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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卷40·卷四十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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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三十

魯爽薛安都鄧琬宗越吳喜黃回

魯爽小字女生,扶風郿人也。祖宗之字彥仁,仕晉官至南陽太守。義熙元年起義,以功為雍州刺史。宋武帝討劉毅,與宗之同會江陵,封南陽郡公。自以非武帝舊隸,屢建大功,有自疑之志。會司馬休之見討猜懼,因與休之北奔,盡室入姚氏,頃之病卒。父軌一名象齒,便弓馬,膂力絕人,為竟陵太守,隨父入姚氏。及武帝定長安,軌、休之北奔魏。魏以軌為荊州刺史、襄陽公,鎮長社。孝武鎮襄陽,軌遣親人程整奉書規欲歸南致誠,以殺劉康祖徐湛之父不敢歸。文帝累遣招納,許以為司州刺史。

爽少有武藝,魏太武知之,常置左右。及軌死,爽代為荊州刺史、襄陽公,鎮長社。粗中使酒,數有過失,太武怒將誅之。爽懼,密懷歸南計。次弟秀小字天念,頗有意略。仕魏以軍功為中書郎,封廣陵侯。或告太武鄴人欲反,復遣秀檢察,並燒石季龍殘餘宮殿。秀常乘驛往返,是時病還遲,為太武所詰。秀復恐懼。太武尋南攻,因從度河。先是廣平人程天祚為殿中將軍,有武力。元嘉二十七年,助戍彭城,為魏軍所獲。以善針術,深被太武賞愛,封南安公,常置左右。恒勸秀南歸,秀納之。及太武北還,與爽俱來奔。文帝悅,以爽為司州刺史,秀為滎陽、潁川二郡太守。是歲元嘉二十八年也。魏毀其墳墓。明年四月入朝,時太武已崩,上更謀經略。五月,遣爽、秀及程天祚等出許、洛。王玄謨攻碻磝不拔,敗退,爽亦收眾南還。三十年,元凶弑逆,南譙王義宣起兵入討,爽與雍州刺史臧質俱詣江陵。事平,以爽為豫州刺史,加都督。至壽陽,便曲意賓客,爵命士人,畜仗聚馬,如寇將至。元凶之為逆也,秀在建鄴。元凶謂秀曰:「我為卿誅徐湛之矣,方相委任。」以秀為右將軍,使攻新亭,秀因此歸順。孝武即位,以為司州刺史,加都督,領汝南太守。

孝建元年二月,義宣與爽謀反,報秋當同舉。爽狂酒乖謬,即日便起兵。使其眾戴黃標,稱建平元年,竊造法服。義宣、質聞爽已處分,便狼狽同反。爽於是送所造輿服詣江陵,板義宣及臧質等文曰:「丞相劉今補天子名義宣,車騎臧今補丞相名質,平西朱今補車騎名修之;皆板到奉行。」義宣駭愕,爽所送法物並留竟陵縣不聽進。使爽直出曆陽,自採石濟軍,與質水陸俱下。左軍將軍薛安都與爽相遇,刺殺之,傳首建鄴。進平壽陽,子弟並伏誅。

薛安都,河東汾陰人也。世為強族,族姓有三千家,父廣為宗豪。宋武帝定關、河,以為上党太守。

安都少以勇聞,身長七尺八寸,便弓馬。仕魏以軍功為雍州、秦州都統。元嘉二十一年來奔,求北還,構扇河、陝。文帝許之。孝武鎮襄陽,板為北弘農太守。魏軍漸強,安都乃歸襄陽。二十七年,隨王誕板安都為建武將軍,隨柳元景向關、陝,率步騎居前,所向克捷。後孝武伐逆,安都領馬軍,與柳元景俱發。孝武踐阼,除右軍將軍,率所領騎為前鋒,直入殿庭。以功封南鄉縣男。安都初征關、陝,至臼口,夢仰視天,見天門開,謂左右曰:「汝等見天門開不?」至是歎曰:「夢天門開,乃中興之象邪?」

從弟道生亦以軍功為大司馬參軍,犯罪,為秣陵令庾淑之所鞭。安都大怒,即日乃乘馬從數十人,令左右執矟,欲往殺淑之。行至朱雀航,逢柳元景,遙問曰:「薛公何之?」安都躍馬至車後,曰:「小子庾淑之鞭我從弟,今指往刺殺之。」元景慮其不可,駐車紿之曰:「小子無宜適,卿往與手甚快。」安都既回馬,元景復呼之令下馬入車,因讓之曰:「卿從弟服章言論與寒細不異,且人身犯罪,理應加罰。卿為朝廷勳臣,云何放恣,輒於都邑殺人。非惟科律所不容,主上亦無辭相宥。」因載俱歸,安都乃止。其年以憚直免官。

孝建元年,除左軍將軍。及魯爽反叛,遣安都及沈慶之濟江。安都望見爽,便躍馬大呼,直往刺之,應手倒。左右範雙斬爽首。爽世梟猛,咸雲萬人敵,安都單騎直入斬之而反,時人皆云關羽斬顏良不是過也。進爵為侯。

時王玄謨拒南郡王義宣、臧質于梁山,安都復領騎為支軍。義宣遣將劉諶之及臧質攻玄謨。玄謨命眾軍擊之,使安都引騎出賊陣右橫擊陷之,賊遂大潰。轉太子右衛率。

大明元年,魏軍向無鹽,遣安都領馬軍,東陽太守沈法系統水軍,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時魏軍已去,坦求回軍討任榛見許。會天旱,水泉多竭,人馬疲困,不能遠追。安都、法系白衣領職,坦系尚方。任榛大抵在任城界,積世逋叛所聚,棘榛深密,難為用師,故能久自保藏,屢為人患。

安都明年復職,改封武昌縣侯。景和元年,為平北將軍、徐州刺史,加都督。

明帝即位,安都舉兵同晉安王子勳。時安都從子索兒在都,明帝以為左軍將軍、直合。安都將為逆,遣報之,又遣人至瓜步迎接。時右衛將軍柳光世亦與安都通謀,二人俱逃,攜安都諸子及家累席捲北奔。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皆同反。明帝遣齊高帝率前將軍張永等北討,所至奔散,斬薛索兒。

時武衛將軍王廣之領軍隸劉勉,攻殷琰于壽陽,道固部將傅靈越為廣之軍人所禽,厲聲曰:「我傅靈越也。汝得賊何不即殺。」時生送詣勉,勉躬自慰勞,詰其叛逆。對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勉又問:「卿何不早歸天闕,乃逃命草間?」靈越曰:「薛公舉兵淮北,威震天下,不能專任智勇,委付子侄,致敗之由,實在於此。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勉壯其意,送還建鄴。明帝欲加原宥,靈越辭對如一,終不回改,乃殺之。靈越,清河人也。

子勳平定,安都遣別駕從事史畢眾愛、下邳太守王煥等奏啟事詣明帝歸款。索兒之死也,安都使柳光世守下邳,至是亦率所領歸降。帝以四方已平,欲示威於淮外,遣張永、沈攸之以重軍迎安都,懼不免罪,遂降魏。

深,安都從子也。本名道深,避齊高帝偏諱改焉。安都以彭城降魏,親族皆入北。高帝鎮淮陰,深遁來,委身自結于高帝。果乾有氣力。宋元徽末,以軍功至驍騎將軍、軍主,封竟陵侯。

沈攸之之難,齊高帝入朝堂,豫章王嶷代守東府,使深領軍屯司徒右府,分備建鄴。袁粲據石頭,豫章王嶷夜登西門遙呼深,深驚起,率軍赴難。高帝即位,除淮陰太守,尋為直合將軍,轉太子左率。武帝即位,遷左衛將軍。隆昌元年,為司州刺史、右將軍,卒。

鄧琬字元琰,豫章南昌人也。父胤之,宋孝武征虜長史、光祿勳。

孝武起義初,琬為南海太守,以弟瓊與臧質同逆遠徙,仍停廣州,久之得還。歷位丹陽丞。大明七年,車駕幸曆陽,追思在蕃之舊,擢琬為給事黃門侍郎。明年,出為晉安王子勳鎮軍長史、尋陽內史,行江州事。

前廢帝以文帝、孝武並次居第三,以登極位。子勳次第既同,深致嫌疑,因何邁之謀,乃遣使齎藥賜死。使至,子勳典簽謝道遇、主帥潘欣之、侍書褚靈嗣等馳以告琬,泣涕請計。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愛子見托,當以死報效。」景和元年冬,子勳戎服出聽事宣旨,欲舉兵,四坐未答。錄事參軍陶亮曰:「請效死前驅。」眾並奉旨。

會明帝定亂,進子勳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令書至,諸佐史並喜造琬曰:「暴亂既除,殿下又開黃合,實為公私大慶。」琬以子勳次第居三,又以尋陽起事,有符孝武,理必萬克。乃取令書投地曰:「殿下當開端門,黃合是吾徒事耳。」眾並駭愕。

琬與陶亮等繕甲器,徵兵四方。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柳元怙、益州刺史蕭惠開、廣州刺史袁曇遠、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晉陵太守袁標、義興太守劉延熙並同叛逆。琬乃建牙于桑尾,傳檄建鄴,購明帝萬戶侯,布絹二萬匹,金銀五百斤,其餘各有差。

明帝遣荊州典簽邵宰乘驛還江陵,經過襄陽。袁顗馳書報琬,勸勿解甲,並奉勸子勳即偽位。琬乃稱說符瑞,令顧昭之撰為瑞命記。造乘輿御服,立宗廟,設壇場,矯作崇憲太后璽令,群僚上偽號於子勳。泰始二年正月七日,即位于尋陽城。改景和三年為義嘉元年。其日雲雨晦合,行禮忘稱萬歲。取子勳所乘車除腳以為輦,置偽殿之西,其夕有鳩棲其中,鴞集其幰,又有禿鶖鳥集城上。拜安陸王子綏為司徒,因雷電晦冥,震其黃合柱,鴟尾墮地。又有鴟棲其帳上。

琬性鄙闇,貪吝過甚,財貨酒食,皆身自量校。至是父子並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弈,日夜不休。賓客到門者,曆旬不得前。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群小競為威福,士庶忿怨,內外離心矣。

明帝遣領軍將軍王玄謨領水軍南討,吳興太守張永為繼。尚書下符:「奉詔以四王幼弱,不幸陷難,兵交之日,不得妄加侵犯。若有逼損,誅翦無貸。」

琬遣孫沖之等前鋒一萬據赭圻,沖之於道與子勳書,欲沿流掛帆,直取白下,請速遣陶亮眾軍相接,分據新亭。亮本無干略,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及孝祖中流矢死,沈攸之代為前鋒。沖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

明帝遣員外散騎侍郎王道隆至赭圻督戰,眾軍奮擊,大破之。琬又遣豫州刺史劉胡來屯鵲尾。胡宿將,攸之等甚憚之。胡鄉人蔡那、佼長生、張敬兒各領軍隸攸之在赭圻,胡因要那等共語。那等說令歸順。胡回軍入鵲尾,無他權略。

建安王休仁自武檻進據赭圻,時胡等兵眾強盛,遠近疑惑。明帝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彥回至武檻,選用將帥以下。申謙、杜幼文因此求黃門,沈懷明、劉亮求中書郎。建安王休仁即使彥回擬選,上不許,曰:「忠臣殉國,不謀其報,臨難以幹朝典,豈為下之節。」

沈攸之等與劉胡相持久不決,上又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領兵繼至。攸之繕修船舸,板材不周,計無所出。會琬送五千片榜供胡軍用,俄而風潮奔迅,榜突柵出江,胡等力不能制,趁流而下,泊攸之等營,於是材板大足。

琬進袁顗都督征討諸軍事,率樓船千艘來入鵲尾。張興世建議越鵲尾上據錢溪,斷其糧道。胡累攻之不能克,乃遣龍驤將軍陳慶領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陳慶至錢溪不敢攻,越溪于梅根立砦。胡別遣將王起領百舸攻興世,擊大破之,胡率其餘舸馳還。顗更使胡攻興世。休仁因此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劉伯符等進攻濃湖,造皮艦千乘,拔其營柵,苦戰移日,大破之。顗被攻急,馳信召胡令還。張興世既據錢溪,江路阻斷,胡軍乏食。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下。胡遣將迎之,為錢溪所破,夜走徑趣梅根。顗聞胡走,亦棄眾西奔,至青林見殺。

