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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80·卷八十 列傳第七十 賊臣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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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侯景 熊曇朗 周迪 留異 陳寶應

侯景,字萬景,魏之懷朔鎮人也。少而不羈,為鎮功曹史。魏末北方大亂,乃事邊將尒朱榮,甚見器重。初學兵法于榮部將慕容紹宗

歡之敗于沙苑,景謂歡曰:「宇文泰恃于戰勝,今必致怠,請以數千勁騎至關中取之。」歡以告其妃婁氏,曰:「彼若得泰,亦將不歸。得泰失景,于事奚益。」歡乃止。後為河南道大行台,位司徒。又言於歡曰:「恨不得泰。請兵三萬,橫行天下;要須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作太平寺主。」歡壯其言,使擁兵十萬,專制河南,仗任若己之半體。

景右足短,弓馬非其長,所在唯以智謀。時歡部將高昂、彭樂皆雄勇冠時,唯景常輕之,言:「似豕突爾,勢何所至」。及將鎮河南,請於歡曰:「今握兵在遠,奸人易生詐偽,大王若賜以書,請異於他者。」許之。每與景書,別加微點,雖子弟弗之知。

及歡疾篤,其世子澄矯書召之。景知偽,懼禍,因用王偉計,乃乙太清元年二月遣其行台郎中丁和上表求降。帝召群臣議之,尚書僕射謝舉等皆議納景非便,武帝不從。初,帝以是歲正月乙卯於善言殿讀佛經,因謂左右黃慧弼曰:「我昨夢天下太平,爾其識之。」及和至,校景實以正月乙卯日定計,帝由是納之。於是封景河南王、大將軍、使持節、董督河南南北諸軍事

高澄嗣事為勃海王,遣其將慕容紹宗圍景於長社。景急,乃求割魯陽、長社、東荊、北兗請救于西魏,魏遣五城王元慶等率兵救之,紹宗乃退。景復請兵于司州刺史羊鴉仁,鴉仁遣長史鄧鴻率兵至汝水,元慶軍夜遁,鴉仁乃據懸瓠。

時景將蔡道遵北歸,言景有悔過志。高澄以為信然,乃以書喻景,若還,許以豫州刺史終其身,所部文武更不追攝,闔門無恙,並還寵妻愛子。景報書不從。澄知景無歸志,乃遣軍相繼討景。

帝聞鴉仁已據懸瓠,遂命群帥指授方略,大舉攻東魏,以貞陽侯蕭明為都督。明軍敗見俘。紹宗攻潼州,刺史郭鳳棄城走。景乃遣其行台左丞王偉、左戶郎中王則詣闕獻策,請元氏子弟立為魏主。詔遣太子舍人元貞為咸陽王,須度江許即位,以乘輿之副資給之。

高澄又遣慕容紹宗追景,景退保渦陽,使謂紹宗曰:「欲送客邪?將定雄雌邪?」紹宗曰:「將決戰。」遂順風以陣。景閉壘,頃之乃出。紹宗曰:「景多詭,好乘人背。」使備之,果如其言。景命戰士皆被短甲短刀,但低視斫人脛馬足,遂敗紹宗軍。裨將斛律光尤之,紹宗曰:「吾戰多矣,未見此賊之難也。爾其當之。」光被甲將出,紹宗戒之曰:「勿度渦水。」既而又為景敗。紹宗謂曰:「定何如也。」相持連月,景食盡,誑其眾以為家口並見殺。眾皆信之。紹宗遙謂曰:「爾等家並完。」乃被髮向北斗以誓之。景士卒並北人,不樂南度,其將暴顯等各率所部降紹宗。景軍潰散,喪甲士四萬人,馬四千匹,輜重萬餘兩。乃與腹心數騎自硤石濟淮,稍收散卒,得馬步八百人。南過小城,人登陴詬之曰:「跛腳奴何為邪!」景怒,破城殺言者而去。晝夜兼行,追軍不敢逼。使謂紹宗曰:「景若就禽,公復何用?」紹宗乃縱之。

既而莫適所歸,馬頭戍主劉神茂者,為韋黯所不容,因是踣馬乃馳謂景曰

帝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故以鄱陽王範為合州刺史,即鎮合肥。魏人攻懸瓠,懸瓠糧少,羊鴉仁去懸瓠歸義陽。

魏人入懸瓠,更求和親,帝召公卿謀之。張綰、朱異咸請許之。景聞未之信,乃偽作鄴人書,求以貞陽侯換景。帝將許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之餘,寧肯束手受縶。」謝舉、朱異曰:「景奔敗之將,一使之力耳。」帝從之,復書曰:「貞陽旦至,侯景夕反。」景謂左右曰:「我知吳兒老公薄心腸。」又請娶于王、謝,帝曰:「王、謝門高非偶,可于朱、張以下訪之。」景恚曰:「會將吳兒女以配奴。」王偉曰:「今坐聽亦死,舉大事亦死,王其圖之。」於是遂懷反計。屬城居人,悉占募為軍士。輒停責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將士。又啟求錦萬疋為軍人袍,中領軍朱異議以禦府錦署止充頒賞

是時貞陽侯明遣使還梁,述魏人請追前好,許放之還。武帝覽之流涕,乃報明啟當別遣行人。帝亦欲息兵,乃與魏和通。景聞之懼,馳啟固諫,帝不從。爾後表疏跋扈,言辭不遜。又聞遣伏挺、徐陵使魏,不知所為。

元貞知景異志,累啟還朝。景謂曰:「將定江南,何不少忍。」貞益懼,奔還建鄴,具以事聞。景又招司州刺史羊鴉仁同逆,鴉仁錄送其使。時鄱陽王範鎮合肥,及鴉仁俱累啟稱景有異志。朱異曰:「侯景數百叛虜,何能為役。」並抑不奏聞,景所以奸謀益果。乃上言曰:「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亦竊所笑也。臣行年四十有六,未聞江左有佞邪之臣,一旦入朝,乃致囂讟,寧堪粉骨,投命讎門。請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許,即領甲臨江,上向閩、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是三公旰食。」帝使朱異宣語答景使曰:「譬如貧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唯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是朕之失也。」景又知臨賀王正德怨望朝廷,密令要結。正德許為內啟。

二年八月,景遂發兵反,於豫州城內集其將帥,登壇歃血。是日地大震。於是以誅中領軍朱異、少府卿徐驎、太子左率陸驗、制局監周石珍為辭,以為奸臣亂政,請帶甲入朝。先攻馬頭、木柵,執太守劉神茂、戍主曹璆等。武帝聞之,笑曰:「是何能為,吾以折棰笞之。」乃敕:斬景者不問南北人同賞封二千戶兼一州刺史;其人主帥欲還北不須州者,賞以絹布二萬,以禮發遣。於是詔合州刺史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同討景,濟自曆陽。又令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綸持節,董督眾軍。

景聞之,謀于王偉。偉曰:「莫若直掩揚都,臨賀反其內,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聞拙速,不聞工遲,令今便須進路,不然邵陵及人。」九月,景發壽春,聲雲遊獵,人不覺也。留偽中軍大都督王貴顯守壽春城

是時鎮戍相次啟聞,朱異尚曰:「景必無度江志。」蕭正德先遣大船數十艘偽稱載荻

景出,分襲姑孰,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遂至慈湖。南津校尉江子一奔還建鄴。皇太子見事急,入面啟武帝曰:「請以事垂付,願不勞聖心。」帝曰:「此自汝事,何更問為。」太子仍停中書省指授,內外擾亂相劫不復通。於是詔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為都督內外諸軍事,都官尚書羊侃為軍師將軍以副焉。遣南浦侯推守東府城,西豐公大春守石頭,輕車長史謝禧守白下。

既而景至朱雀航,遣徐思玉入啟,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請遣了事舍人出相領解,實欲觀城中虛實。帝遣中書舍人賀季、主書郭寶亮隨思玉往勞之於板橋。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舉,何以為名?」景曰:「欲為帝也。」王偉進曰:「朱異、徐驎諂黷亂政,欲除奸臣耳。」景既出惡言,留季不遣,寶亮還宮。

先是,大同中童謠曰:「青絲白馬壽陽來。」景渦陽之敗,求錦,朝廷所給青布,及是皆用為袍,采色尚青。景乘白馬,青絲為轡,欲以應謠。蕭正德先屯丹陽郡,至是率所部與景合。建康令庾信率兵千餘人屯航北,及景至徹航,始除一舶,見賊軍皆著鐵面,遂棄軍走。南塘遊軍復閉航度景。皇太子以所乘馬授王質,配精兵三千,使援庾信。質至領軍府與賊遇,未陣便奔。景乘勝至闕下。西豐公大春棄石頭城走,景遣其儀同於子悅據之。謝禧亦棄白下城走。

景遣百道攻城,縱火燒大司馬、東西華諸門。城中倉卒未有備,乃鑿門樓,下水沃火,久之方滅。賊又斫東掖門將入,羊侃鑿門扇刺殺數人

賊既不克,士卒死者甚多,乃止攻,築長圍以絕內外。又啟求誅朱異、陸驗、徐驎、周石珍等,城內亦射賞格出外,有能斬景首,授以景位,並錢一億萬,布絹各萬疋,女樂二部。莊鐵乃奔曆陽,紿言景已梟首。景城守郭駱懼,棄城走壽陽。鐵得入城,遂奔尋陽。

十一月,景立蕭正德為帝,即偽位,居於儀賢堂,改年曰正平。初童謠有「正平」之言,故立號以應之。識者以為正德卒當平殄也。景自為相國、天柱將軍,正德以女妻之。景又攻東府城,設百尺樓車,鉤城堞盡落。城陷,景使其儀同盧暉略率數千人持長刀夾城門,悉驅城內文武裸身而出,使交兵殺之,死者三千餘人。南浦侯推是日遇害。景使正德子見理及暉略守東府城。

初,景至都,便唱云:「武帝已晏駕」。雖城內亦以為然。簡文慮人情有變,乃請上輿駕巡城。上將登城,陸驗諫曰:「陛下萬乘之重,豈可輕脫。」因泣下。帝深感其言,乃幸大司馬門。城上聞蹕聲皆鼓噪,軍人莫不屑涕,百姓乃安。

景又於城東西各起土山以臨城,城內亦作兩山以應之,簡文以下皆親畚鍤。初,景至便望克定建鄴,號令甚明,不犯百姓。既攻不下,人心離沮,又恐援軍總集,眾必潰散,乃縱兵殺掠,交屍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剝,子女妻妾,悉入軍營。又募北人先為奴者,並令自拔,賞以不次。朱異家黥奴乃與其儕踰城投賊,景以為儀同,使至闕下以誘城內,乘馬披錦袍詬曰:「朱異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領軍。我始事侯王,已為儀同。」於是奴僮競出,盡皆得志。

景食石頭常平倉既盡,便掠居人,爾後米一升七八萬錢,人相食,有食其子者。又築土山,不限貴賤,晝夜不息,亂加驅棰,疲羸者因殺以填山,號哭之聲動天地。百姓不敢藏隱,並出從之,旬日間眾至數萬。

景儀同範桃棒密貪重賞,求以甲士二千人來降,以景首應購,遣文德主帥前白馬游軍主陳昕夜踰城入,密啟言狀。簡文以啟上,上大悅,使報桃棒,事定許封河南王,鐫銀券以與之。簡文恐其詐,猶豫不決。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朱異、傅岐同請納之。簡文曰:「吾即堅城自守,所望外援,外援若至,賊豈足平。今若開門以納桃棒,桃棒之意尚且難知,一旦傾危,悔無及矣。」桃棒又曰:「今止將所領五百餘人,若至城門,自皆脫甲。乞朝廷賜容。事濟之時,保禽侯景。」簡文見其言愈疑之。朱異以手捶胸曰:「今年社稷去矣。」俄而桃棒軍人魯伯和告景,並烹之。

至是,邵陵王綸率西豐公大春、新淦公大成、永安侯確、南安鄉侯駿、前譙州刺史趙伯超、武州刺史蕭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馬步三萬,發自京口

景初聞綸至,懼形於色,及敗軍還,尤言其盛,愈恐,命具舟石頭將北濟。任約曰:「去鄉萬里,走欲何之?戰若不捷,君臣同死。草間乞活,約所不為。」景乃留宋子仙守壁,自將銳卒拒綸,陣於覆舟山北,與綸相持。會暮,景退還,南安侯駿率數十騎挑之。景回軍,駿退。時趙伯超陣于玄武湖北,見駿退,仍率軍前走。眾軍因亂

十二月,景造諸攻具及飛樓、橦車、登城車、鉤堞車、階道車、火車,並高數丈,車至二十輪,陳于闕前,百道攻城。以火車焚城東南隅大樓

材官將軍宋嶷降賊,因為立計,引玄武湖水灌台城,闕前禦街並為洪波矣。又燒南岸居人營寺,莫不咸盡。司州刺史柳仲禮、衡州刺史韋粲、南陵太守陳文徹、宣猛將軍李孝欽等皆來赴援;鄱陽世子嗣、裴之高又濟江。柳仲禮營朱雀航南,裴之高營南苑,韋粲營青塘,陳文徹、李孝欽屯丹陽郡

邵陵王綸又與臨城公大連等自東道集于南岸;荊州刺史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兼司馬吳曄、天門太守樊文皎赴援,營於湘子岸前

初,援兵至北岸,眾號百萬。百姓扶老攜幼以候王師,才過淮,便競剝掠,征責金銀,列營而立,互相疑貳。邵陵王綸、柳仲禮甚於讎敵,臨城公大連、永安侯確逾於水火,無有鬥心。賊黨有欲自拔者,聞之咸止。

賊之始至,城中才得固守,平蕩之事,期望援軍。既而中外斷絕,有羊車兒獻計,作紙鴉系以長繩,藏敕於中。簡文出太極殿前,因西北風而放,冀得書達。群賊駭之,謂是厭勝之術,又射下之,其危急如此。是時城中圍逼既久,膝味頓絕,簡文上廚,僅有一肉之膳。軍士煮弩熏鼠捕雀食之。殿堂舊多鴿群聚,至是殲焉。初,宮門之閉,公卿以食為念,男女貴賤並出負米,得四十萬斛,收諸府藏錢帛五十億萬,並聚德陽堂,魚鹽樵采所取蓋寡。至是乃壞尚書省為薪,撤薦銼以飼馬,盡又食飰焉。禦甘露廚有幹苔,味酸鹹,分給戰士。軍人屠馬于殿省間鬻之,雜以人肉,食者必病。賊又置毒于水竇,於是稍行腫滿之疾,城中疫死者太半。初,景之未度江,魏人遣檄,極言景反復猜忍,又言帝飾智驚愚,將為景欺。至是禍敗之狀,皆如所陳,南人咸以為讖。

時景軍亦饑,不能復戰。東城有積粟,其路為援軍所斷,且聞湘東王下荊州兵。彭城劉邈乃說景曰:「大軍頓兵已久,攻城不拔,今眾軍雲集,未易可破。如聞軍糧不支一月,運漕路絕,野無所掠,嬰兒掌上,信在於今。未若乞和,全師而反。」景乃與王偉計,遣任約至城北拜表偽降,以河南自效。帝曰:「吾有死而已,寧有是議。且賊凶逆多詐,此言云何可信。」既而城中日蹙,簡文乃請武帝曰:「侯景圍逼,既無勤王之師,今欲許和,更思後計。」帝大怒曰:「和不如死。」簡文曰:「城下之盟,乃是深恥;白刃交前,流矢不顧。」上遲回久之,曰:「爾自圖之,無令取笑千載。」乃聽焉。

景請割江右四州地,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解圍濟江。仍許遣其儀同於子悅、左丞王偉入城為質。中領軍傅岐議以宣城王嫡嗣之重,有輕言者請劍斬之。乃請石城公大款出送,詔許焉。遂于西華門外設壇,遣尚書僕射王克、兼侍中上甲鄉侯韶、兼散騎常侍蕭瑳與於子悅、王偉等登壇共盟。右衛將軍柳津出西華門下,景出其柵門,與津遙相對,刑牲歃血。

南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率眾三萬至於馬卬洲,景慮北軍自白下而上,斷其江路,請悉勒聚南岸。敕乃遣北軍並進江潭苑。景又啟稱:「永安侯、趙威方頻隔柵詬臣,雲'天子自與爾盟,我終當逐汝'。乞召入城,即進發。」敕並召之。景遂運東城米於石頭,食乃足。又啟云:「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壽春、鍾離,便無處安足,權借廣陵、譙州,須征得壽春、鍾離,即以奉還朝廷。」

時荊州刺史湘東王繹師于武成,河東王譽次巴陵,前信州刺史桂陽王慥頓江津,並未之進。既而有敕班師,湘東王欲旋。中記室參軍蕭賁曰:「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未及度江,童子能斬之,必不為也。大王以十萬之師,未見賊而退,若何!」湘東王不悅。賁,骨鯁士也,每恨湘東不入援。嘗與王雙六,食子未下,賁曰:「殿下都無下意。」王深為憾,遂因事害之。

景既知援軍號令不一,終無勤王之效,又聞城中死疾轉多,當有應之者。既卻湘東王等兵,又得東城之米

丁卯,邵陵王世子堅帳內白曇朗、董勳華于城西北樓納賊

初,簡文寒夕詩云:「雪花無有蔕,冰鏡不安台。」又詠月云:「飛輪了無轍,明鏡不安台。」後人以為詩讖,謂無蔕者,是無帝。不安台者,台城不安。輪無轍者,以邵陵名綸,空有赴援名也。

既而景屯兵西州,使偽儀同陳慶以甲防太極殿,悉鹵掠乘輿服玩、後宮嬪妾,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宮侍衛。使王偉守武德殿,於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自為大都督、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其侍中、使持節、大丞相、王如故。

先是,城中積屍不暇埋瘞,又有已死未斂,或將死未絕,景悉令聚而焚之,臭氣聞十餘里。尚書外兵郎鮑正疾篤,賊曳出焚之,宛轉火中,久而方絕。景又矯詔征鎮牧守各復本位,於是諸軍並散。降蕭正德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其職。

