙,軍民利病。殿中侍御史馬伸使湖、廣,吏部員外郎黃次山使京東、西,兵部員外郎江端友使閩、浙,監察御史寇防使江、淮。時祠部員外郎喻汝礪往四川劃刷錢物,王燮、王忠經制河東、北,錢蓋在陝西,因就命之。尋詔所至決獄,即死罪當議者,許酌情減降以聞。

許景衡言:「臣聞議者多指開封尹宗澤過失。臣自渡淮,聞澤誅鋤強梗,撫循善良,又修守禦之備,歷歷可觀。臣竊歎慕,以為去冬京城有如澤等數輩相與維持,則其禍變未至如此其酷也。且開封宗廟社稷之所在,苟欲較澤小疵,別選留守,不知今之搢紳,威名政術加於澤者,復有何人?」帝大悟,仍封景衡奏示澤,澤賴以安。

景衡又言:「南陽無險阻城池,而密邇盜區,且漕運不繼,不如建康天險可據,請定計巡幸。」

丙戌,尚書右丞許翰,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

陳東死,翰謂所親曰:「吾與東皆爭李相者,今東戮東市,吾在廟堂,可乎!」乃力求去,故有是命。

金以宗輔為右副元帥,駐兵燕京。宗輔性寬恕,好施惠,尚誠實,燕人安之。

金主詔曰:「河北、河東郡縣,職員多闕,宜開貢舉取士以安新民。」有司以遼、宋取士之制不同為請,命南北各因其所習之業取士,號為南北選。

真定拘籍境內進士試安國寺,宋進士褚承亮亦在籍中,匿而不出。軍中知其才,嚴令押試,與諸生對策。主文者侍中劉宵,故遼官,降于金,憤宋助伐金,發策,問宋上皇先道,少帝失信,舉人承風旨,極口詆毀。承亮起,詣宵曰:「君父之過,豈臣子所宜言邪!」長揖而出,宵為之動容。餘悉放第,凡七十二人,遂號「七十二賢榜」。狀元許必仕為郎官,一日,出左掖門,墮馬,首中閫石死。宵薦承亮和槀城縣,承亮棄去。

傅雱、馬識遠至雲中,金左副元帥宗翰在涼陘未還,左監軍完顏希尹遣其大理卿、昭文館學士李侗館伴,問雱使指,雱以二帝表文及國書授之。凡六日,乃得見希尹與右監軍耶律伊都,權知樞密院事時立愛,席地重氈,參決堂上,兵部尚書高慶裔立其旁,雱跪聽其語。希尹先言南朝不割三鎮事,又言:「通問之初,安可遽及二帝!即不得請,殆欲以兵取之邪?」雱遜謝再三,乃罷就舍。

續資治通鑑/卷098·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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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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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九十八】起強圉協洽五月,盡六月,凡兩月。

諱構,徽宗第九子,母曰顯仁皇后韋氏,大觀二年五月乙巳,生帝於大內,赤光照室。八月,賜名,除建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封蜀國公;三年,封廣平郡王;宣和三年,進封康王。資性郎悟,好學強記,日誦千餘言,挽弓至一石五斗。欽宗立,改元靖康,人拆其字,謂十二月立康王也。金兵至汴京,奉使軍前,意氣閒暇。宗翰謂非親王,遂更請肅王為質,帝始得還。八月,被命再使軍前議和,卒不赴,留相州。閏十二月,欽宗詔帝為兵馬大元帥,開府相州。二年四月,欽宗北遷,張邦昌奉元祐皇后垂簾聽政,命帝嗣統。帝次南京,百官上表勸進,乃許。

五月,庚寅朔,兵馬大元帥康王即皇帝位於南京,築壇天治門左,作冊告天,撰文肆赦。適太常寺主簿張浚自京師至,因以浚攝太常少卿,導引行事。昧爽,登壇受命,冊曰:「嗣天子臣構,敢昭告於昊天上帝:金人內侵,二帝北狩,臣構以道君皇帝之子,奉宸旨以總六師,握兵馬元帥之權,倡義旅以先諸將,冀清京邑,復兩宮。而百辟卿士,萬邦黎獻,謂人思宋德,天眷趙宗,宜以神器屬於臣構。辭之再四,懼不克負荷。萬口一辭,咸曰不可稽皇天之寶命。栗栗震惕,敢不欽承。」讀畢,帝南鄉慟哭久之,即位於應天府治之正廳,簾陛如殿儀。張邦昌率百官稱賀。改元,大赦天下。命西京留守修奉祖宗陵寢;罷青苗錢;應死及歿于王事者並推恩;奉使未還者,祿其家一年;選人在職、非在職者並循資;臣僚因亂去官者,限一月還任;潰兵、群盜,咸許自新;系欠官負,不以名色皆免;南京及大元帥府嘗駐軍一月以上者,夏稅悉蠲之;應天府特奏名舉人並與同出身,免解人與免省試;諸路特奏三舉以上及宗室嘗預貢者並推恩;州郡保守無虞者推賞;應募兵勤王之人,以所部付州縣主兵官訖赴行在;中外臣庶並許直言;自今命官犯罪,更不取特旨裁斷;布衣有材略者,令禁從、監司、郡守限十日各舉一員,餘如累朝故事。以黃潛善為中書侍郎,汪伯彥同知樞密院事。

是日,元祐皇后東京撤簾。

辛卯,尊靖康皇帝為淵聖皇帝,元祐皇后為元祐太后。詔:「宣仁聖烈皇后,有安社稷大功,奸臣懷私,誣衊聖德,可令國史院摭實刊修,播告天下。」

翁彥國知江寧府兼江南東、西路經制使、賜鈔鹽錢十萬緡,使修江寧城及繕治宮室,以備巡幸。

寶文閣直學士趙子崧請對,略謂:「開邊之患,驗在目前。今熙河五路進築州軍堡寨,不系緊要控扼去處,並宜罷功。明諭夏人,示以德意。諸郡守戍之兵,分屯陝西見在兵馬與河東、北之兵合六萬人,分為三屯,一屯澶淵之間,一屯河中、陝、華之間,一屯青、鄆之間。平時訓練以備非常,萬一敵騎南渡,則並進深入,以搗燕山之虛,焚舟渡河,人自為戰,功未必不成也。」

壬辰,詔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張邦昌為太保、奉國軍節度使,封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參決大事。以范訥為京城留守,劉光世為省視陵寢使。耿延禧、董耘、高世則並提舉萬壽觀,留行在,延禧、耘仍兼侍讀。趙子崧為延康殿學士、知鎮江府,梁揚祖為徽猷閣待制、知揚州、隨軍應副黃潛厚試戶部侍郎,范致虛知京兆府、充南道都總管,河北轉運判官顧復本為北道副總管,張深充龍圖閣直學士、知熙州,直徽猷閣、陝府西路計度轉運副使王庶升直龍圖閣、知延安府。

胡舜陟言:「今日措畫中原,宜法藝祖命郭進、李漢超、董遵誨等守邊之術,以三京、關陝析為四鎮,拱、滑、潁昌隸東京,鄭、汝、河陽隸西京,恩、濮、開德隸北京,同、華、陝府隸京兆。擇人為節帥,使各以地產之賦,養兵自衛,且援鄰鎮。又,京帑積錢千餘萬緡,宜給四鎮為糴本。若四帥得人,庶幾中原不失,江左可居。」詔付三省。未幾,舜陟罷去,議遂格。

癸酉,遙尊韋賢妃為宣和皇后。舊制,帝母稱皇太妃,至是以道君皇帝在行,特上尊號。

立嘉國夫人邢氏為皇后。

門下侍郎耿南仲罷為觀文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帝薄南仲為人,因其告老,故有是命。

甲午,資政殿大學士李綱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趣赴闕。先是黃潛善、汪伯彥自謂有攀附功,擬得相,帝恐不厭人望,乃外用綱。二人不平,因與綱忤。

直龍圖閣、權應天府朱勝非,召試中書舍人,延康殿學士何志同知應天府,楊維忠為建武軍節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賞翊戴功也。

黃潛善、汪伯彥議罷民兵及降盜,而揀其士馬之精銳者隸五軍。是日,以孔彥威為東平府兵馬鈐轄,劉浩為大名府兵馬鈐轄,丁順為滄州兵馬鈐轄,秉義郎王善為雷澤尉。浩所將皆民兵,而順與彥威,帥府所降諸盜也。未幾,順、善作亂于河北。

乙未,恭謝鴻慶宮,帝大慟,郡臣皆哭。

先是太常卿劉觀,在圍城中與汪藻謀,夜以栗木更刻祖宗諸後神主二十四,而取九廟累朝寶冊,悉埋之太廟。至是觀導駕,因陳其事,帝嘉歎久之。

以五月二十一日為天申節。

尚書右丞馮澥,罷為資政殿學士、知潼川府,李回知洪州,呂好問守尚書右丞。好問持元祐太后手書來賀,帝勞之曰:「宗廟獲全,皆卿之力。」遂有是命。

王時雍提舉成都府玉局觀。言者論:「時雍留守東京,金人取皇族,遣之殆盡。及取其婿太學博士熊彥詩,則設計為免。自以身兼將相,請用二府韉蓋,又竊禁中寶物,以遺金使為名,有何面目復居都堂!」遂有是命。自是受偽命諸臣稍稍引退矣。

詔:「自今天文休咎,並令太史局依經奏聞;如或隱蔽,當從軍法。」

李綱至太平州,聞帝登極,上時事,略謂:「和不可信,守未易圖,而戰不可必勝。」又言:「恭儉者,人主之常德;英哲者,人主之全才。繼體守文之君,恭儉足以優於天下;至於興衰撥亂,則非英哲不足以當之。惟英,故用心剛,足以斷大事而不為小故所搖;惟哲,故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所間。在昔人君,惟漢之高、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藝祖、太宗,克體此道,願陛下以為法。」

金宗翰既班師,留諸帥分守河東、北地:萬戶尼楚赫屯太原,洛索屯河中,副都統素赫屯真定,蒙克進據磁、相,渤海萬戶大托卜嘉圍河間。是日,命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馬忠、沂州觀察使張煥將所部合萬人,自恩、冀趨河間以襲之。

丙申,呂好問兼門下侍郎。

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徐處仁為大名尹、北道都總管。

初,南都之圍,處仁在城中,都人指為奸細,殺其長子直秘閣庚,處仁感疾,至是力疾入見而行。

簽書樞密院事曹輔卒。

時前執政皆免,輔獨留。始至南都,首陳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拔人才以待駕馭;四曰經制盜賊,恩威並行,叛則討之,服則舍之;五曰裂近邊之地為數節鎮以謹秋防。帝嘉納。未幾,以病卒,諡忠達。

丁酉,黃潛善兼御營使,同知樞密院事汪伯彥兼御營副使。

初制,殿前、侍衛馬步司三衙禁旅合十餘萬人,高俅得用,軍政懈弛,靖康末,衛士僅三萬人,及城破,所存無幾。至是殿前司以殿班指揮使左言權領,而侍衛二司猶在東京,禁衛寡弱。諸將楊惟忠、王淵、韓世忠以河北兵,劉光世以陝西兵,張俊、苗傅等以帥府及降盜兵,皆在行朝,不相統一。乃置御營司,總齊軍政,因所部為五軍,以王淵為都統制,韓世忠、張俊、苗傅等並為統制宮,又命劉光世提舉使司一行事務。潛善、伯彥別置親兵各千人,優其廩賜,議者非之。

詔翟興團結義兵,保護祖宗陵寢。

遣統制官薛廣以三千人出內黃,張瓊以二千人出開德,共復磁州。

邵溥為京城副留守。

王時雍責授安化軍節度副使,黃州安置,以言者論時雍圍城中擅行三省事也。

吳幵自陳:「國家禍變,不能死節,乞正典刑。」詔以龍圖閣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

莫儔自陳:「久留敵營,備遭困辱,乞置散地。」詔以述古殿直學士提舉亳州明道宮。

戊戌,詔贈李若水觀文殿學士,賜其家銀帛五百匹、兩,官子孫五人。

以路允迪、耿延禧為京城撫諭使。王倫遷朝奉郎,假刑部侍郎,充大金通問使,進士朱弁為修武郎,副之;又以傅雱假工部侍郎,充通和使,武功大夫趙哲副之。

倫家貧無行,以任俠往來京、洛間。京城破,淵聖御宣德門,都人喧呼,倫乘勢徑造御前曰:「臣能彈壓。」帝解所佩夏國寶劍賜之。倫曰:「臣未有官,豈能服眾!」帝亟取片紙書王倫除兵部侍郎。倫與惡少數人傳旨撫定。至是上書自伸前志,乞使敵國問二聖起居。既而議改雱為祈請使,閤門宣贊舍人馬識遠為副,而倫、弁、哲不遣。

時潛善等復主議和,因用靖康誓書,畫河為界。始,敵求割蒲、解,圍城中許之。潛善乃命刑部不得眷赦文河東、北兩路及河中府解州;其乙未、丁酉所遣兵,且令屯大河之南,應機進止。

己亥,詔:「朕將謹視舊章,不以手筆廢朝令,不以內侍典兵權;容受直言,斥去浮靡,非軍功無異常,非戎備無僝工。若群臣狃以故習,導諛諱過;大臣蔽賢,所主非實;台諫糾慝,有言非公;凡此之屬,必罰無赦。」

時諸道勤王兵皆至行在。陝西將官王德,初隸劉光世為右軍將官,德有威名,號「王夜叉」。

以胡蠡為高麗國信使,黃越副之。

李綱誅軍賊周德于江寧。

德既作亂,會經制司屬官鮑貽遜統勤王兵七千至城下,江淮發運判官、直徽猷閣方孟卿檄貽遜進兵逼城。德乃受招,而殺掠如故。知溧陽縣楊邦乂亦起民兵討之。綱至太平州,遣使諭以勤王,始受節制,然猶桀驁,欲乘間逃去。綱次江寧,與江南東路轉運判官、權安撫司事李彌遜謀,大犒群賊于轉運司,執德與其徒聶旺,磔於市,誅黨四十餘人,而令提舉常平王枋統其餘兵。旋改鮑貽遜宣教郎,楊邦乂就升通判江寧府。

庚子,詔:「靖康大臣,主和誤國。特進李邦彥,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安置潯州;崇信軍節度副使、涪州安置吳敏移柳州,秘書少監、亳州居住蔡懋移英州,責授正奉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李棁惠州,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宮宇文虛中韶州,承議郎、提舉亳州明道宮鄭望之連州,通直郎、提舉杭州洞霄宮李鄴賀州,並安置。」

壬寅,封後宮潘氏。帝在康邸,宣和皇后為納之,有寵。邢后北去,妃以無名位得留,至是封賢妃,以梁師成第賜其叔父永思。

江淮發運使梁揚祖與工部員外郎楊淵同提領措置東南茶鹽公事,置司真州。

時東北道梗,鹽筴不通。揚祖奏:「真州,東南水陸要衝,宜遣官置司,給賣鈔引,所有茶鹽錢並充朝廷封樁,諸司毋得移用。」故有是命。

以開封尹徐秉哲充徽猷閣直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觀。

趙子崧言:「京城人士籍籍,謂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范瓊、胡思、王紹、王及之、顏博文、餘大均,皆左右賣國,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宮,公取嬪御,捕系宗室,盜竅禁中財物。張邦昌未有反正之心,十人皆日夕締謀,冀以久假。至僭號時,思獻赦文,直用濮安懿王廟諱。邦昌皇恐,博文則曰:『雖欲避堯之子,其如畏天之威!』伏望將此十人付獄鞫治,明正典刑,以為萬世人臣之戒。」

是日,淵聖皇帝次代州,度太和嶺,至雲中,留十餘日。自離都城,舊臣無敢問起居者,至代州,惟滕茂實迎謁於道。茂實以靖康初出使,時兄祹通判代州,已先降。宗翰素重茂實,遷之代州,又自京師取其弟華實同居。茂實聞淵聖將至,即自為哀詞,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實墓」九字,取奉使黃幡裹之,授其友董銑。翼日,淵聖及郊,具冠幘,號哭迎拜。宗翰逼令易服,茂實力拒不從,並請侍舊主俱行,不許。

癸卯,詔以二聖未還,罷天申節上壽常禮。自是至紹興十二年皆如之。

姚平仲再復吉州團練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平仲劫寨不利,傳者以為亂兵所殺。靖康末,復忠州刺史。帝思其才,命所在訪之。或云平仲隱九江山中。

乙巳,詔諸路勤王兵還營,令所在人賜錢三千。

資政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張叔夜卒。

初,叔夜北遷,道中惟飲湯水,至白溝,禦者曰:「過界河矣。」矍然而起,仰天大呼,翼日,扼吭死,年六十三。遙拜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又,何㮚至金國,不食死。孫傅北遷,不知所終。

丙午,詔:「覃恩進秩,惟侍從及宗室南班官給告,餘並尚書省出敕。」

知同州唐重上疏言:「今急務有三,大患有五。急務大率以車駕西幸為先;其次則建籓鎮,封宗子,守我土地,緩急無為敵有;再欲通夏國之好,繼青唐之後,使相掎角以緩敵勢。所謂大患者:法令滋彰而官吏因緣為奸;朝綱委靡而士夫相習誕謾;軍政敗壞而將兵奔潰;國用既竭而利源又失;民心已離而調發方興。欲救此者,莫若于守祖宗成憲,登用忠直,大正賞刑,選將帥之臣,擇循良之吏。天下大計,無出於此。」