琬惶擾無計,時張悅始發兄子浩喪,乃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至,謀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悅曰:「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呼求酒,再呼,左右震懾不能應,第二子詢提刀出,余人續至,即斬琬。悅因齎琬首詣建安王休仁降。蔡那子道深以父為明帝效力被系作部,因亂脫鎖入城,執子勳囚之。

沈攸之諸軍至江州,斬子勳于桑尾牙下,傳首建鄴。劉胡走入沔,竟陵郡丞陳懷直,憲子也,斷道邀之。胡人馬既疲困,因隨懷直入城,告渴得酒,飲酒畢,引佩刀自刺不死,斬首送建鄴。張興世弟僧彥追殺懷直,取胡首,竊有其功。

荊州聞濃湖平,更議奉子頊奔益州就蕭惠開。典簽阮道預、邵宰不同,曰:「雖復欲西,豈可得至。」遣使歸罪。荊州中從事宗景、土人姚儉等勒兵入城,執子頊以降。

劉胡,南陽涅陽人也,本以面坳黑似胡,故名坳胡,及長單名胡焉。出身郡將,稍至隊主。討伐諸蠻,往無不捷。蠻甚畏憚之。明帝即位,除越騎校尉。蠻畏之,小兒啼,語云:「劉胡來。」便止。

宗越,南陽葉人也。本為南陽次門。安北將軍趙倫之鎮襄陽,襄陽多雜姓,越更被黜為役門。出身補郡吏。父為蠻所殺,越於市中刺殺讎人。太守夏侯穆嘉其意,擢為隊主。蠻有為寇盜者,常使越討伐,往輒有功。家貧無以市馬,刀楯步出,單身挺戰,眾莫能當。每一捷,郡將輒賞錢五千,因此得買馬。元嘉二十四年,啟文帝求復次門,移戶屬冠軍縣,許之。二十七年,隨柳元景侵魏,領馬幢隸柳元怙有戰功,還補後軍參軍督護,隨王誕戲之曰:「汝何人,遂得我府四字。」越答曰:「佛狸未死,不憂不得諮議參軍。」誕大笑。

孝武即位,以為江夏王義恭大司馬行參軍、濟陽太守。臧質、魯爽反,朝廷致討,越戰功居多,追奔至江陵。時荊州刺史朱修之未至,越多所誅戮,又逼略南郡王義宣子女,坐免官系尚方,尋被宥。追論前功,封范陽縣子。

大明三年,為長水校尉。竟陵王誕據廣陵反,越領馬軍隸沈慶之攻誕。及城陷,孝武使悉殺城內男丁。越受旨行誅,躬臨其事,莫不先加捶撻,或有鞭其面者,欣欣然若有所得,凡殺數千人。改封始安縣子。

前廢帝景和元年,進爵為侯,召為遊擊將軍、直合,領南濟陰太守,改領南東海太守。帝凶暴無道,而越、譚金、童太一併為之用命,誅戮群公及何邁等,莫不盡心竭力,故帝憑其爪牙,無所忌憚。賜與越等美女金帛,充牣其家。越等武人粗強,識不及遠,感一往意氣,皆無復二心。帝時南巡,明旦便發,其夕悉聽越等出外宿,明帝因此定亂。明晨越等併入,被撫接甚厚。越改領南濟陰太守,本官如故。

越等既為廢帝盡心,慮明帝不能容之。上接待雖厚,內並懷懼。上意亦不欲使其居中,從容謂曰:「卿遭離暴朝,勤勞日久,兵馬大郡,隨卿等所擇。」越等素已自疑,及聞此旨,皆相顧失色。因謀作難,以告沈攸之,攸之具白帝,即日下獄死。

越善立營陣,每數萬人止頓,自騎馬前行,使軍人隨其後,馬止營合,未嘗參差。及沈攸之代殷孝祖為南討前鋒,時孝祖新死,眾心並懼。攸之歎曰:「宗公可惜,故有勝人處。」而性嚴酷,好行刑誅,時王玄謨禦下亦少恩,將士為之語曰:「寧作五年徒,不逐王玄謨,玄謨猶尚可,宗越更殺我。」

譚金在魏時,與薛安都有舊,後出新野居牛門村。及安都歸國,金常隨征討,副安都,排堅陷陣,氣力兼人。孝建三年,為屯騎校尉、直合,領南清河太守。景和元年,前廢帝誅群公,金等並為之用,封金平都縣男,童太一宜陽縣男,沈攸之東興縣男。

越州裏又有武念、佼長生、曹欣之、蔡那並以將帥顯。武念位至南陽太守,長生甯蠻校尉,曹欣之驍騎將軍;蔡那見子道恭傳。

吳喜,吳興臨安人也。本名喜公,明帝減為喜。出身為領軍府白衣吏。少知書,領軍將軍沈演之使寫起居注,所寫既畢,闇誦略皆上口。演之嘗作讓表,未奏失本,喜經一見即寫,無所漏脫。演之甚知之。因此涉獵史、漢,頗見古今。演之門生朱重人入為主書,薦喜為主書吏,進為主圖令史。文帝嘗求圖書,喜開卷倒進之,帝怒遣出。會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征蠻,啟文帝請喜自隨,為孝武所知。稍遷至河東太守、殿中御史。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喜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帝大悅,即假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議者以喜刀筆吏,不嚐為將,不可遣。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隨沈慶之累經軍旅,性既勇決,又習戰陣,若能任之,必有成績。」喜乃東討。

喜在孝武世既見驅使,性寬厚,所至人並懷之。及東討,百姓聞吳河東來,便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捷。遷步兵校尉,封竟陵縣侯。

東土平定,又率所領南討,遷尋陽太守。泰始四年,改封東興縣侯,除右軍將軍、淮陽太守,兼太子左衛率。五年,轉驍騎將軍,太守、兼率如故。其年,大破魏軍于荊亭。六年,又率軍向豫州拒魏軍,加都督豫州諸軍事。明年還建鄴。

初,喜東征,白明帝得尋陽王子房及諸賊帥即於東梟斬。東土既平,喜見南賊方熾,慮後翻覆受禍,乃生送子房還都。凡諸大主帥顧琛、王曇生之徒皆被全活。上以喜新立大功,不問而心銜之。及平荊州,恣意剽虜,贓私萬計。又嘗對客言漢高、魏武本是何人。上聞之益不悅。後壽寂之死,喜內懼,因乞中散大夫。上尤疑之。及上有疾,為身後之慮,疑其將來不能事幼主,乃賜死。上召入內殿,與言謔酬接甚款,賜以名饌並金銀禦器。敕將命者勿使食器宿喜家。上素多忌諱,不欲令食器停凶禍之室故也。及喜死,發詔賻贈,子徽人襲。

黃回,竟陵郡軍人也。出身充郡府雜使,稍至傳教。臧質為郡,轉為齋帥。及去職,以回自隨。質討元凶,回隨從有功,免軍戶。後隨質於梁山敗走,被錄,遇赦,因下都。于宣陽門與人相打,詐稱江夏王義恭馬客,被鞭二百,付右尚方。會中書舍人戴明寶被系,差回為戶伯。奉事明寶,竭心盡力,明寶尋得原赦,委任如初,啟免回以領隨身隊統,知宅及江西墅事。性巧,觸類多能,明寶甚寵任之。

回拳捷果勁,勇力兼人,在江西與諸楚子相結,屢為劫盜。會明帝初即位,四方反叛,明寶啟帝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手八百,隸劉勉西討。累遷至將校,以功封葛陽縣男。

元徽初,桂陽王休範為逆,回以屯騎校尉領軍隸齊高帝,於新亭創詐降之計,回見休範可乘,謂張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殺諸王。」敬兒即日斬休範。事平,進爵為侯,改封聞喜縣。

四年,遷冠軍將軍、南琅邪濟陽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軍前討。城平之日,回軍先入。又以景素讓張倪奴。明年遷右衛將軍。沈攸之反,以回為平西將軍、郢州刺史,率眾出新亭為前鋒,未發而袁粲據於石頭,不從齊高帝。回與新亭諸將任候伯、彭文之、王宜興等謀應粲,攻高帝於朝堂。事既不果,高帝撫之如舊。回與宜興素不協,斬之。

宜興,吳興人也,形狀短小而果勁有膽力,少年時為劫不須伴,郡縣討逐,圍繞數十重,終莫能擒。嘗舞刀楯,回使十餘人以水交灑不能著。明帝泰始中為將,在壽陽間與魏戰,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以平建平王景素功,封長壽縣男。至是為屯騎校尉,見殺。

回進軍未至郢州而沈攸之敗走。回不樂停郢州,固求南兗,遂率部曲輒還,改封安陸郡公,徙南兗州刺史,加都督。

齊高帝以回專殺,終不附己,乃使召之。及上車,愛妾見赤光冠其頭至足,苦止不肯住。及至見誅。

回既貴,祗事戴明寶甚謹。言必自名,未嘗敢坐,躬至帳下及入內料檢有無,隨乏供送,以此為常。

回同時為將有南郡高道慶,凶險暴橫,求欲無已,有失其意者,輒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畏之如虎狼。齊高帝與袁粲等議,收付廷尉賜死。

論曰:凶人之濟其身業,非世亂其莫由焉。魯爽以亂世之請而行之於平日,其取敗也宜哉。安都自致奔亡,亦為幸矣。鄧琬以亂濟亂,終致顛隕。宗越釁稔惡盈,旋至夷戮,各其職也。吳喜以定亂之功,勞未酬而禍集;黃回以助順之志,福未驗而災生,唯命也哉。

南史/卷39·卷三十九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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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九

殷孝祖劉勉

孝祖少誕節,好酒色,有氣幹。宋孝武時,以軍功仕至積射將軍。前廢帝景和元年,為兗州刺史。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叛,孝祖外甥司徒參軍潁川荀僧韶建議銜命征孝祖入朝,上遣之。時徐州刺史薛安都遣薛索兒等屯據津徑,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凶狂,開闢未有,朝野憂危,假命漏刻。主上曾不浹辰,夷凶翦暴。國亂朝危,宜立長主,公卿百辟,人無異議。而群迷相扇,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幸。舅少有立功之志,長以氣節成名,若能控濟、河義勇,還奉朝廷,非唯匡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即日棄妻子,率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都。時普天同逆,朝廷唯保丹陽一郡。孝祖忽至,眾力不少,人情於是大安。進孝祖號冠軍將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禦仗先有諸葛亮筒袖鎧、鐵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上悉以賜孝祖。孝祖負其誠節,陵轢諸將。時賊據赭圻,孝祖將進攻之,與大將王玄謨別,悲不自勝,眾並駭怪。

泰始二年三月三日,與賊合戰,每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曰:「殷統軍可謂死將矣,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射者十手攢射,欲不斃得乎。」是日中流矢死。追贈建安縣侯,諡曰忠。

琰字敬瑉,孝祖族子也。父道鸞,宋衡陽王義季右軍長史。

琰少為文帝所知,見遇與琅邪王景文相埒。前廢帝永光元年,累遷黃門侍郎。出為山陽王休佑右軍長史、南梁郡太守。休佑入朝,琰乃行府州事。明帝泰始元年,以休佑為荊州,會晉安王子勳反,即以琰為豫州刺史。土人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並勸琰同逆,琰素無部曲,無以自立,受制于叔寶。二年正月,帝遣輔國將軍劉勉西討之,築長圍,創攻道于東南角,並作大蝦蟆車載土,牛皮蒙之,三百人推以塞塹。十二月,琰乃始降。時琰有疾,以板自輿,諸將帥面縛請罪,勉並撫宥之,無所誅戮。後除少府,加給事中,卒官。