帝雖外跡不屈,而意猶忿憤,景欲以宋子仙為司空,帝曰:「調和陰陽,豈在此物。」景又請以文德主帥鄧仲為城門校尉,帝曰:「不置此官。」簡文重入奏,帝怒曰:「誰令汝來!」景聞亦不敢逼。後每徵求,多不稱旨,至於禦膳亦被裁抑。遂懷憂憤。五月,感疾餒,崩於文德殿。景秘不發喪,權殯于昭陽殿,自外文武咸莫之知。二十餘日,然後升梓宮於太極前殿,迎簡文即位。及葬修陵,使衛士以大釘於要地釘之,欲令後世絕滅。矯詔赦北人為奴婢者,冀收其力用焉。時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據州,吳興太守張嵊據郡,自南陵以上並各據守。景制命所行,唯吳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六月,景乃殺蕭正德於永福省,封元羅為西秦王,元景襲為陳留王

十一月,百濟使至,見城邑丘墟,於端門外號泣,行路見者莫不灑泣。景聞大怒,收小莊嚴寺,禁不聽出入。大寶元年正月,景矯詔自加班劍四十人,給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三月甲申

四月辛卯,景又召簡文幸西州,簡文禦素輦,侍衛四百餘人。景眾數千浴鐵翼衛。簡文至西州,景等逆拜。上冠下屋白紗帽,服白布裙襦。景服紫紬褶,上加金帶,與其偽儀同陳慶、索超世等西向坐。溧陽主與其母範淑妃東向坐。上聞絲竹,淒然下泣。景起謝曰:「陛下何不樂?」上為笑曰:「丞相言索超世聞此以為何聲?」景曰:「臣且不知,豈獨超世。」上乃命景起舞,景即下席應弦而歌。上顧命淑妃,淑妃固辭乃止。景又上禮,遂逼上起舞。酒闌坐散,上抱景於床曰:「我念丞相。」景曰:「陛下如不念臣,臣何至此。」上索筌蹄,曰:「我為公講。」命景離席,使其唱經。景問超世何經最小,超世曰:「唯觀世音小。」景即唱「爾時無盡意菩薩」。上大笑,夜乃罷。

時江南大饑,江、揚彌甚,旱蝗相系,年穀不登,百姓流亡,死者塗地。父子攜手共入江湖,或弟兄相要俱緣山嶽。芰實荇花,所在皆罄,草根木葉,為之凋殘。雖假命須臾,亦終死山澤。其絕粒久者,鳥面鵠形,俯伏床帷,不出戶牖者,莫不衣羅綺,懷金玉,交相枕藉,待命聽終。於是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而景虐于用刑,酷忍無道,於石頭立大舂碓,有犯法者搗殺之。東陽人李瞻起兵,為賊所執,送詣建鄴。景先出之市中,斷其手足,刻析心腹,破出肝腸。瞻正色整容,言笑自若,見其膽者乃如升焉。又禁人偶語,不許大酺,有犯則刑及外族。其官人任兼閫外者位必行台,入附凶徒者並稱開府,其親寄隆重則號曰左右廂公,勇力兼人名為庫真部督。

七月,景又矯詔自進位相國,封泰山等二十郡為漢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依漢蕭何故事。十月,景又矯詔自加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以詔文呈簡文。簡文大驚曰:「將軍乃有宇宙之號乎?」初,武帝既崩,景立簡文,升重雲殿禮佛為盟曰:「臣乞自今兩無疑貳,臣固不負陛下,陛下亦不得負臣。」及南康王會理之事,景稍猜懼,謂簡文欲謀之。王偉因構扇,遂懷逆謀矣。

二年正月,景以王克為太宰,宋子仙為太保,元羅為太傅,郭元建為太尉,張化仁為司徒,任約為司空,于慶為太師,紇奚斤為太子太傅,時靈護為太子太保,王偉為尚書左僕射,索超世為右僕射。于大航跨水築城,名曰捍國。

四月,景遣宋子仙襲陷郢州刺史方諸。景乘勝西上,號二十萬,聯旗千里,江左以來,水軍之盛未有也。元帝聞之,謂御史中丞宗懍曰

是月,景乃廢簡文,幽於永福省,迎豫章王棟即皇帝位,升太極前殿,大赦,改元為天正元年。有回風自永福省吹其文物皆倒折,見者莫不驚駭。初,景既平建鄴,便有篡奪志,以四方須定,故未自立。既而巴陵失律,江、郢喪師,猛將外殲,雄心內沮,便欲速僭大號。又王偉云:「自古移鼎必須廢立。」故景從之。其太尉郭元建聞之,自秦郡馳還諫曰:「主上仁明,何得廢之?」景曰:「王偉勸吾。」元建固陳不可,景意遂回,欲復帝位,以棟為太孫。王偉固執不可,乃禪位於棟。景以哀太子妃賜郭元建,元建曰:「豈有皇太子妃而降為人妾。」竟不與相見。景司空劉神茂、儀同尹思合、劉歸義、王曄、桑幹王元頵等據東陽歸順。

十一月,景矯蕭棟詔,自加九錫,漢國置丞相以下百官,陳備物於庭。忽有鳥似山鵲翔于景冊書上,赤足丹觜,都下左右所無。賊徒悉駭,競射之,不能中。景又矯棟詔,追崇其祖為大將軍,父為大丞相,自加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鍾虡宮懸之樂,一如舊儀。尋又矯蕭棟詔禪位,使偽太宰王克奉璽紱於己。先夕,景宿大莊嚴寺,即南郊,柴燎於天,升壇受禪,大風拔木,旗蓋盡偃,文物並失舊儀。既唱警蹕,識者以為名景而言警蹕,非久祥也。景聞惡之,改為備蹕。人又曰,備于此便畢矣。有司乃奏改雲永蹕。乃以廣柳車載鼓吹,橐駝負犧牲,輦上置垂腳坐焉。景所帶劍水精摽無故墮落,手自拾取,甚惡之。將登壇,有兔自前而走,俄失所在。又白虹貫日三重,日青無色。還將登太極殿,醜徒數萬同共吹唇唱吼而上。及升御床,床腳自陷。大赦,改元為太始元年。方饗群臣,中會而起,觸扆墜地。封蕭棟為淮陰王,幽之。改梁律為漢律,改左戶尚書為殿中尚書,五兵尚書為七兵尚書,直殿主帥為直寢。

景三公之官,動置十數,儀同尤多。或匹馬孤行,自執羈絏。以宋子仙、郭元建、張化仁、任約為佐命元功,並加三公之位;王偉、索超世為謀主;于子悅、彭雋主擊斷;陳慶、呂季略、盧暉略、于和、史安和為爪牙

王偉請立七廟,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祭七世祖考,故置七廟。」並請七世諱,敕太常具祭祀之禮。景曰:「前世吾不復憶,唯阿爺名摽,且在朔州,伊那得來噉是。」眾聞咸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悉是王偉制其名位。以漢司徒侯霸為始祖,晉征士侯瑾為七世祖。於是推尊其祖周為大丞相,父摽為元皇帝。

于時景修飾台城及朱雀、宣陽等門,童謠曰:「的脰烏,拂朱雀,還與吳。」又曰:「脫青袍,著芒屩,荊州天子挺應著。」時都下王侯庶姓五等廟樹,咸見殘毀,唯文宣太后廟四周柏樹獨鬱茂。及景篡,修南郊路,偽都官尚書呂季略說景令伐此樹以立三橋。始斫南面十餘株,再宿悉枿生,便長數尺。時既冬月,翠茂若春。賊乃大驚惡之,使悉斫殺。識者以為昔僵柳起于上林,乃表漢宣之興,今廟樹重青,必彰陝西之瑞。又景床東邊香爐無故墮地,景呼東西南北皆謂為廂,景曰:「此東廂香爐那忽下地。」議者以為湘東軍下之征。

十二月,謝答仁、李慶等軍至建德,攻元頵、李占柵,大破之。執頵、占送京口,截其手足徇之,經日乃死。

景二年,謝答仁攻東陽,劉神茂降,以送建康,景為大銼碓,先進其腳,寸寸斬之,至頭方止。使眾觀之以示威。

王僧辯軍至蕪湖,城主宵遁。侯子鑒率步騎萬餘人度州,並引水軍俱進。僧辯逆擊,大破之。景聞之大懼涕下,覆面引衾臥,良久方起,歎曰:「咄叱!咄叱!誤殺乃公。」

初,景之為丞相,居於西州,將率謀臣,朝必集行列門外,謂之牙門。以次引進,賚以酒食,言笑談論,善惡必同。及篡,恒坐內不出,舊將稀見面,咸有怨心。至是登烽火樓望西師,看一人以為十人,大懼。僧辯及諸將遂於石頭城西步上,連營立柵,至於落星墩。景大恐,遣掘王僧辯父墓,剖棺焚其屍。王僧辯等進營於石頭城北,景列陣挑戰,僧辯大破之。

景既退敗,不敢入宮,斂其散兵屯于闕下,遂將逃。王偉按劍攬轡諫曰:「自古豈有叛天子;今宮中衛士尚足一戰,寧可便走。」景曰:「我在北打賀拔勝,敗葛榮,揚名河朔,與高王一種人。來南直度大江,取台城如反掌,打邵陵王於北山,破柳仲禮于南岸,皆乃所親見。今日之事,恐是天亡。乃好守城,當復一決。」仰觀石闕,逡巡歎息久之。乃以皮囊盛二子掛馬鞍,與其儀同田遷、范希榮等百餘騎東奔。王偉遂委台城竄逸。侯子鑒等奔廣陵。王克開台城門引裴之橫入宮,縱兵蹂掠。是夜遺燼燒太極殿及東西堂、延閣、秘署皆盡,羽儀輦輅莫有孑遺。王僧辯命武州刺史杜崱救火,僅而得滅。故武德、五明、重雲殿及門下、中書、尚書省得免。

僧辯迎簡文梓宮升於朝堂,三軍縞素,踴於哀次。命侯瑱、裴之橫追賊於東,焚偽神主于宣陽門,作神主於太廟,收圖書八萬卷歸江陵。杜崱守台城,都下戶口百遺一二,大航南岸極目無煙。老小相扶競出,才度淮,王琳、杜龕軍人掠之,甚於寇賊,號叫聞於石頭。僧辯謂為有變,登城問故,亦不禁也。僉以王師之酷,甚于侯景,君子以是知僧辯之不終。

初,景之圍台城,援軍三十萬,兵士望青袍則氣消膽奪。及赤亭之役,胡僧佑以羸卒一千破任約精甲二萬,轉戰而東,前無橫陣。既而侯瑱追及,景眾未陣,皆舉幡乞降,景不能制。乃與腹心人數十單舸走,推墮二子于水,自滬瀆入海至胡豆洲。前太子舍人羊鯤殺之,送于王僧辯。

景長不滿七尺,長上短下,眉目疏秀,廣顙高顴,色赤少鬢,低視屢顧,聲散,識者曰:「此謂豺狼之聲,故能食人,亦當為人所食。」既南奔,魏相高澄悉命先剝景妻子面皮,以大鐵鑊盛油煎殺之。女以入宮為婢,男三歲者並下蠶室。後齊文宣夢獼猴坐御床,乃並煮景子於鑊,其子之在北者殲焉。

景性猜忍,好殺戮,恒以手刃為戲。方食,斬人於前,言笑自若,口不輟餐。或先斷手足,割舌劓鼻,經日乃殺之。自篡立後,時著白紗帽,而尚披青袍,頭插象牙梳,床上常設胡床及筌蹄,著靴垂腳坐。或跂戶限,或走馬遨遊,彈射鴉鳥。自為天子,王偉不許輕出,於是鬱怏,更成失志,曰:「吾無事為帝,與受擯不殊。」及聞義師轉近,猜忌彌深,床前蘭錡自遶,然後見客。每登武帝所常幸殿,若有芒刺在身,恒聞叱咄者。又處宴居殿,一夜驚起,若有物扣其心。自是凡武帝所常居處,並不敢處。多在昭陽殿廊下。所居殿屋,常有鵂鶹鳥鳴呼,景惡之,每使人窮山野捕鳥。景所乘白馬,每戰將勝,輒躑躅嘶鳴,意氣駿逸;其有奔衄,必低頭不前。及石頭之役,精神沮喪,臥不肯動。景使左右拜請,或加棰策,終不肯進。始景左足上有肉瘤,狀似龜,戰應克捷,瘤則隱起分明;如不勝,瘤則低。至景敗日,瘤隱陷肉中。

天監中,沙門釋寶志曰:「掘尾狗子自發狂,當死未死齧人傷,須臾之間自滅亡,起自汝陰死三湘。」又曰:「山家小兒果攘臂,太極殿前作虎視。」狗子,景小字,山家小兒,猴狀。景遂覆陷都邑,毒害皇家。起自懸瓠,即昔之汝南。巴陵有地名三湘,景奔敗處。其言皆驗。景常謂人曰:「侯字人邊作主,下作人,此明是人主也。」台城既陷,武帝嘗語人曰:「侯景必得為帝,但不久耳。破'侯景'字成'小人百日天子',為帝當得百日。」案景以辛未年十一月十九日篡位,壬申年三月十九日敗,得一百二十日。而景以三月一日便往姑孰,計在宮殿足滿十旬,其言竟驗。又大同中,太醫令朱耽嘗直禁省,無何夢犬羊各一在御坐,覺而告人曰:「犬羊非佳物也,今據御座,將有變乎?」既而天子蒙塵,景登正殿焉。

及景將敗,有僧通道人者,意性若狂,飲酒噉肉,不異凡等。世間遊行已數十載,姓名鄉里,人莫能知。初言隱伏,久乃方驗。人並呼為闍梨。景甚信敬之。景嘗於後堂與其徒共射,時僧通在坐,奪景弓射景陽山,大呼云:「得奴已」。景後又宴集其黨,又召僧通。僧通取肉搵鹽以進景,問曰:「好不?」景答:「所恨大鹹。」僧通曰:「不鹹則爛。」及景死,僧辯截其二手送齊文宣,傳首江陵,果以鹽五斗置腹中,送于建康,暴之於市。百姓爭取屠膾羹食皆盡,並溧陽主亦預食例。景焚骨揚灰,曾罹其禍者,乃以灰和酒飲之。首至江陵,元帝命梟於市三日,然後煮而漆之,以付武庫。先是江陵謠言:「苦竹町,市南有好井。荊州軍,殺侯景。」及景首至,元帝付諮議參軍李季長宅,宅東即苦竹町也。既加鼎鑊,即用市南井水焉

王偉,其先略陽人。父略,仕魏為許昌令,因居潁川。偉學通周易,雅高辭采,仕魏為行台郎。景叛後,高澄以書招之,偉為景報澄書,其文甚美。澄覽書曰:「誰所作也?」左右稱偉之文。澄曰:「才如此,何由不早使知邪?」偉既協景謀謨,其文檄並偉所制,及行篡逆,皆偉創謀也。

景敗,與侯子鑒俱走相失,潛匿草中,直瀆戍主黃公喜禽送之。見王僧辯,長揖不拜。執者促之,偉曰:「各為人臣,何事相敬。」僧辯謂曰:「卿為賊相,不能死節,而求活草間,顛而不扶,安用彼相。」偉曰:「廢興時也,工拙在人。向使侯氏早從偉言,明公豈有今日之勢。」僧辯大笑,意甚異之,命出以徇。偉曰:「昨及朝行八十里,願借一驢代步。」僧辯曰:「汝頭方行萬里,何八十里哉。」偉笑曰:「今日之事,乃吾心也。」前尚書左丞虞騭嘗見辱於偉,遇之而唾其面,曰:「死虜,庸復能為惡乎!」偉曰:「君不讀書,不足與語。」騭慚而退。及呂季略、周石珍、嚴亶俱送江陵,偉尚望見全,於獄為詩贈元帝下要人曰:「趙壹能為賦,鄒陽解獻書,何惜西江水,不救轍中魚。」又上五百字詩於帝,帝愛其才將舍之,朝士多忌,乃請曰:「前日偉作檄文,有異辭句。」元帝求而視之,檄云:「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

趙伯超,趙革子也。初至建鄴,王僧辯謂曰:「卿荷國重恩,遂復同逆。」對曰:「當今禍福,恩在明公。」僧辯又顧謝答仁曰:「聞卿是侯景梟將,恨不與卿交兵。」答仁曰:「公英武蓋世,答仁安能仰敵。」僧辯大笑。答仁以不失禮于簡文見宥,伯超及伏知命俱餓死江陵獄中。彭雋亦生獲,破腹抽出其肝藏,雋猶不死,然後斬之。

熊曇朗,豫章南昌人也,世為郡著姓。曇朗跅弛不羈,有膂力,容貌甚偉。侯景之亂,稍聚少年,據豐城縣為柵,桀黠劫盜多附之。梁元帝以為巴山太守。魏克荊州,曇朗兵力稍強,劫掠鄰縣,縛賣居人,山谷之中,最為巨患。

及侯瑱鎮豫章,曇朗外示服從,陰欲圖瑱。侯方兒之反瑱也,曇朗為之謀主。瑱敗,曇朗獲瑱馬仗子女甚多。

及蕭勃踰嶺,歐陽頠為前軍。曇朗紿頠共往巴山襲黃法奭。又報法奭期共破頠,且曰:「事捷與我馬仗。」乃出軍與頠掎角而進。又紿頠曰:「余孝頃欲相掩襲,須分留奇兵。」頠送甲二百領助之。及至城下,將戰,曇朗偽北,法奭乘之,頠失援,狼狼退衄

時巴山陳定亦擁兵立砦,曇朗偽以女妻定子,又謂定曰:「周迪、余孝頃並不願此昏,必須以強兵來迎。」定信之。及至,曇朗執之,收其馬仗,並論價責贖。

陳初以南川豪帥,曆宜新、豫章二郡太守。抗拒王琳有功,封永化縣侯,位平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周文育攻餘孝勱于豫章,曇朗出軍會之,文育失利,曇朗乃害文育以應王琳。琳東下,文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奭欲沿流應赴,曇朗乃據城列艦遏迪等。及王琳敗走,迪攻陷其城。曇朗走入村中。村人斬之,傳首建鄴,懸於朱雀航,宗族無少長皆棄市。

周迪,臨川南城人也。少居山谷,有膂力,能挽強弩,以弋獵為事。侯景之亂,迪宗人周續起兵於臨川,梁始興王蕭毅以郡讓續,迪占募鄉人從之,每戰勇冠諸軍。續所部渠帥,皆郡中豪族,稍驕橫,續頗禁之,渠帥等乃殺續推迪為主。梁元帝授迪高州刺史,封臨汝縣侯。紹泰二年,為衡州刺史,領臨川內史。周文育之討蕭勃也,迪按甲保境,以觀成敗。

