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襄六男:文敬元皇后生河間王孝琬,宋氏生河南王孝瑜,王氏生廣寧王孝珩,蘭陵王長恭不得母氏姓,陳氏生安德王延宗,燕氏生漁陽王紹信。

河南康舒王孝瑜,字正德,文襄長子也。初封河南郡公,齊受禪,進爵為王。歷位中書令、司州牧。

初,孝瑜養於神武宮中,與武成同年相愛。將誅楊愔等,孝瑜預其謀。及武成即位,禮遇特隆。帝在晉陽,手勑之曰:「吾飲汾清二盃,勸汝於鄴酌兩盃。」其親愛如此。孝瑜容貌魁偉,精彩雄毅,謙慎寬厚,兼愛文學,讀書敏速,十行俱下,覆缱不失一道。初,文襄於鄴東起山池遊觀,時俗眩之。孝瑜遂於第作水堂、龍舟,植幡矟於舟上,數集諸弟宴射為樂。武成幸其第,見而悅之,故盛興後園之玩,於是貴賤慕矅,處處營造。

武成常使和士開與胡后對坐握槊,孝瑜諫曰:「皇后天下之母,不可與臣下接手。」帝深納之。後又言趙郡王父死非命,不可親。由是叡及士開皆側目。士開密告其奢僭,叡又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尒朱御女名摩女,本事太后,孝瑜先與之通,後因太子婚夜,孝瑜竊與之言。武成大怒,頓飲其酒三十七盃。體至肥大,腰帶十圍。使婁子彥載以出,酖之於車。至西華門,煩熱躁悶,投水而絕。贈太尉、錄尚書事。子弘節嗣。

孝瑜母,魏吏部尚書宋弁孫也,本魏潁川王斌之妃,為文襄所納,生孝瑜,孝瑜還第,為太妃。孝瑜妃,盧正山女,武成胡后之內姊也。孝瑜薨後,宋太妃為盧妃所譖訴,武成殺之。

廣寧王孝珩,文襄第二子也。歷位司州牧、尚書令、司空、司徒、錄尚書、大將軍、大司馬。孝珩愛賞人物,學涉經史,好綴文,有伎藝。嘗於廳事壁自畫一蒼鷹,見者皆以為真,又作朝士圖,亦當時之妙絕。

後主自晉州敗奔鄴,詔王公議於含光殿。孝珩以大敵既深,事藉機變。宜使任城王領幽州道兵入土門,揚聲趣并州;獨孤永業領洛州兵趣潼關,揚聲趣長安;臣請領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戰。敵聞南北有兵,自然潰散。又請出宮人珍寶賜將士,帝不能用。承光即位,以孝珩為太宰。與呼延族、莫多婁敬顯、尉相願同謀,期正月五日

河間王孝琬,文襄第三子也。天保元年封。天統中,累遷尚書令。初,突厥與周師入太原,武成將避之而東。孝琬叩馬諫,請委趙郡王部分之,必整齊,帝從其言。孝琬免冑將出,帝使追還。周軍退,拜并州刺史。

孝琬以文襄世嫡,驕矜自負。河南王之死,諸王在宮內莫敢舉聲,唯孝琬大哭而出。又怨執政,為草人而射之。和士開與祖珽譖之,云:「草人擬聖躬也。又前突厥至州,孝琬脫兜鍪抵地,云『豈是老嫗,須著此』。此言屬大家也。」初,魏世謠言:「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頭金雞鳴。」珽以說曰:「河南、河北,河間也。金雞鳴,孝琬將建金雞而大赦。」帝頗惑之。時孝琬得佛牙,置於第內,夜有神光。昭玄都法順請以奏聞左氏春秋。齊亡,遷綿州卒。

蘭陵武王長恭,一名孝瓘,文襄第四子也。累遷并州刺史。突厥入晉陽,長恭盡力擊之。芒山之敗

芒山之捷,後主謂長恭曰:「入陣太深,失利悔無所及。」對曰:「家事親切,不覺遂然。」帝嫌其稱家事,遂忌之。及在定陽,其屬尉相願謂曰:「王既受朝寄,何得如此貪殘?」長恭未答。相願曰:「豈不由芒山大捷,恐以威武見忌,欲自穢乎?」長恭曰:「然。」相願曰:「朝廷若忌王,於此犯便當行罰,求福反以速禍。」長恭泣下,前膝請以安身術。相願曰:「王前既有勳,今復告捷,威聲太重,宜屬疾在家,勿預事。」長恭然其言,未能退。及江淮寇擾,恐復為將,歎曰:「我去年面腫,今何不發。」自是有疾不療。武平四年五月,帝使徐之範飲以毒藥。長恭謂妃鄭氏曰:「我忠以事上,何辜於天,而遭鴆也。」妃曰:「何不求見天顏。」長恭曰:「天顏何由可見。」遂飲藥薨。贈太尉。