琰性和雅靜素,寡嗜欲,諳前世舊事。事兄甚謹,少以名行見稱。在壽陽被攻圍積時,為城內所懷附。揚州刺史王景文、征西將軍蔡興宗、司空褚彥回並相與友善。

劉勉字伯猷,彭城安上里人也。祖懷義,父穎之,位並郡守。

勉少有志節,兼好文義。家貧,仕宋,初為廣州增城令,稍遷郁林太守。大明初還都,徐州刺史劉道隆請為甯朔司馬。竟陵王誕據廣陵為逆,勉隨道隆受沈慶之節度。事平,封金城縣五等侯,除西陽王子尚撫軍參軍,入直合。先是,費沈伐陳檀不克,乃除勉龍驤將軍、西江督護、郁林太守。勉既至,隨宜翦定,大致名馬,並獻珊瑚連理樹。上甚悅。前廢帝即位,為屯騎校尉,又入直閣。

明帝即位,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勳為逆,四方回應,勉以本官領建平王景素輔國司馬,進據梁山。會豫州刺史殷琰反叛,召勉還都,復兼山陽王休佑驃騎司馬致討。時琰嬰城固守,自始春至於末冬,勉內攻外禦,戰無不捷。善撫將帥,以寬厚為眾所依。將軍王廣之求勉所自乘馬,諸將並忿廣之貪冒,勸勉以法裁之。勉歡笑,即解馬與廣之。及琰請降,勉約令三軍不得妄動,城內士庶感悅,咸曰來蘇。

還都,拜太子右衛率,封鄱陽縣侯,遷右衛將軍,行豫州刺史,加都督。後徵拜散騎常侍、中領軍。勉以世路糾紛,有懷止足,經始鍾嶺之南,以為棲息。聚石蓄水,髣佛丘中,朝士雅素者多往遊之。

明帝臨崩,顧命以為守尚書右僕射、中領軍。廢帝即位,加兵五百人。元徽初,月犯右執法,太白犯上將,或勸勉解職。勉曰:「吾執心行己,無愧幽明;若才輕任重,災眚必及,天道密微,避豈能免?」桂陽王休範為亂,奄至建鄴,加勉使持節、鎮軍將軍,置佐,鎮扞石頭。既而賊眾屯朱雀航南,右軍將軍王道隆率宿衛向朱雀。聞賊已至,急信召勉,勉戰敗,死之。事平,贈司空,諡曰忠昭公。子悛。

悛字士操,隨父征竟陵王誕於廣陵,以功拜駙馬都尉。後為桂陽王征北中兵參軍,與齊武帝同直殿內,並為宋明帝所親待,由是與武帝款好。

悛本名忱,宋明帝多忌,反語「劉忱」為「臨讎」,改名悛焉。

齊武帝嘗至悛宅,晝臥覺,悛自捧金澡罐受四升水以沃盥,因以與帝,前後所納稱此。

後遷安遠護軍、武陵內史。郡南古江堤久廢,悛修未畢,而江水忽至,百姓棄役奔走。悛親率厲之,於是乃立。漢壽人邵榮興六世同爨,悛表其門閭。悛強濟有世調,善於流俗。蠻王田僮在山中,年垂百餘歲,南譙王義宣為荊州,僮出謁,至是又謁悛。明帝崩,表求奔赴。敕帶郡還都,吏人送者數千萬人。悛人人執手,系以涕泣,百姓感之,贈送甚厚。

桂陽之難,加甯朔將軍,助守石頭。父勉于大航戰死,悛時遇疾,扶伏路次,號哭求勉屍。勉屍頂後傷缺,悛割發補之。持喪墓側,冬日不衣絮。齊高帝代勉為領軍,素與勉善,書譬悛殷勤抑勉。

建平王景素反,高帝總眾。悛初免喪,高帝召悛及弟愃入省,欲使領支軍。及見皆羸削改貌,乃止。霸業初建,悛先致誠節,沈攸之事起,加輔國將軍。後為廣州刺史,襲爵鄱陽縣侯。武帝自尋陽還,遇悛,歡宴敘舊,停十餘日乃下。遣文惠太子及竟陵王子良攝衣履,備父友之敬。

齊受禪,國除,平西記室參軍夏侯恭叔上書,以柳元景中興功臣,劉勉殞身王事,宜存封爵。詔以與運隆替,不容復厝意也。初,蒼梧廢,高帝集議中華門,見悛謂曰:「君昨直邪?「悛曰:「僕昨正直,而之急在外。」至是,上謂悛曰:「功名之際,人所不忘,卿昔在中華門答我,何其欲謝世事?」悛曰:「臣世受宋恩,門荷齊眷,非常之勳,非臣所及,敢不以實仰答。」

遷太子中庶子,領越騎校尉。時武帝在東宮,每幸悛坊,閑言至夕,賜屏風帷帳。武帝即位,改領前軍將軍。後拜司州刺史。悛父勉討殷琰,平壽陽,無所犯害,百姓德之,為罍樽、銅豆、鍾各二口獻之。

遷長兼侍中。車駕數幸悛宅。宅盛修山池,造甕牖。武帝著鹿皮冠,披悛菟皮衾,於牖中宴樂。以冠賜悛,至夜乃去。後從駕登蔣山,上數歎曰:「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顧謂悛曰:「此況卿也。世言富貴好改其素情,吾雖有四海,今日與卿盡布衣之適。」悛起拜謝。累遷始興王前軍長史、平蠻校尉、蜀郡太守,行益州府州事。

初,高帝輔政,有意欲鑄錢,以禪讓之際,未及施行。

建元四年,奉朝請孔覬上鑄錢均貨議,辭證甚博,其略以為:食貨相通,理勢自然。李悝曰:「糴甚貴傷人,甚賤傷農。人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甚賤與甚貴,其傷一也。」三吳國之關奧,比歲時被水潦,而糴不貴,是天下錢少,非穀穰賤,此不可不察也。鑄錢之弊,在輕重屢變。重錢患難用,而難用為累輕;輕錢弊盜鑄,而盜鑄為禍深。人所盜鑄,嚴法不禁者,由上鑄錢惜銅愛工也。惜銅愛工,謂錢無用之器,以通交易,務欲令輕而數多,使省工而易成,不詳慮其為患也。

自漢鑄五銖至宋文帝,曆五百餘年,制度世有廢興,而不變五銖錢者,明其輕重可法,得貨之宜。以為宜開置泉府,方牧貢金,大興鎔鑄。錢重五銖,一依漢法。若官鑄已布於人,便嚴斷翦鑿,輕小破缺無周郭者,悉不得行。官錢細小者,稱合銖兩,銷以為大。利貧良之人,塞奸巧之路。錢貨既均,遠近若一,百姓樂業,市道無爭,衣食滋殖矣。時議多以錢貨輕轉少,宜更廣鑄,重其銖兩,以防人奸。高帝使諸州郡大市銅炭,會晏駕事寢。

永明八年,悛啟武帝曰:「南廣郡界蒙山下有城名蒙城,可二頃地,有燒爐四所,高一丈,廣一丈五尺。從蒙城度水南百許步,平地掘土深二尺,得銅。又有古掘銅坑深二丈,並居宅處猶存。鄧通南安人,漢文帝賜通嚴道縣銅山鑄錢。今蒙山近在青衣水南,青衣左側並是故秦之嚴道地。青衣縣,文帝改名漢嘉。且蒙山去南安二百里,案此必是通所鑄處。近喚蒙山獠出,雲'甚可經略'。此議若立,潤利無極。並獻蒙山銅一片,又銅石一片,平州鑄鐵刀一口。」上從之。遣使入蜀鑄錢,得千餘萬,功費多乃止。

悛仍代始興王鑒為益州刺史、監益甯二州諸軍事。悛既藉舊恩,尤能承迎權貴,賓客閨房,供費奢廣。罷廣、司二州,傾資貢獻,家無留儲。在蜀作金浴盆,余金物稱是。罷任以本號還都,欲獻之,而武帝晏駕。郁林新立,悛奉獻減少。郁林知之,諷有司收悛付廷尉,將加誅戮。明帝啟救之,見原,禁錮終身。雖見廢黜,而賓客日至。

海陵即位,以白衣除兼左戶尚書,尋除正。明帝立,加領驍騎將軍,復故官駙馬都尉。悛歷朝見恩遇,高帝為鄱陽王鏘納悛妹為妃。明帝又為晉安王寶義納悛女為妃。自此連姻帝室。

王敬則反,悛出守琅邪城,轉五兵尚書。悛兄弟以父死朱雀航,終身不行此路。明帝崩,東昏即位,改授散騎常侍,領驍騎將軍,尚書如故。衛送山陵,路經朱雀航感慟,至曲阿而卒。贈太常,常侍、都尉如故。諡曰敬子。

子孺字季幼,幼聰敏,七歲能屬文。年十四居喪,毀瘠骨立,宗黨咸異之。叔父瑱為義興郡,攜以之官,常置坐側,謂賓客曰:「此吾家明珠也。」及長,美風采,性通和,雖家人不見其喜慍。本州召迎主簿。起家中軍法曹行參軍,時鎮軍沈約聞其名,引為主簿,恒與遊宴賦詩,大為約所嗟賞。累遷太子中舍人。

孺少好文章,性又敏速,嘗在御坐為李賦,受詔便成,文不加點。梁武帝甚稱賞之。後侍宴壽光殿,詔群臣賦詩。時孺與張率並醉,未及成。帝取孺手板題戲之曰:「張率東南美,劉孺洛陽才,攬筆便應就,何事久遲回。」其見親愛如此。

遷中書郎,兼中書通事舍人。曆太子中庶子,尚書吏部郎。累遷散騎常侍,左戶尚書。大同五年,守吏部尚書。出為晉陵太守,在郡和理,為吏人所稱。入為侍中。後復為吏部尚書。母憂,以毀卒,諡曰孝子。

孺少與從兄苞、孝綽齊名,苞早卒,孝綽數坐免黜,位並不高,唯孺貴顯。有文集二十卷。孺弟覽。

覽字孝智,十六通老、易,位中書郎。以所生母憂,廬於墓,再期不嚐鹽酪,食麥粥而已。隆冬止著單布衣,家人慮不勝喪,中夜竊置炭於床下,覽因暖得寐。及覺知之,號慟歐血。梁武帝聞其至性,數使省視。

服闋,除尚書左丞。性聰敏,尚書令史七百人,一見並記名姓。當官清正無所私。從兄吏部郎孝綽,在職頗通贓貨,覽劾奏免官。孝綽怨之,常謂人曰:「犬噬行路,覽噬家人。」出為始興內史,居郡尤勵清節。復為左丞,卒官。覽弟遵。

遵字孝陵,少清雅有學行,工屬文。為晉安王綱宣惠、雲麾二府記室,甚見賓禮。王立為皇太子,仍除中庶子。遵自隨蕃及在東宮,以舊恩偏蒙寵遇,時輩莫及。卒官,皇太子深悼惜之,與遵從兄陽羨令孝儀令曰:「賢從弟中庶奄至殞逝,痛可言乎。其孝友淳深,立身貞固,內含玉潤,外表瀾清,言行相符,終始如一。文史該富,琬琰為心,辭章博贍,玄黃成采。既以鳴謙表性,又以難進自居。吾昔在漢南,連翩書記;及忝朱方,從容坐首。鷁舟乍動,朱鷺徐鳴,未嘗一日而不追隨,一時而不會遇。益者三友,此實其人。及弘道下邑,未申善政,而能使人結去思,野多馴翟,此亦威鳳一羽,足以驗其五德。」其見愛賞如此。

苞字孝嘗,一字孟嘗,悛弟子也。父愃,位太子中庶子。

苞三歲而孤,至六七歲,見諸父常泣。時伯叔父悛、繪等並顯貴,其母謂其畏憚,怒之。苞曰:「早孤不及有識,聞諸父多相似,故心中悲耳。」因而歔欷,母亦悲慟。初,苞父母及兩兄相繼亡歿,悉假瘞焉。苞年十六,始移墓所,經營改葬,不資諸父。奉君母朱夫人及所生陳氏並扇席溫枕,叔父繪常歎伏之。少好學,能屬文,家有舊書,例皆殘蠹,手自編緝,筐篋盈滿。梁初,以臨川王妃弟,故自征虜主簿遷右軍功曹,累遷太子洗馬,掌書記,侍講壽光殿。及從兄孝綽等並以文藻見知,多預宴坐。受詔詠天泉池荷及采菱調,下筆即成。