陳武帝受禪,王琳東下,迪欲自據南川,乃總召所部八郡守宰結盟,聲言入赴,朝廷恐其為變,因厚撫之。琳至盆城,新吳洞主余孝頃舉兵應琳。琳以為南川諸郡可傳檄而定,乃遣其將李孝欽、樊猛等南征糧餉。孝欽等與余孝頃逼迪,迪大敗之,禽孝欽、猛、孝頃送建鄴。以功加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文帝嗣位,熊曇朗反,迪與周敷、黃法奭等圍曇朗,屠之。王琳敗後,文帝征迪出鎮盆口,又征其子入朝,迪趑趄顧望並不至。豫章太守周敷本屬迪,至是與法奭率其部詣闕,文帝錄其破熊曇朗功,並加官賞。迪聞之不平,乃陰與留異相結。及王師討異,迪疑懼,乃使其弟方興襲周敷,敷與戰,破之。又別使兵襲華皎於盆城,事覺,盡為皎禽。

天嘉三年,文帝乃使江州刺史吳明徹都督眾軍,與高州刺史黃法奭、豫章太守周敷討迪,不能克。文帝乃遣宣帝總督討之,迪眾潰,脫身踰嶺之晉安,依陳寶應。寶應以兵資迪,留異又遣第二子忠臣隨之。明年秋,復越東興嶺。文帝遣都督章昭達征迪,迪又散於山谷。

初,侯景之亂,百姓皆棄本為盜,唯迪所部獨不侵擾,耕作肆業,各有贏儲,政令嚴明,征斂必至。性質樸,不事威儀。冬則短身布袍,夏則紫紗襪腹。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內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然輕財好施,凡所周贍,毫釐必均。訥於語言,而衿懷信實,臨川人皆德之。至是並藏匿,雖加誅戮,無肯言者。

昭達仍度嶺與陳寶應相抗。迪復收合出東興,文帝遣都督程靈洗破之。迪又與十餘人竄山穴中。後遣人潛出臨川郡市魚鮭,臨川太守駱文牙執之

留異,東陽長山人也,世為郡著姓。異善自居處,言語醞籍,為鄉里雄豪。多聚惡少,陵侮貧賤,守宰皆患之。仕梁,晉安、安固二縣令。

侯景之亂,還鄉里,占募士卒。太守沈巡援台,讓郡於異,異使兄子超監知郡事,率兵隨巡出都。及城陷,異隨梁臨城公大連,大連委以軍事。異性殘暴,無遠略,私樹威福,眾並患之。會景將宋子仙濟浙江,異奔還鄉里,尋以眾降子仙。子仙以為鄉導,令執大連。邵陵王綸聞之曰:「姓作去留之留,名作同異之異,理當同於逆虜。」侯景署異為東陽太守,收其妻子為質。行台劉神茂建義拒景,異外同神茂,而密契于景。及神茂敗,被景誅,異獨獲免。

景平後,王僧辯使異慰勞東陽,仍保據岩阻,州郡憚焉。魏克荊州,王僧辯以異為東陽太守。陳文帝平定會稽,異雖有糧饋,而擁擅一郡,威福在己。紹泰二年,以應接功,除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封永嘉縣侯

陳永定三年,征異為南徐州刺史,遷延不就。文帝即位,改授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頻遣其長史王澌為使入朝。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恒懷兩端,與王琳潛通信使。及琳敗,文帝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為郡,實以兵襲之。異與恪戰,敗,乃表啟遜謝。時朝廷方事湘、郢,且羇縻之。異知終見討,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

湘州平,文帝乃下詔揚其罪惡,使司空侯安都討之。異與第二子忠臣奔陳寶應。及寶應平,並禽異送都,斬建康市,子侄並伏誅,唯第三子貞臣以尚主獲免。

陳寶應,晉安候官人也,世為閩中四姓。父羽,有材幹,為郡雄豪。寶應性反復,多變詐。梁時晉安數反,累殺郡將,羽初並扇惑成其事,後復為官軍鄉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賓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主郡事,令寶應典兵。時東境饑饉,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而晉安獨豐沃,士眾強盛。

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為晉安太守。陳武帝輔政,羽請歸老,求傳郡于寶應,武帝許之。紹泰二年,封候官縣侯

寶應娶留異女為妻,侯安都之討異,寶應遣師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及都督章昭達破迪,文帝因命討寶應,詔宗正絕其屬籍。寶應據建安湖際逆拒昭達,昭達深溝高壘不與戰。但命為簰,俄而水盛,乘流放之,突其水柵,寶應眾潰。執送都,斬建康市。

論曰:侯景起于邊服,備嘗艱險,自北而南,多行狡算。于時江表之地,不見干戈。梁武以耄期之年,溺情釋教,外弛藩籬之固,內絕防閑之心,不備不虞,難以為國。加以奸回在側,貨賄潛通,景乃因機騁詐,肆行矯慝。王偉為其謀主,飾以文辭,武帝溺于知音,惑茲邪說。遂使乘柎直濟,長江喪其天險,揚旌指闕,金墉亡其地利。生靈塗炭,宗社丘墟。於是村屯塢壁之豪,郡邑岩穴之長,恣陵侮而為暴,資剽掠以為雄。陳武應期撫運,戡定安輯。熊曇朗、周迪、留異、陳寶應等,雖逢興運,未改迷塗,志在亂常,自致夷戮,亦其宜矣。

南史/卷79·卷七十九 列傳第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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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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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夷 西戎 蠻 西域諸國 蠕蠕

東夷之國,朝鮮為大,得箕子之化,其器物猶有禮樂云。魏時,朝鮮以東馬韓、辰韓之屬,世通中國。自晉過江,泛海來使,有高句麗、百濟,而宋、齊間常通職貢,梁興又有加焉。扶桑國,在昔未聞也,梁普通中有道人稱自彼而至,其言元本尤悉,故並錄焉。

高句麗,在遼東之東千里,其先所出,事詳北史。地方可二千里,中有遼山,遼水所出。漢、魏世,南與朝鮮獩貊、東與沃沮、北與夫餘接。其王都於丸都山下

晉安帝義熙九年,高麗王高璉遣長史高翼奉表,獻赭白馬,晉以璉為使持節、都督營州諸軍事、征東將軍、高麗王、樂浪公。宋武帝踐阼,加璉征東大將軍景平二年,璉遣長史馬婁等來獻方物,遣謁者朱邵伯、王邵子等慰勞之。

元嘉十五年,馮弘為魏所攻,敗奔高麗北豐城,表求迎接。文帝遣使王白駒、趙次興迎之,並令高麗資遣。璉不欲弘南,乃遣將孫漱、高仇等襲殺之。白駒等率所領七千餘人生禽漱,殺仇等二人。璉以白駒等專殺,遣使執送之。上以遠國不欲違其意,白駒等下獄見原。

璉每歲遣使。十六年,文帝欲侵魏,詔璉送馬,獻八百匹。

孝武孝建二年,璉遣長史董騰奉表,慰國哀再周,並獻方物。大明二年,又獻肅慎氏楛矢石砮。七年,詔進璉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餘官並如故。明帝泰始、後廢帝元徽中,貢獻不絕,曆齊並授爵位,百餘歲死。子雲立,齊隆昌中,以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營平二州、征東大將軍、高麗王、樂浪公。

梁武帝即位,進雲車騎大將軍。天監七年,詔為撫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持節、常侍、都督、王並如故。十一年、十五年,累遣使貢獻。十七年,雲死,子安立。普通元年,詔安纂襲封爵,持節、督營平二州諸軍事、甯東將軍。七年,安卒,子延立,遣使貢獻。詔以延襲爵。中大通四年、六年,大同元年、七年,累奉表獻方物。太清二年,延卒,詔其子成襲延爵位。

百濟者,其先東夷有三韓國: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韓。弁韓、辰韓各十二國,馬韓有五十四國。大國萬餘家,小國數千家,總十餘萬戶,百濟即其一也。後漸強大,兼諸小國。其國本與句麗俱在遼東之東千餘里,晉世句麗既略有遼東,百濟亦據有遼西、晉平二郡地矣,自置百濟郡。

晉義熙十二年,以百濟王餘映為使持節、都督百濟諸軍事、鎮東將軍、百濟王。宋武帝踐阼,進號鎮東大將軍。少帝景平二年,映遣長史張威詣闕貢獻。元嘉二年,文帝詔兼謁者閭丘恩子、兼副謁者丁敬子等往宣旨慰勞,其後每歲遣使奉獻方物。七年,百濟王余毗復修貢職,以映爵號授之。二十七年,毗上書獻方物,私假台使馮野夫西河太守,表求易林、式占、腰弩,文帝並與之。毗死,子慶代立。孝武大明元年,遣使求除授,詔許之。二年,慶遣上表,言行冠軍將軍、右賢王余紀十一人忠勤,並求顯進。於是詔並加優進。明帝泰始七年,又遣使貢獻。慶死,立子牟都。都死,立子牟大。齊永明中,除大都督百濟諸軍事、鎮東大將軍、百濟王。梁天監元年,進大號征東將軍。尋為高句麗所破,衰弱累年,遷居南韓地。普通二年,王餘隆始復遣使奉表,稱累破高麗,今始與通好,百濟更為強國。其年,梁武帝詔隆為使持節、都督百濟諸軍事、甯東大將軍、百濟王。五年,隆死,詔復以其子明為持節、督百濟諸軍事、綏東將軍、百濟王。

號所都城曰固麻,謂邑曰簷魯,如中國之言郡縣也。其國土有二十二簷魯,皆以子弟宗族分據之。其人形長,衣服潔淨。其國近倭,頗有文身者。言語服章略與高麗同,呼帽曰冠,襦曰複衫,褲曰褌。其言參諸夏,亦秦、韓之遺俗云。

中大通六年、大同七年,累遣使獻方物,並請涅盤等經義、毛詩博士並工匠畫師等,並給之。太清三年,遣使貢獻。及至,見城闕荒毀,並號慟涕泣。侯景怒,囚執之,景平乃得還國。

新羅,其先事詳「北史」,在百濟東南五千餘里。其地東濱大海,南北與句麗、百濟接。魏時曰新盧;宋時曰新羅,或曰斯羅。其國小,不能自通使聘。梁普通二年,王姓募名泰,始使使隨百濟奉獻方物。

其俗呼城曰健牟羅,其邑在內曰啄評,在外曰邑勒,亦中國之言郡縣也。國有六啄評、五十二邑勒。土地肥美,宜植五穀,多桑麻,作縑布,服牛乘馬,男女有別。其官名有子賁旱支、壹旱支、齊旱支、謁旱支、壹吉支

倭國,其先所出及所在,事詳「北史」。其官有伊支馬,次曰彌馬獲支,次曰奴往鞮。人種禾、稻、紵、麻,蠶桑織績,有姜、桂、橘、椒、蘇。出黑雉、真珠、青玉。有獸如牛名山鼠,又有大蛇吞此獸。蛇皮堅不可斫,其上有孔,乍開乍閉,時或有光,射中而蛇則死矣。物產略與儋耳、朱崖同。地氣溫暖,風俗不淫。男女皆露髫

晉安帝時,有倭王贊遣使朝貢。及宋武帝永初二年,詔曰:「倭贊遠誠宜甄,可賜除授。」文帝元嘉二年,贊又遣司馬曹達奉表獻方物。贊死,弟珍立,遣使貢獻,自稱使持節、都督倭百濟新羅任那秦韓慕韓六國諸軍事、安東大將軍、倭國王,表求除正。詔除安東將軍、倭國王。珍又求除正倭洧等十三人平西、征虜、冠軍、輔國將軍等號大明六年,詔授興安東將軍、倭國王。興死,弟武立,自稱使持節、都督倭百濟新羅任那加羅秦韓慕韓七國諸軍事、安東大將軍、倭國王。順帝昇明二年,遣使上表,言:「自昔祖禰,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寧處。東征毛人五十五國,西服眾夷六十六國,陵平海北九十五國。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葉朝宗,不愆於歲。道徑百濟,裝飾船舫,而句麗無道,圖欲見吞。臣亡考濟方欲大舉,奄喪父兄,使垂成之功,不獲一簣。今欲練兵申父兄之志,竊自假開府儀同三司,其餘咸各假授,以勸忠節」。詔除武使持節、都督倭新羅任那加羅秦韓慕韓六國諸軍事

其南有侏儒國,人長四尺。又南有黑齒國、裸國,去倭四千餘里,船行可一年至。又西南萬里有海人,身黑眼白,裸而醜,其肉美,行者或射而食之。

文身國在倭東北七千餘里,人體有文如獸,其額上有三文,文直者貴,文小者賤

大漢國在文身國東五千餘里,無兵戈,不攻戰,風俗並與文身國同而言語異。

扶桑國者,齊永元元年,其國有沙門慧深來至荊州,說云:「扶桑在大漢國東二萬餘里,地在中國之東。其土多扶桑木,故以為名。扶桑葉似桐,初生如筍,國人食之。實如梨而赤,績其皮為布,以為衣,亦以為錦大明二年,罽賓國嘗有比丘五人遊行其國,流通佛法經像,教令出家,風俗遂改。」

慧深又云:「扶桑東千餘里有女國,容貌端正,色甚潔白,身體有毛,發長委地。至二三月競入水則任娠,六七月產子。女人胸前無乳,項後生毛天監六年,有晉安人度海,為風所飄至一島,登岸,有人居止,女則如中國,而言語不可曉。男則人身而狗頭,其聲如吠。其食有小豆,其衣如布。築土為牆,其形圓,其戶如竇云。」

河南、宕昌、鄧至、武興,其本並為氐、羌之地。自晉南遷,九州分裂,此等諸國,地分西垂,提挈于魏,時通江左。今采其舊土,編於西戎云。

河南王者,其先出自鮮卑慕容氏。初,慕容弈洛幹有二子,庶長曰吐谷渾,嫡曰廆洛幹。卒,廆嗣位,吐谷渾避之,西徙上隴,度枹罕,出涼州西南,至赤水而居之。地在河南,故以為號。事詳北史。其界東至疊川,西鄰于闐,北接高昌,東北通秦嶺,方千餘里,蓋古之流沙地焉。乏草木,少水潦,四時恒有冰雪,唯六七月雨雹甚盛。若晴則風飄沙礫,常蔽光景。其地有麥無穀。有青海方數百里,放牝馬其側,輒生駒,土人謂之龍種,故其國多善馬。有屋宇,雜以百子帳,即穹廬也。著小袖袍,小口褲,大頭長裙帽。女子被髮為辮。

其後吐谷渾孫葉延,頗識書記

梁興,進代為征西將軍。代死,子伏連籌襲爵位天監十三年,遣使獻金裝馬腦鍾二口,又表於益州立九層佛寺,詔許焉。十五年,又遣使獻赤舞龍駒及方物。其使或歲再三至,或再歲一至。其地與益州鄰,常通商賈。普通元年,又奉表獻方物。籌死,子呵羅真立。大通三年,詔以為甯西將軍、護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真死,子佛輔襲爵位,其世子又遣使獻白龍駒于皇太子。

宕昌國,在河南國之東、益州之西北隴西之地天監四年,王梁彌博來獻甘草、當歸。詔以為使持節、都督河涼二州諸軍事、安西將軍、東羌校尉、河涼二州刺史、隴西公、宕昌王。佩以金章。彌博死,子彌泰立。大同七年,復策授以父爵位。其衣服風俗與河南略同。

鄧至國,居西涼州界,羌別種也。世號持節、平北將軍、西涼州刺史。宋文帝時,王象屈耽遣使獻馬。梁天監元年,詔以鄧至王象舒彭為督西涼州諸軍事,進號安北將軍。五年,舒彭遣使獻黃耆四百斤,馬四匹。其俗呼帽曰突何。其衣服與宕昌同。

武興國,本仇池。楊難當自立為秦王,宋文帝遣裴方明討之,難當奔魏。其兄子文德又聚眾葭蘆,宋因授以爵位。魏又攻之,文德奔漢中。從弟僧嗣又自立,復戍葭蘆,卒。文德弟文度立,以弟文弘為白水太守大同元年,克復漢中,智慧遣使上表,求率四千戶歸梁,詔許焉,即以為東益州。

其國東連秦嶺,西接宕昌。其大姓有苻氏、姜氏、梁氏。言語與中國同。著烏皁突騎帽,長身小袖袍,小口褲,皮褲。地植九穀。婚姻備六禮。知書疏。種桑麻。出紬絹布漆蠟椒等,山出銅鐵。

書云「蠻夷猾夏」,其作梗也已舊。及于宋之方盛,蓋亦屢興戍役,豈詩所謂「蠢爾蠻荊,大邦為讎。」者乎。今亦編錄以備諸蠻云爾。

荊、雍州蠻,盤瓠之後也,種落布在諸郡縣。宋時因晉于荊州置南蠻、雍州置甯蠻校尉以領之。孝武初,罷南蠻並大府,而寧蠻如故。蠻之順附者,一戶輸穀數斛,其餘無雜調。而宋人賦役嚴苦,貧者不復堪命,多逃亡入蠻。蠻無徭役,強者又不供官稅。結党連郡,動有數百千人,州郡力弱,則起為盜賊,種類稍多,戶口不可知也。所在多深險。居武陵者有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

少帝景平二年,宜都蠻帥石寧等一百二十三人詣闕上獻。文帝元嘉六年,建平蠻張維之等五十人,七年,宜都蠻田生等一百一十三人,並詣闕獻見。其後,沔中蠻大動,行旅殆絕。天門漊中令宋矯之徭賦過重

先是,雍州刺史劉道產善撫諸蠻,前後不附者,皆引出平土,多緣沔為居。及道產亡,蠻又反叛。至孝武出為雍州,群蠻斷道。台遣軍主沈慶之連年討蠻,所向皆平,事在慶之傳。

二十八年正月,龍山雉水蠻寇鈔涅陽縣,南陽太守朱韶遣軍討之

孝武大明中,建平蠻向光侯寇暴峽川,巴東太守王濟、荊州刺史朱修之遣軍討之。光侯走清江,清江去巴東千餘里。時巴東、建平、宜都、天門四郡蠻為寇,諸郡人戶流散,百不存一。明帝、順帝世尤甚,荊州為之虛弊云。

豫州蠻,稟君後也。盤瓠、稟君事,並具前史。西陽有巴水、蘄水、希水、赤亭水、西歸水,謂之五水蠻。所在並深岨,種落熾盛,曆世為盜賊。北接淮、汝,南極江、漢,地方數千里。