金人破河中府,貴州防禦使、權府事郝仲連死之。

初,金人攻河中,守臣席益遁,范致虛遣仲連節制軍馬,屯河中,就權府事。至是洛索以重兵壓府城,仲連力戰而外援不至,度不能守,先自殺其家;城破,不屈,洛索使擊殺之。後贈中侍大夫、明州觀察使。

丁未,路允迪守吏部尚書,王襄領開封府職事。

詔「文武臣僚,非篤疾廢疾,毋得陳乞致仕。」以士大夫避事求退者眾也。

是日,道君皇帝次燕山府,館於延壽寺。上皇以烏淩噶色呼美有迎奉勞,遺以後宮曹氏,曹武穆王彬之裔,寧德后近侍也。

時司馬朴在燕,有傳建炎登極赦書至者,朴私遣持詣上皇,為人所告。金主憐其忠,釋之。

庚戌,宗澤充龍圖閣學士、知襄陽府,權邦彥充天章閣待制、知荊南府,直秘閣、知深州姚鵬升直龍圖閣、知洪州。時黃潛善等不欲澤居中,故與河北勤王守臣並命。

辛亥,太師、鎮南軍節度使、中太一宮使樂平郡王鄭紳,謁告往江浙改葬。紳,道君皇后父也。未幾。薨,諡熹靖。

壬子,張邦昌以覃恩遷太傅。

丙辰,張所為尚書兵部員外郎。

所案視陵寢還,上疏,略云:「恭聞行在留南京,軍民俱怨,不知誰為此謀者?京師重城八十里之廣,宗社、宮闕、省闥、百司皆在,居之足以控制河東、河北根本之地。以臣計之,實有五利:奉宗廟,保陵寢,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之望,三也;釋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處而急於邊防,五也。一舉而五利,而陛下不為。臣知此時遷延,別無長策,不過緩急之際,便於南渡。不知國家安危,在乎兵之強弱,將相之賢不肖,而不在乎都之遷與不遷也。誠使兵弱而將相不肖,雖云渡江,安能自保?大河不足恃,大江亦不足恃,徒使人心先離,中原先亂耳。為今之計,允宜圖任將相,協謀其力,經營朔方,鼓勵河北忠憤之人,使人自為戰,則強敵可摧,土宇可保,京師可以奠枕而都矣。」所復言黃潛善兄弟奸邪,恐害新政,潛善引去,帝諭留之,乃罷所言職。潛善意未已,尋責鳳州團練副使,江州安置。

李孝忠破襄陽府,守臣直徽猷閣黃叔敖棄城去。孝忠入城肆焚掠,盡驅強壯為軍。

丁巳,范致虛為觀文殿大學士。

兩浙路提點刑獄季質試太常少卿。質,邦昌子婿,聞僭位,自系越州獄,提舉茶鹽司以聞,至是擢用之。

戊午,太常少卿周望,假給事中,充大金通問使;趙哲領達州刺史,副之。

邵興據解州神稷山,屢與金人戰。時金將鶻眼屯安邑,執其弟招之。興不顧,飲泣死戰,大破金軍。

是月,管幹龍德,宣贊舍人曹勳,自燕中間道南還。

先是上皇至邢、趙間,燕王俁以絕食歿於慶源,斂以馬槽,猶露雙足。至真定,過河,士餘日,上皇密語勳曰:「我夢四日並出,此中原爭立之象,不知臣民肯推戴康王否?」翼日,出御衣三襯,自書領中曰:「可便即真,來救父母。」復諭:「如見康王,第奏:有清中原之策,悉舉行之,毋以我為念。」並持韋賢妃信,令勳間行南還。邢夫人亦脫金環,使內侍付勳曰:「為我白大王,願如此環,早得相見。」瀕行,復諭王:「藝祖有誓約,藏之太廟,誓不殺大臣及言事者,違者不祥。」

六月,己未朔,李綱至行在。

先是范宗尹主議和,乃言綱名浮於實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章三上,不報。會詔勤王之師還本道,綱遂留升、潭兵於泗,自詣南都。途次,顏岐遣人持劾副遺綱。帝聞綱至,趣召入,見於內殿。綱涕泣,並辭新命,且言:「臣愚蠢,但知有趙氏,不知有金人。言者謂臣才不足以任宰相則可,謂金人所惡不當為相則不可。若為趙氏之臣而金人喜之,反可為相,則賣國以與人者,皆為忠臣矣。願乞身以歸田裡。」帝曰:「朕知卿忠義,靖康時嘗欲言於淵聖,使遠人畏服,非相卿不可。」綱頓首謝,然猶未受命也。

奉國軍節度使王宗濋責授定國軍節度副使,邵州安置,坐首引衛兵逃遁,致都城失守也。

宗澤自衛南分兵屯河上,以數百騎赴南都,入對。帝將留澤,而黃潛善、汪伯彥惡之,乃令之襄陽。

庚申,詔李綱立新班奏事。

執政退,綱留上十議,且言:「陛下度其可施行者,願賜施行,臣乃敢受命。」一議國是,略謂:「今日並主和議,蓋以二聖播遷,非和則速其禍。不知漢高與項羽戰於滎陽,太公為羽所得,置之幾上屢矣,高祖之戰彌厲,羽卒不敢害而還之。昔金人與契丹戰,必割地厚賂講和,既和則又求釁以戰,二十餘載,卒滅契丹。金又以此惑中國,至於破都城,墮宗社,易姓改號,而朝廷猶以和議為然,是將以天下畀之而後已也。為今之計,專務自守,建籓鎮於要害之地,置帥府于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軍,習車戰,使其進無抄掠之得,退有邀擊之患,則雖有出沒,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踐嘗膽之志則可,法其卑詞厚賂則不可。止當歲時遣使奉問二聖,三數年間,軍政益修,甲車咸備,然後大舉討之,以報不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無之恥。」一議巡幸,略謂:「天下形勢,關中為上,襄、鄧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宜以長安為西都,襄陽為南都,建康為東都,各命守臣,葺城池,治宮室,積糗糧,以備巡幸。三都既成,其利有三:一則藉巡幸之名,使國勢不失於太弱;二則不置定都,敵人無所窺伺;三則四方望幸,奸雄無所凱覦。至汴梁,宗廟社稷所在,天下根本,陛下即位之始,豈可不一見宗廟以安都人之心!願先降敕,以修謁陵寢為名,擇日巡幸。」一議赦令,略謂:「惡逆不當赦,罪廢不當盡復,選人不當盡循資格。今登寶位赦書,一切比附張邦昌偽赦非是,宜改正以法祖宗。」一議僭逆,略謂:「張邦昌久與機政,擢冠宰司,國破而資之以為利,君辱而攘之以為榮,易姓建邦,四十餘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日之手書,猶用周朝之故事。願肆諸市朝,以為亂臣賊子戒。」一議偽命,略謂:「國家更大變,士大夫屈膝偽庭者,不可勝數,宜依唐肅宗六等定罪,以勵士風。」一議戰,謂:「軍政久廢,宜一新紀綱,信賞必罰。」一議守,謂:「沿河及江、淮,措置抗禦以扼敵沖。」一議本政,略謂:「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賢否。唐至文宗,可謂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當亟廢罷;至天下之政,不可不歸中書。』武宗聽之,故能削平僭偽,號為中興。我朝自崇、觀以來,政出多門,閹官、恩幸、女寵,皆得以干預朝政。所謂宰相者,保身固寵,不敢為言,以至法度廢弛,馴致靖康之禍。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監崇、觀之失以刷靖康之恥。」一議責成,略謂:「靖康間進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擇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一議修德,略謂:「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儉之德,以副天下之望。」帝與潛善等謀之,翼日,出其章付中書,惟僭逆、偽命二章不下。

靖康軍節度使,知西外宗正事仲湜為開府儀同三司,封嗣濮王。

金左副元帥宗翰還西京。金主詔曰:「自河之北,今既分畫,重念其民,或見城邑有被殘者,遂相堅守,若即討伐,生靈可湣。其申諭以理,招輯安全之。倘執不移,自當致討。若諸軍敢利於俘掠,輒肆蕩毀者,底於罰。」

辛酉,名潛邸為升暘宮。

以徐秉哲假資政殿學士,領開封尹,充大金通問使。秉哲不受命,責授昭信軍節度副使,梅州安置。

壬戌,李綱言:「今日急務,在通下情。」乃詔置檢鼓院於行宮便門外,以達四方章奏。

顏岐充徽猷閣待制、提舉亳州明道宮,以岐嘗論李綱故也。

范宗尹亦求去,乃詔為徽猷閣待制、知舒州。徽猷閣待制、提舉亳州明道宮錢伯言為開封尹。

詔:「宗室銜位不書姓名,官司毋得受。」

自熙寧以來,宗室外官,單銜奏事,並不著姓。至是趙子崧以表謝上,黃潛善援近旨劾之,乃申明行下。

癸亥,張邦昌責授昭化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所過巡尉伴送,仍令監司、守臣常切覺察,月具申尚書省。

李綱言:「王時雍等四人,與金人傳導指意,議廢趙氏,脅迫二聖出郊,又受偽命為執政,實為罪魁。」時徐秉哲已先竄,於是移時雍高州,吳幵永州,莫儔全州,並安置。呂好問謂綱曰:「王業艱難,正納汙含垢之時,遽繩以峻法,懼者眾矣。」綱不納。

贈徽猷閣待制、知懷州霍安國延康殿學士。

李綱言:「自崇、觀以來,朝廷不復崇尚名節,故士大夫寡廉鮮恥,不知君臣之義,靖康之禍,視兩宮播遷如路人,然仗節死義,在內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國,餘未有聞。願詔諸路詢訪,優加贈恤。」乃自安國及劉韐以下次第褒錄,復詔諸路詢訪死節以聞。

初,賊祝靖寇荊南,安撫使鄧雍遁。賊乘勢欲渡江,知公安縣程千秋率邑人及廣西,湖南勤王之兵在邑者禦之,復遣人渡江,焚舟毀筏,殺賊甚眾。李希忠繼至,千秋沿江設備,唐愨自鼎州,復調本路弓弩手助之,賊乃去。

時通判鄂州趙令裨,部官兵戍武昌縣。賊閻謹犯黃州,其徒縱掠,既去,令裨渡江存撫,黃人德之。

自金再圍城,京西、湖北諸州,悉為賊寇侵犯,隨州陸德先、復州趙縱之、郢州舒舜舉與荊南、德安皆失守,獨知汝州、徽猷閣待制趙子櫟,知襄陽府、直徽猷閣黃叔敖,知蔡州、直秘閣閻孝忠,知漢陽軍、朝議大夫李彥卿,能守境捍賊。至是李綱言於帝,奪雍龍圖閣直學士,罷德先等三人,仍奪其職。遷子櫟寶文閣直學士,叔敖秘閣修撰,孝忠進一官,彥卿直秘閣,千秋進二官,通判荊南府,而擢令裨直龍圖閣、知黃州。

甲子,詔犒設行在將士,撫循百姓,蠲賦役,改弊法,招群盜,案贓吏。

綱又言:「靖康間號開言路,遇有議論,鯁峭者輒加遠竄,其實所以塞之也。」帝乃詔:「靖康敢言之士有竄逐者,悉召還。」

李綱以覃恩遷正奉大夫,仍兼御營使。

時河東、北所失才十餘郡,餘皆為朝廷固守。綱言:「今日中興規模,有先後之序,當修軍政,變士風,裕賢才,寬民力,改弊法,省冗費,誠號令,信賞罰,擇帥臣,選監司。俟吾政事已修,然後可議興師。中尤急者,當先理河北、河東,蓋兩路,國之遮罩。今河北惟失真定等四郡,河東惟失太原等七郡,其餘率推其土豪為首,多者數萬,少者數千。宜於河北置招撫司,河東置經制司,擇有才者為使,以宣陛下德意。有能保一郡者,寵以使名,如唐之方鎮,俾自為守。否則食盡援絕,必為金人所用。」帝許之。

復帝姬為公主。於是賢德懿行大長帝姬封秦國,淑慎長帝姬封吳國。

始,張邦昌既廢,范瓊不自安。朝議以其握兵,特詔:「節義所以責士大夫,至於武臣卒伍,理當闊略。惟王宗濋首引衛兵逃遁,以致都城失守,不可不責。此外一切不問,以責後效。」

乙丑,馬忠為河北經制使,張所、直秘閣、通判河陽府傅亮赴行在。以王淵代忠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詔:「自今以絹定罪,並以二千為淮。」舊制,以絹計贓,千三百為一匹。有言絹直近高,乃改定。

丁卯,詔河東、北郡縣,略謂:「河東,北國之遮罩,靖康間,以金人憑陵,不得已以割地為名,將以保全宗社。今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兩河之地,何割之有!方命帥遣師以為聲援,州縣守臣,有能保一方及力戰破敵者,當即授以節龯。應移用稅賦,辟置將吏,並從便宜。其守臣皆遷進職。餘次第錄之。」

喻汝礪為四川撫諭官。

初,汝礪自京師見帝,覆命為郎,汝礪因對:「近聞遷都之議,臣以為敵可避,都不可遷。汴都,天下根本,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舉而擲中州之地以資於敵矣。夫以諸葛亮之才而不能軋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朱溫者,蓋曹魏、朱梁先定中原,庸蜀、晉陽朅然一方,安足以當其強大!臣謂中原決不可舍,以為興王之資:汴都決不可遷,以蹈金人之計。」帝命赴都堂與李綱語。綱奇之。尋以母老、乞歸省,遂除撫諭官,且令督輸四川漕計羨緡及常平錢物。汝礪入辭,復奏言:「金人決渡河,陛下宜急為之防,毋以宴安之故而成鴆毒之憂。」帝嘉納之。

戊辰,以宗澤知開封府。

澤聞黃潛善等復倡和議,上疏言:河之東北、陝之蒲、解三路,為祖宗基命之地。今聞刑部指揮,不得譽播赦文於兩河、蒲、解,是欲裂前王一統之宏規,蹈東晉既遷之覆轍。誰為此謀,不忠不孝!臣雖駑怯,當躬冒矢石,為諸將先。」帝壯之,以澤知青州,召延康殿學士、知青州曾孝序赴行在。

李綱言:「京師根本之地,新經擾攘,人心未固,不得忠義之士加意撫綏,非獨外憂,且有內變。」帝乃徒澤知開封府。既而青州民詣南都借留孝序,帝許之。

己巳,俞向改知陝州。

向初除朝議郎、充秘閣修撰、知河南府兼西道都總管,代姚古也,至是以孫昭遠代之。朝廷先聞昭遠在陝西,就除知陝州,既而令將所募西兵赴行在。內鄉賊尚虎,有眾萬餘,昭遠破之。至南都,入見,即以為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總管,悉以昭遠所募兵三千人付張俊,昭遠獨與蜀兵數百之河南。

庚午,尚書右司員外郎蘇遲直秘閣、知高郵軍。

既至,守臣趙士瑗以發運司舉留,遮境不受代。詔貶士瑗二秩,依舊在任,徙遲知婺州。汪藻言:「今以士瑗為非,則方命不從者,堯四凶之罪也,不可使之在任;以士瑗為是,則借留在任者,漢循吏之恩也,不可使之降官。一士瑗之身而賞罰如此,臣竊惑之。願斥士瑗,以為後來鄙夫之戒。」不從。

辛末,以賢妃潘氏生皇子旉,赦天下。

籍諸路神霄宮財谷付轉運使,充省計;拘天下職田錢隸提刑司。士民封事可采者,看詳官由尚書省取旨旌擢;黨籍及上書人,盡還合得恩數。諸郡縣各舉才謀勇略可仗者三人,赴御營司量才錄用。

始,李綱言:「陛下即位,赦書不及河東、北勤王之師。夫兩路為朝廷堅守,赦令不及,人皆謂已棄之,何以慰忠義之心!至勤王之師,雖未嘗用,然在道半年,荷戈擐甲,冒犯雪霜,疾病死亡,不可勝數,倘不加以恩恤,後復有急,何以使人!願因今赦,並示德音。」帝從之。

唐重充天章閣直學士、知京兆府。

直秘閣劉岑,自河東還行在,帝問可守關中者,岑薦重可用。又薦朝請大夫、提舉陝西常平公事鄭驤,除直秘閣、知同州兼沿河安撫使;通判京兆府曾謂為陝西轉運判官。

時軍興之後,軍府壁立,重乃告之于成都府路判官趙開,籍其資,修城池,備供張,且率長安父老子弟請帝駐蹕漢中,治兵關中。驤亦疏言:「長安四塞,天府之國,項羽棄之高祖,李密棄之太宗,成敗灼然,乞為駐蹕之計。」

壬申,李綱請降見錢鈔三百萬緡,賜兩河市軍需。因命使臣齎夏藥,遍賜兩河守臣將佐,且命起京東夏稅絹於北京,河東衣絹於永興軍,以待支取。於是人情翕然,蠟書日至,應募者甚眾。

是日,班軍制:凡師行鹵掠違節制者死,臨陳先奔者族,敗軍者誅,全隊一軍危急而它軍不救者刑主將;餘如軍法從事。

乙亥,汪伯彥請兩河、京東、西增置射士,縣五百人,悉募土人有產籍者,置武尉以掌之,縣令領其事,凡四縣置二將。射士挽弓至二石五斗以上及教頭滿七年無過者,皆補官。江、浙、淮南諸路,大縣增二百人,小縣百人。從之。尋用知光州任詩言,每半歲令通判詣縣案閱。未幾,復增於閩、廣、荊湖等路,且令提刑按察,應募者免其身丁。