天監十年卒,臨終呼友人南陽劉之遴托以喪事從儉。苞居官有能名,性和直,與人交,面折其非,退稱其美,士友咸以此嘆惜之。

繪字士章,愃弟也。初為齊高帝行參軍,帝歎曰:「劉公為不亡也。」及豫章王嶷鎮江陵,繪為鎮西外兵參軍,以文義見禮。時琅邪王詡為功曹,以吏能自進,嶷謂僚佐曰:「吾雖不能得應嗣陳蕃,然合下自有二驥也。」

性通悟,出為南康相,郡人有姓賴,所居名穢裏,刺謁繪,繪戲嘲之曰:「君有何穢,而居穢裏?」此人應聲曰:「未審孔丘何闕,而居闕里。」繪默然不答,亦無忤意,歎其辯速。

後歷位中書郎,掌詔誥。敕助國子祭酒何胤撰修禮儀。永明末,都下人士盛為文章談義,皆湊竟陵西邸,繪為後進領袖。時張融以言辭辯捷,周顒彌為清綺,而繪音采贍麗,雅有風則。時人為之語曰:「三人共宅夾清漳,張南周北劉中央。」言其處二人間也。

魚復侯子響誅後,豫章王嶷欲求葬之,召繪為表言其事,繪須臾便成。嶷歎曰:「禰衡何以過此。」唯足八字云:「提攜鞠養,俯見成人。」後魏使至,繪以辭辯被敕接使。事畢,當撰語辭。繪謂人曰:「無論潤色未易,但得我語亦難矣。」

隆昌中,兄悛坐事將見誅,繪伏闕請代兄死,明帝輔政,救之,乃免死。明帝即位,為太子中庶子。安陸王寶晊為湘州,以繪為冠軍長史、長沙內史,行湘州事。寶晊妃,悛女也。寶晊愛其侍婢,繪奪取,具以啟聞,寶晊以為恨,與繪不協。遭母喪去官,有至性。服闋,為晉安王征北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及梁武起兵,朝廷以繪為雍州刺史,固讓不就。眾以朝廷昏亂,為之寒心。繪終不受,乃改用張欣泰。轉繪建安王車騎長史,行府國事。

及東昏見殺,城內遣繪及國子博士范雲等齎其首詣梁武帝於石頭。轉大司馬從事中郎,卒。子孝綽。

孝綽字孝綽,本名冉。幼聰敏,七歲能屬文。舅齊中書郎王融深賞異之,與同載以適親友,號曰神童。融每曰:「天下文章若無我,當歸阿士。」阿士即孝綽小字也。父繪,齊時掌詔誥,孝綽時年十四,繪常使代草之。父党沈約、任昉、范雲等聞其名,命駕造焉,昉尤相賞好。範雲年長繪十餘歲,其子孝才與孝綽年並十四五。及雲遇孝綽,便申伯季,乃命孝才拜之。兼善草隸,自以書似父,乃變為別體。

梁天監初,起家著作佐郎,為歸沐詩贈任昉,昉報曰:「彼美洛陽子,投我懷秋作,詎慰耋嗟人,徒深老夫托。直史兼褒貶,轄司專疾惡,九折多美疹,匪報庶良藥。」其為名流所重如此。

後遷兼尚書水部郎,奉啟陳謝。手敕答曰:「美錦未可便制,簿領亦宜稍習。」頃之即真。武帝時因宴幸,令沈約、任昉等言志賦詩,孝綽亦見引。嘗侍宴,於坐作詩七首,武帝覽其文,篇篇嗟賞,由是朝野改觀。累遷秘書丞。武帝謂舍人周舍云:「第一官當知用第一人。」故以孝綽居此職。

後為太子僕,掌東宮管記。時昭明太子好士愛文,孝綽與陳郡殷芸、吳郡陸倕、琅邪王筠、彭城到洽等同見禮。太子起樂賢堂,乃使先圖孝綽。太子文章,群才咸欲撰錄,太子獨使孝綽集而序之。遷兼廷尉卿。

初,孝綽與到溉兄弟甚狎,溉少孤,宅近僧寺,孝綽往溉許,適見黃臥具,孝綽謂僧物色也,撫手笑。溉知其旨,奮拳擊之,傷口而去。又與洽同遊東宮,孝綽自以才優於洽,每於宴坐嗤鄙其文,洽深銜之。及孝綽為廷尉,攜妾入廷尉,其母猶停私宅。洽尋為御史中丞,遣令史劾奏之,云:「攜少妹于華省,棄老母於下宅。」武帝為隱其惡,改妹字為姝。孝綽坐免官。諸弟時隨蕃皆在荊、雍,乃與書論共洽不平者十事,其辭皆訴到氏。又寫別本封至東宮,昭明太子命焚之,不開視。

孝綽免職後,武帝數使僕射徐勉宣旨慰撫之,每朝宴常預焉。及武帝為籍田詩,又使勉先示孝綽。時奉詔作者數十人,帝以孝綽詩工,即日起為西中郎湘東王諮議參軍。遷黃門侍郎、尚書吏部郎,坐受人絹一束,為餉者所訟,左遷信威臨賀王長史。晚年忽忽不得志,後為秘書監。

初,孝綽居母憂,冬月飲冷水,因得冷癖,以大同五年卒官,年五十九。

孝綽少有盛名,而仗氣負才,多所陵忽。有不合意,極言詆訾。領軍臧盾、太府卿沈僧畟等並被時遇,孝綽尤輕之。每于朝集會同,處公卿間無所與語,反呼騶卒訪道途間事,由此多忤於物,前後五免。孝綽辭藻為後進所宗,時重其文,每作一篇,朝成暮遍,好事者咸誦傳寫,流聞河朔,亭苑柱壁莫不題之。文集數十萬言,行于時。兄弟及群從子侄當時有七十人,並能屬文,近古未之有也。

其三妹,一適琅邪王叔英,一適吳郡張嵊,一適東海徐悱,並有才學。悱妻文尤清拔,所謂劉三娘者也。悱為晉安郡卒,喪還建鄴,妻為祭文,辭甚悽愴。悱父勉本欲為哀辭,及見此文,乃閣筆。

孝綽子諒字求信,小名春。少好學,有文才,尤悉晉代故事,時人號曰:「皮裏晉書」。位中書宣城王記室,為湘東王所善。王嘗游江濱,歎秋望之美。諒對曰:「今日可謂'帝子降於北渚'。」王有目疾,以為刺己。應曰:「卿言'目眇眇以愁予'邪?」從此嫌之。

孝綽弟潛字孝儀,幼孤,與諸兄弟相勖以學,並工屬文。孝綽嘗云:「三筆六詩」,三即孝儀,六謂孝威也。

舉秀才,累遷尚書殿中郎。敕令制雍州平等寺金像碑,文甚宏麗。晉安王綱鎮襄陽,引為安北功曹史。及王為皇太子,仍補洗馬,遷中舍人。出為陽羨令,甚有稱績。後為中書郎,以公事左遷安西諮議參軍,兼散騎常侍。使魏還,除中書郎。累遷尚書左丞,長兼御史中丞。在職多所彈糾,無所顧望,當時稱之。出為臨海太守。時政網疏闊,百姓多不遵禁。孝儀下車,宣下條制,勵精綏撫,境內翕然,風俗大變。入遷都官尚書。太清元年,出為豫章內史。侯景寇建鄴,孝儀遣子勵帥郡兵三千,隨前衡州刺史韋粲入援。及宮城不守,孝儀為前曆陽太守莊鐵所逼,失郡,卒。

孝儀為人寬厚,內行尤篤。第二兄孝熊早卒,孝儀奉寡嫂甚謹,家內巨細必先諮決,與妻子朝夕供事,未嘗失禮,時人以此稱之。有文集二十卷行於世。

第五弟孝勝,位尚書右丞、兼散騎常侍。聘魏還,為安西武陵王紀長史、蜀郡太守。紀僭號於蜀,以為尚書僕射。隨紀出峽口,兵敗被執。元帝宥之,以為司徒右長史。

第六弟孝威,氣調爽逸,風儀俊舉。初為安北晉安王法曹,後為太子洗馬,中舍人,庶子,率更令,並掌管記。大同中,白雀集東宮,孝威上頌甚美。太清中,遷中庶子,兼通事舍人。及侯景寇亂,隨司州刺史柳仲禮至安陸,卒。

第七弟孝先,位武陵王主簿,與兄孝勝俱隨紀軍出峽口。

兵敗,元帝以為黃門郎,遷侍中。

瑱字士溫,繪弟也。少有行業,文藻、篆隸、丹青並為當世所稱。時有滎陽毛惠遠善畫馬,瑱善畫婦人,並為當世第一。瑱妹為齊鄱陽王妃,伉儷甚篤。王為齊明帝所誅,妃追傷遂成痼疾,醫所不療。有陳郡殷蒨善寫人面,與真不別,瑱令蒨畫王形像,並圖王平生所寵姬共照鏡狀,如欲偶寢。瑱乃密使媼奶示妃,妃視畫仍唾之,因罵云:「故宜其早死」。於是恩情即歇,病亦除差。此姬亦被廢苦,因即以此畫焚之。

瑱仕齊,曆尚書吏部郎,義興太守。先繪卒。

論曰:當泰始之際,二殷去就不同,原始要終,各以名節自立。孝祖翫敵而亡,蓋其宜也。劉勉出征久撫,所在流譽,行己之節,赴蹈為期,雖古之忠烈,亦何以加此。悛至性過人,繪辭義克舉,諸子各擅雕龍,當年方駕,文采之盛,殆難繼乎。孝綽中冓為尤,可謂人而無儀者矣。

南史/卷38·卷三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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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八

元景少便弓馬,數隨父伐蠻,以勇稱。寡言語,有器質,荊州刺史謝晦聞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敗。雍州刺史劉道產深愛其能,會荊州刺史江夏王義恭復召之,道產謂曰:「久規相屈。今貴王有召,難輒相留,乖意以爲罔罔。」服闋,累遷義恭司徒太尉城局參軍。文帝見又知之。先是,劉道產在雍州有惠化,遠蠻歸懷皆出,緣沔爲村落,戶口殷盛。及道產死,群蠻大爲寇暴。孝武西鎮襄陽,義恭薦元景,乃以爲武威將軍、隨郡太守。及至,廣設方略,斬獲數百,郡境肅然。

隨王誕鎮襄陽,元景徙爲後軍中兵參軍。及朝廷大舉北侵,使諸鎮各出軍。二十七年八月,誕遣尹顯祖出貲谷,魯方平、薛安都、龐法起入盧氏,田義仁出魯陽,加元景建威將軍,總統軍帥。

後軍外兵參軍龐季明,三秦冠族,求入長安,招懷關、陝,乃自貲谷入盧氏。盧氏人趙難納之。元景率軍系進,以前鋒深入,懸軍無繼,馳遣尹顯祖入盧氏,以爲諸軍聲援。元景以軍食不足,難可曠日相持,乃束馬懸車,引軍上百丈崖,出溫谷以入盧氏。法起諸軍進次方伯堆,去弘農城五里。元景引軍度熊耳山,安都頓軍弘農。法起進據潼關,季明率方平、趙難諸軍向陝。十一月,元景率眾至弘農,營于開方口。仍以元景爲弘農太守。

初,安都留住弘農而諸軍已進陝。元景既到,謂安都曰:「卿無坐守空城,而令龐公孤軍深入,宜急進軍。」眾軍並造陝下,列營以逼之,並大造攻具。

魏城臨河爲固,恃險自守。季明、安都、方平、顯祖、趙難諸軍頻三攻未拔,安都、方平各列陣于城東南以待之。魏兵大合,輕騎挑戰,安都瞋目橫矛,單騎突陣,四向奮擊,左右皆辟易,殺傷不可勝數,於是眾軍並鼓噪俱前。魏多縱突騎,眾軍患之。安都怒甚,乃脫兜鍪,解所帶鎧,唯著絳衲兩當衫,馬亦去具裝,馳入賊陣。猛氣咆勃,所向無前,當其鋒者無不應刃而倒。如是者數四。每入,眾無不披靡。