長恭貌柔心壯,音容兼美。為將躬勤細事,每得甘美,雖一瓜數果,必與將士共之。初在瀛州,行參軍陽士深表列其贓,免官。及討定陽,士深在軍

安德王延宗,文襄第五子也。母陳氏,廣陽王妓也。延宗幼為文宣所養,年十二,猶騎置腹上,令溺己臍中,抱之曰:「可憐止有此一箇。」問欲作何王,對曰:「欲作衝天王。」文宣問楊愔,愔曰:「天下無此郡名,願使安於德。」於是封安德焉。為定州刺史,於樓上大便,使人在下張口承之。以蒸嚢糝和人糞以飼左右,有難色者鞭之。孝昭帝聞之,使趙道德就州杖之一百。道德以延宗受杖不謹,又加三十。又以囚試刀,驗其利鈍。驕縱多不法。武成使撻之,殺其昵近九人,從是深自改悔。蘭陵王芒山凱捷,自陳兵勢,諸兄弟咸壯之。延宗獨曰:「四兄非大丈夫,何不乘勝徑入?使延宗當此勢,關西豈得復存。」及蘭陵死,妃鄭氏以頸珠施佛。廣寧王使贖之。延宗手書以諫,而淚滿紙。河間死,延宗哭之淚亦甚。又為草人以像武成,鞭而訊之曰:「何故殺我兄!」奴告之,武成覆臥延宗於地,馬鞭撾之二百,幾死。後歷司徒、太尉。

及平陽之役,後主自禦之,命延宗率右軍先戰,城下擒周開府宗挺。及大戰,延宗以麾下再入周軍,莫不披靡。諸軍敗,延宗獨全軍。後主將奔晉陽,延宗言:「大家但在營莫動,以兵馬付臣,臣能破之。」帝不納。及至并州,又聞周軍已入雀鼠谷武平七年為德昌元年。」以晉昌王唐邕為宰輔,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陽王和阿于子

阿于子、段暢以千騎投周。周軍攻東門,際昏,遂入。進兵焚佛寺門屋,飛燄照天地。延宗與敬顯自門入,夾擊之,周軍大亂,爭門相填壓,齊人從後斫刺,死者二千餘人。周武帝左右略盡,自拔無路,承御上士張壽輒牽馬頭,賀拔佛恩以鞭拂其後,崎嶇僅得出。齊人奮擊,幾中焉。城東阨曲,佛恩及降者皮子信為之導,僅免,時四更也。延宗謂周武帝崩於亂兵,使於積屍中求長鬣者,不得。時齊人既勝,入坊飲酒,盡醉臥,延宗不復能整。周武帝出城,饑甚,欲為遁逸計。齊王憲及柱國王誼諫,以為去必不免。延宗叛將段暢亦盛言城內空虛。周武帝乃駐馬,鳴角收兵,俄頃復振。詰旦,還攻東門,剋之,又入南門。延宗戰,力屈,走至城北,於人家見禽。周武帝自投下馬,執其手。延宗辭曰:「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帝曰:「兩國天子,有何怨惡,直為百姓來耳。勿怖,終不相害。」使復衣帽,禮之。先是,高都郡有山焉,絕壁臨水,忽有黑書見,云「齊亡延宗」,洗視逾明。帝使人就寫,使者改亡為上。至是應焉。延宗敗前,在鄴廳事,見兩日相連置,以十二月十三日晡時受勑守并州,明日建尊號,不間日而被圍,經宿,至食時而敗。年號德昌,好事者言其得二日云。既而周武帝問取鄴計。辭曰:「亡國大夫不可以圖存,此非臣所及。」強問之,乃曰:「若任城王援鄴,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

及至長安,周武與齊君臣飲酒,令後主起舞,延宗悲不自持。屢欲仰藥自裁,傅婢苦執諫而止。未幾,周武誣後主及延宗等,云遙應穆提婆反,使並賜死。皆自陳無之,延宗攘袂,泣而不言。皆以椒塞口而死。明年,李妃收殯之。

後主之傳位於太子也,孫正言竊謂人曰:「我武定中為廣州士曹

漁陽王紹信,文襄第六子也。歷特進、開府、中領軍、護軍、青州刺史。行過漁陽,與大富人鍾長命同祷坐。太守鄭道蓋謁,長命欲起,紹信不聽,曰:「此何物小人,而主人公為起。」乃與長命結為義兄弟,妃與長命妻為姊妹,責其闔家幼長皆有贈賄,鍾氏因此遂貧。齊滅,死於長安。

論曰:文襄諸子,咸有風骨。雖文雅之道,有謝間、平,然武藝英姿,多堪禦侮。縱咸陽賜劍,殲覆有徵,若使蘭陵獲全,未可量也。而終見誅翦,以至土崩,可為太息者矣。安德以時艱主暗,晦跡韜光;及平陽之陣,奮其忠勇,蓋以臨難見危,義深家國。德昌大舉,事迫群情,理至淪亡,無所歸命。廣甯請出後宮,竟不獲遂,非孝珩辭致,有謝李同,自是後主心識,去平原已遠。存亡事異,安可同年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