宗澤至東京。

自金兵退歸,樓櫓盡廢,諸道之師,雜居寺觀,資賊縱橫,人情兇懼。時金人留屯河上,距京師不二百里,金鼓之聲,日夕相聞。澤至京,下令曰:「 為盜者,贓無輕重,皆從軍法。」由是盜賊屏息,人情粗安。一日,有金使牛大監等八人,以使偽楚為名,直至京師,澤曰:「此覘我也。」命留守范訥械纍之,聞於朝。

戊寅,汪伯彥進知樞密院,張愨除戶部尚書。

李綱言:「愨以曉財利勤幹稱,判曹事乃其任也,今除太峻,未副人望,乞稍緩之。陛下用宰相,臣不得而知,至於執政,臣固當與聞者。」

傅雱遷宣教郎,充大金通問使。

初,黃潛善等既奏遣周望往河北、河東獨未有人。李綱言:「今日之事,內修外攘,使國勢日強,則二聖不俟迎請而自歸。不然,雖冠蓋相望,卑辭厚禮,終恐無益。今所遣使,但當奉表兩宮,致旦暮之忱可也。」帝乃命綱草二帝表,致書宗翰。雱遂與其副馬識遠行。

己卯,詔:「三省、樞密院置賞功司,三省委左右司郎官,樞密院委都承旨檢察以受功狀,三日不行,罰;行賂乞取者,依軍法。仍以御史一員領其事。」用右正言鄧肅請也。

李綱請以河北之地建為籓鎮,朝廷量以兵力援之;沿河、淮、江置帥府、要郡、次要郡以備控扼。沿河帥府十一,京東東路治青、徐、西路治鄆、宋、京西北部治許、洛,南路治襄、鄧,永興軍路治京兆,河北東路治魏、滄。沿淮帥府二,治揚、廬。沿江帥府六,治荊南、江寧府、潭、洪、杭、越州。大率自川、陝、廣南外總分為九路,每路文臣為安撫使、馬步軍都總管,總一路兵政,許便宜行事;武臣副之。要郡以文臣知州,領兵馬鈐轄;次要郡以文臣知州,領兵馬都監,許參軍事;皆以武臣為之副。如朝廷調發軍馬,則安撫使措置辦集以授副總管。若帥臣自行,則漕臣一員隨軍,一員留攝帥事,憲臣文武各一員,彈壓本路盜賊。沿河帥府八軍,要郡六軍,次要郡三軍,非要郡二軍;沿淮帥府五軍,要郡三軍,次要郡二軍,非要郡一軍;沿江帥府五軍,要郡三軍,次要郡一軍,非要郡半軍;軍二千五百人。自帥府外,要郡四十,次要郡三十六,總為兵九十六萬七千五百人,非要郡不預。又別置水軍帥府兩軍,要郡一將。綱又請出度牒、鹽鈔及募民出財,使帥府常有三年之積,要郡二年,次要郡一年。疏奏,悉從之。先遣御營司幹辦公事楊觀復往江、淮造舟,餘路悉委憲臣措置。

范訥落節龯,淄州居住。鄧肅論:「訥去年出師兩河,望風先遁,遂奔南京,擁眾自護。今在東京揭榜,有曰『今日汴京已為邊面』。兩河之地,陛下未嘗棄置,軍民效力,幾於百萬,日有捷音,訥乃呼為邊面,且日思去計。嘗曰:『留守之道四,戰、守、降、走而已。今戰則無卒,守則無糧,不降既走耳。』 此語大播郡邑,非屬風聞。漢得人傑,乃守關中,豈奔軍之將可與比乎!」疏入,遂有是命。

金右副元帥宗望還自涼陘,庚辰,以寒疾卒。宗望首創南伐之謀,兵機神速,故所向克捷。旋封魏王,後改封宋王,諡桓肅。

時漢國王宗傑相繼卒,後諡孝悼。宗傑、宗望、皆太祖子;宗傑聖穆皇后所生,宗望欽憲皇后所生也。

詔以二聖未還,郡縣官毋得用樂。

辛巳,詔:「沿大河置巡察六使,自白馬、浚抵滄州,分地以為斥候。」

李綱言:「國家禦戎,皆在邊郡,金人乃擾吾心腹。請命諸路州軍以漸修葺城池,繕治器械,朝廷量行應副。」乃命城池應修者,降度牒與之。又令淮、浙、荊湖六路,以常平錢造衲衣二十萬及市竹槍、箭簳、弩樁輸行在。帝嘗問綱:「靖康初能守京城,金人再至,遂不克守,何也?」綱曰:「金人初來,未知中國虛實,雖渡河而尼瑪哈兵失期不至,再來則兩路並進;初時勤王之師,數日皆集,再來圍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時金人寨於西北隅,而行營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問不絕,再來朝廷自決水浸西北隅,而東南無兵,敵反據之,故外兵不得進。又,淵聖即位之初,將士用命;其後刑賞失當,人盡解體,城中無任責之人,敵至,造橋渡濠,全不加恤,敵遂登城。此前後所以異也。」

壬午,張愨同知樞密院事。

甲申,詔:「尚書戶部右曹所掌坊場、免役等法及所轄庫務,並歸左曹,以尚書總領。」

乙酉,詔監司、州縣職田並罷,令提刑司盡數申尚書省。

以宗澤為延康殿學士、開封尹、東京留守。抗疏請帝還京,不聽。

錢蓋復龍圖閣待制,充陝西總制使;右武大夫、恩州觀察使、主管西蕃部族趙懷恩,特封隴右郡王。

初,蓋在陝西,嘗建議:「青唐無豪發之得,而所費不資,請求唃氏後而立之,必得其力。」帝是其策,俾持告賜懷恩,因召五路兵赴行在。

初,京西北路提點刑獄公事許高,河北西路提點刑獄公事許亢,總師防洛口,望風奔潰,奪官,流瓊州、吉陽軍。高、亢自潁昌以五百騎趨江南,至南康,謀為變,知軍事李定、通判韓璹以便宜斬之,及是以聞。眾謂擅殺非是,李綱言:「高、亢之棄其師,朝廷不能正軍法,而猝取誅之,必健吏也。使後日受命捍賊者,知退去而郡縣之吏亦得誅之,其亦少知所戒乎!是當賞。」乃命進一官。

丙子,李綱上疏,一曰募兵,謂:「熙、豐時,內外禁旅五十九萬人,崇、觀以來,闕而不補者幾半。為今之計,莫若取財于東南而募兵西北。河北之人為金人所擾,未有所歸,關西、京東、西流為盜者,不知其幾。請乘其不能還業,遣使招之,合十萬人,於要害州軍別營屯戍,使之更番入衛行在。」二曰買馬,謂:「金人專以鐵騎取勝,而吾以步軍敵之,宜其潰散。今行在之馬不滿五千,可披帶者無幾,權時之宜,非括買不可。請先下令,非品官將校,不許乘馬;然後令州籍有馬者,以三等價取之,嚴隱寄之法,重搔擾之禁,則數萬之馬,尚可得也。至其價則須募民出財以助,多者償以官告、度牒。」詔三省以次施行。其募兵陝西、河北各三萬人,委經制招撫司;京東、西各二萬人,委本路提刑司。潰卒、廂軍,皆許改刺。

詔:「京東西、河北東路及永興軍、江、淮、荊湖等路,皆置帥府、要郡。」

初,李綱欲因帥府以寓方鎮之法,黃潛善等言:「帥府、要郡雖可行,但未可如方鎮割隸州郡。仍命帥府、要郡屯兵有差,遇朝廷出師,則要郡副鈐轄、鈐轄、副都監皆以其軍以師。」綱又言:「步不足以勝騎,騎不足以勝車,請以車制頒於京東、西路,使製造而教習之。其法用靖康間統制官張行中所創兩竿雙輪,上載弓弩,又設皮籬以捍矢石,下設鐵裙以衛人足,長兵御人,短兵御馬,旁施鐵索,行則布以為陳,止則聯以為營。每車用卒二十有五人,四人推竿以運車,一人登車以發矢,餘執軍器夾車之兩傍。每軍二千五百人,以五之一為輜重及衛兵,餘當車八十乘;即布方陳,則四面各二十乘,而輜重處其中。」諸將皆以為可用,乃命兩路憲臣總領。

丁亥,張所借通直郎、直龍圖閣,充河北西路招撫使。

初,上皇北遷,龍德器玩皆為都監王球竊取,至是內侍陳烈以其餘寶器來上,皆遐方異物。李綱諫,帝命碎之。時綱每留身奏事,多所規益,如論開封收買童女及待遇諸將恩禮宜均一,帝皆嘉納。

詔:「文臣許養馬一匹,餘官吏士民有馬者並赴官,委守令籍為三等,以常平封樁錢償其直。馬高四尺六寸為上等,率直百千,餘以是為差。有田之家則折其稅,僧道俱以度牒取償。限半月籍定,有隱寄者,以違制論。買及百匹,則守倅、令佐遷一官,不及者等第推賞。諸軍團練,以五人為伍,伍有長;五伍為甲,甲有正;四甲為隊,五隊為部,皆有二將;五部為軍,有正副統率。凡招軍,量增例物,其白身充募者全給,潰兵、降盜及它軍改刺者半之。陝西六路,仍聽支諸司錢及截川綱金銀。如有良家子願備弓馬從軍者,依敢勇法,月給錢米。官吏、寺觀、民戶願以私財助國者,聽於所在送納,等第推恩。仍令當職官勸誘,而憲臣總之,解赴行在。」皆用綱所請也。

諫議大夫宋齊愈疏論李綱,謂:「民財不可盡括,西北之馬不可得,東南之馬又不可用。至於兵數,郡增二千,歲用千萬緡,費將安出!」帝納之。

顯謨閣學士翟汝文奏:「祖宗上供,悉有常數,後為獻利之臣所增者,當議裁損。如浙東郡預買絹歲九十七萬六千匹,而越乃二十萬五百匹,以一路計之,當十之三。矧經方寇焚劫,戶口凋耗,今乞將戶三等以上減半,四等以下權罷。及身丁錢鹽舊有定制,其後折米而已,今悉為帛,臣以為宜納見直。」從之。

續資治通鑑/卷097·卷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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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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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柔兆敦牂七月,盡強圉協洽四月,凡十月。

秋,七月,乙丑朔,除元符上書邪等之禁。

宋昭先以上書諫攻遼,貶連州;庚午,詔赴都。

乙亥,蔡京移儋州安置,攸移雷州。

丙子,童貫移吉陽軍安置。

甲申,蔡京行至潭州,死,年八十。子孫二十三人,分竄遠地者,遇赦不許量移。

京天資險譎,舞智以御人主,在人主前,左狙右伺,專爲固位之計。終始持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道君雖富貴之,亦陰知其奸諛,不可以托國,故屢起屢仆。嘗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趙挺之、張商英、劉慶夫、鄭居中、王黼之屬,迭居台司以柅之。京每聞將罷退,輒入宮求見,叩頭祈哀,無廉恥。燕山之役起,攸實在行,京送之以詩,陽爲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爲府,幹進之徒,舉集其門,輸貨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躡,綱紀法度,一切爲虛文。患失之心,無所不至,根結盤固,牢不可脫。卒以召釁誤國,爲宗社奇禍,雖以譴死,而海內多以不正典刑爲恨雲。

丁亥,令侍從官改修宣仁聖烈皇后謗史。

辛卯,詔:「童貫隨所至州軍行刑訖,函首赴闕。」

貫握兵二十年,權傾一時,奔走期會,過于制敕。嘗有論其過者,詔方劭往察。劭一動一息,貫悉偵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它事,劭反得罪逐死。貫狀魁梧,頤下生須十數,皮骨勁如鐵,不類閹人。有度量,能疏財,后宮自妃嬪以下,皆獻饋結納,左右婦寺,譽言日聞。寵煽翕赫,庭戶雜遝成市,嶽牧輔弼,多出其門,窮奸稔禍,流毒四海,死不足償責。

初,趙良嗣以御史胡舜陟論其罪,已竄柳州,至是詔廣西轉運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梟其首,徙妻子于萬安軍。

壬辰,侍御史李光遠坐言事貶監當。

金蕭仲恭使宋還,以所持帝與耶律伊都蠟書自陳。

先是仲恭來索所許金帛,逾月不遣。其副趙倫懼見留,乃給館伴邢倞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領契丹兵甚衆,貳于金人,宜結之使南向,宗翰、宗望可襲而取也。」徐處仁、吳敏以伊都、仲恭皆遼貴戚舊臣,而用事于金,當有亡國之威,信之,乃以蠟書命仲恭致之伊都,使爲內應。至是仲恭以書獻,宗望以聞,金主大怒,復議南伐矣。

八月,甲午朔,錄陳瓘後。

李綱留河陽十餘日,練士卒,修整器甲之屬,進次懷州,造戰車,期兵集大舉;而朝廷降詔罷減所起兵。綱上疏言:「河北、河東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騎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軍法敕諸路起兵,而以寸紙罷之,臣恐後時有所號召,無復應者矣。」疏奏,不報,趨赴太原。

綱乃遣解潛屯威勝軍,劉韐屯遼州,幕官王以寧與都統制折可求、張思正等屯汾州,范瓊屯南北關,皆去太原五驛,約三道並進。時諸將皆承受御畫,事皆專達,進退自如,宣撫司徒有節度之名,多不遵命。綱嘗具論之,雖降約束,而承受專達自若。

于是劉韐兵先進,金人並力禦之,韐兵潰。潛與敵遇于關南,亦大敗。思正等領兵十七萬,與張灝夜襲金洛索軍于文水,小捷;明日戰,復大敗,死者數萬人。可求師潰于子夏山。于是威勝軍、隆德府、汾、晉、澤、絳民皆渡河南奔,州縣皆空。

丙申,復以种師道爲兩河宣撫使。

李綱以張灝等違節制而敗,又上疏極論節制不專之弊,且言分路進兵,敵以全力制吾孤軍,不若合大兵由一路進。及範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薦爲宣撫判官,欲合衆親率擊敵。會以議和,止綱進兵,綱亦求罷,遂召還,以師道代之。

庚子,以彗星,避殿,減膳,令從官具民間疾苦以聞。

金人既得蕭仲恭所上蠟書,會麟府帥折可求又言西遼在西夏之北,欲結宋以復怨于金,吳敏勸帝致書西遼,由河東之麟府,亦爲宗翰所得,復以聞,于是決計南伐。丁未,以宗翰爲左副元帥,宗望爲右副元帥,仍分兩道,宗翰發雲中,宗望發保州。

戊申,錄張庭堅後。

戊午,許翰罷知亳州。己未,徐處仁罷知東平府,吳敏罷知揚州。以唐恪爲少宰兼中書侍郎,何㮚爲中書侍郎,禮部尚書陳過庭爲尚書右丞,開封府尹聶昌同知樞密院事。

時翰、處仁主用兵,而吳敏、耿南仲欲和,議不合。翰先罷,處仁又與敏爭于帝前,處仁怒,擲筆中敏面。南仲與恪、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諷中丞李回論之,于是俱罷。

初,敏以昌猛厲,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開封;不數月,拜同知樞密,入謝,即陳扞禦之策曰:「三關、四鎮,國家籓籬也,聞欲以畀敵,一朝渝盟,何以制之!願勿輕與,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堅城守以遏其沖,簡禁旅以備出去,壅河流以斷歸路。前有堅城,後有大河,勁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墮吾網矣。臣願激合勇義之士,設伏開關,出其不意,掃其營以報。」帝壯之,命提舉守禦,得以便宜行事。未幾,言者論敏因蔡京進用,安置涪州。

先是遣劉岑、李若水分使金軍以求緩師。岑等還,言宗望索歸朝官及所欠金銀,宗翰則不言金銀,專論三鎮。庚申,乃遣王雲往,許以三鎮賦入之數。

是月,福州軍亂,殺知州柳庭俊。

九月,丙寅,金人破太原府。

時宗翰乘勝急攻,知府張孝純力竭不能支,城破,孝純被執,既而釋用之。副都總管王稟死之。

稟與孝純同守太原,宗翰屢遣人招諭,不從。至是,並力攻城,列砲三十座,凡舉一砲,聽鼓聲齊發,砲石入城者大于斗,樓櫓中砲,無不壞者。稟乃先設虛柵,下又置糠布袋在樓櫓上,雖爲所壞,即時復成。宗翰又爲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車轉輪,上安巨木,狀似屋形,以生牛皮縵上,裹以鐵葉,人在其內,推而行之,節次以續,凡五十餘輛,皆運土木紫薪于其中。其填濠,先用大枝薪柴,次以薦覆,然後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稟預穿壁爲竅,致火鞲在內,俟其薪多,即放燈于水,其燈下水尋木,能燃濕薪,火既漸盛,令人鼓鞲,其焰亙天,焚之立盡。宗翰又爲車如鵝形,下亦用車輪,冠以皮鐵,使數百人推行,欲上城樓。稟于城中設跳樓,亦如鵝形,使人在內迎敵,先以索絡巨石,置彼鵝車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鉤及繩拽之,其車前倒不能進。然人衆糧乏,三軍先食牛馬騾,次烹弓弩皮甲,百姓煮萍實、糠籺、草茭以充腹,既而人相食。城破,稟猶率羸卒巷戰,突圍出,金兵追之急,遂負太原廟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子閤門祗候荀殉之。通判王逸自焚死,轉運判官王毖、提舉常平單孝忠亦死于難。