魏軍之將至也,方平遣驛騎告元景。時諸軍糧盡,各餘數日食。元景方督義租並上驢馬以爲糧運之計,遣軍副柳元怙簡步騎二千以赴陝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詰朝,魏軍又出,列陣於城外。方平諸軍並成列,安都並領馬軍,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諸義軍方於城西南列陣。方平謂安都曰:「今勍敵在前,堅城在後,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進,我當斬卿,我若不進,卿當斬我也。」安都曰:「卿言是也。」遂合戰。安都不堪其憤,橫矛直前,殺傷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復入,軍副譚金率騎從而奔之。自詰旦戰至日晏,魏軍大潰,面縛軍門者二千餘人。諸將欲盡殺之,元景以爲不可,乃悉釋而遣之。皆稱萬歲而去。

時北略諸軍王玄謨等敗退,魏軍深入。文帝以元景不宜獨進,且令班師。諸軍乃自湖關度白楊嶺出於長洲,安都斷後,宗越副之。法起自潼關向商城,與元景會,季明亦從胡谷南歸,並有功而入。誕登城望之,以鞍下馬迎元景。

時魯爽向虎牢,復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爽退乃還。再出北侵,威信著於境外。

孝武入討元凶,以爲諮議參軍,配萬人爲前鋒,宗愨、薛安都等十三軍皆隸焉。時義軍船乘小陋,慮水戰不敵。至蕪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至新亭,依山建壘柵,東西據險。令軍中曰:「鼓繁氣易衰,叫數力易竭,但各銜枚疾戰,一聽吾營鼓音。」元景察賊衰竭,乃命開壘鼓噪以奔之,賊眾大潰。劭更率餘眾自來攻壘,復大破之,劭僅以身免。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爲侍中,領左衛將軍,尋轉甯蠻校尉、雍州刺史,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始上在巴口,問元景事平何所欲。對曰:「願還鄉里。」故有此授。

初,臧質起義,以南譙王義宣闇弱易制,欲相推奉,潛報元景,使率所領西還。元景即以質書呈孝武。語其信曰:「臧冠軍當是未知殿下義舉耳,方應伐逆,不容西還。」質以此恨之。及元景爲雍州,質慮其爲荊、江後患,稱爪牙不宜遠出。上重違其言,更以元景爲領軍將軍,加散騎常侍,封曲江縣公。孝建元年正月,魯爽反,遣左衛將軍王玄謨討之。加元景撫軍將軍,假節置佐,系玄謨。後以爲領南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臧質、義宣並反,王玄謨南據梁山,垣護之、薛安都度據曆陽,元景出屯採石。玄謨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元景悉遣精兵助王玄謨,以羸弱居守。所遣軍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謂都下兵悉至,由是克捷。與沈慶之俱以本號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封晉安郡公。固讓開府。復爲領軍、太子詹事,加侍中。

大明三年,爲尚書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以封在嶺南,改封巴東郡公。又命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又讓開府。乃與沈慶之俱依晉密陵侯鄭袤不受司空故事。

六年,進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讓。乃授侍中、驃騎大將軍、南兗州刺史,留衛都下。

孝武晏駕,與太宰江夏王義恭、尚書僕射顏師伯並受遺詔輔幼主,遷尚書令,領丹陽尹,侍中、將軍如故。加開府儀同三司,給班劍二十人。固辭班劍。

元景少時貧苦,嘗下都至大雷,日暮寒甚,頗有羇旅之歎。岸側有一老父自稱善相,謂元景曰:「君方大富貴,位至三公。」元景以爲戲之,曰:「人生免饑寒幸甚,豈望富貴。」老父曰:「後當相憶。」及貴求之,不知所在。

元景起自將率,及當朝,理務雖非所長,而有弘雅之美。時在朝勳要多事產業,惟元景獨無所營。南岸有數十畝菜園,守園人賣菜得錢三萬,送還宅。元景怒曰:「我立此園種菜,以供家中啖耳,乃復賣以取錢,奪百姓之利邪。」以錢乞守園人。

孝武嚴暴無常,元景雖荷寵遇,恒慮及禍。太宰江夏王義恭及諸大臣莫不重足屏氣,未嘗敢私相往來。孝武崩,義恭、元景等並相謂曰:「今日始免橫死。」義恭與義陽等諸王,元景與顏師伯等常相馳逐聲樂酣飲,以夜繼晝。前廢帝少有凶德,內不能平,殺戴法興後,悖情轉露,義恭、元景憂懼,乃與師伯等謀廢帝立義恭,持疑未決。發覺,帝親率宿衛兵自出討之,稱詔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禍至,整朝服乘車,應召出門。逢弟車騎司馬叔仁戎服,左右壯士數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及出巷,軍士大至,下車受戮,容色恬然。

長子慶宗有幹力,而情性不倫,孝武使元景送還襄陽,於道賜死。次子嗣宗、紹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至是並遇禍。元景六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及子侄在都下襄陽死者數十人。元景少子承宗、嗣宗子慕並在孕獲全。明帝即位,贈太尉,給班劍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諡曰忠烈公。

元景從父兄元怙,大明末同晉安王子勳逆,事敗歸降。元景從祖弟光世留鄉里,仕魏爲河北太守,封西陵男,與司徒崔浩親。浩被誅,光世南奔。明帝時,位右衛將軍、順陽太守。子欣慰謀反,光世賜死。

世隆字彥緒,元景弟子也。父叔宗字雙驎,位建威參軍事,早卒。世隆幼孤,挺然自立,不與眾同。雖門勢子弟,獨修布衣之業。及長,好讀書,折節彈琴,涉獵文史,音吐溫潤。元景愛賞,異于諸子,言于宋孝武,得召見。帝謂元景曰:「此兒將來復是三公一人。」爲西陽王撫軍法曹行參軍,出爲武威將軍、上庸太守。帝謂元景曰:「卿昔以武威之號爲隨郡,今復以授世隆,使卿門世不乏公也。」

元景爲前廢帝所殺,世隆以在遠得免。泰始初,四方反叛,世隆於上庸起兵以應宋明帝,爲孔道存所敗,眾散逃隱,道存購之甚急。軍人有貌相似者,斬送之。時世隆母郭妻閻並見縶襄陽獄,道存以所送首示之。母見首悲情小歇,而妻閻號叫方甚,竊謂郭曰:「今見不悲,爲人所覺,唯當大慟以滅之。」世隆竟以免。

後爲太子洗馬,與張緒、王延之、沈琰爲君子之交。累遷晉熙王安西司馬,加甯朔將軍。時齊武帝爲長史,與世隆相遇甚歡。齊高帝之謀度廣陵也,令武帝率眾同會都下。世隆與長流參軍蕭景先等戒嚴待期,事不行。

時朝廷疑憚沈攸之,密爲之防,府州器械,皆有素蓄。武帝將下都,劉懷珍白高帝曰:「夏口是兵沖要地,宜得其人。」高帝納之,與武帝書曰:「汝既入朝,當須文武兼資人,委以後事,世隆其人也。」武帝乃舉世隆自代。轉爲武陵王前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孫同等以三萬人爲前驅,又遣司馬冠軍劉攘兵等二萬人次之,又遣輔國將軍、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分兵出夏口,據魯山。攸之乘輕舸從數百人先大軍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軍,有自驕色。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攸之將去。世隆遣軍於西渚挑戰,攸之果怒,晝夜攻戰。世隆隨宜拒應,眾皆披卻。

武帝初下,與世隆別,曰:「攸之一旦爲變,雖留攻城,不可卒拔。卿爲其內,我爲其外,乃無憂耳。」至是,武帝遣軍主桓敬、陳胤叔、苟元賓等八軍據西塞,令堅壁以待賊疲。慮世隆危急,遣腹心胡元直潛使入郢城通援軍消息。內外並喜。

郢城既不可攻,而平西將軍黃回軍至西陽,乘三層艦,作羌胡伎,泝流而進。攸之素失人情,本逼以威力,初發江陵,已有叛者,至此稍多。攸之大怒,於是一人叛,遣十人追,並去不返。劉攘兵射書與世隆請降,開門納之。攸之怒,銜須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賜、女婿張平慮斬之。軍旅大散。世隆乃遣軍副劉僧麟緣道追之。

攸之已死,徵爲侍中,仍遷尚書右僕射,封貞陽縣侯。出爲吳郡太守,居母憂,寒不衣絮。齊高帝踐阼,起爲南豫州刺史,加都督,進爵爲公。上手詔司徒褚彥回甚傷美之。彥回曰:「世隆事陛下,在危盡忠,居憂杖而後起,立人之本,二理同極,加榮增寵,足以敦厲風俗。」

建元二年,授右僕射,不拜。性愛涉獵,啟高帝借秘閣書,上給二千卷。三年,出爲南兗州刺史,加都督。武帝即位,加散騎常侍。

世隆善卜,別龜甲,價至一萬。永明初,世隆曰:「永明九年我亡,亡後三年丘山崩,齊亦于此季矣。」屏人,命典簽李黨取筆及高齒屐,題簾箔旌曰:「永明十一年。」因流涕謂黨曰:「汝當見,吾不見也。」遷護軍,而衛軍王儉修下官敬甚謹。世隆止之,儉曰:「將軍雖存弘眷,如王典何。」其見重如此。

性清廉,唯盛事墳典。張緒問曰:「觀君舉措,當以清名遺子孫邪?」答曰:「一身之外,亦復何須。子孫不才,將爲爭府;如其才也,不如一經。」

光祿大夫韋祖征州裏宿德,世隆雖已貴重,每爲之拜。人或勸祖征止之,答曰:「司馬公所爲,後生楷法,吾豈能止之哉。」後授尚書左僕射。湘州蠻動,遣世隆以本官總督伐蠻眾軍,仍爲湘州刺史,加都督。至鎮,以方略討平之。在州立邸興生,爲御史中丞庾杲之所奏。詔不問。復入爲尚書左僕射,不拜,乃轉尚書令。世隆少立功名,晚專以談義自業。善彈琴,世稱柳公雙瑣,爲士品第一。常自云:「馬矟第一,清談第二,彈琴第三。」在朝不幹世務,垂簾鼓琴,風韻清遠,甚獲世譽。以疾遜位,拜左光祿大夫、侍中。永明九年卒,詔給東園秘器,贈司空,班劍二十人,諡曰忠武。世隆曉數術,于倪塘創墓,與賓客踐履,十往五往,常坐一處。及卒,墓工圖墓,正取其坐處焉。

所著龜經秘要二卷,行於世。

長子悅字文殊,少有清致,位中書郎,早卒,諡曰恭。世隆次子惔。

惔字文通,好學工制文,尤曉音律,少與長兄悅齊名。王儉謂人曰:「柳氏二龍,可謂一日千里。」儉爲尚書左僕射,嘗造世隆宅,世隆謂爲詣己,徘徊久之。及至門,唯求悅及惔。遣謂世隆曰:「賢子俱有盛才,一日見顧,今故報禮。若仍相造,似非本意,恐年少窺人。」

嘗預齊武烽火樓宴,帝善其詩,謂豫章王嶷曰:「惔非徒風韻清爽,亦屬文遒麗。」後爲巴東王子響友,子響爲荊州,惔隨之鎮。子響昵近小人,惔知將爲禍,稱疾還都。及難作竟以得免。

累遷新安太守,居郡以無政績免。建武末,爲梁、南秦二州刺史。及梁武帝起兵,惔舉漢中以應。

梁武受命,爲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武帝之鎮襄陽,惔祖道,帝解茅土玉環贈之。天監二年元會,帝謂曰:「卿所佩玉環,是新亭所贈邪?」對曰:「既而瑞感神衷,臣謹服之無斁。」帝因勸之酒,惔時未卒爵,帝曰:「吾常比卿劉越石,近辭卮酒邪。」罷會,封曲江縣侯。帝因宴爲詩貽惔曰:「爾實冠群後,惟餘實念功。」帝又嘗謂曰:「徐元瑜違命嶺南,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朕已放其諸子,何如?」惔曰:「罰