宋元嘉二十八年,西陽蠻殺南川令劉台。二十九年,新蔡蠻破大雷戍,略公私船入湖。有亡命司馬黑石逃在蠻中,共為寇。文帝遣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討之。孝武大明四年,又遣慶之討西陽蠻,大克獲而反。司馬黑石徒黨三人,其一名智,黑石號曰太公,以為謀主。一人名安陽,號譙王,一人名續之,號梁王。蠻文山羅等討禽續之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叛,及南賊敗於鵲尾,西陽蠻田益之、田義之、成邪財、田光興等起義,攻郢州克之。以益之為輔國將軍,都統四山軍事。又以蠻戶立宋安、光城二郡。以義之為宋安太守,光興為光城太守。封益之邊城縣王,成邪財陽城縣王。成邪財死,子婆思襲爵云。

玉門以西達於西海,考之漢史,通為西域,高昌迄于波斯,則其所也。自晉、宋以還,雖有時而至,論其風土,甚未能詳。今略備西域諸國,編之於次云。

高昌國,初闞氏為主,其後為河西王沮渠茂虔弟無諱襲破之。其王闞爽奔於蠕蠕。無諱據之稱王,一世而滅于魏。其國人又推曲氏為王,名嘉,魏授為車騎將軍、司空公、都督秦州諸軍事、秦州刺史、金城郡公。在位二十四年卒,國諡曰昭武王。子子堅,子堅嗣位

其國蓋車師之故地,南接河南,東近敦煌,西次龜茲,北鄰敕勒。置四十六鎮,交河田地高寧臨川橫截柳婆洿林新興由甯始昌篤進白力等鎮

梁大同中,子堅遣使獻鳴鹽枕、蒲桃、良馬、氍獀等物。

滑國者,車師之別種也。漢永建元年,八滑從班勇擊北虜有功,勇上八滑為後部親漢侯。自魏、晉以來,不通中國。至梁天監十五年,其王厭帶夷栗陀始遣使獻方物。普通元年,遣使獻黃師子、白貂裘、波斯錦等物。七年,又奉表貢獻。

魏之居代都,滑猶為小國,屬蠕蠕。後稍強大,征其旁國波斯、渴盤陀

呵跋檀、周古柯、胡密丹等國,並滑旁小國也。凡滑旁之國,衣服容貌皆與滑同。普通元年,使使隨滑使來貢獻方物。

白題國王姓支名史稽毅,其先蓋匈奴之別種胡也。漢灌嬰與匈奴戰,斬白題騎一人是也。在滑國東,去滑六日行,西極波斯。土地出粟、麥、瓜果,食物略與滑同。普通三年,遣使獻方物。

龜茲者,西域之舊國也。自晉度江不通,至梁普通二年,王尼瑞摩珠那勝遣使奉表貢獻。

于闐者,西域之舊國也。梁天監九年,始通江左,遣使獻方物。十三年,又獻波羅婆步鄣。十八年,又獻琉璃罌。大同七年,又獻外國刻玉佛。

渴盤陀國,于闐西小國也。西鄰滑國,南接罽賓國,北連沙勒。國都在山谷中,城周回十餘里。國有十二城,風俗與于闐相類。衣古貝布,著長身小袖袍、小口褲。地宜小麥,資以為糧。多牛馬駱駝羊等。出好氈。王姓葛沙氏,梁中大同元年

末國,漢世且末國也。勝兵萬餘戶。北與丁零、東與白題、西與波斯接。土人剪發,著氊帽、小袖衣,為衫則開頸而縫前。多牛羊騾驢。其王安末深盤,梁普通五年,始通江左,遣使來貢獻。

波斯國,其先有波斯匿王者,子孫以王父字為氏,因為國號。國有城周回三十二里,城高四丈,皆有樓觀。城內屋宇數百千間,城外佛寺二三百所。西去城十五里有土山,山非過高,其勢連接甚遠。中有鷲鳥噉羊,土人極以為患。國中有優缽曇花,鮮華可愛。出龍駒馬。咸池生珊瑚樹,長一二尺中大通二年,始通江左,遣使獻佛牙。

北狄種類實繁,蠕蠕為族,蓋匈奴之別種也。魏自南遷,因擅其故地

宋升明中,遣王洪範使焉,引之共謀魏建元三年,洪範始至。是歲通使,求並力攻魏。其相國刑基只羅回表,言:「京房讖云:'卯金卒,草肅應王。'曆觀圖緯,代宋者齊。」又獻師子皮褲褶。其國後稍侵弱,永明中,為丁零所破,更為小國而南移其居天監十四年,遣使獻馬、貂裘普通元年,又遣使獻方物。是後數歲一至焉。大同七年,又獻馬一匹,金一斤。

其國能以術祭天而致風雪,前對皎日,後則泥潦橫流,故其戰敗莫能追及。或於中夏為之,則不能雨,問其故,蓋以暖云。

論曰:自晉氏南度,介居江左,北荒西裔,隔礙莫通。至於南徼東邊。界壤所接,洎宋元嘉撫運,爰命干戈,象浦之捷

南史/卷78·卷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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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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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諸國

海南諸國,大抵在交州南及西南大海洲上,相去或四五千里,遠者二三萬里。其西與西域諸國接。漢元鼎中,遣伏波將軍路博多開百越,置日南郡。其徼外諸國,自武帝以來皆朝貢。後漢桓帝世,大秦、天竺皆由此道遣使貢獻。及吳孫權時,遣宣化從事朱應、中郎康泰通焉。其所經過及傳聞則有百數十國,因立記傳。晉代通中國者蓋鮮,故不載史官。及宋、齊至梁,其奉正朔、修貢職,航海往往至矣。今采其風俗粗著者列為海南云。

林邑國,本漢日南郡象林縣,古越裳界也。伏波將軍馬援開南境,置此縣。其地從廣可六百里。城去海百二十里,去日南南界四百餘里,北接九德郡。其南界,水步道二百餘里,有西圖夷亦稱王

漢末大亂,功曹區連殺縣令咸康三年永和三年,台遣夏侯覽為太守,侵刻尤盛。林邑素無田土,貪日南地肥沃,常欲略有之。至是因人之怨,襲殺覽,以其屍祭天。留日南三年,乃還林邑。交州刺史朱藩後遣督護劉雄戍日南,文復滅之,進寇九德郡,害吏人。遣使告藩,願以日南北境橫山為界。藩不許。文歸林邑,尋復屯日南。文死,子佛立,猶屯日南。征西將軍桓溫遣督護滕畯、九真太守灌邃討之,追至林邑,佛乃請降。安帝隆安三年,佛孫須達復寇日南、九德諸郡

須達死,子敵真立,其弟敵鎧攜母出奔。敵真追恨不能容其母弟,舍國而之天竺,禪位於其甥。國相藏驎固諫不從。其甥立而殺藏驎,藏驎子又攻殺之,而立敵鎧同母異父弟曰文敵。文敵復為扶南王子當根純所殺,大臣范諸農平其亂,自立為王。諸農死,子陽邁立。陽邁初在孕,其母夢生兒,有人以金席藉之,其色光麗。夷人謂金之精者為陽邁,若中國雲紫磨者,因以為名。宋永初二年,遣使貢獻,以陽邁為林邑王。陽邁死,子咄立,慕其父復曰陽邁。

其國俗,居處為閣,名曰幹闌。門戶皆北向。書樹葉為紙。男女皆以橫幅古貝繞腰以下,謂之幹漫,亦曰都漫。穿耳貫小環。貴者著革屣,賤者跣行。自林邑、扶南以南諸國皆然也。其王者著法服,加瓔珞,如佛像之飾。出則乘象,吹螺擊鼓,罩古貝傘,以古貝為幡旗。國不設刑法,有罪者使象蹋殺之。其大姓號婆羅門,嫁娶必用八月。女先求男,由賤男而貴女。同姓還相婚姻。使婆羅門引婿見婦,握手相付,祝曰:「吉利吉利。」為成禮。死者焚之中野,謂之火葬。其寡婦孤居,散發至老。國王事尼幹道

元嘉初,陽邁侵暴日南、九德諸郡,交州刺史杜弘文建牙欲討之,聞有代乃止。八年,又寇九德郡,入四會浦口。交州刺史阮彌之遣隊主相道生帥兵赴討,攻區栗城不克,乃引還。十二年、十五年、十六年、十八年,每遣使貢獻,獻亦陋薄,而寇盜不已。文帝忿其違傲,二十三年,使交州刺史檀和之、振武將軍宗愨伐之。和之遣司馬蕭景憲為前鋒,陽邁聞之懼,欲輸金一萬斤、銀十萬斤、銅三十萬斤,還所略日南戶。其大臣愺僧達諫止之。乃遣大帥范扶龍戍其北界區栗城。景憲攻城克之,乘勝即克林邑,陽邁父子並挺身逃奔。獲其珍異,皆是未名之寶。又銷其金人,得黃金數十萬斤。

和之,高平金鄉人,檀憑之子也。以功封雲杜縣子。孝建三年,為南兗州刺史,坐酣飲黷貨,迎獄中女子入內,免官禁錮。後病死,見胡神為祟。追贈左將軍,諡曰襄子。

孝武孝建二年,林邑又遣長史范龍跋奉使貢獻,除龍跋揚武將軍。大明二年,林邑王范神成又遣長史范流奉表獻金銀器、香、布諸物。明帝泰豫元年,又遣使獻方物。齊永明中,范文贊累遣使貢獻。梁天監九年,文贊子天凱奉獻白猴,詔加持節、督緣海諸軍事、威南將軍、林邑王。死,子弼毳跋摩立,奉表貢獻。普通七年,王高戍勝鎧遣使獻方物大通元年,又遣使貢獻。大通二年,行林邑王高戍律陀羅跋摩遣使貢獻,詔以為持節、督緣海諸軍事、綏南將軍、林邑王。六年,又遣使獻方物。

廣州諸山並狸獠,種類繁熾,前後屢為侵暴,曆世患之。宋孝武大明中,合浦大帥陳檀歸順,拜龍驤將軍。檀乞官軍征討未附,乃以檀為高興太守,遣前朱提太守費沈、龍驤將軍武期南伐,並通朱崖道,並無功,輒殺檀而反,沈下獄死。

扶南國,在日南郡之南,海西大灣中

其南界三千餘里有頓遜國,在海崎上,地方千里。城去海十里。有五王,並羈屬扶南。頓遜之東界通交州諸賈人。其西界接天竺、安息徼外諸國,往還交易。其市東西交會,日有萬餘人。珍物寶貨無不有,又有酒樹似安石榴,采其花汁停甕中,數日成酒。

頓遜之外大海洲中,又有毗騫國,去扶南八千里。傳其王身長丈二,頸長三尺

又傳扶南東界即大漲海,海中有大洲,洲上有諸薄國,國東有馬五洲。復東行漲海千餘里,至自然大洲,其上有樹生火中,洲左近人剝取其皮,紡績作布,以為手巾,與蕉麻無異而色微青黑。若小垢洿,則投火中,復更精潔。或作燈炷,用之不知盡。

扶南國俗本裸,文身被髮,不制衣裳,以女人為王,號曰柳葉。年少壯健,有似男子。其南有激國,有事鬼神者字混填。夢神賜之弓,乘賈人舶入海。混填晨起即詣廟,於神樹下得弓,便依夢乘舶入海,遂至扶南外邑。柳葉人眾見舶至,欲劫取之。混填即張弓射其舶,穿度一面,矢及侍者。柳葉大懼,舉眾降混填,填乃教柳葉穿布貫頭,形不復露,遂君其國,納柳葉為妻,生子分王七邑。其後王混盤況以詐力間諸邑,令相疑阻,因舉兵攻並之。乃選子孫中分居諸邑,號曰小王。盤況年九十餘乃死,立中子盤盤,以國事委其大將范蔓

國法,無牢獄,有訟者,先齋三日,乃燒斧極赤,令訟者捧行七步。又以金鐶、雞卵投沸湯中,令探取之,若無實者手即爛,有理者則不。又於城溝中養鱷魚,門外圈猛獸,有罪者輒以餧猛獸及鱷魚,魚獸不食為無罪,三日乃放之。鱷大者長三丈餘,狀似鼉,有四足,喙長六七尺,兩邊有齒利如刀劍,常食魚,遇得獐鹿及人亦噉之,蒼梧以南及外國皆有之。

吳時,遣中郎康泰、宣化從事朱應使于尋國,國人猶裸,唯婦人著貫頭。泰、應謂曰:「國中實佳,但人褻露可怪耳。」尋始令國內男子著橫幅。橫幅,今幹漫也。大家乃截錦為之,貧者乃用布。

晉武帝太康中,尋始遣使貢獻。穆帝昇平元年,王竺旃檀奉表獻馴象,詔以勞費停之。其後王憍陳如本天竺婆羅門也,有神語曰應王扶南。憍陳如心悅,南至盤盤。扶南人聞之,舉國欣戴,迎而立焉。復改制度,用天竺法。憍陳如死,後王持災陀跋摩,宋文帝元嘉十一年、十二年、十五年,奉表獻方物。齊永明中,王憍陳如闍邪跋摩遣使貢獻。梁天監二年,跋摩復遣使送珊瑚佛像,並獻方物,詔授安南將軍、扶南王。

其國人皆醜黑拳發,所居不穿井,數十家共一池引汲之。俗事天神,天神以銅為像,二面者四手,四面者八手,手各有所持。或小兒,或鳥獸,或日月。其王出入乘象,嬪侍亦然。王坐則偏踞翹膝,垂左膝至地,以白疊敷前,設金盆香爐於其上。國俗,居喪則剃除鬚髮。死者有四葬:水葬則投之江流,火葬則焚為灰燼,土葬則瘞埋之,鳥葬則棄之中野。人性貪吝無禮義,男女恣其奔隨。

十年、十三年,跋摩累遣使貢獻,其年死。庶子留陀跋摩殺其嫡弟自立。十六年,遣使竺當抱老奉表貢獻。十八年,復遣使送天竺旃檀瑞像、婆羅樹葉;並獻火齊珠,郁金、蘇合等香。普通元年、中大通二年、大同元年,累遣使獻方物。五年,復遣使獻生犀。又言其國有佛發,長一丈二尺。詔遣沙門釋雲寶隨使往迎之。

先是,三年八月,武帝改造阿育王佛塔,出舊塔下舍利及佛爪發,發青紺色,眾僧以手伸之,隨手長短,放之則旋屈為蠡形。按僧伽經云:「佛發青而細,猶如藕莖絲。」佛三昧經云:「我昔在宮沐頭,以尺量發,長一丈二尺。放已右旋,還成蠡文。」則與帝所得同也。阿育王即鐵輪王,王閻浮提一天下。佛滅度後,一日一夜,役鬼神造八萬四千塔,此即其一。吳時有尼居其地為小精舍,孫綝尋毀除之,塔亦同滅。吳平後,諸道人復于舊處建立焉。晉元帝初度江,更修飾之。至簡文咸安中,使沙門安法程造小塔太元九年,上金相輪及承露。

其後,有西河離石縣胡人劉薩何遇疾暴亡,而心猶暖,其家未敢便殯,經七日更蘇。說云:「有兩吏見錄,向西北行,不測遠近。至十八地獄,隨報重輕,受諸楚毒。觀世音語云:'汝緣未盡,若得活可作沙門。洛下、齊城、丹陽、會稽並有阿育王塔,可往禮拜。若壽終則不墮地獄。'」語竟如墜高岩,忽然醒寤。因此出家名慧達。遊行禮塔,次至丹陽,未知塔處,及登越城四望,見長幹裏有異氣,因就禮拜,果是先阿育王塔所,屢放光明,由是定知必有舍利。乃集眾就掘入一丈,得三石碑,並長六尺。中一碑有鐵函,函中有銀函,函中又有金函,盛三舍利及發爪各一枚,發長數尺。即遷舍利近北對簡文所造塔西造一層塔。十六年,又使沙門僧尚加為三層

晉咸和中,丹陽尹高悝行至張侯橋,見浦中五色光長數尺,不知何怪,乃令人於光處得金像,無有光趺。悝乃下車載像還至長幹巷首,牛不肯進。悝乃令馭人任牛所之,牛徑牽至寺,悝因留像付寺僧。每至夜中,常放光明,又聞空中有金石之響。經一歲,臨海漁人張系世於海口忽見有銅花趺浮出,取送縣,縣人以送台,乃施像足,宛然合。會簡文咸安元年,交州合浦人董宗之采珠沒水底,得佛光焰,交州送台,以施於像,又合焉。自咸和中得像,至咸安初,曆三十餘年,光趺始具。

初,高悝得像,後有西域胡僧五人來詣悝曰:「昔于天竺得阿育王造像,來至鄴下,逢胡亂,埋于河邊。今尋覓失所。」五人嘗一夜俱夢見像曰:「已出江東,為高悝所得。」悝乃送此五僧至寺,見像噓欷涕泣,像便放光,照燭殿宇。又瓦官寺慧邃欲摸寫像形,寺主僧尚慮損金色,謂邃曰:「若能令像放光,回身西向,乃可相許。」慧邃便懇拜請。其夜像即轉坐放光,回身西向。明旦便許摸之。像趺先有外國書,莫有識者,後有三藏那跋摩識之,雲是阿育王為第四女所造也。

及大同中,出舊塔舍利,敕市寺側數百家宅地以廣寺域,造諸堂殿並瑞像周回閣等,窮於輪奐焉。其圖諸經變,並吳人張繇運手。繇丹青之工,一時冠絕。

西南夷訶羅陀國,宋元嘉七年,遣使奉表曰:「伏承聖主信重三寶,興立塔寺,周滿世界。今故遣使二人,表此微心。」

呵羅單國都闍婆洲,元嘉七年,遣使獻金剛指環、赤鸚鵡鳥、天竺國白疊、古貝、葉波國古貝等物。十年,呵羅單國王毗沙跋摩奉表曰:「常勝天子陛下,諸佛世尊,常樂安隱,三達六通,為世間導,是名如來,是故至誠五體敬禮。」其後為子所篡奪。十三年,又上表。二十六年,文帝詔曰:「呵羅單、婆皇、婆達三國,頻越遐海,款化納貢,遠誠宜甄,可並加除授。」乃遣使策命之。二十九年,又遣長史婆和沙彌獻方物。