太原既破,知磁州宗澤,繕城浚隍,治器械,募義勇,爲固守之計,上言:「邢、洺、磁、趙、相五州,各蓄精兵二萬,敵攻一郡,則四郡皆應,是一郡之兵,常有十萬人也。」帝嘉之。

初,澤知萊州掖縣,部使者得旨市牛黃,澤報曰:「方時疫癘,牛飲其毒,則結爲黃。今和氣橫流,牛安得黃!」使者怒,欲劾邑官,澤曰:「此澤意也。」獨銜以聞,一縣獲免。

己巳,金復以南京爲平州。

壬申,臣僚言:「蔡攸之罪,不減乃父,燕山之役,禍及天下,驕奢淫佚,載籍所無,若不竄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凶人之罪。」詔移萬安軍。行軍嶺外,帝遣使以手劄隨所至賜死,並誅其弟翛及朱勔。

乙亥,詔:「編修敕令所取靖康以前蔡京所乞御筆手詔,參祖宗法及今所行者,刪修成書。」

丁丑,以禮部尚書王爲尚書左丞。

戊寅,命李綱出知揚州。

中書舍人胡安國,初爲太學博士,足不及權門。蔡京惡其異己。會安國舉永州布衣王繪、鄧璋遺逸,京以三人乃范純仁、鄒浩之客,置獄推治,安國坐除名;張商英爲相,始得復官。帝即位,召赴京師,入對,言:「明君以務學爲急,聖學以正心爲要。」又言:「紀納尚紊,風俗益衰,施置乖方,舉動煩擾。大臣爭競而朋黨之患萌,百執窺覦而浸潤之奸作。用人失當而名器愈輕,出令數更而士民不信。若不掃除舊制,乘勢更張,竅恐大勢一傾,不可復正。」語甚剴切,日昃始退。耿南仲聞其言而惡之,力譖于帝,帝不答。許翰入見,帝謂曰:「卿識胡安國否?」翰對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無不受其籠絡,超然遠跡不爲所汙如安國者實少。」遂除中書舍人。

及言者論李綱專主戰議,喪師費財,綱遂出守。舍人劉玨當制,謂綱勇于報國;吏部侍郎馮澥,言玨爲綱遊說,玨坐貶。安國封還詞頭,且論澥越職言事。耿南仲大怒,何㮚從而擠之,遂出知通州。

安國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論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國曰:「事之大者,無不起于細微。今以小事爲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無時可言也。」人服其論。

壬午,梟童貫首于都市。

甲申,日有兩珥背氣。

丙戌,建三京及鄧州爲都總管府,分總四道,以知大名府趙野總北道,知河南府王襄總西道,知鄧州張叔夜總南道,知應天府胡直孺總東道。

罷知揚州李綱提舉洞霄宮。

金師日逼,南道總管張叔夜、陝西制置使錢蓋,各統兵赴闕。唐恪、耿南仲專主和議,亟檄止諸軍勿前。辛卯,遣給事中黃鍔由海道使金議和。

是月,夏人陷西安州。

冬,十月,癸巳朔,御殿,復膳。

貶李綱爲保靜軍節度副使,安置建昌軍。

丁酉,有流星如杯。

金人破真定府,知府李邈、兵馬都鈐轄劉翊死之。

种師道及金宗望戰于井陘,敗績。宗望遂入天威軍,攻真定,翊率衆晝夜搏戰,久之,城破,翊巷戰,麾下稍亡,翊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可受戮乎!」因挺刃欲奪門出,不果,自縊死。

初,邈聞敵至,間道走蠟書上聞,三十四奏,皆不報。城被圍,且戰且守,相持四旬。既破,將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宗望脅之拜,不屈,以火燎其鬚眉及兩髀,亦不顧,乃拘于燕山府。欲以邈知滄州,笑而不答。後命之易服,邈憤,大罵,金人撾其口,猶吮血噀之,金人大怒,遂遇害。將死,顏色不變,南面再拜,端坐受戮。後諡忠壯。

戊戌,金使楊天吉、王汭來議事,取蔡京、童貫、王黼、吳敏、李綱等九人家屬,命王時雍、曹矇館之。時雍議以三鎮所入歲幣並祖宗內府所藏珍玩悉歸二帥,且以河東宿師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頗頷其說,先取犒師絹十萬匹以行。

時既遣使講和,金人陽許,而攻略自如。諸將以和議故,皆閉壁不出。御史中丞呂好問,乃請亟集滄、滑、邢、相之戍以遏奔沖,而列群勤王之師于畿邑以衛京城,疏入,不省。金人破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駭,廷巨狐疑相顧,猶以和議爲辭。好問率臺屬劾大臣畏懦誤國,坐貶知袁州;帝閔其忠,下遷吏部侍郎。

庚子,日有赤青黃戴氣。

金人攻汾州,知州張克戩畢力扞禦,城破,猶巷戰,不克,乃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決,一門死者八人。兵馬都監賈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軍。

辛丑,下哀痛詔,命河北、河東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壬寅,天寧節,率群臣詣龍德宮上壽。

甲辰,詔用蔡京、王黼、童貫所薦人。

丙午,集從官于尚書省,議割三鎮,召种師道還。師道行次河陽,遇王汭,揣敵必大舉,亟上疏,請幸長安以避其鋒。大臣以爲怯,故召還之。

丁未,以禮部尚書馮澥知樞密院事。

庚戌,以范訥爲河北、河東路宣撫使,代种師道也。

遼故將小呼魯攻破麟州,知建甯砦楊震死之。

王雲遣使臣至自真定,報金人已講和,不復議割三鎮,但索五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且須康王親到,議乃可成。壬子,詔太常禮官集議金主尊號,命康王構使宗望軍,尚書左丞王𤫉副之,𤫉辭,以馮澥行,知東上閤門事高世則充參議官。尋貶𤫉爲單州團練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陽府。

初,汾州既破,議者謂汾之南有回牛嶺,險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將以守,朝議又遣劉琬統衆駐平陽以扞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乎!」金人領銳師攻嶺,于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爲之奈何?」徘徊未敢進。俄而官軍潰散,遂越嶺至平陽。琬領兵遁去,城遂破,官吏皆縋城而出。已而威勝、隆德、澤州皆破。

庚申,日有兩珥及背氣。

侍御史胡舜陟請援中山,不省。

辛酉,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使种師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構入辭,帝賜以玉帶,撫慰甚厚。王出城北,權留定林院,候冠服禮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懷德軍,知軍事劉銓、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經略使席貢牒銓知懷德軍,銓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聞銓名,乃屯兵綿亙數十里而圍之。銓晝夜修戰守之備,賊百計攻城,銓悉以術破之。後矢盡糧絕,銓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庫,環牙兵爲三匝,出戰譙門中,官軍殲焉。翊世同妻張氏義不受辱,遂火其室,舉家死于烈焰中,翊世自縊死。銓欲自裁,已爲敵所執。夏太子遣人置之別室,將官之,銓罵曰:「我甯死,顧肯降賊邪!我苟不死,決不貸汝!」遂遇害。

籍譚稹家。

康王未行,而車輅至長垣,爲金人所卻,王遂不行。戊辰,王雲至自金軍,言事勢中變,必欲得三鎮,不然則進取汴都,中外大駭。康王復入門。罷馮澥爲太子賓客。

己巳,集百官議三鎮于延和殿,各給筆劄,文武分列廊廡,凡百餘人。惟梅執禮、孫傅、呂好問、洪芻、秦檜、陳國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與,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與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紓禍。已而黃門持宗尹章疏示衆曰:「朝廷有定議,不得異論。」會李若水歸自宗翰軍,慟哭于庭,必欲從其情。何㮚初主不與,及退,謂唐恪曰:「三鎮之地,割之則傷河外之情,不割則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飭守備以待。」恪唯唯。梅執禮建議清野,尋召孫傅及執禮入對,議遂定。

庚午,詔:「河北、河東、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觀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師民以浮言相動者。

金宗翰自太原趨汴,官吏棄城走者,遠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撫副使折彥質領兵十二萬與之對壘。時僉書樞密院事李回以萬騎防河,亦至河上。敵發數十騎來覘,回報其帥曰:「南兵亦盛,未可輕渡。」或欲整兵俟戰,洛索曰:「南兵雖多,不足畏也。與之戰則勝負未可知,不若加以虛聲,盡取戰鼓,擊之達旦,以觀其變。」衆以爲然。黎明,河上之師悉潰,遂長驅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陽燕瑛、西道總管王襄皆棄城走,永安軍、鄭州並降于金。

宗望屯兵慶源城下,欲爲攻城之計,宣撫范訥統兵五萬守滑、浚以扞之。宗望知有備,乃由恩州古榆渡趨大名。

王雲固請康王往使。乙亥,命雲副康王構再使宗望軍,許割三鎮,並奉袞冕、車輅以行,仍尊金主爲皇伯,上尊號曰大金崇天繼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聖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來,言軍已至西京,不復請三鎮,直欲畫河爲界;陛對殊不遜,有「奸臣輔暗主」之語。上下洶懼,即許之,且以兩府二人行。唐恪既書敕,何㮚大駭曰:「不奉三鎮之詔,而從畫河之命,何也?」㮚不肯書,因請罷。

是日,金人由汜水關渡河。京西提刑許高,河北提刑許亢,各統兵防洛口,望風而潰。

京師聞之,士門清野,詔百官疾速上城。遣馮澥、李若水使宗翰軍,行至中牟,守河兵相驚,以爲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澥問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爾,敢言退者斬!」若水屢附奏,言和議必不可諧,乞申飭守備,下哀痛詔,徵兵于四方。

丁丑,何㮚罷爲開封尹;以尚書左丞陳過庭爲中書侍郎。

兵部尚書孫傅,因讀丘浚「感事詩」有「郭京、楊適、劉無忌」之語,于市人中訪得無忌,于龍衛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帥,而掃蕩無餘,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賜金帛數萬,使自募兵,無問技藝能否,但擇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浮惰,旬日而足。敵攻益急,京談笑自如,雲擇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襲擊至陰山乃止,傅與何㮚尤尊信之。或謂傅曰:「自古未聞以此成功者。正或聽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進任。今委之太過,懼必爲國家羞。」傅怒曰:「京殆爲時而生,敵中瑣微,無不知者。幸君與傅言,若告它人,將坐沮師之罪。」揖使出。

又有劉孝竭等募衆,或稱力士,或稱北斗神兵,或稱天闕大將,大率效京所爲。識者危之。

王雲、耿延禧、高世則等從康王構出城。雲白王曰:「京城樓櫓,天下所無。然真定城高幾一倍,金人使雲等坐觀,不移時破之。此雖樓櫓如畫,亦不足恃也。」王不答。

行次長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頂盆焚香,乞起兵扼敵,不宜北去。

戊寅,進龍德宮婉容韋氏爲賢妃,康王構爲安國、安武軍節度使。

是日,康王構發長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澤迎謁曰:「肅王一去不返,今金又詭辭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復去何益!願勿行。」先是王雲奉使過磁、相,勸兩郡撤近城民舍,運粟入保,爲清野之計,民怨之。及王次磁,出謁嘉應神祠,雲在後,百姓遮道諫王勿北去,厲聲指雲曰:「清野之人,真奸細也!」王出廟,行人噪,執雲,殺之。

時宗望軍濟河,游奕日至磁城下,蹤跡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彥亟以帛書請王如相,躬服橐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令韓公裔訪得間道,潛師夜發,磁人無一知者。遲明,至相,勞伯彥曰:「它日見上,當首以京兆薦。」由是受知。是役也,議者以爲雲不死,王必無復還之理。

湯陰人岳飛,少負氣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劉韐宣撫鎮、定,募敢戰士,飛與焉,屢擒劇賊。至是因劉浩以見,王以爲承信郎。

金宗望遣楊天吉、王汭等來議割地,欲以黃河爲界,帝許之。汭又請報使須親信大臣,帝命耿南仲,以老辭;改命聶昌,以親辭。陳過庭曰:「主憂臣辱,願效死!」帝爲揮淚太息,而怒南仲、昌,固遣南仲使河北宗望軍,昌使河北宗翰軍。昌言:「兩河之人,忠義勇勁,萬一爲所執,死不瞑目矣。」行至絳,絳人果堅壁拒之。昌持詔抵城下,縋而登。鈐轄趙子清麾衆殺昌,抉其目而臠之。

初,南仲與吳幵堅請割地以成和好,故戰守之備皆罷,致金師日逼。至是與金使王汭偕行至衛州,衛鄉兵欲執汭,汭脫去。南仲遂走相州,以帝旨諭康王起河北兵,入衛京師,因連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甲申,以孫傅同知樞密院事,御史中丞曹輔僉書樞密院事。

以京兆府路安撫使范致虛爲陝西五路宣撫使,令督勤王兵入援。

乙酉,金宗望軍至城下,屯于劉家寺。

初,种師道聞真定、太原皆破,檄召西南兩道兵赴闕。會師道卒,唐恪、耿南仲專務議和,乃止兩道兵毋得妄動,遂散歸。及金人傅城,四方兵無一人至者,城中唯七萬人。于是殿前司以京城諸營兵萬人分作五軍,以備緩急救護:前軍屯順天門,左軍、中軍屯五嶽觀、姚友仲統之;右軍屯上清宮,後軍屯景陽門,辛亢宗統之。又以五萬七千人分四壁守禦。遣使以蠟書間行出關召兵,並約康王及河北守將來援,多爲金邏兵所獲。

丁亥,大風發屋折木。

僉書樞密院事李回罷。

戊子,金人攻通津門,范瓊出兵焚其寨。

己丑,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將兵勤王,至玉津園。帝御南薰門見之,軍容甚整,以叔夜爲延康殿學士。

時唐恪計無所出,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寶而後,屢失而復興者,以天子在外,可以號召四方也。今宜舉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連據秦雍,領天下兵親征,以圖興復。」帝將從之。領開封府何㮚入見,引蘇軾所論,謂周之失計,未有如東遷之甚者。帝翻然而改,以足頓地曰:「今當以死守社稷!」及叔夜入對,亦言敵鋒甚銳,願如明皇之避祿山,暫詣襄陽以圖幸雍,帝不答。

金宗望遣劉晏來,要帝出盟。

庚寅,幸東壁勞軍。

詔三省長官名悉依元豐舊制。以領開封府何㮚爲門下侍郎。

閏月,壬辰朔,金人攻善利門,統制姚友仲禦之。

唐恪從帝巡城,人欲擊之,因求去,罷爲中太一宮使。以門下侍郎何㮚爲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癸巳,京師苦寒,用日者言,借土牛迎春。

都人殺東壁統制官辛亢宗。罷民乘城,代以保甲。

金宗翰軍自河陽來會,至城下。

甲午,驛召李綱爲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

金人破懷州,知州霍安國死之。

安國被圍,扞禦不遺力。鼎澧兵亦至,相與共守,力盡,城乃破,將官王美投濠死。宗翰引安國以下分爲四行,問不降者爲誰,安國曰:「守臣霍安國也!」問餘人,通判林淵,鈐轄張彭年,都監趙士詝、張諶、于潛,鼎澧將沈敦、張行中及隊將五人同辭對曰:「淵等與知州一體,皆不肯降!」宗翰令引于東北鄉,望其國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面縛,殺十三人而釋其餘。安國一門無噍類。

時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御膳賜士卒,易火飯以進,人皆感涕。金人攻通津門,數百人縋城禦之,焚其砲架五,鵝車二。

乙未,金人入青城,攻朝陽門。

馮澥至自金軍。時澥與李若水至懷州,金使蕭慶等挾與俱還。

丙申,幸宣化門,帝乘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張叔夜數戰有功,帝召見,授資政殿學士。

東道總管胡直孺將兵入衛,與金人遇于拱州,兵敗,被執,遂破拱州。

丁酉,赤氣亙天。

金人初至,即力攻東壁。劉延慶練邊事,措置頗有法;遇夜,即城下積草數百,爇之以警。時有議置九牛砲者,雖磑磨皆可施,于東壁用之,嘗碎其雲梯,詔封護國大將軍。金知東壁不可攻,于是過南壁,以洞子自蔽,運薪土實護龍河,河水遂涸。

以馮澥爲尚書左丞。

戊戌,殿前副都指揮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餘下城,與金人戰,統制官高師旦死之。

己亥,詔毀艮岳爲砲石。金復于護龍河疊橋取道,姚友仲選銳卒下城,分佈弩砲,又于城上縛虛棚,士衆山立,箭下如雨,橋不能寸進,乃棄去,益造火梯、雲梯、偏橋、撞竿、鵝車、洞子諸攻城之具。

庚子,張叔夜僉書樞密院事,將兵入城。

金人攻宣化門,姚友仲禦之。

是日,幸東壁。金人復遣蕭慶等來貸糧,且議和。

辛丑,金人攻南壁,殺傷相當。

壬寅,詔河北守臣盡起軍民倍道入援。

癸卯,幸安肅門。至朝陽門,金人箭及駕前旗下。令軍士三百餘人縋城出戰,殺敵數百,復縋而上,命以官者數十人。金人築望台,度高百尺,下覘城中,以飛火砲燔樓櫓,將士嚴警備,旋即繕治。又造雲梯,施大輪,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壘,將士出鉤竿拄之,使不得進,近者以鉤矛取之,發火焚梯,敵數引卻。復用鵝車、洞子攻北城,軍士射以九牛弩,一發而貫三人。詔募人焚敵砲架、鵝車、洞子及八分者,白身授團練使,餘以次授賞。張叔夜聞南壁飛石擊樓櫓,與范瓊分麾下兵襲敵營,欲燔其砲架,遙見鐵騎,軍士不克陳而奔,自相蹈籍,溺隍死者以千數。