不及嗣,賞延於後,今復見之聖朝。」時以爲知言。

尋遷尚書左僕射,年四十六,卒于湘州刺史,諡曰穆。

惔度量寬博,家人未嘗見其喜慍。甚重其婦,頗成畏憚。性愛音樂,女伎精麗,略不敢視。僕射張稷與惔狎密,而爲惔妻賞敬。稷每詣惔,必先相問夫人。惔每欲見妓,恒因稷請奏。其妻隔幔坐,妓然後出。惔因得留目。

惔著仁政傳及諸詩賦,粗有辭義。子昭,位中書郎,襲爵曲江侯。

惔弟惲字文暢,少有志行。好學,善尺牘。與陳郡謝淪鄰居,深見友愛。淪曰:「宅南柳郎,可爲儀錶。」

初,宋時有嵇元榮、羊蓋者,並善琴,雲傳戴安道法。惲從之學。惲特窮其妙。齊竟陵王子良聞而引爲法曹行參軍,唯與王暕、陸杲善。每歎曰:「暕雖名家,猶恐累我也。」雅被子良賞狎。子良嘗置酒後園,有晉太傅謝安鳴琴在側,援以授惲,惲彈爲雅弄。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體,良質美手,信在今夜。豈止當今稱奇,亦可追蹤古烈。」

爲太子洗馬,父憂去官,著述先頌,申其罔極之心,文甚哀麗。後試守鄱陽相,聽吏屬得盡三年喪禮,署之文教,百姓稱焉。還除驃騎從事中郎。梁武帝至建鄴,惲候謁石頭,以爲征東府司馬。上箋請城平之日,先收圖籍,及遵漢高寬大之義。帝從之。徙爲相國右司馬。天監元年,除長兼侍中,與僕射沈約等共定新律。

惲立性貞素,以貴公子早有令名,少工篇什,爲詩云:「亭皋木葉下,壟首秋雲飛。」琅邪王融見而嗟賞,因書齋壁及所執白團扇。武帝與宴,必詔惲賦詩。嘗和武帝登景陽樓篇云:太液滄波起,長楊高樹秋,翠華承漢遠,雕輦逐風遊。」深見賞美。當時咸共稱傳。

曆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秘書監,右衛將軍。再爲吳興太守,爲政清靜,人吏懷之。于郡感疾,自陳解任。父老千餘

人拜表陳請,事未施行,卒。

初,惲父世隆彈琴,爲士流第一,惲每奏其父曲,常感思。復變體備寫古曲。嘗賦詩未就,以筆捶琴,坐客過,以箸扣之,惲驚其哀韻,乃制爲雅音。後傳擊琴自於此。惲常以今聲轉棄古法,乃著清調論,具有條流。齊竟陵王嘗宿晏,明旦將朝見,惲投壺梟不絕,停輿久之,進見遂晚。齊武帝遲之,王以實對。武帝復使爲之,賜絹二十匹。嘗與琅邪王瞻博射,嫌其皮闊,乃摘梅帖烏珠之上,發必命中,觀者驚駭。

梁武帝好弈棋,使惲品定棋譜,登格者二百七十八人,第其優劣,爲棋品三卷。惲爲第二焉。帝謂周舍曰:「吾聞君子不可求備,至如柳惲可謂具美。分其才藝,足了十人。」惲著卜杖龜經。性好醫術,盡其精妙。

少子偃字彥遊,年十二,梁武帝引見,詔問讀何書,對曰:「尚書。」又問有何美句,對曰:「德惟善政,政在養人。」眾咸異之。詔尚武帝女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都亭侯,位鄱陽內史,卒。

子盼尚陳文帝女富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後主即位,以帝舅加散騎常侍。盼性愚戇,使酒,因醉乘馬入殿門,爲有司劾免,卒於家。贈侍中、中護軍。

後從祖弟莊清警有鑒識,自盼卒後,太后宗屬唯莊爲近,兼素有名望,深被恩禮。位度支尚書。陳亡入隋,爲岐州司馬。惲弟憕。

憕字文深,少有大意,好玄言,通老、易。

梁武帝舉兵至姑孰,憕與兄惲及諸友朋于小郊候接。時道路猶梗,憕與諸人同憩逆旅食,俱去行里餘,憕曰:「寧我負人,不人負我。若復有追,堪憩此客。」命左右燒逆旅舍,以絕後追。當時服其善斷。

歷位給事黃門侍郎。與琅邪王峻齊名,俱爲中庶子,時人號爲方王。

後爲鎮北始興王長史。王移鎮益州,復請憕。帝曰:「柳憕風標才氣,恐不能久爲少王臣。」王祈請數四,不得已,以爲鎮西長史、蜀郡太守。在蜀廉恪爲政,益部懷之。憕弟忱。忱字文若,年數歲,父世隆及母閻氏並疾,忱不解帶經年,及居喪以毀聞。

仕齊爲西中郎主簿。東昏遣巴西太守劉山陽由荊州襲梁武帝於雍州,西中郎長史蕭穎胄計未定,召忱及其所親席闡文等夜入議之。忱及闡文並勸同武帝,穎胄從之。以忱爲甯朔將軍,累遷侍中。郢州平,穎胄議遷都夏口,忱以巴峽未賓,不宜輕舍根本,搖動人心,不從。俄而巴東兵至峽口,遷都之議乃息。論者以爲見機。

及梁受命,封州陵伯。曆五兵尚書,秘書監,散騎常侍。

改授給事中、光祿大夫。疾篤不拜。卒,諡曰穆。

忱兄弟十五人,多少亡,唯第二兄惔、第三兄惲、第四兄憕及忱三兩年間四人疊爲侍中,復居方伯,當世罕比。子範嗣。

慶遠字文和,元景弟子也。父叔珍,義陽內史。慶遠仕齊爲魏興太守,郡遭暴水,人欲移於杞城。慶遠曰:「吾聞江河長不過三日,命築土而已。」俄而水退,百姓服之。

後爲襄陽令,梁武帝之臨雍州,問京兆人杜惲求州綱紀,惲言慶遠。武帝曰:「文和吾已知之,所問未知者耳。」因辟爲別駕。慶遠謂所親曰:「天下方亂,定霸者其吾君乎。」因盡誠協贊。及起兵,慶遠常居帷幄爲謀主,從軍東下,身先士卒。武帝行營,見慶遠頓舍嚴整,每歎曰:「人人若是,吾又何憂。」建康城平,爲侍中,帶淮陵齊昌二郡太守。城內嘗夜火,眾並驚懼。武帝時居宮中,悉斂諸門鑰,問柳侍中何在。慶遠至,悉付之,其見任如此。

霸府建,爲從事中郎。武帝受禪,封重安侯,位散騎常侍,改封雲杜侯。出爲雍州刺史,加都督。帝餞於新亭,謂曰:「卿衣錦還鄉,朕無西顧憂矣。」始武帝爲雍州,慶遠爲別駕,謂曰:「昔羊公語劉弘,卿後當居吾處。今相觀亦復如是。」曾未十年,而慶遠督府,談者以爲逾于魏詠之。

累遷侍中、領軍將軍,給扶。出爲雍州刺史。慶遠重爲本州,頗厲清節,士庶懷之。卒官,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忠惠侯。喪還都,武帝親出臨之。

初,慶遠從父兄世隆嘗謂慶遠曰:「吾昔夢太尉以褥席見賜,吾遂亞台司。適又夢以吾褥席與汝,汝必光我門族。」至是慶遠亦繼世隆焉。

子津字元舉,雖乏風華,性甚強直。人或勸之聚書,津曰:「吾常請道士上章驅鬼,安用此鬼名邪。」曆散騎常侍,太子詹事,襲封雲杜侯。

侯景圍城既急,帝召津問策。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不忠不孝,賊何由可平。」太清三年,城陷,卒。

子仲禮,勇力兼人,少有膽氣,身長八尺,眉目疏朗。初,簡文帝爲雍州刺史,津爲長史。及簡文入居儲宮,津亦得侍從。仲禮留在襄陽,馬仗軍人悉付之。撫循故舊,甚得眾和。起家著作佐郎,稍遷電威將軍,陽泉縣侯。中大通中,西魏將賀拔勝來逼樊、鄧,仲禮出擊破之。除黃門郎,稍遷司州刺史。武帝思見其面,使畫工圖之。

初,侯景潛圖反噬,仲禮先知之,屢啟求以精兵三萬討景,朝廷不許。及景濟江,朝野便望其至。兼蓄雍、司精卒,與諸蕃赴援,見推總督。景素聞其名,甚憚之。仲禮亦自謂當世英雄,諸將莫己若也。

韋粲見攻,仲禮方食,投箸被練馳之,騎能屬者七十。比至,粲已敗,仲禮因與景戰於青塘,大敗之。景與仲禮交戰,各不相知。仲禮矟將及景,而賊將支伯仁自後斫仲禮,再斫仲禮中肩。馬陷於淖,賊聚矟刺之,騎將郭山石救之以免。自此壯氣外衰,不復言戰。神情傲佷,淩蔑將帥。邵陵王綸亦鞭策軍門,每日必至,累刻移時,仲禮亦弗見也。綸既忿歎,怨隙遂成。而仲禮常置酒高會,日作優倡,毒掠百姓,污辱妃主。父津登城謂曰:「汝君父在難,不能盡心竭力,百代之後,謂汝爲何。」仲禮聞之,言笑自若。晚又與臨城公大連不協。景嘗登朱雀樓與之語,遺以金環。是後閉營不戰,眾軍日固請,皆悉拒焉。南安侯駿謂曰:「城急如此,都督不復處分,如脫不守,何面以見天下義士。」仲禮無以應之。

及台城陷,侯景矯詔使石城公大款以白虎幡解諸軍。仲禮召諸將軍會議,邵陵王以下畢集。王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仲禮熟視不對。裴之高、王僧辯曰:「將軍擁眾百萬,致宮闕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隨方各散。

時湘東王繹遣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台城陷,乃沈米于江而退。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並開營降賊。時城雖淪陷,援軍甚眾,軍士咸欲盡力,及聞降,莫不歎憤。論者以爲梁禍始于朱異,成于仲禮。

仲禮等入城,並先拜景而後見帝,帝不與言。既而景留柳敬禮、羊鴉仁,而遣仲禮、僧辯西上,各復本位。餞于後渚,景執仲禮手曰:「天下之事在將軍耳。郢州、巴西並以相付。」

及至江陵,會岳陽王察南寇,湘東王以仲禮爲雍州刺史,襲襄陽。仲禮方觀成敗,未發。及南陽圍急,杜岸請救,仲禮乃以別將夏侯強爲司州刺史,守義陽,自帥眾如安陸,使司馬康昭如竟陵討孫暠。暠執魏戍人以降。仲禮命其將王叔孫爲竟陵太守,副軍馬岫爲安陸太守。置孥于安陸,而以輕兵師於漴頭,將侵襄陽。岳陽王察告急于魏,魏遣大將楊忠援之。仲禮與戰於漴頭,大敗,並弟子禮沒于魏。魏相安定公待仲禮以客禮。西魏於是盡得漢東。

仲禮弟敬禮,少以勇烈聞。粗暴無行檢,恒略賣人,爲百姓所苦,故襄陽有柳四郎歌。

起家著作佐郎,稍遷扶風太守。侯景度江,敬禮率馬步三千赴援。至都,與景頻戰,甚著威名。

台城陷,與兄仲禮俱見景,景遣仲禮經略上流,留敬禮質,以爲護軍將軍。景餞仲禮於後渚。敬禮謂仲禮曰:「景今來會,敬禮抱之,兄便可殺,雖死無恨。」仲禮壯其言,許之。及酒數行,敬禮目仲禮,仲禮見備衛嚴,不敢動,遂不果。