婆皇國,元嘉二十六年,國王舍利婆羅跋摩遣使獻方物四十一種,文帝策命之為婆皇國王。二十八年,復遣使貢獻。孝武孝建三年,又遣長史竺那婆智奉表獻方物,以那婆智為振威將軍。大明三年,獻赤白鸚鵡。大明八年、明帝泰始二年,又遣使貢獻。明帝以其長史竺須羅達

婆達國,元嘉二十六年,國王舍利不陵伽跋摩遣使獻方物,文帝策命之為婆達國王。二十六年、二十八年,復遣使獻方物。

闍婆達國元嘉十二年,國王師黎婆達呵陀羅跋摩遣使奉表曰

盤盤國,元嘉、孝建、大明中,並遣使貢獻。梁中大通元年、四年,其王使使奉表累送佛牙及畫塔,並獻沈檀等香數十種。六年八月,復遣使送菩提國舍利及畫塔圖,並菩提樹葉、詹糖等香。

丹丹國,中大通三年,其王遣使奉表送牙像及畫塔二軀,並獻火齊珠、古貝、雜香藥。大同元年,復遣使獻金銀、琉璃、雜寶、香藥等物。

幹陀利國,在南海洲上天監元年,其王瞿曇修跋陀羅以四月八日夢一僧謂曰:「中國今有聖主,十年之後,佛法大興。汝若遣使貢奉禮敬,則土地豐樂,商旅百倍;若不信我,則境土不得自安。」初未之信,既而又夢此僧曰:「汝若不信我,當與汝往觀。」乃於夢中至中國拜覲天子。既覺心異之,陀羅本工畫,乃寫夢中所見武帝容質,飾以丹青,仍遣使並畫工奉表獻玉盤等物。使人既至,摸寫帝形以還其國,比本畫則符同焉。因盛以寶函,日加敬禮。後跋陀死,子毗針邪跋摩立普通元年,復遣使獻方物。

狼牙修國,在南海中。其界東西三十日行,南北二十日行,北去廣州二萬四千里。土氣物產與扶南略同,偏多棧、沈、婆律香等。其俗,男女皆袒而被髮,以古貝為幹漫,其王及貴臣乃加雲霞布覆胛,以金繩為絡帶,金環貫耳。女子則被布天監十四年,遣使阿撤多奉表。

婆利國,在廣州東南海中洲上,去廣州二月日行。國界東西五十日行,南北二十日行。有一百三十六聚。土氣暑熱,如中國之盛夏。穀一歲再熟,草木常榮。海出文螺、紫貝。有石名坩貝羅,初采之柔軟,及刻削為物暴幹之,遂大硬。其國人披古貝如帊,及為都縵。王乃用斑絲者

天監十六年,遣使奉表獻金席等。普通三年,其王頻伽復遣使珠智獻白鸚鵡

中天竺國,在大月支東南數千里,地方三萬里,一名身毒。漢世張騫使大夏,見邛竹杖、蜀布,國人云市之身毒,即天竺也。從月支、高附西,南至西海,東至盤越,列國數十,每國置王,其名雖異,皆身毒也。漢時羈屬月支。其俗土著與月支同,而卑濕暑熱,人畏戰,弱于月支。國臨大江,名新陶,源出昆侖。分為五江,總名恒水。其水甘美,下有真鹽,色正白如水精。土出犀、象、貂鼠、玳瑁、火齊、金銀銅鐵、金縷織成金罽、細靡白疊、好裘、毾憕。火齊狀如雲母,色如紫金,有光曜,別之則薄如蟬翼

漢桓帝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來獻,漢世唯一通焉。其國人行賈往往至扶南、日南、交址。其南徼諸國人少有到大秦者。孫權黃武五年,有大秦賈人字秦論來到交址,太守吳邈遣送詣權。權問論方土風俗,論具以事對。時諸葛恪討丹陽,獲黝、歙短人。論見之曰:「大秦希見此人。」權以男女各十人,差吏會稽劉咸送論,咸於道物故,乃徑還本國也。

漢和帝時,天竺數遣使貢獻,後西域反叛遂絕。至桓帝延熹三年、四年,頻從日南徼外來獻,魏、晉世絕不復通。唯吳時扶南王范旃遣親人蘇勿使其國,從扶南發投拘利口,循海大灣中正西北入,曆灣邊數國,可一年余到天竺江口,逆水行七千里乃至焉。天竺王驚曰:「海濱極遠,猶有此人乎!」即令觀視國內,仍差陳、宋等二人以月支馬四疋報旃,勿積四年方至。其時吳遣中郎康泰使扶南,及見陳、宋等,具問天竺土俗,云:「佛道所興國也。人敦龐,土饒沃,其王號茂論。所都城郭,水泉分流,繞于渠塹,下注大江。其宮殿皆雕文鐫刻。街曲市里,屋舍樓觀,鐘鼓音樂,服飾香華,水陸通流,百賈交會,器玩珍瑋,恣心所欲。左右嘉維、舍衛、葉波等十六大國。去天竺或二三千里,共尊奉之,以為在天地之中。」

天監初,其王屈多遣長史竺羅達奉表獻琉璃唾壺、雜香、古貝等物。

天竺迦毗黎國,元嘉五年,國王月愛遣使奉表,獻金剛指環、摩勒金環諸寶物,赤白鸚鵡各一頭。明帝泰始二年,又遣使貢獻,以其使主竺扶大、竺阿珍並為建威將軍元嘉十八年,蘇摩黎國王那羅跋摩遣使獻方物。孝武孝建二年,斤陀利國王釋婆羅那鄰陀遣長史竺留陀及多獻金銀寶器。後廢帝元徽元年,婆黎國遣使貢獻

佛道自後漢明帝法始東流,自此以來,其教稍廣,別為一家之學。元嘉十二年,丹陽尹蕭摹之奏曰:「佛化被於中國,已曆四代,而自頃以來,更以奢競為重。請自今以後有欲鑄銅像者,悉詣台自聞;興造塔寺精舍,皆先列言,須許報然後就功。」詔可。又沙汰沙門罷道者數百人。孝武大明二年,有曇標道人與羌人高闍謀反,上因是下詔,所在精加沙汰,後有違犯,嚴其誅坐。於是設諸條禁,自非戒行精苦,並使還俗,而諸寺尼出入宮掖,交關妃後,此制竟不能行。先是,晉世庾冰始創議欲使沙門敬王者,後桓玄復述其義,並不果行。大明六年,孝武使有司奏沙門接見皆盡敬,詔可。前廢帝初復舊。

孝武寵姬殷貴妃薨,為之立寺,貴妃子子鸞封新安王,故以新安為寺號。前廢帝殺子鸞,乃毀廢新安寺,驅斥僧徒,尋又毀中興、天寶諸寺。明帝定亂,下令修復。

宋世名僧有道生道人,彭城人,父為廣戚令。道生為沙門法大弟子,幼而聰悟。年十五便能講經,及長有異解,立頓悟義,時人推服。元嘉十一年,卒於廬山,沙門慧琳為之誄。

慧琳者,秦郡秦縣人,姓劉氏。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內外之學,為廬陵王義真所知。嘗著均善論,頗貶裁佛法,云:「有白學先生,以為中國聖人經綸百世,其德弘矣,智周萬變,天人之理盡矣。道無隱旨,教罔遺筌,聰叡迪哲,何負於殊論哉。有黑學道士陋之,謂不照幽冥之塗,弗及來生之化,雖尚虛心,未能虛事,不逮西域之深也。」為客主酬答,其歸以為「六度與五教並行,信順與慈悲齊立」。論行於世。舊僧謂其敗黜釋氏,欲加擯斥。文帝見論賞之,元嘉中,遂參權要,朝廷大事皆與議焉。賓客輻湊,門車常有數十兩。四方贈賂相系,勢傾一時。方筵七八,座上恒滿。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書佐,權侔宰輔。會稽孔覬嘗詣之

又有慧嚴、慧議道人,並住東安寺。學行精整,為道俗所推。時鬥場寺多禪僧,都下為之語曰:「鬥場禪師窟,東安談義林。」

孝武大明四年,于中興寺設齋,有一異僧,眾莫之識,問名,答言名明慧,從天安寺來。忽然不見。天下無此寺名,乃改中興曰天安寺。大明中,外國沙門摩訶衍苦節有精理,於都下出新經勝鬘經,尤見重釋學。

師子國,天竺旁國也。其地和適,無冬夏之異。五穀隨人種,不須時節。其國舊無人,止有鬼神及龍居之。諸國商估來共市易,鬼神不見其形,但出珍寶,顯其所堪價。商人依價取之。諸國人聞其土樂,因此競至,或有住者,遂成大國。

晉義熙初,始遣使獻玉像,經十載乃至。像高四尺二寸,玉色潔潤,形制殊特,殆非人工。此像曆晉、宋在瓦官寺,先有征士戴安道手制佛像五軀,及顧長康維摩畫圖,世人號之三絕。至齊東昏遂毀玉像,前截臂,次取身,為嬖妾潘貴妃作釵釧。

宋元嘉五年,其王刹利摩訶遣使奉表貢獻大通元年,後王迦葉伽羅訶黎邪使使奉表貢獻。

南史/卷77·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七 恩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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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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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法興 徐爰 阮佃夫 紀僧真 劉系宗 茹法亮 呂文顯 茹法珍 周石珍 陸驗 司馬申 施文慶 沈客卿 孔範

夫鮑魚芳蘭,在於所習,中人之性,可以上下。然則謀于管仲,齊桓有邵陵之師,邇于易牙,小白掩陽門之扇。夫以霸者一身,且有洿隆之別,況下于此,胡可勝言者乎。故古之哲王,莫不斯慎。自漢氏以來,年且千祀,而近慣用事,無乏于時,莫不官由近親,情因狎重。至如中書所司,掌在機務。漢元以令、僕用事,魏明以監、令專權,在晉中朝,常為重寄,故公曾之歎,恨於失職。于時舍人之任,位居九品,江左置通事郎,管司詔誥,其後郎還為侍郎,而舍人亦稱通事。元帝用琅邪劉超,以謹慎居職。宋文世,秋當、周赳並出寒門。孝武以來,士庶雜選,如東海鮑照以才學知名,又用魯郡巢尚之,江夏王義恭以為非選。帝遣尚之送尚書四十餘牒,宣敕論辯,義恭乃歎曰:「人主誠知人。」及明帝世,胡母顥、阮佃夫之徒,專為佞幸矣。齊初亦用久勞及以親信,關讞表啟,發署詔敕,頗涉辭翰者,亦為詔文,侍郎之局復見侵矣。建武世,詔命始不關中書,專出舍人。省內舍人四人,所直四省,其下有主書令史,舊用武官,宋改文吏,人數無員,莫非左右要密。天下文簿板籍,入副其省,萬機嚴秘,有如尚書外司。領武官有制局監、外監,領器仗兵役,亦用寒人。爰及梁、陳,斯風未改。其四代之被恩幸者,今立以為篇,以繼前史之作云爾。

戴法興,會稽山陰人也。家貧,父碩子以販紵為業。法興二兄延壽、延興並修立,延壽善書,法興好學。山陰有陳戴者

法興少賣葛山陰市,後為尚書倉部令史。大將軍彭城王義康于尚書中覓了了令史,得法興等五人,以法興為記室令史。義康敗,仍為孝武征虜撫軍記室掾。及徙江州,仍補南中郎典簽。帝于巴口建義,法興與典簽戴明寶、蔡閑俱轉參軍督護。上即位,並為南台侍御史,同兼中書通事舍人。法興等專管內務,權重當時。孝建元年,為南魯郡太守,解舍人,侍太子于東宮。大明二年,以南下預密謀,封法興吳昌縣男,明寶湘鄉縣男。閒時已卒,追加爵封。法興轉太子旅賁中郎將。

孝武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法興頗知古今,素見親待,雖出侍東宮,而意任隆密。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元嘉中,侍始興王浚讀書,亦涉獵文史,為上所知。孝建初,補東海國侍郎,仍兼中書通事舍人。凡選授遷轉誅賞大處分,上皆與法興、尚之參懷。內外諸雜事多委明寶。上性嚴暴,睚眥之間,動至罪戮。尚之每臨事解釋,多得全免,殿省甚賴之。而法興、明寶大通人事,多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家產並累千金。明寶驕縱尤甚,長子敬為揚州從事,與上爭買禦物。六宮嘗出,敬盛服騎馬,于車左右馳驟去來。上大怒,賜敬死,系明寶尚方。尋被原釋,委任如初。

孝武崩,前廢帝即位,法興遷越騎校尉。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任同總己,而法興、尚之執權日久,威行內外,義恭積相畏服,至是懾憚尤甚。廢帝未親萬機,凡詔敕施為,悉決法興之手,尚書中事無大小專斷之,顏師伯、義恭守空名而已。尚之甚聰敏,時百姓欲為孝武立寺,疑其名。尚之應聲曰:「宜名天保。詩云:'天保,下報上也。'」時服其機速。

廢帝年已漸長,凶志轉成,欲有所為,法興每相禁制。謂帝曰:「官所為如此,欲作營陽邪?」帝意稍不能平。所愛幸閹人華願兒有盛寵,賜與金帛無算。法興常加裁減,願兒甚恨之。帝嘗使願兒出入市里,察聽風謠,而道路之言,謂法興為真天子,帝為贗天子。願兒因此告帝曰:「外間雲宮中有兩天子,官是一人,戴法興是一人。官在深宮中,人物不相接,法興與太宰、顏、柳一體,往來門客恒有數百,內外士庶無不畏服之。法興是孝武左右,復久在宮闈,今將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復官許。」帝遂免法興官,徙付遠郡,尋於家賜死。法興臨死,封閉庫藏,使家人謹錄鑰牡。死一宿,又殺其二子,截法興棺兩和

死後,帝敕巢尚之曰:「不謂法興積釁累愆,遂至於此。吾今自覽萬機,卿等宜竭誠盡力。」尚之時為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淮陵太守,乃解舍人,轉為撫軍諮議參軍,太守如故。明帝初,復以尚之兼中書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累遷黃門侍郎,出為新安太守,病卒。

戴明寶,南東海丹徒人,亦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孝武時,帶南清河太守。前廢帝即位,權任悉歸法興,而明寶輕矣。明帝初,天下反叛,以明寶舊人,屢經戎事,復委任之。後坐納貨賄系尚方,尋被宥。位宣城太守。升明初,年老,拜太中大夫

武陵國典書令董元嗣與法興、明寶等俱為孝武南中郎典簽,元嘉三十年,奉使還都,會元凶弑立,遣元嗣南還,報上以徐湛之等反。上時在巴口,元嗣具言弑狀。上遣元嗣下都奉表於劭,既而上舉義兵,劭詔責元嗣,元嗣答云:「始下未有反謀。」劭不信,備加考掠,不服遂死。孝武事克,贈員外散騎侍郎,使文士蘇寶生為之誄焉。

大明中,又有奚顯度者,南東海郯人,官至員外散騎侍郎。孝武嘗使主領人功,而苛虐無道,動加捶撲,暑雨寒雪,不聽暫休,人不堪命,或自經死。時建康縣考囚,或用方材壓額及踝脛,人間謠曰:「甯得建康壓額,不能受奚度拍。」又相戲曰:「勿反顧,付奚度。」其酷暴如此。前廢帝嘗戲云:「顯度刻虐為百姓疾,比當除之。」左右因唱「爾」,即日宣殺焉

徐爰,字長玉,南琅邪開陽人也。本名瑗,後以與傅亮父同名,亮啟改為爰。初為晉琅邪王大司馬府中典軍,從北征,微密有意理,為武帝所知。少帝在東宮,入侍左右。文帝初,又見親任,遂至殿中侍御史。元嘉十二年,轉南台御史,始興王浚後軍行參軍

先是,元嘉中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創國史,孝武初又使奉朝請山謙之、南台御史蘇寶生踵成之。孝建六年,又以爰領著作郎,使終其業。爰雖因前作,而專為一家之書。上表「起元義熙,為王業之始,載序宣力,為功臣之斷」。於是內外博議。太宰江夏王義恭等三十五人同爰,宜以義熙元年為斷。散騎常侍巴陵王休若、尚書金部郎檀道鸞二人謂宜以元興三年為始。太學博士虞和謂宜以開國為宋西元年。詔曰:「項籍、聖公,編錄二漢,前史已有成例。桓玄傳宜在宋典,餘如爰議。」

孝武崩,營景寧陵,以本官兼將作大匠。爰便僻善事人,能得人主微旨,頗涉書傳,尤悉朝儀。元嘉初,便入侍左右,預參顧問。長於附會,又飾以典文,故為文帝所任遇。大明世,委寄尤重,朝廷大禮儀,非爰議不行。雖復當時碩學所解過之者,既不敢立異議,所言亦不見從。孝武崩,公除後,晉安王子勳侍讀博士諮爰宜習業與不?爰答曰:「居喪讀喪禮,習業何嫌。」少日,始安王子真博士諮爰,爰曰:「小功廢業,三年喪何容讀書。」其專斷乖謬皆如此。

前廢帝凶暴無道,殿省舊人多見罪黜,唯爰巧於將迎,始終無忤。誅群公後,以爰為黃門侍郎,領射聲校尉,著作如故,封吳平縣子。寵待隆密,群臣莫二。帝每出行,常與沈慶之、山陰公主同輦,爰亦預焉。

明帝即位,以黃門侍郎,改領長水校尉,兼尚書左丞。明年,除太中大夫,著作並如故。爰執權日久,上在蕃素所不悅,及景和世,屈辱卑約,爰禮敬甚簡,益銜之。泰始三年,詔暴其罪,徙交州。及行,又詔除廣州統內郡。有司奏以為宋隆太守。除命既下,爰已至交州。久之聽還,仍除南康郡丞。明帝崩,還都,以爰為濟南太守,復除中散大夫。元徽三年卒,年八十二。

爰子希秀,甚有學解,亦閑篆隸,正覺、禪靈二寺碑,即希秀書也。爰之徙交州,明帝召希秀謂曰:「比當令卿父還。」希秀再拜答曰:「臣父年老,恐不及後恩。」帝大嗟賞,即召爰還。希秀位驍騎將軍、淮南太守。子泓甚閑吏職,而在事刻薄,於人少恩。仕齊歷位台郎,秣陵、建康令,湘東太守。