甲辰,大雨雪。

金人破亳州。

遣間使召諸道兵勤王。

乙巳,大寒,士卒噤戰,不能執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

丙午,雨木冰。

丁未,始避正殿。

戊申,金人過登天橋,來攻通津門。

時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唯衛士三萬,然亦十失五六,因時令挑戰以示敢敵。金人復來,言不須帝出城,請親王及何㮚往議,詔越王往。將行,而宗翰以兵來迓,王乃止。于是金人宣言失信,再遣使來趣親王出盟。己酉,遣馮澥、曹輔與宗室仲溫、士𧦞使金軍請和。既至,宗翰即遣還,不與一語。

命康王構爲河北兵馬大元帥。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爲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爲大元帥,俾率天下兵入援。」何㮚以爲然,密草詔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劉定等四人,遣持蠟詔如相州,拜王爲大元帥,陳遘爲元帥,宗澤、汪伯彥副元帥,使盡河北兵速入衛,辟官行事,並從便宜。仔先至相,于頂發中出詔,王讀之嗚咽,軍民感動。

辛亥,金人復遣使來議和,要親王出盟。

壬子,復遣曹輔、馮澥及仲溫、士𧦞使金營。癸丑,仲溫、士𧦞還,雲金人須親王並何㮚至軍前。

金人攻通津、宣化門,范瓊以千人出戰,渡河,冰裂,沒者五百餘人,自是士氣益挫。

甲寅,大風自北起,俄雪下數尺,連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復使劉晏來趣親王、宰相出盟。

何㮚屢趣郭京出師,京徒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師不出。」丙辰,大風雪,京乃令守禦者悉下城,毋得竊窺。因大啟宣化門,出攻金軍,京與張叔夜坐城樓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敗走,墮死于護龍河,城門急閉。京向叔夜曰:「須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餘衆南遁。

金人遂登城,衆皆披靡,四壁兵皆潰。金人入南薰諸門,統制姚友仲死于亂兵。四壁守禦使劉延慶奪門出奔,爲追騎所殺。宦者黃經自赴火死。統制何應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慟哭曰:「朕不用种師道言,以至于此!」

衛士入都亭驛,執金使劉晏,殺之。

軍民數萬,斧左掖門求見天子,帝御樓諭遣之。衛士長蔣宣率其衆數百,欲邀乘輿犯圍而出;左右奔竄,獨孫傅、梅執禮、呂好問侍。宣抗聲曰:「國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孫傅呵之,宣以語侵傅。好問譬曉之曰:「若屬忘家,欲冒重圍衛上以出,誠忠義,然乘輿將駕,必甲乘無缺而後動,詎可輕邪!」宣屈服,曰:「尚書真知軍情。」麾其徒退。

何㮚欲親率都民巷戰,金人宣言議和退師,乃止。

丁巳,遣㮚及濟王栩使金軍以請成,㮚懼,不敢行,帝固遣之,猶遲回良久不決。李若水嫚罵曰:「致國家如此,皆爾輩誤事。今社稷傾危,爾輩萬死何足塞責!」㮚不得已,乃上馬,而足戰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朱雀門,所執鞭三墮地。既至,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無也。今之所議,期在割地而已。」㮚還,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驚憂而疾,必欲之出,朕當親往。」㮚喜和議成,既歸都堂,作會飲酒,談笑終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時,于陰雲中有雪絲長數寸墮地。是夜,雪霽,彗星見,有白氣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㮚再往金軍。詔曰:「大金堅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廟生靈之故,義當親往。咨爾衆庶,毋致驚疑。」

庚申,日赤如火無光。

辛酉,車駕詣青城,何㮚、陳過庭、孫傅等從。帝望齋宮門即下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請乘馬人,帝不聽。與二帥相見,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語相慰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樓至南薰門,立泥雪中以俟駕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蕭慶入城,居尚書省,朝廷動靜,並先關白。

是日,康王開大元帥府于相州,有兵萬人,分爲五軍而進;既渡河,次于大名。宗澤以二千人與金人力戰,破其三十餘砦,履冰渡河,見王曰:「京城受圍日久,入援不可緩。」王納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揚祖以三千人至,張俊、苗傅、楊沂中、田師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會帝遣曹輔齎蠟詔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動。」汪伯彥等皆信之,宗澤獨曰:「敵人狡譎,是欲款吾師耳。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饑渴!宜急引軍直趨澶淵,以解京城之圍!」伯彥等難之,勸王遣澤先行,自是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彥請移軍東平,王從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學生迎謁,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誤我父子!」觀者無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來,索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于是大括金銀,金價至五十千,銀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騾馬,括得七千餘匹,悉歸之。

金主詔元帥府曰:「將帥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遷賞之。其殞身行陳,歿于王事者,厚恤其家。賜贈官爵,務從優厚。」使完顏勖就軍中勞賜,宗翰、宗望皆執其手以勞之。宗翰等問勖所欲,勖曰:「惟好書耳。」載數車而還。

丙寅,遣陳過庭、折彥質往兩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歐陽珣等二十人持詔而往。

珣嘗上書,極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及事急,會群臣議,珣至,復抗論:「當與力戰,戰敗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戰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時宰怒,欲殺珣,乃以珣爲將作監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慟哭謂城上人曰:「朝廷爲奸臣所誤至此,吾已辦一死來矣!汝等宜勉爲忠義報國!」金人怒,執送燕,以焚死。

辛未,定京師米價,勸糶以賑民。

乙亥,康王如北京。

丙子,尚書省火。

庚辰,雨雹。

金主詔曰:「朕惟國家四境雖遠而兵革未息,田野雖廣而畎畝未辟,百工雖備而祿秩未均,方貢雖修而賓館未贍。是皆出乎民力,苟不務本業而抑遊手,欲上下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長吏敦勸農桑。」

癸未,大雪,縱民伐紫筠館花木以爲薪。

庚寅,康王如東平府。

初,范致虛聞汴京圍急,會西道總管王襄、陝西制置使錢蓋之師,凡十萬人赴援。至潁昌,聞汴京陷,襄、蓋遁去,致虛獨與西道副總管孫昭遠、環慶帥王似、熙河帥王倚率步騎號二十萬,命馬祐昌統之以趨汴,以僧趙宗印爲參議官。致虛將大軍遵陸,宗印將舟師趨西京。宗印又以僧爲一軍,號尊勝隊,童行爲一軍,號淨勝隊。致虛勇而無謀,委己以聽于宗印,宗印徒大言,實未嘗知兵。師出武關,至鄧州千秋鎮,金將洛索以精騎沖之,不戰而潰,死者過半。王似、王倚、孫昭遠等留陝府,致虛收餘兵入潼關。

初,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漢官宰相,置中書省、樞密院于廣寧府,而朝廷宰相自用本國官號。金主初立,移置中書、樞密于平州,復移置燕京。及宗幹當國,勸金主改女直舊制,用漢官制度。是歲,始定官制,立尚書省,以天下諸司府寺詔諭中外。

春,正月,辛卯朔,詣延福宮朝太上皇帝。命濟王栩、景王杞出賀金二帥、二帥亦遣人入賀。

高麗遣使如金賀正朔,自後歲以爲常。

壬辰,金人復趣召康王,遣中書舍人張徵齎詔以行,以前此曹輔往迎,不見王而還故也。

癸巳,康王次東平府。

金元帥宗翰、宗望遣人奏捷,並呈帝之降表。

詔使出割兩河地,民堅守不奉詔,凡累月,金人止得石州。甲午,詔兩河民開門出降。

乙未,有大星出建星西南,流入于濁沒。

金知樞密院事劉彥宗,上表請復立趙氏,金主不聽。

丁酉,雨木冰。

己亥,陰曀,風迅發。夜,西北陰雲中有光如火。

庚子,帝復詣青城。時金人索金銀益急,欲縱兵入城。帝以問蕭慶,慶曰:「須陛下親見元帥乃可。」帝有難色,何㮚、李若水以爲無虞,勸帝行。帝乃命孫傅輔太子監國,而與㮚、若水等往。唐恪聞之曰:「一之爲甚,其可再乎!」閤門宣贊舍人吳革亦白㮚曰:「天文帝座甚傾,車駕若出,必墮敵計。」㮚不聽。

辛丑,帝留青城。鄆王楷、何㮚、馮澥、曹輔、吳幵、莫儔、孫覿、譚世勣、汪藻皆分居青城齋宮,餘並令先歸。初,帝約五日必還,至是民以金銀未足,各竭其家所有獻之。有福田院貧民,亦納金二兩,銀七兩。而金人來索不已,于是增侍郎官二十四員再根括,又分遣搜掘戚裏、宗室、內侍、僧道、伎術、倡優之家。

帝在青城,舍于親王位,供張蕭然,饋餉不繼。金人持兵守閽,維以鐵繩,夜則然薪擊柝,傳呼達旦。群臣相顧失色,帝每對之流涕。

乙巳,籍梁師成家。

丙午,太學生徐揆詣南薰門,以書白守門者,乞達二帥,請車駕還闕。二帥取揆赴軍中詰難,揆厲聲抗論,爲所殺。

是日,通奉大夫劉韐死于金營。

韐爲河東割地使,金人令僕射韓正館之僧舍,謂曰:「國相知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爲也。」正曰:「軍中議立異姓,欲以君爲正代。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貴。」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乃書片紙曰:「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況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此予所以不敢偷生也!」使親信持歸,報其子子羽等,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縊。金人歎其忠,瘞之寺西岡上,遍題窗壁以識其處。凡八十日,乃就斂,顏色如生。

丁未,大霧四塞,金人下含輝門剽掠,焚五嶽觀。

副元帥宗澤自大名至開德,與金人十三戰,皆捷,遂以書勸康王檄諸道兵會京城。又移會北道總管趙野、兩河宣撫范訥、知興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澤爲狂,不答。澤遂以孤軍進至衛南,先驅雲前有敵營,澤揮衆直前,連戰,敗之,轉戰而東。敵益生兵至,澤將王孝忠戰死,前後皆敵壘,澤下令曰:「今日進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無不一當百,斬首數千,金人大敗,退卻數十里。澤計其勢必復來,乃亟徙其營,金人夜至,得空營,大驚,自是憚澤,不敢復出兵。澤出其不意,遣兵過大河襲擊,又敗之。

二月,辛酉朔,帝在青城。都人日出迎駕,而宗翰不遣。

丙寅,金主詔廢帝及上皇爲庶人。蕭慶促帝易服。從臣震懼,不知所爲,李若水獨持帝曰:「陛下不可易服!」金人曳之去,若水大呼曰:「若輩不得無禮!」因加丑詆,金人擊之破面,氣結仆地,良久乃蘇。

是夜,金人塹南薰門,令吳幵、莫儔入城,推立異姓堪爲人主者。先是宗翰欲留蕭慶守汴,又有推劉彥宗者,二人辭不敢當,遂有別擇之議。

丁卯,范瓊逼上皇及太后赴金營,上皇曰:「若以我爲質,得皇帝歸保宗社,亦無所辭。」又取御佩刀付從臣,乃御犢車出南薰門。上皇頓足輿中曰:「事變矣!」呼取佩刀,已被搜去。宗望令其禮部侍郎劉思來易服,以鐵騎擁之而去。都人號哭,瓊立斬數人以徇。

金人以內侍鄧述所具諸皇子及后宮位號,盡取入軍。時肅王樞已出質,鄆王楷等九人先從帝在青城,于是安康郡王楃等九人及王貴妃、喬貴妃、韋賢妃諸后宮,康王夫人邢氏與王夫人、帝姬暨上皇十四孫皆出,唯廣平郡王捷匿民間,金人檄開封尹徐秉哲取之,迄不免。

是日,孫傅率百僚申狀金二帥,請立皇太子爲君,金人不聽。

金人迫上皇令召皇后、太子,孫傅留太子不遣,吳幵、莫儔督脅甚急,范瓊恐變生,以危言讋衛士,辛未,遂擁皇后、太子共車而出。孫傅曰:「吾爲太子傅,當同生死。」遂以留守事付王時雍,從太子出,至南薰門,守門人不許,傅遂宿門下以待命。

李若水在金營旬日,罵不絕口,乃裂頸斷舌而死。金人相與言曰:「遼國之亡,死義者十數,南朝唯李侍郎一人。」若水監死無怖色。副使相州觀察使王履亦死之。

是日,留守王時雍召百官會議所立,衆欲舉在軍前者一人。左司員外郎宋齊愈適自外至,或問以敵意所在,齊愈寫張邦昌三字示之,議遂定。時不書議狀者,唯孫傅、張叔夜,金人遂取二人往軍中。太堂寺主簿張浚、開封士曹趙鼎、司門員外郎胡寅皆逃入太學,不書名。

癸酉,王時雍、梅執禮召百官、士庶、僧道、軍民集議推戴事。時孫傅、張叔夜已出,獨時雍主其事,恐百官不肯書,乃先自書以率之,百官亦隨以書。御史馬伸獨奮曰:「吾曹職爲諍臣,豈容坐視!」乃與御史吳給約中丞秦檜共爲議狀,願復嗣君以安四方,檜不答。有頃,伸稿就,首以呈檜。檜猶豫,伸率同僚合詞立請,檜不得已始書名。伸遣人馳達金軍,並論張邦昌當上皇時蠹國亂政以致傾危之罪。吳幵、莫儔持狀詣軍前。明日,齎金牒至,言已據所由奏本國,冊立張相爲皇帝訖,令取冊寶及一行冊命禮數。

乙亥,金人取秦檜並太學生三十人,博士、正、錄十員;何已下隨駕在軍前人,並取家屬。

庚辰,康王如濟州。

時王有衆八萬,屯濟、濮諸州,高陽關路安撫使黃潛善,總管楊惟忠,亦部兵數千至東平,王遣真定總管王淵以三千人入衛宗廟。金人聞之,遣甲士及中書舍人張徵齎蠟詔自汴京至,命王以兵付副帥而還京。王問計于左右,後軍統制張俊曰:「此金人詐謀耳。今大王居外,此天授,豈可徒往!」王遂如濟州。

既而金人謀以五千騎取康王,呂好問聞之,遣人以書白王曰:「大王之兵,度能擊之;不然,即宜遠避。」且言:「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當立而立者。」

癸未,城內復以金七萬五千八百兩、銀一百十四萬五千兩、衣緞四萬八十四匹納軍前。

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宮使唐恪自殺。時金人逼百官立張邦昌,恪既書名,仰藥而死。

乙酉,金人以括金未足,殺戶部尚書梅執禮,侍郎陳知質,刑部侍郎程振,給事中安扶,梟其首,乃下令曰:「根據官已正典刑,金銀或尚未足,當縱兵自索。」既而漢軍都統劉彥宗言于宗翰、宗望曰:「蕭何入關,秋毫無犯,惟收圖籍。遼太宗入汴,載路車、法服、石經以歸,皆令則也。」宗翰等頗納其言。

丁亥,知中山府陳遘爲部將沙振所害,帳下卒執振殺之。

是日,建甯宮火。元祐孟皇后徒步出居相國寺前通直郎、軍器監孟忠厚家。時六宮有位號者皆北徙,惟后以廢得存。

戊子,夜,白氣貫斗。

三月,辛卯朔,帝在青城。

張邦昌由南薰門入居尚書令廳。

丁酉,金人奉冊寶立張邦昌,百官會于尚書省。邦昌泣,即上馬,至西府門,佯爲惽憒欲仆,立馬,少蘇,復號慟,導至宣德門西闕下,入幕次,復慟。金人持御衣紅傘來,設于次處。邦昌出次外,步至御街褥位,望金國拜舞,跪受冊,略曰:「咨爾張邦昌,宜即皇帝位,國號大楚,都金陵。」邦昌御紅傘還次訖,金人揖,上馬出門,百官引導如儀。邦昌步入自宣德門,由大慶殿至文德殿前,進輦,卻勿御,步升殿于御床西側,別置一椅,坐受軍員等賀訖,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遣閤門傳云:「本爲生靈,非敢竊位。」傳令勿拜。王時雍等懇奏,傳云:「如不蒙聽從,即當歸避。」時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東面拱立。」

閤門宣贊舍人吳革,恥屈節異姓,率內親事官數百人,皆先殺其妻孥,焚所居,舉義兵東門外。范瓊詐與合謀,令悉棄兵仗,乃從後襲之,殺百餘人,執革,脅以從逆。革罵不絕口,引頸受刃,顏色不變,並其子殺之;又擒斬十餘人。

是日,風霾,日暈無光,百官慘沮,邦昌亦變色,惟時雍及吳幵、莫儔、范瓊等,欣然以爲有佐命功。邦昌心不安,拜官皆加權字。大抵往來議事者,幵、儔也;逼逐上皇以下者,時雍、秉哲也;脅懼都人者,范瓊也;遂皆擢用。

邦昌見百官稱予,手詔曰手書。雖不改元,而百官文移必去年號。權僉書樞密院事呂好問所行文書,獨稱靖康二年。百官猶未以帝禮事邦昌,唯時雍每言事,稱「臣啟陛下」;又勸邦昌坐紫宸、垂拱殿以見金使,好問爭之,乃止。時雍復議肆赦,好問曰:「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將誰赦邪!」乃但赦城中,而選郎官爲四方密諭使。