會景征晉熙,敬禮與南康王會理謀襲其城,克期將發,建安侯蕭賁告之,遂遇害。臨死曰:「我兄老婢也,國敗家亡,實餘之責,今日就死,豈非天乎。」

論曰:柳元景行己所資,豈徒武毅;當朝任職,實兼雅道。卒至覆族,遭逢亦有命乎。世隆文武器業,殆人望也,諸子門素所傳,俱雲克構。仲禮始終之際,其不副也何哉?豈應天方喪梁,不然,何斯人而有斯跡也。

南史/卷37·巻三十七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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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七

沈慶之字弘先,呉興武康人也。少有志力。晉末,孫恩作亂,使其衆寇武康。慶之未冠,隨鄕族撃之,屢捷,由是以勇聞。荒擾之後,鄕邑流散,慶之躬耕壟畝,勤苦自立,年四十未知名。兄敞之爲趙倫之征虜參軍,監南陽郡,撃蠻有功,遂即眞慶之徃襄陽省兄、倫之見而賞之,命子竟陵太守伯符板爲寧逺中兵參軍,竟陵蠻屢爲寇,慶之爲設規略,毎撃破之。伯符由此致將帥之稱。

永初二年,慶之除殿中員外將軍,又隨伯符隸到彦之北侵。伯符病歸,仍隸檀道濟。道濟白文帝稱慶之忠謹曉兵,上使領隊防東掖門,稍得引接,出入禁省。領軍劉湛知之,欲相引接,謂曰:「卿在省年月久遠,比當相論。」慶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應得轉,不復以此仰累。」尋轉正員將軍。及湛被收之夕,上開門召慶之,慶之戎服履襪縛褲入,上見而驚曰:「卿何意乃爾急裝?」慶之曰:「夜半喚隊主,不容緩服。」遣收呉郡太守劉斌殺之。

元嘉十九年,雍州刺史劉道産卒,群蠻大動,征西司馬朱修之討蠻失利,以慶之爲建威將軍,率衆助修之。修之失律下獄,慶之專軍進討,大破縁沔諸蠻。後爲孝武撫軍中兵參軍。孝武以本號爲雍州,隨府西上,征蠻寇屢有功。還都,復爲廣陵王誕北中郎中兵參軍,加建威將軍、南濟陰太守。雍州蠻又爲寇,慶之以將軍、太守復與隨王誕入沔。及至襄陽,率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隨郡太守宗愨等伐沔北諸山蠻,大破之。威震諸山,群蠻皆稽顙。慶之患頭風,好著狐皮帽,群蠻惡之,號曰蒼頭公。毎見慶之軍,輒畏懼曰:「蒼頭公已復來矣。」

慶之引軍出,前後破降甚衆,又討犬羊諸山蠻,縁險築重城,施門櫓甚峻。慶之連營山下,營中開門相通。又令諸軍各穿池於營内,朝夕不外汲。兼以防蠻之火。頃之風甚,蠻夜下山,人提一炬燒營。火至,輒以池水灌滅之。蠻被圍守日久,並饑乏,自後稍出歸降。慶之前後所獲蠻,並移都下,以爲營戸。

二十七年,遷太子歩兵校尉。其年,文帝將北侵,慶之諫曰:「道濟再行無功,彦之失利而反,今料王玄謨等未踰兩將,恐重辱王師。」上曰:「王師再屈,別有所由。道濟養寇自資,彦之中塗疾動。虜所恃唯馬,夏水浩大,泛舟濟河,碻磝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戍,館穀吊人,虎牢洛陽,自然不固。」慶之固陳不可,時丹陽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並在坐,上使湛之等難慶之。慶之曰:「爲國譬如家,耕當問奴,織當訪婢。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

及軍行,慶之副玄謨。玄謨進圍滑台,慶之與蕭斌留守碻磝,仍領斌輔國司馬。玄謨攻滑台,積旬不拔,魏太武大軍南向,斌遣慶之將五千人救玄謨。慶之曰:「少軍輕往,必無益也。」會玄謨退還,斌將斬之,慶之諫乃止。

蕭斌以前驅敗績,欲死固碻磝,慶之以爲不可。會制使至,不許退,諸將並宜留。斌復問計於慶之,慶之曰:「閫外之事,將所得專,制從遠來,事勢已異。節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衆人雖見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玄謨自以退敗,求戍碻磝。斌乃還歴城。申坦、垣護之共據淸口,慶之奔驛馳歸。

二十九年,師復行,慶之固諫不從。以立議不同,不使北出。是時亡命司馬黑石、廬江叛吏夏侯方進在西陽五水讙動群蠻,自淮汝間至江沔,咸離其患,乃遣慶之督諸將討之,制江、豫、荊、雍並遣軍受慶之節度。

三十年,孝武出次五洲,總統群帥。慶之從巴水出至五洲諮受軍略。會孝武典簽董元嗣自建鄴還,陳元凶弑逆,孝武遣慶之引諸軍。慶之謂腹心曰:「蕭斌婦人不足數,其餘將帥並易與耳。今輔順討逆,不憂不濟也。」時元凶密與慶之書,令殺孝武。慶之入求見,孝武稱疾不敢見。慶之突前,以元凶手書呈簡,孝武泣求入内與母辭。慶之曰:「下官受先帝厚恩,常願報德,今日之事,唯力是視,殿下是何疑之深。」帝起再拜曰:「家國安危,在於將軍。」慶之即勒内外處分。

府主簿顏竣聞慶之至,馳入見帝曰:「今四方尚未知義師之舉,而劭據有天府,首尾不相應赴,此危道也。宜待諸鎭唇齒,然後舉事。」慶之厲聲曰:「今方興大事,而黃頭小兒皆參預,此禍至矣,宜斬以徇衆。」帝曰:「竣何不拜謝。」竣起再拜。慶之曰:「君但當知筆劄之事。」於是處分,旬日内外整辦,時皆謂神兵。百姓欣悅。

衆軍既集,假慶之爲武昌内史,領府司馬。孝武至尋陽,慶之及柳元景等並勸即大位,不許。賊劭遣慶之門生錢無忌齎書説慶之解甲,慶之執無忌白之。孝武踐阼,以慶之爲領軍將軍,尋出爲南兗州刺史,加都督,鎭盱眙,封南昌縣公。

孝建元年,魯爽反,遣慶之與薛安都等往討之。安都臨陣斬爽,進慶之號鎭北大將軍。尋與柳元景倶開府儀同三司,固辭,改封始興郡公。慶之以年滿七十,固請辭事,以爲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固讓,乃至稽顙自陳,言輒泣涕。上不能奪,聽以郡公罷就第,月給錢十萬,米百斛,二衞史五十人。

大明三年,司空竟陵王誕據廣陵反,復以慶之爲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固讓南兗州刺史,加都督,率衆討之。誕遣客沈道湣齎書説慶之,餉以玉環刀。慶之遣道湣反,數以罪惡。慶之至城下,誕登樓謂曰:「沈公,君白首之年,何爲來此?」慶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勞少壯,故使僕來耳。」慶之塞塹,造攻道,立行樓土山並諸攻具。時夏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慶之官以激之,制無所問。誕餉慶之食,提挈者百餘人,慶之不開,悉焚之。誕於城上投函表,令慶之爲送。慶之曰:「我奉制討賊,不得爲汝送表。」毎攻城,慶之輒身先士卒。上戒之曰:「卿爲統任,當令處分有方,何須身受矢石邪?」自四月至七月,乃屠城斬誕。進慶之司空,又固讓爵。於是與柳元景並依晉密陵侯鄭袤故事,朝會慶之位次司空,元景在從公之上,給恤吏五十人,門施行馬。

初,慶之嘗夢引鹵簿入廁中,慶之甚惡入廁之鄙。時有善占夢者爲解之,曰:「君必大富貴,然未在旦夕。」問其故,答云:「鹵簿固是富貴容,廁中所謂後帝也。知君富貴不在今主。」及中興之功,自五校至是而登三事。

四年,西陽五水蠻復爲寇,慶之以郡公統諸軍討平之。

慶之居淸明門外,有宅四所,室宇甚麗。又有園舍在婁湖,慶之一夜攜子孫徙居之,以宅還官,悉移親戚中表於婁湖,列門同閈焉。廣開田園之業,毎指地語人曰:「錢盡在此。」中興身享大國,家素富厚,産業累萬金,奴僮千計。再獻錢千萬,谷萬斛,以始興封優近,求改封南海郡,不許。妓妾十數人,並美容工藝。慶之優遊無事,盡意歡愉,自非朝賀不出門。毎從遊幸及校獵,據鞍陵厲,不異少壯。太子妃上孝武金鏤匕箸及杅杓,上以賜慶之曰:「觴酌之賜,宜以大夫爲先也。」

上嘗歡飲,普令群臣賦詩,慶之粗有口辯,手不知書,毎將署事,輒恨眼不識字。上逼令作詩,慶之曰:「臣不知書,請口授師伯。」上即令顏師伯執筆。慶之口授之曰:「微生遇多幸,得逢時運昌。朽老筋力盡,徒歩還南岡。辭榮此聖世,何愧張子房。」上甚悅,衆坐並稱其辭意之美。

孝武晏駕,慶之與柳元景等並受顧命。遺制「若有大軍旅及征討,悉委慶之」。前廢帝即位,加慶之几杖,給三望車一乘。慶之毎朝賀,常乘豬鼻無幰車,左右從者不過三五騎。履行園田,毎農桑劇月,無人從行,遇之者不知三公也。及加三望車,謂人曰:「我毎游履田園,有人時與馬成三,無人則與馬成二。今乘此車,安所之乎?」及賜几杖,並固讓。柳元景、顏師伯嘗詣慶之,會其游田,元景等鳴笳列卒滿道,慶之獨與左右一人在田,見之悄然改容曰:「夫貧賤不可居,富貴亦難守。吾與諸公並出貧賤,因時際會,榮貴至此,唯當共思損挹之事。老子八十之年,目見成敗者已多,諸君炫此車服,欲何爲乎!」於是插杖而耘,不爲之顧。元景等徹侍褰裳從之,慶之乃與相對爲歡。

慶之既通貴,鄕里老舊素輕慶之者,後見皆膝行而前。慶之歎曰:「故是昔時沈公。」視諸沈爲劫首者數十人,士民悉患之。慶之詭爲置酒大會,一時殺之,於是合境肅淸,人皆喜悅。

廢帝狂悖無道,衆勸之廢立,及柳元景等連謀,以告慶之,慶之與江夏王義恭不厚,發其事。帝誅義恭、元景等,以慶之爲侍中、太尉。及義陽王昶反,慶之從帝度江,總統衆軍。

帝凶暴日甚,慶之猶盡言諫爭,帝意稍不悅。及誅何邁,慮慶之不同,量其必至,乃開靑溪諸橋以絶之。慶之果往,不得度而還。帝又忌之,乃遣其從子攸之齎藥賜死,時年八十。是歳旦,慶之夢有人以兩疋絹與之,謂曰:「此絹足度。」寤而謂人曰:「老子今年不免矣。兩疋,八十尺也,足度,無盈餘矣。」及死,贈賻甚厚,追贈侍中、太尉如故,給鸞輅轀輬車,前後羽葆、鼓吹,諡曰忠武公。未及葬,帝敗。明帝即位,追贈侍中、司空,諡曰襄公。泰始七年,改封蒼梧郡公。慶之群從姻戚,由慶之在列位者數十人。

長子文叔位侍中,慶之之死也,不肯飲藥,攸之以被掩殺之,文叔密取藥藏録。或勸文叔逃避,文叔見帝斷截江夏王義恭支體,慮奔亡之日,帝怒,容致義恭之變,乃飲藥自殺。文叔子昭明位祕書郎,聞父死,曰:「何忍獨生。」亦自縊死。

元徽元年,還復先封,時改始興爲廣興。昭明子曇亮襲廣興郡公,齊受禪,國除。昭明弟昭略。

昭略字茂隆,性狂俊,不事公卿,使酒仗氣,無所推下。嘗醉,晩日負杖攜家賓子弟至婁湖苑,逢王景文子約,張目視之曰:「汝是王約邪?何乃肥而癡。」約曰:「汝沈昭略邪?何乃瘦而狂。」昭略撫掌大笑曰:「瘦已勝肥,狂又勝癡,奈何王約,奈汝癡何!」