阮佃夫,會稽諸暨人也。明帝初出合,選為主衣,後又請為世子師,甚見信待。景和末,明帝被拘於殿內,住在秘書省,為帝所疑,大禍將至。佃夫與王道隆、李道兒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謀共廢立。時直閣將軍柳光世亦與帝左右蘭陵繆方盛、丹陽周登之有密謀,未知所奉。登之與明帝有舊,方盛等乃使登之結佃夫,佃夫大悅。先是,帝立皇后,普暫撤諸王奄人,明帝左右錢藍生亦在例,事畢未被遣,密使藍生候帝。慮事泄,藍生不欲自出,帝動止輒以告淳于文祖,令報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時,帝出華林園。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佑、山陰主並侍側,明帝猶在秘書省不被召,益懼。佃夫以告外監典事東陽朱幼,又告主衣吳興壽寂之、細鎧主南彭城薑產之。產之又語所領細鎧將臨淮王敬則,幼又告中書舍人戴明寶,並回應。明寶、幼欲取其日向曉,佃夫等勸取開門鼓後

時帝欲南巡,腹心直閣將軍宗越等,其夕並聽出外裝束,唯有隊主樊僧整防華林閣,是柳光世鄉人。光世要之,即受命。姜產之又要隊副陽平聶慶及所領壯士會稽富靈符、吳郡俞道龍、丹陽宋逵之、陽平田嗣,並聚于慶省。佃夫慮力少,更欲招合,壽寂之曰:「謀廣或泄,不煩多人。」時巫覡言後堂有鬼,其夕帝于竹林堂前與巫共射之,建安王休仁等、山陰主並從。帝素不悅寂之,見輒切齒。寂之既與佃夫等成謀,又慮禍至,抽刀前入,薑產之隨其後,淳于文祖、繆方盛、周登之、富靈符、聶慶、田嗣、王敬則、俞道龍、宋逵之又繼進。休仁聞行聲甚疾,謂休佑曰:「作矣。」相隨奔景陽山。帝見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殺之。事定,宣令宿衛曰:「湘東王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太平。」

明帝即位,論功,壽寂之封應城縣侯,產之汝南縣侯,佃夫建城縣侯,王道隆吳平縣侯,淳于文祖陽城縣侯,李道兒新渝縣侯,繆方盛劉陽縣侯,周登之曲陵縣侯,富靈符惠懷縣子,聶慶建陽縣子,田嗣將樂縣子,王敬則重安縣子,俞道龍茶陵縣子,宋逵之零陵縣子。佃夫遷南台侍御史。

薛索兒度淮為寇,山陽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與諸軍破薛索兒,降天祚。後轉太子步兵校尉、南魯郡太守,侍太子于東宮。泰始四年,以本官兼遊擊將軍,及輔國將軍孟次陽與二衛參員直

時佃夫及王道隆、楊運長並執權

明帝晏駕,後廢帝即位,佃夫權任轉重,兼中書通事舍人,加給事中、輔國將軍,余如故。欲用張澹為武陵郡,衛將軍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稱敕施行。又廬江河恢有妓張耀華美而有寵,為廣州刺史將發,要佃夫飲,設樂,見張氏,悅之,頻求。恢曰:「恢可得,此人不可得也。」佃夫拂衣出戶,曰:「惜指失掌邪?」遂諷有司以公事彈恢。凡如此,粲等並不敢執。

元徽三年,遷黃門侍郎,領右衛將軍。明年,改領驍騎將軍,遷南豫州刺史、曆陽太守,猶管內任。時廢帝倡狂,好出遊走。始出宮,猶整羽儀隊仗,俄而棄部伍,單騎與數人相隨,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內外莫不憂懼。佃夫密與直合將軍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于天寶謀共廢帝,立安成王。

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帝每出,常留隊仗在樂游苑前,棄之而去。佃夫欲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分人守石頭、東府,遣人執帝廢之,自為揚州刺史輔政。與幼等已成謀,會帝不成向江乘,故事不行。于天寶因以其謀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于光祿外部賜死。佃夫、幼等罪止一身,其餘無所問。

幼泰始初為外監配衣,諸軍征討,有濟辦之能,遂官陟三品

于天寶,其先胡人,豫竹林堂功,元徽中封鄂縣子。發佃夫謀,以為清河太守、右軍將軍。升明中,齊高帝以其反復賜死。

壽寂之位太子屯騎校尉、南泰山太守,多納貨賄,請謁無窮。有一不從,便切齒罵詈,常云:「利刀在手,何憂不辦」。鞭尉吏,斫邏將,後為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至豫章謀叛,乃殺之。姜產之位南濟陽太守。後北侵魏,戰敗見殺。

王道隆,吳興烏程人。兄道迄涉學善書,形貌又美,吳興太守王韶之謂人曰:「有子弟如王道迄,無所少。」道隆亦知書,泰始二年,兼中書通事舍人。道隆為明帝所委,過於佃夫,而和謹自保,不妄毀傷人。執權既久,家產豐積,豪麗雖不及佃夫,而精整過之。元徽二年,桂陽王休範舉兵,乃以討佃夫、道隆及楊運長為名。休範奄至新亭見殺。

楊運長,宣城懷安人。素善射,為射師。性謹愨,為明帝委信。及即位,親遇甚厚。後廢帝即位,與佃夫俱兼通事舍人。以平桂陽王休范功,封南城縣子。運長質木廉正,修身甚清,不事園宅,不受餉遺。而凡鄙無識,唯與寒人潘智、徐文盛厚善。動止施為,必與二人量議。文盛為奉朝請,預平桂陽王休范,封廣晉縣男。順帝即位,運長為宣城太守,尋還家。沈攸之反,運長有異志,齊高帝遣驃騎司馬崔文仲誅之。

紀僧真,丹陽建康人也。少隨逐征西將軍,蕭思話及子惠開,皆被賞遇。惠開性苛,僧真以微過見罰,既而委任如舊。及罷益州還都,不得志,而僧真事之愈謹。惠開臨終歎曰:「紀僧真方當富貴,我不見也。」以僧真托劉彥節、周顒。

初,惠開在益州,土反,被圍危急,有道人謂之曰:「城圍尋解,檀越貴門後方大興,無憂外賊也。」惠開密謂僧真曰:「我子弟見在者並無異才,政是蕭道成耳。」僧真憶其言,乃請事齊高帝,隨從在淮陰。以閒書題,令答遠近書疏。自寒官曆至高帝冠軍府參軍主簿。僧真夢蒿艾生滿江,驚而白之。高帝曰:「詩人采蕭,蕭即艾也。蕭生斷流,卿勿廣言。」其見親如此。後除南台御史、高帝領軍功曹。

上將廢立,謀之袁粲、褚彥回。僧真啟上曰:「今朝廷倡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豈得默己,坐受夷滅?存亡之機,仰希熟慮。」高帝納之。高帝欲度廣陵起兵,僧真又曰:「主上雖復狂釁,而累代皇基,猶固磐石。今百口北度,何必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宮,施號令,目明公為逆,何以避此?如其不勝,則應北走。竊謂此非萬全策也。」上曰:「卿顧家,豈能逐我行邪?」僧真頓首稱無貳。

升明元年,除員外郎,帶東武城令,尋除給事中。高帝坐東府高樓望石頭城,僧真在側。上曰:「諸將勸我誅袁、劉,我意未願便爾。」及沈攸之事起,從高帝入朝堂。石頭反夜,高帝遣眾軍掩討。宮城中望石頭火光及叫聲甚盛,人懷不測。僧真謂眾曰:「叫聲不絕,是必官軍所攻。火光起者,賊不容自燒其城,此必官軍勝也。」尋而啟石頭平。

上出頓新亭,使僧真領千人在帳內。初,上在領軍府,令僧真學上手跡下名,至是報答書疏皆付僧真。上觀之笑曰:「我亦不復能別也。」

初,上在淮陰修理城,得古錫趺九枚,下有篆文,莫能識者。僧真省事獨曰:「何須辯此文字,此自久遠之物。錫而有九,九錫之征也。」高帝曰:「卿勿妄言。」及上將拜齊公,已克日,有楊祖之謀於臨軒作難,僧真請上更選吉辰,尋而祖之事覺。上曰:「無卿言,亦當致小狼狽,此亦何異滹沱之冰。」轉齊國中書舍人。建元初,帶東燕令,封新陽縣男。轉羽林監,遷尚書主客郎,太尉中兵參軍,兼中書舍人。

高帝疾甚,令僧真典遺詔。永明元年,丁父喪。起為建威將軍,尋除南泰山太守,又為舍人。僧真容貌言吐,雅有士風,武帝嘗目送之,笑曰:「人生何必計門戶,紀僧真堂堂,貴人所不及也。」諸權要中最被眄遇。後除前軍將軍。遭母喪,開塚得五色兩頭蛇。武帝崩,僧真號泣思慕。

明帝以僧真歷朝驅使,建武初,除遊擊將軍,兼司農,待之如舊。欲令僧真臨郡,僧真啟進其弟僧猛為鎮蠻護軍、晉熙太守。永泰元年,除司農卿。明帝崩,掌山陵事,出為廬陵內史。卒於官。僧猛後卒于晉熙太守。兄弟皆有風姿舉止,並善隸書。僧猛又能飛白書,作飛白賦。僧真子交卿,甚有解用。

宋時道人楊法持與高帝有舊,元徽末,宣傳密謀。升明中,以為僧正。建元初,罷道,為甯朔將軍,封州陵男。二年,遣法持為軍主,領支軍救援朐山。永明四年,坐役使將客,奪其鮭稟,削封,卒。

劉系宗,丹陽人也。少便書畫,為宋竟陵王誕子景粹侍書。誕舉兵,廣陵城內皆死,敕沈慶之赦系宗,以為東宮侍書。泰始中,為主書,以寒官累至勳品

齊高帝廢蒼梧,明旦呼正直舍人虞整,醉不能起,系宗歡喜奉敕。高帝曰:「今天地重開,是卿盡力之日。」使寫諸處分敕令及四方書疏。使主書十人、書吏二十人配之,事皆稱旨。高帝即位,除龍驤將軍、建康令。永明初,為右軍將軍、淮陵太守,兼中書通事舍人。母喪自解,起復本職。

四年,白賊唐宇之起,宿衛兵東討,遣系宗隨軍慰勞。遍至遭賊郡縣,百姓被驅逼者,悉無所問,還復人伍。系宗還,上曰:「此段有征無戰,以時平蕩,百姓安怗,甚快也。」賜系宗錢帛。

上欲修白下城,難於動役。系宗啟謫役在東人丁隨宇之為逆者,上從之。後車駕出講武,上履行白下城曰:「劉系宗為國家得此一城。」永明中,魏使書常令系宗題答,秘書局皆隸之。再為少府。郁林即位,除甯朔將軍、宣城太守。

系宗久在朝省,閑於職事,武帝常云:「學士輩不堪經國,唯大讀書耳。經國,一劉系宗足矣。沈約、王融數百人,于事何用。」其重吏事如此。建武二年,卒官。

茹法亮,吳興武康人也。宋大明中,出身為小史

法亮便僻解事,善於承奉,稍見委信。建元初,度東宮主書,除奉朝請,補東宮通事舍人。武帝即位,仍為中書通事舍人,除員外郎,帶南濟陰太守。與會稽呂文度、臨海呂文顯並以奸佞諂事武帝。文度為外監,專制兵權,領軍將軍守虛位而已。天文寺常以上將星占文度吉凶。文度尤見委信,上嘗云:「公卿中有憂國如文度者,復何憂天下不寧。」

文度既見委用,大納財賄,廣開宅宇,盛起土山,奇禽怪樹,皆聚其中,後房羅綺,王侯不能及。又啟上籍被卻者悉充遠戍,百姓嗟怨,或逃亡避咎。富陽人唐宇之因此聚黨為亂,鼓行而東,乃于錢唐縣僭號,以新城戍為偽宮,以錢唐縣為偽太子宮,置百官皆備。三吳卻籍者奔之,眾至三萬。竊稱吳國,偽年號興平。其源始于虞玩之,而成于文度,事見虞玩之傳。

法亮、文度並勢傾天下,太尉王儉常謂人曰:「我雖有大位,權寄豈及茹公。」永明二年,封望蔡縣男。七年,除臨淮太守,轉竟陵王司徒中兵參軍。

巴東王子響于荊州殺僚佐,上遣軍西上,使法亮宣旨安撫子響。法亮至江津,子響呼法亮,疑畏不肯往。又求見傳詔,法亮又不遣。故子響怒,遣兵破尹略軍。事平,法亮至江陵,誅賞處分,皆稱敕斷決。軍還,上悔誅子響,法亮被責,少時親任如舊。廣開宅宇,杉齋光麗,與延昌殿相埒。延昌殿,武帝中齋也。宅後為魚池釣台,土山樓館,長廊將一里。竹林花藥之美,公家苑囿所不能及。郁林即位,除步兵校尉。

時有綦母珍之,居舍人之任,凡所論薦,事無不允。內外要職及郡丞尉,皆論價而後施行。貨賄交至,旬月之間,累至千金。帝給珍之宅,宅邊又有空宅,從即並取,輒令材官營作,不關詔旨。材官將軍細作丞相語云:「寧拒至尊敕,不可違舍人命。」珍之母隨弟欽之作暨陽令,欽之罷縣還,珍之迎母至湖熟,輒將青氅百人自隨,鼓角橫吹,都下富人追從者百數。欽之自行佐作縣,還除廬陵王驃騎正將軍,又詐宣敕使欽之領青氅。珍之有一銅鏡,背有「三公」字,常語人云:「征祥如此,何患三公不至。」乃就蔣王廟乞願得三公,封郡王。啟帝求封,朝議未許。又自陳曰:「珍之西州伏事,侍從入宮,契闊心膂,竭盡誠力。王融奸謀潛構,自非珍之翼衛扶持,事在不測。今惜千戶侯,誰為官使者。」又有牒自論於朝廷曰:「當世祖晏駕之時,內外紛擾,珍之手抱至尊,口行處分,忠誠契闊,人誰不知。今希千戶侯,於分非過。」乃許三百戶。瞋恚形於言色,進為五百戶,又不肯受。明帝議誅之,乃許封汝南縣。

有杜文謙者,吳郡錢唐人。帝為南郡王,文謙侍五經文句,曆太學博士。出為溧陽令,未之職。會明帝知權,蕭諶用事,文謙乃謂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盡粉滅,匪朝伊夕,不早為計,吾徒無類矣。」珍之曰:「計將安出?」答曰:「先帝故人多見擯斥,今召而使之,誰不慷慨。近聞王洪范與趙越常、徐僧亮、萬靈會共語

文謙有學行,善言吐。其父聞其死,曰:「吾所以憂者,恐其不得死地耳。今以忠義死,復何恨哉。王經母所以欣經之義也。」時人美其言。

龍駒以奄人本給安陸侯,後度東宮為齋帥。帝即位後,以便佞見寵。凡諸鄙黷雜事,皆所誘勸。位羽林監、後合舍人、黃門署令、淮陵太守。帝為龍駒置嬪御妓樂。常住含章殿,著黃綸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帝畫敕。內左右侍直,與帝不異。前代趙忠、張讓之徒,莫之能比。封惠懷縣男,事未行,明帝請誅之,懇至,乃見許。

曹道剛,廢帝之日直合省,蕭諶先入,若欲論事,兵隨後奄進,以刀刺之,洞胸死,因進宮內廢帝。直後徐僧亮甚怒,大言於眾曰:「吾等荷恩,今日應死報。」又見殺。道剛字景昭,彭城人,性質直。帝雖與之狎而未嘗敢詶。帝悅市里雜事,以為歡樂。道剛輒避之。益州人韓護善騎馬,帝嘗呼入華林園令騎,大賞狎之。道剛出謂明帝:「主上猶是小兒,左右皆須正人,使日見禮則。近聞韓護與天子齊馬並馳,此導人君于危地,道剛欲殺之。」既而遣人刺殺護。及道剛死,張融謂劉繪曰:「道剛似不為諂,亦復不免也。」答曰:「夫徑寸之珠,非不寶也,而蚌之所病,云何不療之哉,此道剛所以死也。」

明帝即位,高、武舊人鮮有存者,法亮以主署文事

呂文顯,臨海人也。升明初

故事,府州部內論事,皆簽前直敘所論之事,後雲謹簽,日月下又云某官某簽,故府州置典簽以典之。本五品吏,宋初改為七職。宋氏晚運,多以幼少皇子為方鎮,時主皆以親近左右領典簽,典簽之權稍重。大明、泰始,長王臨蕃,素族出鎮,莫不皆出內教命,刺史不得專其任也。宗愨為豫州,吳喜公為典簽。愨刑政所施,喜公每多違執。愨大怒曰:「宗愨年將六十,為國竭命,政得一州如鬥大,不能復與典簽共臨!」喜公稽顙流血乃止。自此以後,權寄彌隆,典簽遞互還都,一歲數反,時主輒與閑言,訪以方事。刺史行事之美惡,系於典簽之口,莫不折節推奉,恒慮不及。於是威行州郡,權重蕃君。劉道濟、柯孟孫等奸慝髮露,雖即顯戮,而權任之重不異。明帝輔政,深知之,始制諸州急事宜密有所論,不得遣典簽還都,而典簽之任輕矣。後以文顯守少府,見任使,曆建武、永元之世,至尚書右丞,少府卿,卒官。

茹法珍,會稽人,梅蟲兒,吳興人,齊東昏時並為制局監,俱見愛幸。自江祏、始安王遙光等誅後,及左右應敕捉刀之徒並專國命,人間謂之刀敕,權奪人主。都下為之語曰:「欲求貴職依刀敕,須得富豪事禦刀。」

時又有新蔡人徐世檦,尤見寵信,自殿內主帥為直合驍騎將軍。凡諸殺戮,皆世檦所勸。殺徐孝嗣後,封臨汝縣子。陳顯達事起,加輔國將軍。雖用護軍崔慧景為都督,而兵權實在世檦,當時權勢傾法珍、蟲兒。又謂法珍、蟲兒曰:「何世天子無要人,但阿儂貨主惡耳。」法珍等與之爭權,遂以白帝,帝稍惡其凶強。世檦竊欲生心,左右徐僧重密知之,發其事,收得千餘人仗及咒詛文,又畫帝十餘形像,備為刑斬刻射支解之狀;而自作己像著通天冠袞服,題雲徐氏皇帝。永元二年事發,乃族之。自是法珍、蟲兒並為外監,口稱詔敕,中書舍人王咺之與相唇齒,專掌文翰。其餘二十餘人,皆有勢力。崔慧景平後,法珍封餘幹縣男,蟲兒封竟陵縣男。