庚子,金人復來取宗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爲保,毋得藏匿,凡三千餘人,悉令押赴軍前,衣袂連屬而往。濟王夫人曹氏,避難它出,捕而拘之櫃中,舁以出城。開封府捉事使臣竇鑒曰:「生爲大宋之臣,何忍以大宋宗族交與敵人!」自縊而死。

乙巳,張邦昌往青城見二帥致謝,且面議七事:一、乞不毀趙氏陵廟;二、乞免取金帛;三、乞存留樓櫓;四、乞俟江甯府修繕畢,三年內遷都;五、乞五日班師;六、乞以帝爲號,稱大楚帝,七、乞借金銀犒賞。皆許之。又請歸馮澥、曹輔、路允迪、孫覿、張澂、譚世勣、汪藻、康執權、元可當、沈晦、黃夏卿、鄧肅、郭仲荀、太學、六局官、秘書省官,亦從之。唯何㮚、孫傅、張叔夜、秦檜、司馬朴等,令舉家北遷。

癸丑,金人歸馮澥等,且令權止根括金帛。

丁巳,張邦昌率百官詣南薰門、五嶽觀內,望軍前遙辭二帝。邦昌哭,百官軍民皆哭,有號絕不能止者。

是日,金帥宗望退師,道君皇帝北遷,甯德皇后及諸親王、妃嬪以下,以牛車數百乘由滑州進發,行皆生路,無人跡,至真定府,乃入城。

戊午,金兵下城,盡逐南師,分四壁屯守。張邦昌詣金營辭,服赭袍,張紅傘,所過起居並如常儀,從行者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

夏,四月,庚申朔,金帥宗翰退師,帝北遷,皇后、皇太子皆行,由鄭州路進發。凡法駕、鹵簿,皇后以下車輅、鹵簿、冠服、禮器、法物、大樂、教坊樂器、祭器、八寶、九鼎、圭璧、渾天儀、銅人、刻漏、古器、景靈宮供器,太清樓、祕閣、三館書,天下州府圖及官吏、內人、內侍、技藝工匠、倡優,府庫蓄積,爲之一空。帝在軍中,頂青氈笠,乘馬,後有監軍隨之,自鄭門而北,每過一城,輒掩面號泣。

初,金人將還,議留兵以衛邦昌,呂好問曰:「南北異宜,恐北兵不習風土,必不相安。」金人曰:「留一貝勒統之可也。」好問曰:「貝勒貴人,有如觸發至病,則負罪亦深。」金人乃不留兵而去。

宗澤在衛,聞二帝北狩,即提軍趨滑,走黎陽,至大名,欲徑渡河,據金人歸路,邀還二帝,而勤王之兵卒無一至者,遂不果。

甲子,張邦昌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宮。

呂好問謂邦昌曰:「相公真欲立邪,抑姑塞敵意而徐爲之圖邪?」邦昌曰:「是言何也?」好問曰:「相公知中國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直兵威耳。女直既去,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帥在外,元祐皇后在內,此殆天意。盍亟還政,可轉禍爲福。且省中非人臣所處,宜寓直殿廬,毋令衛士夾陛。敵所遺袍帶,非戎人在弗服。車駕未還,所下文書不當稱聖旨。爲今計者,當迎元祐皇后,請康王早正大位,庶獲保全。」邦昌以爲然,乃迎元祐皇后入延福宮,尊爲宋太后。其冊文有曰:「尚念宋氏之初,首崇西宮之禮。」蓋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宮故事。識者有以覘邦昌之意,非真爲趙氏也。

郭京自都城走,沿路稱撒豆成兵,假幻惑衆,至襄陽,有衆千餘,屯洞山寺,欲立宗室爲帝。錢蓋、王襄及張思正等止之,不從。會有自汴來者,具說京欺罔事,思正囚京,刺殺之。

丙寅,張邦昌遣其甥吳何及王舅韋淵同齎書于康王,大略言:「臣封府庫以待,臣所以不死者,以君王之在外也。」王召何等,飲以酒,賜予良厚。

丁卯,謝克家以邦昌之命,齎玉璽至大元帥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寶」。耿南仲、汪伯彥等引克家捧寶跪進,王謙拒再三,慟哭不受,命伯彥司之。

監察御史馬伸上書,請張邦昌易服歸省,庶事稟取太后命令而後行,仍速迎奉康王歸京,庶幾中外釋疑,轉禍爲福,且曰:「如以伸言爲不然,即先次就戮。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輔相公,爲宋朝叛臣也!」邦昌讀其書,氣沮。戊辰,降手書,請元祐皇后垂簾聽政,以俟復辟。書既下,中外大悅。追回諸路赦文,並毀所立宋太后手書不用。

元祐皇后遣尚書左丞馮澥爲奉迎使,權尚書右丞李回副之,持詔往濟州迎康王。王覽書,命移檄諸道帥臣,具言張邦昌恭順之意,以未得至京,已至者毋輒入。

庚午,太后御內東門小殿,垂簾聽政,張邦昌乙太宰退處資善堂,群臣詣祥曦殿起居太后畢,邦昌服紫袍,獨班歸兩府幕次。自僭位號至是凡三十三日。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勸進,宗澤亦以狀申請,王不許。

甲戌,太后手書告天下曰:「比以敵國興師,都城失守,祲纏宮闕,既二帝之蒙塵,誣及宗祊,謂三靈之改卜。衆恐中原之無統,姑令舊弼以臨朝,扶九廟之傾危,免一城之慘酷。乃以衰癃之質,起于閑廢之中,迎置宮闈,進加位號,舉欽聖已還之典,成靖康欲復之心。永言運數之屯,坐視家邦之覆,撫躬獨在,流涕何從!緬維藝祖之開基,實自高穹之眷命,歷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賢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請,俾膺神器之歸,繇康邸之舊籓,嗣我朝之大統。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子之九人,唯重耳之尚在。茲爲天意,夫豈人謀!尚期中外之協心,同定安危之至計,庶臻小愒,漸底丕平。」

乙亥,金人破陝州,武經郎、權知州事种廣死之,統領軍馬劉逵戰死,其屬朱弁、孫旦悉遇害。

丁丑,元祐皇后手書至濟州,百官上表勸進。康王答以俟入京城躬謁宗廟時,若鑾輿未返,即撫定軍民,權聽國事。

直龍圖閣、東道副總管、權應天府朱勝非至濟州。

先是金分兵侵應天,勝非逃匿民間。會宣總司前軍統制、嘉州防禦使韓世忠、將軍楊進擊破之,勝非復出視事。至是以軍赴帥府,衛王如南。

庚辰,王發濟州。劉光世以所部來會,以光世爲五軍都提舉。路允迪、范宗尹自京師奉迎進發。辛巳,次單州,趙子崧、何志同以兵來會。壬午,王至虞城。癸未,至南京,駐軍府治。甲午,王率僚屬詣鴻慶宮,朝三殿御容,哭移時。乙酉,王時雍等奉乘輿服御至南京,張邦昌繼至,伏地慟哭請死,王以客禮見,且撫慰之。

丙戌,金以六部路都統完顏昌爲元帥左監軍,以南京路都統棟摩爲元帥左都監。

初,金人破晉、絳、將及同州,唐重度不能守,開門縱百姓出,自與殘兵數百居城中。敵疑有備,不復渡河。重聞王在濟,即移檄川、秦十郡帥臣,具啟奉迎,且招成都路轉運判官趙開入關計事。

續資治通鑑/卷096·卷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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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續資治通鑑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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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九十六】起柔兆敦牂正月,盡六月,凡六月。

諱桓,徽宗長子,母曰恭顯皇后王氏。元符三年四月己酉,生於坤寧殿。初名亶,封韓國公;明年六月,進封京兆郡王;崇甯元年二月甲午,更名烜;十一月丁亥,又改今名。大觀二年正月,進封定王;政和三年正月,加太保;五年二月乙巳,立為皇太子;宣和七年十二月戊午,除開封牧;庚申,受內禪。

正月,丁卯朔,受群臣朝賀,退,詣龍德宮,賀道君皇帝。詔中外臣庶實封言得失。

金監軍宗望使奏于金主曰:「自郭藥師降,益知宋之虛實,請以為燕京留守。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裡,請任以軍事。」金主俱賜姓完彥氏,皆給以金牌。

戊辰,金宗弼取湯陰,攻浚州。內侍梁方平領兵在黃河北岸,敵騎奄至,倉卒奔潰。時南岸守橋者望見金人旗幟,燒斷橋纜,陷沒凡數千人,金兵因得不濟。方平既遁,何灌軍亦望風潰散,守兵在河南者無一人。

初,金人至邯鄲,遣郭藥師為前驅,付以千騎,藥師求益,復以千騎與之。藥師疾馳三百里,質明,遂至浚,具言州縣無備。其後金人邀取金繒、暴掠宮禁事,皆藥師導之也。

己巳,下詔親征,令有司並依真宗幸澶淵故事。命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許便宜從事;兵部侍郎李綱、知開封府聶山為參謀官,團結兵馬于殿前司。

詔「自今除授黜陟及恩數等事,並參酌祖宗舊制。」罷內外官司局所一百五處。

以吳敏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李棁同知樞密院事。

是日,聞浚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車駕東幸,出通津門。

朱勔放歸田裡。責王黼為崇信軍節度使,永州安置。賜李彥死,仍藉其家貲。

庚午,以兵部侍郎李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同知樞密院李棁副之,聶山為隨軍轉運使。

時從官以邊事求見者,皆非時賜對。綱侍班延和殿中,適宰執奏事,議欲奉鑾輿出狩襄、鄧。綱語知東上閤門事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廷辨。」孝莊曰:「舊例未有宰執未退而從官求對者。」綱曰:「此何時,而用例也!」孝莊即具奏。詔引綱立於執政之末,因啟奏曰:「聞諸道路,宰執欲奉陛下出狩避敵,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傳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帝默然。白時中曰:「都城豈可以守?」綱曰:「天下城池,豈復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勵將士,慰安民心,豈有不可守之理!」時內侍陳良弼領京城所,自內殿出奏曰:「京城樓櫓創修,百未及一二。又,城東樊家岡一帶,濠河淺狹,決難保守,願詳議之。」帝顧綱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觀,朕於此候卿。」綱詣東壁觀城濠,回奏延和殿,帝顧問:「如何?」綱曰:「城堅且高。樓櫓誠未備,然所以守不在此。濠河唯樊家岡一帶,以禁地不許開之,誠為淺狹,然可以精兵強弩據也。」帝顧大臣曰:「策將安出?」皆默然。綱進曰:「今日之計,莫如整厲士馬,聲言出戰,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帝曰:「誰可將者?」綱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富養大臣,蓋將用之於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彥等,雖書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號,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厲聲曰:「李綱莫能出戰否?」綱曰:「陛下不以臣為懦,儻使治軍,願以死報;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鎮服士卒。」帝問執政有何闕,趙野以尚書右丞對,時宇文粹中扈從東幸故也;帝即命除綱右丞。時宰執猶守避敵之議,綱曰:「臣今正謝,猶服綠,非所以示中外。」即時賜袍帶並笏,綱服之以謝,且言:「方時艱難,臣不敢辭。」帝入,進膳,賜宰執食於崇政殿門外廡,再召對於福寧殿,去留之計猶未決也。乃命綱、棁為留守。綱力陳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唐明皇聞潼關失守,即時幸蜀,宗社朝廷,碎於賊手,累年後僅能復之,范祖禹謂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雲集,敵騎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龍脫於淵,車駕朝發而都城夕亂,雖臣等留守,何補於事!宗廟朝廷,且將丘墟,願陛下審思之。」帝意頗回,而內侍王孝竭從旁奏曰:「中宮、國公已行,陛下豈可留此!」帝色變,降榻曰:「卿等毋執,朕將親往陝西,起兵以復都城,決不可留此!」綱泣拜俯伏,以死請。會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為然,帝意稍定,即取紙,書「可回 」二字,用寶,俾中使追還中宮、國公。顧謂綱曰:「朕今為卿留,治兵禦寇,專以委卿。」綱受命,與棁同出,宿於尚書省。中夜,帝復遣中使諭宰執,欲詰旦決行。質明,綱入朝,見禁衛擐甲,乘輿服御,皆已陳列,六宮襆被將升車。綱厲聲謂禁衛曰:「爾等願以死守宗社乎?願扈從以巡幸乎?」皆呼曰:「願以死守!」 綱出,與殿帥王宗濋等入見曰:「陛下已許臣留,今復戒行,何也?六軍之父母妻子,皆在都城,豈肯舍去,萬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且敵騎已逼,彼知乘輿之去未遠,以健馬疾追,何以禦之?」帝感悟,始命輟行。綱傳旨語左右曰:「上意已定,敢復有言去者斬!」因出傳旨,禁衛皆拜伏呼萬歲。

辛未,御宣德門,百官將士班樓前起居。帝降輦勞問將士,命李綱、吳敏敘金人渝盟,欲危宗社,決策固守,各令勉厲之意,俾閤門官宣諭六軍,將士皆感泣流涕,於是固守之議始決。賜諸軍班直緡錢有差。命綱為親征行營使,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曹曚副之,置司於大晟府,辟置官屬,賜銀錢各百萬,朝議、武功大夫以下及將校官誥宣貼三千道,許便宜從事。

太宰兼門下侍郎白時中罷,以李邦彥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張邦昌為少宰兼中書侍郎,趙野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王孝迪為中書侍郎,同知樞密院事蔡懋為尚書左丞。

壬申,金人渡河。

遣使督諸路勤王兵入援。

太學生陳東上書曰:「臣竊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貫等統兵二萬從行。臣深慮此數賊遂引上皇迤邐南渡,萬一變生,實可寒心。蓋東南之地,沃壤數千里,其監司、州縣官,率皆數賊門生,一時奸雄豪強及市井惡少,無不附之。近除發運使宋㬇,是京子攸妻党;貫昨討方寇,市恩亦眾,兼聞私養死士,自為之備。臣竊恐數賊南渡之後,假上皇之威,振臂一呼,群惡回應,離間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難言者。望速追數賊,悉正典刑;別選忠信可委之人,扈從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廟。」帝然之。

癸酉,金宗望軍至京城西北,屯牟駝岡。天駟監芻豆山積,異時郭藥師來朝,得旨打球於其間,金人兵至,徑趣其所,藥師導之也。自金騎叩河,梁方平焚橋而遁,金人不得遽渡,取小舟能容數人者以濟,凡五日,騎兵方絕,步兵猶未集也;旋濟旋行,無復隊伍。既據牟駝岡,獲馬二萬匹,笑謂沈琯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寧河,我輩豈得渡哉?」

是日,金人攻宣澤門,以火船數十順流而下。李綱臨城,募敢死士二千人,死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長鉤,投石碎之;又于中流排置杈木,及運蔡京家山石疊門道間,就水中斬獲百餘人,迨旦始定。

自帝御樓之後,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備禦,每壁用正兵萬二千餘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掛氈幕,安砲座,設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畢備。四壁各以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官,諸門皆以中貴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團結馬步軍四萬人為前後左右軍,中軍八千人,有統制、統領、將領、隊將等,日肄習之。以前軍居通津門外,護延豐倉,倉有豆粟四十餘萬石,其後勤王之師集城外者,賴之以濟。後軍居朝陽門,占樊家岡,使金騎不敢近。而左、右、中軍居城中以備緩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戰守之具粗畢,而敵兵抵城下矣。

以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充軍前計議使,親衛大夫高世則副之。望之奉命即行,少頃,金亦遣吳孝民來,舉鞭與望之遙相揖,約孝民至城西相見。是夜,望之等縋城下,入何灌帳中。孝民亦至,言欲割大河為界,副以犒軍金帛。望之與辯論之久,孝民不答,遂與望之俱來。

甲戌,望之入奏使事,退,引見金使孝民,言願遣親王、宰相到軍前議和,帝顧宰執,未有對者。李綱請行,帝不許,命李棁奉使,望之、世則副之。宰執退,綱獨留,問所以不遣之旨。帝曰:「卿性剛,不可以往。」綱對曰:「敵氣太銳,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則中國之勢遂安;不然,禍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舉。李棁柔懦,恐誤國事。」因言:「敵人貪婪無厭,又有燕人狡獪以為之謀,必且張大聲勢,過有邀求。如朝廷不為之動,措置合宜,彼當戢斂而退。若朝廷震懼,一切與之,彼知中國無人,益肆凱覦,憂未已也。」

綱既退,棁與望之再對,帝許增歲幣三五百萬兩,免割地。次論及犒軍,許銀三五百萬兩。又命棁押金一萬兩及酒果賜宗望。

使人至,宗望南向坐見之,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為趙氏宗社也。議和所須犒師金銀絹采各以千萬計,馬駝驢騾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雲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棁等不敢有言,第曰:「有皇帝賜到金萬兩及酒果。」宗望令吳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監,金人遣蕭三寶努等來言:「南朝多失信,須一親王為質;割地必以河為界。」望之但許增歲幣三百萬,三寶努不悅而退。

是日,金人移壁開遠門。

以吏部尚書唐恪同知樞密院事。

乙亥,李綱方入對,外報敵攻通天、景陽門一帶甚急。帝命綱督將士捍禦,綱請禁衛班直善射者千人以從。敵方渡壕,以雲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應弦而倒,將士無不賈勇,近者以手砲、檑木擊之,遠者以神臂弓射之,又遠者以床子弩坐砲及之。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墜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紛紛甚眾。又募壯士數百人縋城而下,燒雲梯數十座,斬獲酋首數十級。敵又攻陳橋、封丘、衛州等門,矢集城上如胃毛,綱登城督戰,帝遣中使勞問,手劄褒諭,給內庫酒、銀碗、采絹等以頒將士,人皆歡呼。自卯至未、申間,殺獲凡數千,乃退。武泰軍節度使何灌死之。