崔慧景之平,曲赦都下及南兗州,本以宥賊黨,而群凶用事,刑辟不依詔書。無罪家富者,不論赦令,莫不受戮,籍其家產;與慧景深相關為盡力而家貧者,一無所問。始安、顯達時亦已如此,至慧景平復然。或說王咺之云:「赦書無信,人情大惡。」咺之曰:「政當復有赦耳。」復赦,群小誅戮亦復如先。

帝自群公誅後,無復忌憚,無日不遊走。所幸潘妃本姓俞名尼子,王敬則伎也。或云宋文帝有潘妃,在位三十年,於是改姓曰潘,其父寶慶亦從改焉。帝呼寶慶及法珍為阿丈,蟲兒及東冶營兵俞靈韻為阿兄。帝與法珍等俱詣寶慶,帝躬自汲水,助廚人作膳,為市中雜語以為諧謔。又帝輕騎戎服往諸刀敕家遊宴,有吉凶輒往慶吊。奄人王寶孫年十三四,號為倀子,最有寵,參預朝政,雖王咺之、蟲兒之徒亦下之。控制大臣,移易敕詔,乃至騎馬入殿,詆訶天子。公卿見之,莫不懾息。其佐成昏亂者:法珍、蟲兒及王咺之、俞寶慶、俞靈韻、祝靈勇、範亮之、徐僧重、時崇濟、芮安泰、劉文泰、呂文慶、胡輝光、繆買養、章道之、楊敬子、李粲之、周管之、範曇濟、石曇悅、張惡奴、王勝公、王懷藻、梅師濟、鄒伯兒、史元益、王靈范、席休文、解滂及太史令駱文叔、大巫朱光尚,凡三十一人。又有奄官王寶孫、王法昭、許朗之、許伯孫、方佛念、馬僧猛、盛劭、王竺兒、隨要、袁系世等十人。梁武平建鄴,皆誅。又朱興光為茹法珍所疾,得罪被系,豐勇之與王珍國相知,行殺皆免。初,左右刀敕之徒悉號為鬼,宮中訛云:「趙鬼食鴨㔅,諸鬼盡著調。」當時莫解。梁武平建鄴,東昏死,羣小一時誅滅,故稱為諸鬼也。俗間以細銼肉糅以姜桂曰㔅,意者以凶黨皆當細銼而烹之也。

周石珍,建康之塚隸也,世以販絹為業。梁天監中,稍遷至宣傳左右。身長七尺,頗閑應對,後遂至制局監,帶開陽令。歷位直合將軍。太清三年,封南豐縣侯,猶領制局。台城未陷,已射書與侯景相結,門初開,石珍猶侍左右。時賊遣其徒入直殿內,或驅驢馬出入殿庭。武帝方坐文德殿,怪問之,石珍曰:「皆丞相甲士。」上曰:「何物丞相?」對曰:「侯丞相。」上怒叱之曰:「是名侯景,何謂丞相!」石珍求媚於賊,乃養其党田遷以為己子,遷亦父事之。景篡位,制度羽儀皆石珍自出。景平後,及中書舍人嚴亶等送於江陵。

亶本為齋監,居台省積久,多閑故實。在賊居要,亞于石珍。及簡文見立,亶學北人著靴上殿,無肅恭之禮。有怪之者,亶曰:「吾豈畏劉禪乎。」從景圍巴陵郡,叫曰:「荊州那不送降!」及至江陵,將刑於市,泣謂石珍曰:「吾等死亦是罪盈。」石珍與其子升相抱哭。亶謂監刑人曰:「倩語湘東王,不有廢也,君何以興?」俱腰斬。自是更殺賊黨,以板柙舌,釘釘之,不復得語。

陸驗、徐驎,並吳郡吳人。驗少而貧苦,落魄無行。邑人郁吉卿者甚富,驗傾身事之。吉卿貸以錢米,驗藉以商販,遂致千金。因出都下,散貲以事權貴。朱異,其邑子也,故嘗有德,遂言于武帝拔之,與徐驎兩人遞為少府丞、太市令。驗本無藝業,而容貌特醜。先是,外國獻生犀,其形甚陋,故閭里咸謂驗為生犀。驗、驎並以苛刻為務,百賈畏之,異尤與之昵,世人謂之三蠹。司農卿傅岐,梗直士也,嘗謂異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鄙穢狼藉,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異曰:「外間謗讟,知之久矣,心苟無媿,何恤人言。」岐謂人曰:「朱彥和將死矣,恃諂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天奪其鑒,其能久乎。」驗竟以侵削為能,數年遂登列棘,鳴佩珥貂,並肩英彥。仕至太子右衛率,卒,贈右衛將軍。遠近聞其死,莫不快之。

驎素為邵陵王綸所憾,太清二年,為綸所殺。

司馬申,字季和,河內溫人也。祖慧遠,梁都水使者。父玄通,梁尚書左戶郎。

申早有風鑒,十四便善弈棋。嘗隨父候吏部尚書到溉,時梁州刺史陰子春、領軍朱異在焉,呼與棋。申每有妙思,異觀而奇之,因引申遊處。太清之難,父母俱沒,因此自誓,擔土菜食終身。

梁元帝承制,累遷鎮西外兵記室參軍。及侯景寇郢州,申隨都督王僧辯據巴陵,每進策,皆見行用。僧辯歎曰:「此生要鞬汗馬,或非所長,若使撫眾守城,必有奇績。」僧辯之討陸納也,于時賊眾奄至,左右披靡,申躬蔽僧辯,蒙楯而前,會裴之橫救至,賊乃退。僧辯顧而笑曰:「仁者必有勇,豈虛言哉。」

陳太建中,除秣陵令,在職以清能見紀,有白雀集於縣庭。復為東宮通事舍人。叔陵之肆逆也,事既不捷,出據東府,申馳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帥兵先至,追斬之,後主深嘉焉。以功除太子左衛率,封文招縣伯,兼中書通事舍人。遷右衛將軍。曆事三帝,內掌機密,頗作威福。性忍害,好飛書以譖毀,朝之端士,遍罹其殃。參預謀謨,乃于外宣說,以為己力,省中秘事,往往洩漏。性又果敢,善應對,能候人主顏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譖之;附己者,因機進之。是以朝廷內外,皆從風靡。

初,尚書右僕射沈君理卒,朝廷議以毛喜代之。申慮喜預政,乃短喜於後主曰:「喜臣之妻兄,高帝時稱陛下有酒德,請逐去宮臣,陛下甯忘之邪!」喜由是廢錮。又與施文慶、李脫兒比周,譖殺傅縡,奪任忠部曲以配蔡征、孔範,是以文武解體,至於覆滅。申嘗晝寢于尚書下省,有烏啄其口,流血及地,時論以為譖賢之效也。

後加散騎常侍,右衛、舍人如故。至德四年卒,後主嗟悼久之。贈侍中、護軍將軍,進爵為侯,諡曰忠。及葬,後主自為制志銘。子琇嗣,官至太子舍人。

施文慶,不知何許人也

禎明三年,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在職既久,大得人和,後主以其據有上流,陰忌之。自度素與群臣少恩,恐不為用,無所任者,乃擢文慶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欲令西上,仍征叔文還朝。文慶深喜其事,然懼居外,後執事者持己短長,因進其党沈客卿以自代。未發間,二人共掌機密。

時隋軍大舉,分道而進,尚書僕射袁憲、驃騎將軍蕭摩訶及文武群臣共議,請於京口、採石各置兵五千,並出金翅二百,緣江上下,以為防備。文慶恐無兵從己,廢其述職,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己得專權,俱言於朝曰:「必有論議,不假面陳,但作文啟,即為通奏。」憲等以為然。二人齎啟入白後主曰:「此是常事,邊城將帥,足以當之。若出人船,必恐驚擾。」

及隋軍臨江,間諜驟至,憲等殷懃奏請,至於再三。文慶等曰:「元會將逼,南郊之日,太子多從,今若出兵,事便廢闕。」後主曰:「今且出兵,若北邊無事,因以水軍從郊,何為不可。」又對曰:「如此,則聲聞鄰境,便謂國弱。」後又以貨動江總,總內為之遊說,後主重違其意,而迫群官之請,乃令付外詳議,又抑憲等,由是未決,而隋師濟江。

後主性怯懦,不達軍事,晝夜啼泣,台內處分,一以委之。文慶既知諸將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素不服官,迫此事機,那可專信。」凡有所啟請,經略之計,並皆不行。尋敕文慶領兵頓于樂游苑。陳亡,隋晉王廣以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諂佞,以蔽耳目,比黨數人,並于石闕前斬之,以謝百姓。

沈客卿,吳興武康人也。美風采,善談論,博涉群書,與施文慶少相親昵。仕陳,累遷至尚書儀曹郎。聰明有口辯,頗知故事。每朝廷體式,吉凶儀注,凡所疑議,客卿斟酌裁斷,理雖有不經,而眾莫能屈,事多施行。

至德初,以為中書舍人,兼步兵校尉,掌金帛局。以舊制軍人士人,二品清官,並無關市之稅。後主盛修宮室,窮極耳目,府庫空虛,有所興造,恒苦不給。客卿每立異端,唯以刻削百姓為事,奏請不問士庶,並責關市之估,而又增重其舊。於是以陽惠朗為太市令,暨慧景為尚書金、倉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領,豪厘不差,糾謫嚴急,百姓嗟怨。而客卿居舍人,總以督之,每歲所入,過於常格數十倍,後主大悅。尋加客卿散騎常侍、左衛將軍,舍人如故。惠朗、慧景奉朝請。禎明三年,客卿遂與文慶俱掌機密。隋師至,文慶出頓樂游苑,內外事客卿總焉。台城失守,隋晉王以客卿重賦厚斂,以悅於上,與文慶、暨慧景、陽惠朗等,俱斬于石闕前。徐哲,不知何許人,施文慶引為制局監,掌刑法,亦與客卿同誅。

孔範字法言,會稽山陰人也。曾祖景偉,齊散騎常侍。祖滔,梁海鹽令。父岱,曆職清顯。

范少好學,博涉書史。陳太建中,位宣惠江夏王長史。後主即位,為都官尚書,與江總等並為狎客。范容止都雅,文章贍麗,又善五言詩,尤見親愛。後主性愚狠,惡聞過失,每有惡事,范必曲為文飾,稱揚讚美。時孔貴人絕愛幸,范與孔氏結為兄妹,寵遇優渥,言聽計從。朝廷公卿咸畏范

隋師將濟江,群官請為備防,文慶沮壞之,後主未決。範奏曰:「長江天塹,古來限隔,虜軍豈能飛度?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臣自恨位卑,虜若能來,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我馬,何因死去。」後主笑以為然,故不深備。

尋而隋將賀若弼陷南徐州,執城主莊元始,韓擒陷南豫州,敗水軍都督高文泰。范與中領軍魯廣達頓于白塔寺

隋軍既逼,蠻奴又欲為持久計,範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然。」後主從之。明日,範以其徒居中,以抗隋師,未陣而北,範脫身遁免。尋與後主俱入長安。

初,晉王廣所戮陳五佞人,範與散騎常侍王瑳、王儀、御史中丞沈瓘,過惡未彰,故免

論曰:自宋中世以來,宰禦朝政,萬機碎密,不關外司。尚書八座五曹,各有恆任,系以九卿六府,事存副職。至於冠冕搢紳,任疏人貴,伏奏之務既寢,趨走之勞亦息。關宣所寄,屬當事有所歸

南史/卷76·卷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六 隱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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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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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榮緒 吳苞 徐伯珍 沈麟士 阮孝緒 鄧郁 陶弘景 諸葛璩 劉慧斐 范元琰 庾詵 張孝秀 庾承先 馬樞

臧榮緒,東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人,國子助教。

榮緒幼孤,躬自灌園,以供祭祀。母喪後,乃著嫡寢論,掃灑堂宇,置筵席,朔望輒拜薦焉,甘珍未嘗先食。純篤好學,括東、西晉為一書,紀錄志傳百一十卷。隱居京口教授。

齊高帝為揚州刺史,征榮緒為主簿,不到。建元中,司徒褚彥回啟高帝稱述其美,以置秘閣。榮緒惇愛五經,謂人曰:「昔呂尚奉丹書,武王致齋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之儀,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經序論。常以宣尼庚子日生,其日陳五經拜之。自號披褐先生。又以飲酒亂德,言常為誡。永明六年卒。初,榮緒與關康之俱隱在京口,時號為二隱。

吳苞字天蓋,一字懷德,濮陽鄄城人也。儒學,善三禮及老、莊。宋泰始中過江,聚徒教學。冠黃葛巾,竹麈尾,蔬食二十餘年。與劉瓛俱于褚彥回宅講授。瓛講禮,苞講論語、孝經,諸生朝聽瓛,晚聽苞也。

齊隆昌元年,徵為太學博士,不就。始安王遙光及江祏、徐孝嗣共為立館於鍾山下教授,朝士多到門焉,當時稱其儒者。自劉瓛以後,聚徒講授,唯苞一人而已。以壽終。時有趙僧岩、蔡薈,皆有景行,慕苞為人。

僧岩,北海人。寥廓無常,人不能測。與劉善明友。善明為青州,欲舉為秀才,大驚,拂衣而去。後忽為沙門,棲遲山谷,常以一壺自隨。一旦謂弟子曰:「吾今夕當死。壺中大錢一千,以通九泉之路,蠟燭一挺,以照七尺之屍。」至夜而亡。時人以為知命。

蔡薈字休明,陳留人。清抗不與俗人交。李撝謂江學曰:「古人稱安貧清白曰夷,涅而不緇曰白,至如蔡休明者,可不謂之夷白乎。」

又有魯國孔嗣之字敬伯,宋時與齊高帝俱為中書舍人,並非所好。自廬江郡守去官,隱居鍾山。朝廷以為太中大夫,卒。

徐伯珍字文楚,東陽太末人也。祖、父並郡掾史。伯珍少孤貧,學書無紙,常以竹箭、箬葉、甘蕉及地上學書。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鄰皆奔走,伯珍累床而坐,誦書不輟。叔父璠之與顏延之友善,還祛蒙山立精舍講授,伯珍往從學。積十年,究尋經史,遊學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曇生、吳郡張淹並加禮辟,伯珍應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征士沈儼造膝談論

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謂之九岩山,後漢龍丘萇隱處也。山多龍須檉柏,望之五采,世呼為婦人岩。二年

伯珍同郡婁幼瑜字季玉

沈麟士字雲禎,吳興武康人也

麟士幼而俊敏,年七歲,聽叔父岳言玄。賓散,言無所遺失。嶽撫其肩曰:「若斯文不絕,其在爾乎。」及長,博通經史,有高尚之心。親亡,居喪盡禮。服闋,忌日輒流淚彌旬。居貧織簾誦書,口手不息,鄉里號為織簾先生。嘗為人作竹誤傷手,便流淚而還。同作者謂曰:「此不足損,何至涕零。」答曰:「此本不痛,但遺體毀傷,感而悲耳。」嘗行路,鄰人認其所著屐,麟士曰:「是卿屐邪?」即跣而反。鄰人得屐,送前者還之,麟士曰:「非卿屐邪?」笑而受之。

宋元嘉末,文帝令僕射何尚之抄撰五經,訪舉學士,縣以麟士應選。不得已至都,尚之深相接。及至,尚之謂子偃曰:「山藪故多奇士,沈麟士,黃叔度之流也,豈可澄清淆濁邪。汝師之。」

麟士嘗苦無書,因遊都下,曆觀四部畢,乃歎曰:「古人亦何人哉。」少時稱疾歸鄉,不與人物通。養孤兄子,義著鄉曲。或勸之仕,答曰:「魚縣獸檻,天下一契。聖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誠未能景行坐忘,何為不希企日損。」乃作玄散賦以絕世。太守孔山士辟不應,宗人徐州刺史曇慶、侍中懷文、左率勃來候之,麟士未嘗答也。

隱居余不吳差山,講經教授,從學士數十百人,各營屋宇,依止其側,時為之語曰:「吳差山中有賢士,開門教授居成市。」

升明末,太守王奐,永明中,中書郎沈約並表薦之,征皆不就。乃與約書曰:「名者實之賓,本所不庶。中央無心,空勤南北。為惠反凶,將在於斯。」

麟士無所營求,以篤學為務,恒憑素幾鼓素琴,不為新聲。負薪汲水,並日而食。守操終老,讀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明,以反故抄寫,火下細書,復成二三千卷,滿數十篋。時人以為養身靜默所致。制黑蝶賦以寄意。著周易兩系、莊子內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尚書、論語、孝經、喪服、老子要略數十卷。梁天監元年,與何點同征,又不就。二年,卒於家,年八十五。以楊王孫、皇甫謐深達生死而終禮矯俗,乃自為終制,遺令:「氣絕剔被,取三幅布以覆屍。及斂,仍移布於屍下,以為斂服。反被左右兩際以周上,不復製覆被。不須沐浴唅珠。以本裙衫、先著褌,凡二服,上加單衣幅巾履枕

阮孝緒字士宗,陳留尉氏人也。父彥之,宋太尉從事中郎,以清幹流譽。

孝緒七歲出繼從伯胤之,胤之母周氏卒,遺財百餘萬應歸孝緒,孝緒一無所納,盡以歸胤之姊琅邪王晏之母,聞者咸歎異之。乳人憐其傳重辛苦,輒竊玉羊金獸等物與之。孝緒見而駭愕,啟彥之送還王氏。

幼至孝,性沈靜,雖與童兒遊戲,恒以穿池築山為樂。年十三,遍通五經。十五冠而見其父彥之,彥之誡曰:「三加彌尊,人倫之始,宜思自勖,以庇爾躬。」答曰:「願跡松子於瀛海,追許由於穹穀,庶保促生,以免塵累。」自是屏居一室,非定省未嘗出戶,家人莫見其面,親友因呼為居士。

年十六,父喪不服綿纊,雖蔬菜有味亦吐之。外兄王晏貴顯,屢至其門,孝緒度之必至顛覆,聞其笳管,穿籬逃匿,不與相見。曾食醬美,問之,雲是王家所得,便吐餐覆醬。及晏誅,親戚咸為之懼。孝緒曰:「親而不党,何坐之及。」竟獲免。