金遊騎四出,抄掠畿縣,唯東明、太康、壅丘、扶溝、鄢陵僅存。金人恥小邑不破,再益騎三千,急攻東明,京東將董有鄰率眾拒之,斬首十餘級。

鄭望之等在金營,宗望約見之,引李鄴、沈琯於其坐後,需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緞百萬匹,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地,並宰相、親王為質。出玉帶、玉篦刀、名馬各一,遣蕭三寶努、耶律忠、王汭來獻,夜,到驛。棁、望之入對福寧殿,具奏所言,帝令與大臣言之。

是日,燕山都監武漢英、知信德府楊信功及李鄴、沈琯等並歸自敵營。

丙子,避正殿,減常膳。

詔括借私家金銀,有敢隱庇轉藏者,並行軍法;倡優則籍其財。得金二十萬兩,銀四百萬兩,而民間已空。

中書省言:「中山、太原、河間府並屬縣及以北州軍,已於誓書議定交割,如有不肯聽從之處,即將所毘州府令歸金國。」從之,命降詔三鎮。

時肅王樞及康王構居京師,帝退朝,康王入,毅然請行,曰:「敵必欲親王出質,臣為宗社大計,豈應辭避!」即以為軍前計議使,張邦昌、高世則副之。詔稱金國加大字,命引康王詣殿閣,見宰執。李棁曰:「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親王送至河耳。」王正色曰;「國家有急,死亦何避!」聞者悚然。

丁丑,宰執進呈金人所須之目,李綱力爭,謂:「犒師金幣,其數太多,雖竭天下之財且不足,況都城乎?太原、河間、中山,國家遮罩,號為三鎮,其實十餘郡地塘濼險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國!又保塞,翼祖、順祖、僖祖陵寢所在,子孫奈何與人!至於遣使,宰相當往,親王不當往。今日之計,莫若擇使姑與之議所以可不可者,金幣之數,令有司會計。少遲數日,大兵四集,彼以孤軍深入重地,勢不能久留,必求速歸,然後與之盟,則不敢輕中國,而和可久也。」宰執議不合,綱因求去,帝慰諭曰:「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此事當徐議之。」綱復曰:「金人所須,宰執欲一切許之,不過欲脫一時之禍,它日付之何人?陛下願更審處,恐後悔無及。」帝不聽,即以誓書授李鄴往。綱尚留三鎮詔書不遣,冀少遲延,以俟勤王兵集,徐為後圖也。

庚辰,張邦昌從康王詣金營,自午至夜分始達。

時勤王之師踵至,日或數萬人,四壁各置統制官糾集,給芻糧,授器甲,立營寨,團隊伍,皆行營司主之。

辛巳,道君幸鎮江。

以兵部尚書路允迪僉書樞密院事。

金人破陽武縣,知縣蔣興祖死之。興祖,宜興人也。

壬午,大風走石,竟日乃止。

統制官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於順天門外,乘勢擊之,殺獲甚眾。范瓊將萬騎自京東來,營於馬監之側,王師稍振。

初,勤王兵未集,金人氣驕甚,橫行諸邑,旁若無人。至是始懼,遊騎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稍奠居矣。

甲申,省廉訪使者官,罷鈔旁定貼錢及諸州免行錢,以諸路贍學戶絕田產歸常平司。

丁亥,河北、河東路制置使種師道,武安軍承宣使姚平仲,以涇原、秦鳳兵至。

初,師道被詔勤王,聞命即行,過姚平仲,有步騎七千與之俱。比至洛陽,聞宗望已屯京城下,或言敵勢方銳,願少駐汜水以謀萬全。師道曰:「吾兵少,若遲回不進,形見情露,只取辱耳。今鼓行而前,彼安能測我虛實。都人知吾來,士氣自振,何憂敵哉」!」揭榜沿道,言種少保領西兵百萬來,遂趨汴水南,徑逼金營。金人懼,徙砦稍北,斂遊騎,但守牟駝岡,增壘自衛。

時師道年高,天下稱為老種。帝聞其至,喜甚,開安上門,命李綱迎勞。時已議和,入見,帝問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對曰:「金人不知兵,豈有孤軍深入人境而能善歸乎!」帝曰;「業已講和矣。」對曰:「臣以軍旅之事事陛下,餘非所敢知也。」

李綱言於帝曰:「勤王之師漸集,兵家忌分,非節制歸一不能濟,願敕師道、平仲兩將聽臣節制。」帝不聽,曰:「師道老而知兵,且職位已高,與卿同官,替曹矇可也。」於是別置宣撫使,令師道為之,以平仲為都統制。應四方勤王兵,並隸宣撫司,又撥前後軍之在城者屬之,而行營司所統者,獨左、右、中軍而已。帝屢申飭兩司不得侵紊,而節制既分,不相統壹,宣撫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機密,不復關報,自是權始分。

辛卯,開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行至雍丘縣南二十里輔固村,為盜所殺,百姓遂謂之負國村。」詔籍其貲。小人乘隙爭入黼第,掠取絹七千餘匹,錢三十餘萬緡,四壁蕩然。

先是吳敏、李綱請誅黼,事下開封府聶山,山方挾宿怨,遣武士戕之民家。帝以初即位,難於誅大臣,托言盜殺之。議者以不正天討為失刑雲。

癸亥,大霧四塞。

李綱、李邦彥、吳敏、種師道、姚平仲、折彥質同對於福寧殿,議所以用兵者。綱奏曰:「金人張大其勢,然兵實不過六萬,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部落。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二十餘萬,固已數倍之矣。彼以孤軍入重地,猶虎豹自投檻阱中,當以計取之,不可與角一旦之力。為今之策,莫若扼關津,絕糧道,禁抄掠,分兵以復畿北郡邑,俟彼遊騎出則擊之,。以重兵臨敵營,堅壁勿戰,如周亞夫所以困七國者,待其糧盡力疲,然後以將帥檄取誓書,復三鎮,縱其北歸,中渡而後擊之,此必勝之計也。」帝然之。

甲午,太學生陳東言:「昨聞道路之言曰:高傑近收其兄俅、伸等書,報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邁,復為蔡京、童貫、朱勔等挾之而去。迨至泗州,又詐傳上皇御筆,令高俅守禦浮橋,不得南來,遂挾上皇渡淮以趨江、浙。斥回隨駕衛士,至於攀望慟哭,童貫遂令親兵引弓射之,衛士中矢而踣者凡百餘人。聞俅父子兄弟在旁,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顧泣下,意若有所言者。而群賊之黨,遍滿東南,皆平時陰結以為備者,一旦乘勢竊發,控持大江之險,東南郡縣必非朝廷有,陛下何為尚不忍於此?得非梁師成陰有營謀而然邪?師成威聲氣焰,震灼中外。國家至公之選,無如科舉之取士,而師成乃薦其門吏使臣儲宏,廷試賜第,仍令備役。宣和六年春,親第進士,其中百餘人,皆富商豪子,每名所獻至七八千緡。又創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務,專領書藝局以進市井遊手無賴之輩。濫恩橫賜,糜費百端。師成之惡如此,而至今不去,群賊倚為奧援,陛下雖欲大明誅賞,胡可得哉!」

乙未,詔暴師成朋附王黼之罪,責授彰化軍節度副使,遣使臣押赴貶所;行至八角鎮,賜死。

初,王黼嘗為鄆王楷陰畫奪宗之計,師成力保護太子,得不動搖。及道君東幸,嬖臣多從以避罪,師成自以舊恩留京師。至是陳東疏其罪,布衣張炳亦以為言,遂貶死。

帝以金人索金銀數至多,欲取禁中珠玉以充折,令聚置宣和殿。是日,李棁、鄭望之入對,命閱所列珠玉,悉津至金營。

二月,丁酉朔,李棁、鄭望之至金營,金人先遣棁歸。是夜,宣撫司都統制姚平仲率步騎萬人劫金營,以敗還。

初,種師道以「三鎮不可棄,城下不可戰。朝廷固堅守和議,俟姚古來,兵勢益甚,然後使人往諭金人,以三鎮系國家邊要,決不可割,寧以其賦入增作歲幣,庶得和好久遠。如此三兩返,勢須逗留半月。重兵密邇,彼必不敢遠去劫掠。孳生監糧草漸竭,不免北還,俟其過河,以騎兵尾襲。至真定、中山兩鎮,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敵,可以得志。」會李綱主平仲之謀,師道言卒不用。平仲,古之養子也。帝以其驍勇,屢召對內殿,賜予甚厚,許以成功當受節鉞。平仲議欲夜叩金營,生擒宗望,奉康王以歸,而其謀泄,金先事設備,故反為所敗。金人以是責康王,張邦昌恐懼涕泣,王不為動。

李綱會行營左右軍將士,質明,出景陽門,與金人鏖戰於幕天坡,斬獲甚眾。復攻中軍,綱親率將士以神臂弓射卻之。

師道復言:「劫寨已誤,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奇也。如猶不勝,然後每夕以數千人擾之,不十日,敵人遁矣。」李邦彥等畏懦不能用。

帝滿意平仲必成功,既而失利,宰執台諫交言西兵勤王之師及親征行營司兵為敵所殲,無復存者,帝大驚,有詔不得進兵。遂罷綱尚書右丞、親征行營使,以蔡懋代之。因廢行營使司,止以守禦使總兵事,蓋欲罪綱以謝敵也。

己亥,李綱詣崇政殿求對,既至殿門,聞罷命,乃退處浴堂待罪。蔡懋會問,行營司兵所失才百餘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師折傷千餘人,餘並如故。是夕,帝降親筆勞綱,賜白金五百兩,錢五十萬,且令吳敏諭復用之意,綱感泣以謝。

宗望遣王汭來問舉兵之故。辛丑,遣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知東上閤門事王俅使金軍。

時虛中聞京師急,馳歸,收拾散卒,得東南軍兵二萬人,以便宜起李邈領之,令駐汴河。會姚平仲失利,援兵西來者皆潰,虛中縋而入城。帝欲遣使辯劫營非朝廷意,且將加罪其人,仍就迎康王。大臣皆不欲行,虛中承命,慨然而往。

是日,太學生陳東率諸生數百人伏宣德門下,上書曰:「李綱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謂社稷之臣也。李邦彥、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庸繆不才,忌嫉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所謂社稷之賊也。陛下拔綱為執政,中外相慶;而邦彥等疾如仇讎,恐其成功,因緣沮敗,歸罪於綱。夫一勝一負,兵家常勢,豈可遽以此傾動任事之臣!且邦彥等必欲割地,曾不思河北實朝廷根本,無三關、四鎮,是棄河北也。棄河北,朝廷能復都大梁乎!又不知割地之後,邦彥等能保金人不復改盟否也?竊思敵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將遷而之金陵,則自江以北,非朝廷有。況金陵正慮童貫、蔡攸、朱勔等往生變亂,雖欲遷而都之,又不可得,陛下將於何地奠宗社邪?邦彥等不為國家長久計,又欲沮綱成謀以快私憤。罷命一傳,兵民騷動,至於流涕,咸謂不日為敵擒矣。罷綱非特墮邦彥等計中,又墮敵計中也。乞復用綱而斥邦彥等,且以閫外付種師道。宗社存亡,在此一舉!」

書奏,軍民不期而集者數萬人。會邦彥退朝,眾數其罪,嫚罵,且欲毆之,邦彥疾驅以免。帝令中人傳旨,可其奏。有欲散者,眾哄然曰:「安知非偽邪?須見李右丞、種宣撫復用乃退。」吳敏傳宣云:「李綱用兵失利,不得已罷之,俟金人稍退,令復職。」眾猶莫肯去,方撾壞登聞鼓,喧呼動地。開封尹王時雍至,謂諸生曰:「脅天子可乎?胡不退?」諸生應之曰:「以忠義脅天子,不愈於以奸佞脅之乎?」復欲前毆之,時雍逃去。殿帥王宗濋恐生變,奏帝勉從之。帝乃遣耿南仲號於眾曰:「已得旨宣李綱矣。」內侍朱拱之宣綱後期,眾臠而磔之,並殺內侍數十人。綱惶懼入對,泣拜請死。帝即復綱右丞,充京城四壁守禦使,綱固辭,帝不許,俾出外宣諭,眾又願見種師道,詔促師道入城彈壓。師道乘車而至,眾褰簾視之曰;「果我公也!」始相率聲喏而散。

壬寅,追封范仲淹魏國公,贈司馬光太師,張商英太保。除元祐學術黨籍之禁。

廢苑囿宮觀可以與民者。

詔誅士民殺內侍為首者,禁伏闕上書。王時雍欲盡致太學諸生於獄,人人惴恐。會朝廷將用楊時為祭酒,遣聶昌詣學宣諭,然後定。昌,即山也,帝嘗以其有周昌抗節之義,故改名昌。

癸卯,以著作佐郎沈晦從皇弟肅王樞使金軍。

以徐處仁為中書侍郎,宇文虛中簽書樞密院事。蔡懋罷。

乙巳,康王及宇文虛中、張邦昌還自金營。

宗望欲退師,遣韓光裔來告辭。帝遣虛中齎李綱所留割三鎮詔書以往。初,金人攻城,蔡懋禁不得輒施矢石,將士積憤。及李綱復用,下令能殺敵者厚賞,眾無不奮躍,金人稍有懼心。既得三鎮詔書,又蕭王為質,遂不俟金幣數足,引兵北去。京師解嚴。

種師道請乘金人半濟擊之,帝不許。師道曰:「異日必為中國患。」御史中丞呂好問言於帝曰:「金人得志,益輕中國,秋冬必傾國復來,禦敵之備,當速講求。」不聽。

丙午,以康王構為太傅、靜江、奉甯軍節度使。

省明堂班朔布政官。

丁未,日有兩珥。

戊申,赦天下。詔諭士民:「自今庶事並遵用祖宗舊制,凡蠹國害民之事,一切寢罷。」

遣王俅使金軍迎肅王。

己本,罷宰執兼神霄、玉清、萬壽宮使。

詔用祖宗故事,擇武臣得軍心者為同知、僉書樞密院,邊將有威望者為三衙。

以金人講和,詔:「官民昔嘗附金而復歸本朝者,各還其鄉國。」

李綱言:「澶淵之役,雖與遼人盟約,及其退也,猶遣重兵護送之,蓋恐其無所忌憚,肆行擄掠故也。金人之去三日矣,初謂其以船筏渡河,今系橋濟師,一日而畢。盍遣大兵用澶淵故事護送之!」帝可其請。於是分遣將士,以卒萬餘數道並進,且戒諸將度便利,可擊即擊之。將士受命,踴躍以行。而宰相咎綱盡遣城下兵追敵,恐倉卒無措,急征諸將。已追及金人于邢、趙間,遽得還師之命,無不扼腕。比綱力爭復追,而將士解體矣。

庚戌,李邦彥罷。以張邦昌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吳敏為少宰兼中書侍郎,李綱知樞密院事,耿南仲為尚書左丞,李棁為尚書右丞。

辛亥,詔:「監察御史言事,如祖宗法。」

宇文粹中罷知江寧府。

癸丑,種師道罷為中太一宮使。

中丞許翰言師道名將,沈毅有謀,不可使解兵柄。帝謂其老,難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漢宣帝老趙充國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呂望以來,以老將收功者,難一二數。師道智力未衰,雖老,可用也。」帝不納。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當令一大創,使失利去,則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將來再舉,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師道邀擊之。」帝亦不聽。

始,帝使翰見師道,師道不語,翰曰:「國家有急詔,許來訪所疑,公勿以書生之故不肯言。」師道乃曰:「我眾彼寡,但分兵結營,控守要地,使彼糧道不通,坐以持久,可破也。」翰深服之。

癸丑,澤州言金宗翰兵次高平。

初,宗翰聞宗望議和,亦遣人來索賂,宰相以勤王兵大至,拘其使而不與。宗翰怒,乃分兵破忻、代,折可求以麟府兵,劉光世以鄜延兵援河東,皆為所敗,遂圍太原,月餘不能下。適平陽義軍叛去,攻破威勝軍,遂引金人入南北關,破隆德府,知府張確、通判趙伯臻、司錄張彥遹死之。確,邠州宜祿人。初,道君即位,應詔上書言十事,乞誅大奸,退小人,進賢能,開禁錮,起老成,擢忠鯁,息邊事,修文德,廣言路,容直諫。及守隆德,聞金人南下,表言:「河東天下根本,無河東,豈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若得秦兵十萬人,猶足以抗敵。」書累上,不報。金兵至,確乘城固守。金人知城中無備,諭使降,確曰:「確守土臣,當以死報國,頭可斷,腰不可屈也!」乃戰而死。

金人次高平,舉朝震懼。命統制官郝懷將兵一萬屯河陽,扼太行、琅車之險,以種師道為河北宣撫使,駐滑州,以姚古為制置使,總兵援太原,以種師中為制置副使,援中山、河間諸郡。