梁武起兵圍建鄴,家貧無以爨,僮妾竊鄰人墓樵以繼火。孝緒知之,乃不食,更令撤屋而炊。所居以一鹿床為精舍,以樹環繞。天監初,御史中丞任昉尋其兄履之,欲造而不敢,望而歎曰:「其室雖邇,其人甚遠。」其為名流所欽尚如此。自是欽慕風譽者,莫不懷刺斂衽,望塵而息。殷芸欲贈以詩,昉曰:「趣舍既異,何必相干。」芸乃止。唯與比部郎裴子野交。子野薦之尚書徐勉,言其「年十餘歲隨父為湘州行事,不書官紙,以成親之清白。論其志行粗類管幼安,比以采章如似皇甫謐」。

天監十二年,詔公卿舉士,秘書監傅照上疏薦之,與吳郡範元琰俱征,並不到。陳郡袁峻謂曰:「往者天地閉,賢人隱。今世路已清,而子猶遁,可乎?」答曰:「昔周德雖興,夷、齊不厭薇蕨。漢道方盛,黃、綺無悶山林。為仁由己,何關人世?況僕非往賢之類邪?」初,謝朏及伏暅應徵,天子以為隱者苟立虛名,以要顯譽,故孝緒與何胤並得遂其高志。

後於鍾山聽講,母王氏忽有疾,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緒至性冥通,必當自到。」果心驚而反,鄰里嗟異之。合藥須得生人參,舊傳鍾山所出。孝緒躬曆幽險,累日不逢。忽見一鹿前行,孝緒感而隨後,至一所遂滅,就視,果獲此草。母得服之遂愈,時皆言其孝感所致。

有善筮者張有道曰:「見子隱跡而心難明,自非考之龜蓍,無以驗也。」及布卦,既揲五爻,曰:「此將為咸,應感之法,非嘉遯之兆。」孝緒曰:「安知後爻不為上九。」果成遯卦。有道歎曰:「此所謂'肥遯無不利',象實應德,心跡並也。」孝緒曰:「雖獲遯卦,而上九爻不發,升遐之道,便當高謝許生。」乃著高隱傳,上自炎皇,終於天監末,斟酌分為三品:言行超逸,名氏弗傳,為上篇;始終不耗,姓名可錄,為中篇;掛冠人世,棲心塵表,為下篇。湘東王著忠臣傳,集釋氏碑銘、丹陽尹錄、研神記,並先簡孝緒而後施行。南平元襄王聞其名,致書要之,不赴,曰:「非志驕富貴,但性畏廟堂,若使麏麚可驂,何以異夫驥騄。」

初,建武末,青溪宮東門無故自崩,大風拔東宮門外楊樹,或以問孝緒。孝緒曰:「青溪皇家舊宅,齊為木行,東為木位。今東門自壞,木其衰矣。」

武帝禁畜讖緯,孝緒兼有其書,或勸藏之。答曰:「昔劉德重淮南秘要,適為更生之禍,杜瓊所謂不如不知,此言美矣。」客有求之,答曰:「己所不欲,豈可嫁禍於人。」乃焚之。

鄱陽忠烈王妃,孝緒姊也。王嘗命駕欲就之遊,孝緒鑿垣而逃,卒不肯見。王悵然歎息。王諸子篤渭陽之情,歲時之貢,無所受納,未嘗相見,竟不之識。或問其故,孝緒曰:「我本素賤,不應為王侯姻戚,邂逅所逢,豈關始願。」劉歊曾以米饋之,孝緒不納,歊亦棄之。末年蔬食斷酒

大同二年正月,孝緒自筮卦,「吾壽與劉著作同年」

初,孝緒所撰高隱傳中篇所載一百三十七人,劉歊、劉籲覽其書曰:「昔嵇康所贊,缺一自擬,今四十之數,將待吾等成邪。」對曰:「所謂荀君雖少,後事當付鍾君。若素車白馬之日,輒獲麟於二子。」歊、籲果卒,乃益二傳。及孝緒亡,籲兄絜錄其所遺行次篇末,成絕筆之意云。

南嶽鄧先生名郁,荊州建平人也。少而不仕,隱居衡山極峻之嶺,立小板屋兩間,足不下山,斷穀三十餘載,唯以澗水服雲母屑,日夜誦大洞經。梁武帝敬信殊篤,為帝合丹,帝不敢服,起五嶽樓貯之供養,道家吉日,躬往禮拜。白日,神仙魏夫人忽來臨降,乘雲而至,從少嫗三十,並著絳紫羅繡褂褲,年皆可十七八許。色豔桃李,質勝瓊瑤,言語良久,謂郁曰:「君有仙分,所以故來,尋當相候。」至天監十四年,忽見二青鳥悉如鶴大,鼓翼鳴舞,移晷方去。謂弟子等曰:「求之甚勞,得之甚逸。近青鳥既來,期會至矣。」少日無病而終。山內唯聞香氣,世未嘗有。武帝后令周舍為鄧玄傳

陶弘景字通明,丹陽秣陵人也。祖隆,王府參軍。父貞,孝昌令。

初,弘景母郝氏夢兩天人手執香爐來至其所,已而有娠。以宋孝建三年景申歲夏至日生。幼有異操,年四五歲,恒以荻為筆,畫灰中學書。至十歲,得葛洪神仙傳,晝夜研尋,便有養生之志。謂人曰:「仰青雲,睹白日,不覺為遠矣。」父為妾所害,弘景終身不娶。及長,身長七尺七寸,神儀明秀,朗目疏眉,細形長額聳耳,耳孔各有十餘毛出外二寸許,右膝有數十黑子作七星文。讀書萬餘卷,一事不知,以為深恥。善琴棋,工草隸。未弱冠,齊高帝作相,引為諸王侍讀,除奉朝請。雖在朱門,閉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閱為務。朝儀故事,多所取焉。

家貧,求宰縣不遂。永明十年,脫朝服掛神武門

始從東陽孫游岳受符圖經法,遍曆名山,尋訪仙藥。身既輕捷,性愛山水,每經澗穀,必坐臥其間,吟詠盤桓,不能已已。謂門人曰:「吾見朱門廣廈,雖識其華樂,而無欲往之心。望高岩,瞰大澤,知此難立止,自恒欲就之。且永明中求祿,得輒差舛;若不爾,豈得為今日之事。豈唯身有仙相,亦緣勢使之然。」沈約為東陽郡守,高其志節,累書要之,不至。

弘景為人員通謙謹,出處冥會,心如明鏡,遇物便了。言無煩舛,有亦隨覺。永元初,更築三層樓,弘景處其上,弟子居其中,賓客至其下。與物遂絕,唯一家僮得至其所。本便馬善射,晚皆不為,唯聽吹笙而已。特愛松風,庭院皆植松,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有時獨游泉石,望見者以為仙人。

性好著述,尚奇異,顧惜光景,老而彌篤。尤明陰陽五行、風角星算、山川地理、方圖產物、醫術本草,著帝代年曆

齊末為歌曰:「水丑木。」為「梁」字。及梁武兵至新林,遣弟子戴猛之假道奉表。及聞議禪代,弘景援引圖讖,數處皆成「梁」字,令弟子進之。武帝既早與之遊,及即位後,恩禮愈篤,書問不絕,冠蓋相望。

弘景既得神符秘訣,以為神丹可成,而苦無藥物。帝給黃金、朱砂、曾青、雄黃等。後合飛丹,色如霜雪,服之體輕。及帝服飛丹有驗,益敬重之。每得其書,燒香虔受。帝使造年曆,至己巳歲而加朱點,實太清三年也。帝手敕招之,錫以鹿皮巾。後屢加禮聘,並不出,唯畫作兩牛,一牛散放水草之間,一牛著金籠頭,有人執繩,以杖驅之。武帝笑曰:「此人無所不作,欲學曳尾之龜,豈有可致之理。」國家每有吉凶征討大事,無不前以諮詢。月中常有數信,時人謂為山中宰相。二宮及公王貴要參候相繼,贈遺未嘗脫時。多不納受,縱留者即作功德。

天監四年,移居積金東澗。弘景善辟穀導引之法

無疾,自知應逝,逆克亡日,仍為告逝詩。大同二年卒,時年八十一

弘景妙解術數,逆知梁祚覆沒,預製詩云:「夷甫任散誕,平叔坐論空。豈悟昭陽殿,遂作單于宮。」詩秘在篋裏,化後,門人方稍出之。大同末,人士競談玄理,不習武事,後侯景篡,果在昭陽殿。

初,弘景母夢青龍無尾,自己升天,弘景果不妻無子。從兄以子松喬嗣。所著學苑百卷,孝經、論語集注、帝代年曆、本草集注、效驗方、肘後百一方、古今州郡記、圖像集要及玉匱記、七曜新舊術疏、占候、合丹法式,共秘密不傳,及撰而未訖又十部,唯弟子得之。

時有沙門釋寶志者,不知何許人,有于宋泰始中見之,出入鍾山,往來都邑,年已五六十矣。齊、宋之交,稍顯靈跡,被髮徒跣,語默不倫。或被錦袍,飲啖同於凡俗,恒以銅鏡剪刀鑷屬掛杖負之而趍

靈和寺沙門釋寶亮欲以納被遺之

永明中,住東宮後堂,從平旦門中出入。末年忽云:「門上血污衣」,褰裳走過。至郁林見害,果以犢車載屍出自此門,舍故閹人徐龍駒宅,而帝頸血流於門限焉。

梁武帝尤深敬事,嘗問年祚遠近。答曰:「元嘉元嘉。」帝欣然,以為享祚倍宋文之年。雖剃鬚髮而常冠帽,下裙納袍

天監十三年卒。將死,忽移寺金剛像出置戶外,語人云:「菩薩當去。」旬日無疾而終。先是琅邪王筠至莊嚴寺,寶志遇之,與交言歡飲。至亡,敕命筠為碑,蓋先覺也。

諸葛璩字幼玫,琅邪陽都人也。世居京口。璩幼事征士關康之,博涉經史。復師征士臧榮緒,榮緒著晉書,稱璩有發擿之功,方之壺遂。

齊建武初,南徐州行事江祀薦璩於明帝,言璩安貧守道,悅禮敦詩,如其簡退,可揚清厲俗,請辟為議曹從事。帝許之。璩辭不赴。陳郡謝朓為東海太守,下教揚其風概,餉穀百斛。梁天監中,舉秀才,不就。

璩性勤於誨誘,後生就學者日至。居宅狹陋,無以容之。太守張友為起講舍。璩處身清正,妻子不見喜慍之色,旦夕孜孜,講誦不輟,時人益以此宗之。卒於家。璩所著文章二十卷,門人劉暾集而錄之。

劉慧斐字宣文,彭城人也。父元直,淮南太守

慧斐尤明釋典,工篆隸,在山手寫佛經二千餘卷,常所誦者百餘卷。晝夜行道,孜孜不怠,遠近欽慕之。簡文臨江州,遺以几杖。論者雲,自遠法師沒後將二百年,始有張、劉之盛矣。元帝及武陵王等書問不絕。大同三年卒。

慧斐兄慧鏡,安成內史。初,元直居郡得罪,慧鏡曆詣朝士乞哀,懇惻甚至,遂以孝聞。

子曇淨字元光,篤行有父風,解褐安成王國左常侍。父卒于郡,曇淨奔喪,不食飲者累日,絕而又蘇,每哭輒嘔血。服闋,因毀成疾。會有詔士姓各舉四科,曇淨叔父慧斐舉以應孝行,武帝用為海寧令。曇淨又以兄未為縣,因以讓兄,乃除安西參軍。

父亡後,事母尤淳至,身營餐粥,不以委人。母疾,衣不解帶,及母亡,水漿不入口者殆一旬。母喪權瘞藥王寺,時天寒,曇淨身衣單布衣,廬於瘞所。晝夜哭臨不絕聲,哀感行路,未期而卒。

范元琰字伯珪,一字長玉,吳郡錢塘人也。祖悅之,太學博士征,不至。父靈瑜,居父憂以毀卒。元琰時童孺,哀慕盡禮,親黨異之。及長好學,博通經史,兼精佛義,然謙敬不以所長驕人。祖母患癰,恒自含吮。與人言常恐傷物。居家不出城市,雖獨居如對賓客,見者莫不改容憚之。

家貧,唯以園蔬為業。嘗出行,見人盜其菘,元琰遽退走。母問其故,具以實答。母問盜者為誰,答曰:「向所以退,畏其愧恥,今啟其名,願不泄也。」於是母子秘之。或有涉溝盜其筍者,元琰因伐木為橋以度之,自是盜者大慚,一鄉無復草竊。

齊建武初,徵為曹武平西參軍,不至。于時始安王遙光為揚州,謂徐孝嗣曰:「曹武參軍,豈是禮賢之職。」欲以西曹書佐聘之,會遙光敗,不果,時人以為恨。沛國劉瓛深加器異,嘗表稱之。天監九年,縣令管慧辯上言義行,揚州刺史臨川王宏辟命,不至。卒於家。

庾詵字彥寶,新野人也。幼聰警篤學,經史百家,無不該綜。緯候書射,棋算機巧,並一時之絕。而性托夷簡,特愛林泉,十畝之宅,山池居半。蔬食弊衣,不修產業。遇火,止出書數簣坐于池上,有為火來者,答云:「唯恐損竹」。乘舟從沮中山舍還,載米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載三十石,及至宅,寄載者曰:「君三十斛,我百五十斛。」詵默然不言,恣其取足。鄰人有被誣為盜,見劾妄款。詵矜之

梁武帝少與詵善,及起兵,署為平西府記室參軍,詵不屈。平生少所遊狎,河東柳惲欲與交,拒而弗納。普通中,詔以為黃門侍郎,稱疾不起。晚年尤遵釋教,宅內立道場,環繞禮懺,六時不輟。誦法華經,每日一遍。後夜中忽見一道人自稱願公,容止甚異,呼詵為上行先生,授香而去。中大通四年,因寢忽驚覺,曰:「願公復來,不可久住。」顏色不變,言終而亡,年七十八。舉室咸聞空中唱「上行先生已生彌陀淨域矣」。武帝聞而下詔,諡貞節處士,以顯高烈。

詵所撰帝曆二十卷,易林二十卷,續伍端休江陵記一卷,晉朝雜事五卷,總抄八十卷,行於世。

子曼倩字世華,亦早有令譽。元帝在荊州,為中錄事。每出,帝常目送之,謂劉之遴曰:「荊南信多君子。」後轉諮議參軍。所著喪服儀,文字體例,老子義疏,算經及七曜曆術,並所制文章,凡九十五卷。子季才有學行,承聖中,位中書侍郎。江陵平,隨例入長安。

張孝秀字文逸,南陽宛人也。徙居尋陽。曾祖須無,祖僧監,父希,並別駕從事。

孝秀長六尺餘,白皙美鬚眉,仕州中從事史。遇刺史陳伯之叛,孝秀與州中士大夫謀襲之,事覺,逃于盆水側。有商人置諸褚中,輾轉入東林。伯之得其母郭,以蠟灌殺之。孝秀遣妻妾,入匡山修行學道。服闋,建安王召為別駕。因去職歸山,居於東林寺,有田數十頃,部曲數百人,率以力田,盡供山眾。遠近歸慕,赴之如市。

孝秀性通率,不好浮華,常冠谷皮巾,躡蒲履,手執並閭皮麈尾,服寒食散,盛冬臥于石上。博涉群書,專精釋典。僧有虧戒律者,集眾佛前,作羯磨而笞之,多能改過。善談論,工隸書,凡諸藝能,莫不明習。普通三年卒,室中皆聞非常香。梁簡文甚傷悼焉,與劉慧斐書,述其貞白雲。

庾承先字子通,潁川鄢陵人也。少沈靜有志操,是非不涉於言,喜慍不形於色,人莫能窺也。弱歲受學于南陽劉虯,強記敏識,出於群輩。玄經釋典,靡不該悉;九流七略,咸所精練。辟功曹不就,乃與道士王僧鎮同游衡嶽。晚以弟疾還鄉里,遂居土臺山。梁鄱陽忠烈王在州,欽其風味,要與遊處,令講老子。遠近名僧,咸來赴集,論難鋒起,異端競至,承先徐相酬答,皆得所未聞。忠烈王尤所欽重。

中大通三年,廬山劉慧斐至荊州,承先與之有舊,往從之,荊陝學徒因請承先講老子

馬樞字要理,扶風郿人也。祖靈慶,齊竟陵王錄事參軍。

樞數歲而孤,為其姑所養。六歲,能誦孝經、論語、老子。及長,博極經史,尤善佛經及周易、老子義。梁邵陵王綸為南徐州刺史,素聞其名,引為學士。綸時自講大品經,令樞講維摩、老子、周易,同日發題,道俗聽者二千人。王欲極觀優劣,乃謂眾曰:「與馬學士論義,必使屈服,不得空立客主。」於是數家學者,各起問端。樞乃依次剖判,開其宗旨,然後枝分派別,轉變無窮,論者拱默聽受而已,綸甚嘉之。

尋遇侯景之亂,綸舉兵援台,乃留書二萬卷付樞。樞肆志尋覽,殆將周遍,乃喟然歎曰:「吾聞貴爵位者以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呂為管庫,束名實則芻芥柱下之言,翫清虛則糠秕席上之說,稽之篤論,亦各從其好也。比求志之士,望塗而息,豈天之不惠高尚,何山林之無聞甚乎。」乃隱于茅山,有終焉之志。

陳天嘉元年,文帝徵為度支尚書,辭不應命。時樞親故並居京口,每秋冬之際,時往遊焉。及鄱陽王為南徐州刺史,欽其高尚,鄙不能致,乃卑辭厚意,令使者邀之

樞少屬亂離,凡所居處,盜賊不入,依託者常數百家。目精洞黃,能視闇中物。有白晏一雙,巢其庭樹,馴狎橺廡,時至几案,春來秋去,幾三十年。太建十三年卒。撰道覺論行於世。

論曰:夫獨往之人,皆稟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譽期通。若使夫遇見信之主,逢時來之運,豈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不得已而然故也。且岩壑閑遠,水石清華,雖復崇門八襲,高城萬雉,莫不蓄壤開泉,髣佛林澤。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澗清潭,翻成麗矚。掛冕東都,夫何難之有。
  1. 南史/卷75·卷七十五 列傳第六十五 隱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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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南史/卷73·卷七十三 列傳第六十三 孝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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