贈右正言陳瓘為右諫議大夫。

甲寅,侍御史孫覿言:「蔡京四任宰相,前後二十年,挾繼志述事之名,建蠹國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廢移幾盡。托豐亨豫大之說,倡窮奢極侈之風,而公私蓄積,掃蕩無餘。立御筆之限以陰壞封駁之法,置曲學之科以杜塞諫爭之路。汲引群小,充滿要塗,禁錮忠良,悉為朋黨。閨門混濁,父子喧爭。廝役官為橫行,媵妾封為大國。欺君罔上,挾數任情。書傳所記老奸巨惡,未有如京比者。上皇屢因人言,灼見奸狀,凡四罷免,而凶焰益肆,復出為惡。怨氣充塞,上幹陰陽;人心攜離,上下解體。於是敵人乘虛鼓行,如蹈無人之境。陛下赫然威斷,貶斥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惡,豈可獨貸!」又言:「方王師之伐北也,童貫、蔡攸為宣撫,提數十萬之師,挫於殘遼;淹留彌歲,卒買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寵。蕭后納款,其使韓昉見貫、攸於軍中卑辭祈哀,欲損歲幣以復舊好,此安危之機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於庭,告以必敗。今數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國用民力,從而竭矣。迨金人結好,則又招納叛亡,反復賣國,造怨結禍,使敵人因以藉口。前年秋,貫以重兵屯太原,欲取雲中之地,卒無尺寸功。去年冬,貫復出太原,金人入塞,貫實促之。攸見邊報警急,貫遁逃以還,漫不經意,玩兵縱敵,以至於此。迨敵人長驅,震驚都邑,貫、攸一旦攜金帛盡室遠去,曾無同國休戚之意。貫、攸之罪,上通於天。願陛下早正典刑,以為亂臣賊子之戒!」詔:「 責授京守秘書監、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貫左衛上將軍,致仕,池州居住;攸太中大夫、提舉亳州朋道宮。」

丙辰,有二流星,一出張宿入濁沒,一出北河入軫。

辛酉,梁方平坐棄河津伏誅。

門下侍郎王孝迪罷。

命給事中王雲等使金。

乙丑,御殿,復膳。

丙寅,下哀痛之詔於陝西、河東。

童貫等從道君南幸,聞都城受圍,乃止東南郵傳及勤王之師。道路籍籍,言貫等為變,朝廷議遣聶昌為發運使,往圖之。李綱曰:「使昌所圖果成,震驚太上,此憂在陛下。萬一不果,是數人者,挾太上于東南,求劍南一道,陛下將何以處之?莫若罷昌之行,請於太上,去此數人,自可不勞而定。」帝從之。

是月,海濱王家奴誣其主欲亡去,金主命誅其首惡,餘悉杖之。

三月,丁卯朔,遣徽猷閣待制宋煥奉表道君皇帝行宮。

詔侍從言事。

詔:「非三省、樞密使所奉旨,諸司不許奉行。」

罷川路歲所遣使。

戊辰,李棁罷為鴻慶宮使。

己巳,張邦昌罷為中太一宮使。

以徐處仁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唐恪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何為尚書右丞,御史中丞許翰同知樞密院事。

帝嘗問處仁割三鎮是否,處仁言不當棄,與吳敏議合。敏薦處仁可相,遂拜太宰。

時進見者多論宣和間事,恪言於帝曰:「革弊當以漸,宜擇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顧大體,至毛舉前事以快一時之憤,豈不傷太上之心哉!京、攸、貫、黼之徒,既從竄斥,姑可已矣。它日邊事既定,然後白太上,請下一詔,與天下共棄之,誰曰不可!」帝曰:「卿論甚善,為朕作詔書,以此意佈告在位。 」

庚午,僉書樞密院事宇文虛中罷,知青州,以言者劾其議和之罪也。

癸酉,命趙野為道君皇帝行宮奉迎使。

丙子,改擷景園為甯德宮。

錄司馬光後。

壬午,詔曰:「朕承道君皇帝付託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師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紓禍。賴宗社之靈,守備弗缺,久乃退師。而金人要盟,終弗可保。今肅王渡河北去未還,宗翰深入南破隆德,未至三鎮,先敗元約,及所過殘破州縣,殺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詔元主和議李邦彥,奉使許地李棁、李鄴、鄭望之,悉行罷黜,又詔種師道、姚古、種師中往援三鎮。朕唯祖宗之地,尺寸不可與人,且保塞陵寢所在,誓當固守,不忍陷三鎮二十州之民,以偷頃刻之安。與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劄與三鎮帥臣。」

種師中以兵渡河,上言:「宗翰在澤州,臣欲由邢、相間捷出上黨,搗其不意,當可以逞。」朝廷疑不用。

宗望攻中山、河間,兩鎮皆固守不下。師中因進兵以逼之,宗望遂北還。

癸未,遣李綱迎道君皇帝于南京,以徐處仁為禮儀使。

時用事者言道君將復辟於鎮江,人情危駭。既而太上皇后先還,或謂後將由端門入直禁中,內侍輩頗勸帝嚴備,帝不從。既而道君還至南京,以書問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吳敏、李綱。或慮道君意不可測,綱曰:「此無它,不過穀知朝廷事耳。」綱詣行宮,具道:「皇帝聖孝思慕,請陛下早還京師。」道君詢近日都城攻圍守禦次序,具以實對。道君曰:「敵退,師方在河,何不邀擊?」綱曰:「以肅邸在敵營故。」道君曰:「為宗社計,豈復論此!」因及行宮止遞角等事,綱曰:「當時恐金人知行宮所在,非有它也。」因言:「皇帝每得詰問之詔,輒憂懼不食。臣竊譬之,家長出而強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從宜措置。長者但當以其能保田園大計而慰勞之,苟誅及細故,則為子弟者何所逃其責邪!皇帝傳位之初,適當強敵來侵,不得不小有變更。陛下回鑾,臣謂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問細故可也。」道君感悟,出玉帶、金魚、象簡賜綱,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調和父子間,使無疑阻,當遂垂名青史。」綱還,具言道君意,帝始釋然。

金使尼楚赫圍太原,宗翰還西京。宗望罷常勝軍,給還燕人田業,命將士分屯安肅、雄、霸、廣信之境。

乙酉,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甯德宮。

丙戌,知中山府詹度為資政殿大學士,知太原府張孝純、知河間府陳遘並為資政殿學士,知澤州高世由直龍圖閣,賞城守之勞也。

丁亥,朝於甯德宮。詔:「扈從行宮官吏,候還京日,優加賞典;除有罪之人,迫於公議已行遣外,餘令台諫勿復用前事糾言。」

庚寅,姚古復隆德府;辛卯,復威勝軍。

壬辰,有流星出紫微垣。

甲午,以戶部侍郎錢蓋為陝西制置使。

監察御史胡舜陟言:「陛下踐阼之初,放朱勔於田裡,天下稱頌。然典刑未正,士論籍籍。」詔:「勔安置廣南,籍沒其財產。」

命陳東初品官,賜同進士出身。東辭不拜而歸。

乙未,詔:「金歸朝官民,未發遣者止之。」

左司諫陳公輔奏乞竄逐蔡京以慰天下公議。制:「京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德安府安置;子攸前去省侍。」

夏,四月,戊戌,夏人破鎮威城,攝知城事朱昭闔門死之。昭,府穀人也。

初,金宗翰遣使夏國,許割天德、雲內、金肅、河清四軍及武州等八館之地,約攻麟州,以牽河東之勢。夏人遂渡河,取四軍八館之地,因攻鎮威城。昭力戰而敗,乃盡殺其妻子,納屍井中,復帥士搏戰死,城遂破。既而金將希尹以數萬騎陽為出獵,奄至天德,逼逐夏人,悉奪有其地。夏人請和。金人執其使。

己亥,道君皇帝至自南京,帝迎於都門。

道君將至,宰執進迎奉儀注。耿南仲議欲屏道君左右,車駕乃進。李綱言:「天下之理,誠與疑、明與暗而已。自誠明推之,可至於堯、舜;自疑暗推之,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耿南仲不以堯、舜之道輔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適見左司諫陳公輔,乃為李綱結士民伏闕者,乞下御史置對。」帝愕然。綱曰:「臣與南仲所論,國事也,南仲乃為此言!願以公輔事下吏。」因求去,帝不允。

壬寅,朝於龍德宮。

癸卯,立長子諶為皇太子。

以耿南仲為門下侍郎。

乙巳,置「春秋」博士。

戊申,置詳議司於尚書省,討論祖宗法度。

己酉,乾龍節,群臣上壽於紫宸殿。

庚戌,門下侍郎趙野罷。

壬子,知應天府杜充改知隆德府。

金宗望遣賈霆、冉企弓與王俅俱來。時俅至中山望都縣,追及肅王。宗望以三鎮未下,復令王回,故遣霆等來議。

癸丑,詔開經筵。

封太師、沂國公鄭紳為樂平郡王。

御史中丞陳過庭言:「蔡京、王黼、童貫,造為亂階,均犯大惡,然竄殛之刑,獨加於黼,而京、貫止於善地安置,罪同罰異。」乃詔:「京移衡州安置;貫責授昭化軍節度副使,郴州安置。」

臣僚又言:「朱勔父子,皆衡州一處安置,典刑未正。」詔:「勔移韶州羈管,子汝賢、侄汝楫等並各州居住。」

令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楊戩、李彥之公田,王黼、朱勔之應奉,童貫西北之師,孟昌齡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開疆,關陝、河東之改幣,及近習所引,獻頌可采,特赴殿試之流,所得爵賞悉奪之。

甲寅,種師道加太慰、同知樞密院事、河北、河東路宣撫使。

乙卯,詔:「自今假日特坐,百司毋得休務。」

丙辰,詔:「有告奸人妄言金人復至以恐動居民者,賞之。」

己未,復以詩賦取士,禁用「莊」、「老」及王安石「字說」。

戶部尚書梅執禮、禮部侍郎邵溥、中丞呂好問、中書舍人胡安國合奏:「享言動可以師法,器識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報。

壬戌,詔:「親擢台諫官,宰執勿得薦舉,著為令。」

追政和以來道官、處士、先生封贈奏補等敕書。

癸亥,詔:「蔡京、童貫、朱勔、蔡攸等,久稽典憲,眾議不容。京可移韶州,貫移英州,勔移循州,攸責授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勔子孫分送湖南。」

甲子,令在京監察御史、在外監司、郡守及路分鈐轄已上,舉曾經邊任或有武勇、可以統眾出戰者,人二員。

東兵正將古沆與金人戰於交城縣,死之。

乙丑,詔:「三衙並諸路帥司,各舉諳練邊事、智勇過人,並豪俊奇傑、眾所推服、堪充統制將領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於龍德宮,令提舉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聞。

丁卯,詔天下:「有能以財穀佐軍者,有司以名聞,推恩有差。」

戊辰,國子祭酒楊時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庭。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奸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說,以塗學者耳目而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嘗稱美漢文不作露臺,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曾不知堯、舜茅茨、土階,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其後王黼、朱勔以應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實安石自奉之說啟之也。其釋「鳧鷖」之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群眾,泰而不為驕;宰製萬物,費而不為侈。』「詩」之所言,正謂能持盈,則神祗祖考安樂之而無後艱耳,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啟人主之侈心。後蔡京輩遂輕費妄用,以侈靡為事。安石邪說之害如此,伏望追奪王爵,毀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淫詞不為學者之惑。」疏奏,詔罷安石配享,降居從祀之列。

時諸生慣用王氏之學以取科第,忽聞時言,目為邪說,群論籍籍。於是中丞陳過庭、諫議大夫馮澥上疏詆時,乃罷時祭酒,詔改給事中。時力辭,遂以徽猷閣待制致仕。時居九十日,凡所論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則辟王氏,排和議,論三鎮不可棄雲。

辛未,監察御史餘應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罷,知衛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丑,制置副使種師中,與金人戰於榆次縣,死之。

時太原圍不解,詔師中由井陘與姚古掎角。師中進次平定軍,乘勝復壽陽、榆次等縣,留屯真定。宗翰之還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覘者以為將北走,告於朝。許翰信之,數遣使趣師中出戰,責以逗撓。師中歎曰:「逗撓,兵家大戮也。吾結髮從軍,今老矣,忍受此為罪乎!」即日辦嚴,約姚古及張灝俱進,而輜重賞犒之物皆不暇從行。師中抵壽陽之石坑,為金將完顏和尼所襲,五戰三勝,回趨榆次,至殺熊嶺,去太原百里。姚古將兵至威勝,統制焦安節妄傳宗翰將至,故古與灝皆失期不會。師中兵饑甚,敵知之,悉眾攻右軍,右軍潰,而前軍亦奔。師中獨以麾下死戰,自卯至巳,士卒發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賞賚不及,皆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師中身被四創,力疾鬥死。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將。既死,諸軍無不奪氣。金乘勝進兵迎古,遇於盤陀,古兵潰,退保隆德。事聞,贈師中少師。

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高俅卒,詔追削其官。

辛巳,損太官日進膳。

甲申,罷詳議司。

壬辰,詔天下舉習武藝兵書者。

乙未,詔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還朝,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賀。

高麗國王王楷稱籓于金。

詔諫官極論得失。右正言崔鶠上疏曰:「詔書令諫臣直論得失以求實是。臣以為數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無一人立異,無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謀也,安得實是之言聞于陛下哉!而諫議大夫馮澥近上章曰:「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澥尚敢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異己之人,著「三經」之說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於大亂,此無異論之效也。京又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一有異論,累及學官,若蘇軾、黃庭堅之文,范鎮、沈括之雜說,悉以嚴刑重賞禁其收藏,其苛錮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猶以為太學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為紹述之論以欺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下一於諂佞,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於欺罔,紹述理財而公私謁,紹述造士而人材衰,紹述開邊而塞塵及闕矣。元符應詔上書者數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為正,異己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於正。京之術破壞天下已極,尚忍使其餘蠹再破壞邪!京奸邪之計,大類王莽,而朋黨之眾,則又過之。願斬之以謝天下!」初,鶠以上書邪等屏去十餘載,及帝即位,起為右正言。至是極論時政,忽得攣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

戊戌,令中外舉文武官才堪將帥者。

以知樞密院事李綱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援太原。

京師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邊事於不問。綱獨以為憂,上備邊禦敵八策,不見聽用,每有議,復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種師中敗潰,種師道以病丐歸,南仲等請棄三鎮,綱言不可。乃以綱為宣撫使,劉韐副之,以代師道;又以解潛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綱言:「臣書生,實不知兵,在圍城中,不得已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為大帥,恐誤國事。」因拜辭,不許。退而移疾,堅乞致仕,章十餘上,亦不允。台諫言綱不可去朝廷,帝以其為大臣遊說,斥之。或謂綱曰:「 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為邊事,欲緣此以去公,則都人無辭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測,奈何?」許翰復書「杜郵」二字以遺綱。綱不得已受命,帝手書「裴度傳」以賜之。綱言寇攘外患可除,小人在朝難去,因書裴度論元稹、魏洪簡章疏以進。時宣撫司兵僅萬二千人,綱請銀絹錢各百萬,僅得二十萬。庶事皆未集,綱乞展行期,御批以為遷延拒命,趣召數四。綱入對,帝曰:「卿為朕巡邊,便可還朝。」綱曰:「臣之行,無復還理。臣以愚直不容於朝,使既行之後,無有沮難,則進而死敵,臣之願也。萬一朝廷執議不堅,臣自度不能有為,即當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義。」帝為感動。陛辭,又為帝道唐恪、聶昌之奸,任之必誤國,言甚激切。

太白犯歲星。

壬寅,詔:「今日政令,唯尊奉上皇詔書,修復祖宗故事。群臣庶士,亦當講孔、孟之正道,察王安石舊說之不當者,羽翼朕志,以濟中興。」

癸卯,以鎮西軍承宣使王稟為建武軍節度使,錄堅守太原之功也。

甲辰,僉書樞密院事路允迪,罷為醴泉觀使。

乙巳,左司諫陳公輔,責監合州酒務。

公輔居職敢言,耿南仲指為李綱之黨。公輔因自列,且辭位,復言:「李綱書生,不知軍旅,遣援太原,乃為大臣所陷,後必敗。」時宰益怒,故有是責。

庚戌,金宗望獻所獲三象。

壬子,天狗墜地,有聲如雷。

丙辰,太白、熒惑、歲、鎮四星聚於張。

庚申,金以宗望為右副元帥,將士遷賞有差。

辛酉,熙河都統制焦安節坐不法,李綱斬之。

壬戌,姚古坐擁兵逗留,貶為節度副使,安置廣州。

是夕,彗出紫徽垣,長數丈,北拂帝座,掃文昌。大臣有謂此乃金人將衰,非中國之憂者;提舉醴泉觀譚世勣,面奏垂象可畏,當修德以應天,不宜惑其諛說。

詔除民間疾苦十七事。

金遣知制誥韓昉使高麗,責誓表,高麗人對曰:「小國事遼、宋二百年,無誓表,未嘗失籓臣禮。今事大國,當與事遼、宋同禮,而屢盟長亂,聖人所不與,必不敢用誓表。」昉曰:「貴國必欲用古禮,古者帝王巡狩,諸侯朝于方嶽。今天子方事西狩,則貴國當從朝會矣。」高麗人不能對,乃曰:「徐議之。」昉曰:「誓表、朝會,一言決耳。」於是高麗乃進誓表如約。昉還,貝勒宗幹大悅,曰:「非卿誰能辦此!」因謂執事者曰:「自今出疆之使,皆宜擇之。」
  1. 續資治通鑑/卷095·卷九十五
  2. 續資治通鑑/卷094·卷九十四
  3. 續資治通鑑/卷093·卷九十三
  4. 續資治通鑑/卷092·卷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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