升明末,爲相國西曹掾。齊髙帝賞之,及即位,謂王儉曰:「南士中有沈昭略,何職處之?」儉以擬前軍將軍,上不欲違,乃可其奏。尋爲中書郎,累遷侍中。王晏嘗戲昭略曰:「賢叔可謂呉興僕射。」昭略曰:「家叔晩登僕射,猶賢於尊君以卿爲初蔭。」

永元中,與叔父文季倶被召入華林省,茹法珍等進藥酒,昭略怒駡徐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投其面,曰:「使爲破面鬼。」死時言笑自若,了無懼容。徐孝嗣謂曰:「見卿使人想夏侯泰初。」答曰:「明府猶憶夏侯,便是方寸不能都豁。下官見龍逄、比干,欣然相對;霍光脱問明府今日之事,何辭答之邪?」

昭略弟昭光聞收兵至,家人勸逃去,昭光不忍舍母,入執母手悲泣,遂見殺。時昭明子曇亮已得逃去,聞昭光死,乃曰:「家門屠滅,獨用生何爲。」又絶吭而死。時人歎其累世孝義。中興元年,贈昭略太常,昭光廷尉。

文季字仲達,文叔弟也。以寬雅正直見知,尤善塞及彈碁,在宋封山陽縣五等伯,位中書郎。父慶之遇害,諸子見收,文叔謂之曰:「我能死,爾能報。」遂自殺。文季揮刀馳馬去,收者不敢追,遂免。

明帝立,爲黃門郎,領長水校尉。明帝宴會朝臣,以南台御史賀咸爲柱下史,糾不醉者,文季不肯飲,被驅下殿。晉平王休佑爲南徐州,帝就褚彦回求幹事人爲上佐,彦回舉文季,轉驃騎長史、南東海太守。休佑被殺,雖用薨禮,僚佐多不敢至,文季獨往墓展哀。元徽初,自秘書監出爲呉興太守。文季飲酒至五斗,妻王氏飲亦至三斗,嘗對飲竟日,而視事不廢。

升明元年,沈攸之反,齊髙帝加文季冠軍將軍、督呉興錢唐軍事。初,慶之之死也,攸之求行,至是文季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誅其宗族,以復舊怨,親黨無吹火焉。君子以文季能報先恥。齊國建,爲侍中,領秘書監。建元元年,轉太子右衞率,侍中如故。改封西豐縣侯。

文季風采棱岸,善於進止,司徒褚彦回當時貴望,頗以門戸裁之。文季不爲之屈。武帝在東宮,於玄圃宴朝臣,文季數舉酒勸彦回。彦回甚不平,啓武帝曰:「沈文季謂彦回經爲其郡,依然猶有故情。」文季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豈如明府亡國失土,不識枌楡。」遂言及魏軍動事。彦回曰:「陳顯達、沈文季當今將略,足委以邊事。」文季諱稱將門,因是發怒,啓武帝曰:「褚彦回遂品藻人流,臣未知其身死之日,何面目見宋明帝。」武帝笑曰:「沈率醉也。」中丞劉休舉其事,見原。後豫章王北宅後堂集會,文季與彦回並善琵琶,酒闌,彦回取樂器爲明君曲。文季便下席大唱曰:「沈文季不能作伎兒。」豫章王嶷又解之曰:「此故當不損仲容之德。」彦回顏色無異,終曲而止。

永明中,累遷領軍將軍。文季雖不學,發言必有辭采。武帝謂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歴年所。」文季對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當世善其對。

明帝輔政,欲以文季爲江州,遣左右單景雋宣旨。文季陳讓,稱老不願外出,因問右執法有人未,景雋還具言之。延興元年,以爲尚書右僕射。明帝即位,加領太子詹事,尚書令王晏嘗戲文季爲呉興僕射。文季答曰:「琅邪執法,似不出卿門。」

建武二年,魏軍南伐,明帝以爲憂,制文季鎭壽春。文季入,城門嚴加備守。魏軍尋退,百姓無所損。

永元元年,轉侍中、左僕射。始安王遙光反,其夜遣於宅掩取文季,欲以爲都督,而文季已還台。明日,與尚書令徐孝嗣共坐南掖門上。時東昏已行殺戮,孝嗣深懷憂慮,欲與文季論時事,文季輒引以他辭,終不得及。事甯,加鎭軍將軍,置府史。

文季以時方昏亂,托老疾不豫朝機。兄子昭略謂文季曰:「阿父年六十爲員外僕射,欲求免乎?」文季笑而不答,未幾見害。先被召,便知敗,舉動如常。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於華林省死,年五十八,朝野冤之。中興元年,贈司空,諡曰忠憲公。

文秀字仲遠,慶之弟子也。父邵之,南中郎行參軍。文秀宋前廢帝時,累遷靑州刺史,將之鎭,部曲出次白下。文秀説慶之以帝狂悖,禍在難測,欲因此衆力圖之。慶之不從。及行,慶之果見殺。又遣直閣江方興領兵誅文秀,未至,而明帝已定亂。時晉安王子勳據尋陽,文秀與徐州刺史薛安都並同子勳反。尋陽平定,明帝遣其弟召之,便歸命請罪。即安本任。

四年,封新城縣侯。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據歴城同反,文秀遣信引魏,魏遣慕容白曜援之。及至,而文秀已受朝命。文秀善於撫禦,被魏圍三載無叛者。五年,爲魏所克,終於北。

攸之字仲達,慶之從父兄子也。父叔仁爲宋衡陽王義季征西長史,兼行參軍領隊。

攸之少孤貧,元嘉二十七年,魏軍南攻,朝廷發三呉之衆,攸之亦行。及至建鄴,詣領軍將軍劉遵考求補白丁隊主。遵考以爲形陋不堪,攸之歎曰:「昔孟嘗君身長六尺爲齊相,今求士取肥大者哉。」因隨慶之征討。

二十九年,征西陽蠻,始補隊主。巴口建義,授南中郎府板長兼行參軍。新亭之戰,身被重創,事甯,爲太尉行參軍,封平洛縣五等侯。隨府轉大司馬行參軍。

晉時都下二岸揚州舊置都部從事,分掌二縣非違,永初以後罷省。孝建三年,復置其職,攸之掌北岸,會稽孔璪掌南岸,後又罷。攸之遷員外散騎侍郎,又隨慶之征廣陵屢有功,被箭破骨。孝武以其善戰,配以仇池歩矟。事平當加厚賞,爲慶之所抑。遷太子旅賁中郎,攸之甚恨之。

前廢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車騎中兵參軍、直合,與宗越、譚金等並爲廢帝所寵。誅戮群公,攸之等皆爲之用命,封東興縣侯。

明帝即位,以例削封。尋告宗越、譚金等謀反,復召直合。會四方反叛,南賊已次近道,以攸之爲甯朔將軍、尋陽太守,率軍據虎檻。時王玄謨爲大統未發,前鋒有五軍在虎檻,五軍後又駱驛繼至,毎夜各立姓號,不相稟受。攸之謂軍吏曰:「今衆軍同舉,而姓號不同,若有耕夫漁父夜相呵叱,便致駭亂,此敗道也。請就一軍取號。」衆咸從之。

殷孝祖爲前鋒都督,大失人情,攸之内撫將士,外諧群帥,衆並安之。時殷孝祖中流矢死,軍主範潛率五百人投賊,人情震駭,並謂攸之宜代孝祖爲統。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總統衆軍,聞孝祖死,遣甯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劉靈遺各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爲孝祖既死,賊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方興名位相亞,必不爲己下,軍政不一,致敗之由,乃率諸軍主詣方興推重,並慰勉之,方興甚悅。攸之既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藺、寇賈事邪?吾本以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明旦進戰,自寅訖午,大破賊於赭圻。尋進號輔國將軍,代孝祖督前鋒諸軍事。薛常保等在赭圻食盡,南賊大帥劉胡屯濃湖,以囊盛米系流査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赭圻。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査,大得囊米,尋克赭圻。

遷甯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袁顗復率大衆來入鵲尾,相持既久,軍主張興世越鵲尾上據錢溪,劉胡自攻之。攸之率諸將攻濃湖。錢溪信至大破賊,攸之悉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之。顗駭懼,急追胡還。攸之諸軍悉力進攻,多所斬獲,胡於是棄衆而奔,顗亦奔走。赭圻、濃湖之平也,賊軍委棄資財,珍貨山積,諸軍各競收斂,唯攸之、張興世約勒所部,不犯毫芥,諸將以此多之。攸之進平尋陽,遷中領軍,封貞陽縣公。時劉遵考爲光祿大夫,攸之在御坐謂遵考曰:「形陋之人今何如?」帝問之,攸之依實對,帝大笑。

累遷郢州刺史,爲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輒面加詈辱。而曉達吏事,自強不息,士庶畏憚,人莫敢欺。聞有猛獸,輒自圍捕,往無不得,一日或得兩三。若逼暮不禽,則宿昔圍守。賦斂嚴苦,徴{發}-無度,繕修船舸,營造器甲。自至夏口,便有異圖。進監豫、司之二郡軍事,進號鎭軍將軍。

泰豫元年,明帝崩,攸之與蔡興宗並在外蕃,同預顧命。會巴西人李承明反,蜀土搔擾。時荊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荊州刺史蔡興宗未之鎭,乃遣攸之權行荊州事。會承明已平,乃以攸之爲鎭西將軍、荊州刺史,加都督。聚斂兵力,養馬至二千餘匹,皆分賦邏將士,使耕田而食。廩財悉充倉儲。荊州作部歳送數千人仗,攸之割留之,簿上云:「供討四山蠻」。裝戰艦數百千艘,沈之靈溪裏,錢帛器械巨積。漸懷不臣之心,朝廷制度無所遵奉。富貴擬於王者,夜中諸廂廊然燭達旦,後房服珠玉者數百人,皆一時絶貌。

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密有異志,欲以微旨動攸之,使道士陳公昭作天公書一函,題言沈丞相,送攸之門者。攸之不開書,推撿得公昭,送之朝廷。後廢帝元徽二年,休範舉兵襲都,攸之謂僚佐曰:「桂陽今逼朝廷,必聲言吾與之同,若不顛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於是遣使受郢州刺史晉熙王燮節度。會休範平,使乃還。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固讓開府。攸之自擅閫外,朝廷疑憚之,累欲征入,慮不受命,乃止。

四年,建平王景素據京城反,攸之復應朝廷,景素尋平。時有台直合髙道慶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慶在家,牒其親戚十餘人,求州從事西曹,攸之爲用三人。道慶大怒,自入州取教毀之而去。道慶素便馬,攸之與宴飲於聽事前,合馬槊,道慶槊中攸之馬鞍,攸之怒索刃槊,道慶馳馬而出。還都説攸之反狀,請三千人襲之。朝議慮其事難濟,髙帝又保持不許。楊運長等常相疑畏,乃與道慶密遣刺客齎廢帝手詔,以金餅賜攸之,州府佐吏進其階級。時有象三頭至江陵城北數里,攸之自出格殺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馬鄣泥,其後刺客事發。廢帝既殞,順帝即位,加攸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齊髙帝遣攸之子司徒左長史元琰齎廢帝刳斮之具以示之,攸之曰:「吾甯爲王淩死,不作賈充生。」尚未得即起兵,乃上表稱慶,並與齊髙帝書推功。

攸之有素書十數行,常韜在兩襠角,云是宋明帝與己約誓。又皇太后使至,賜攸之燭十挺,割之得太后手令,曰:「國家之事,一以委公」。明日,遂舉兵。其妾崔氏、許氏諫曰:「官年已老,那不爲百口作計。」攸之指兩襠角示之。

攸之素畜士馬,資用豐積,至是戰士十萬,鐵馬三千。將發江陵,使沙門釋僧粲筮之,云:「不至都,當自郢州回還。」

意甚不悅。初發江津,有氣狀如塵霧從西北來,正蓋軍上。齊髙帝遣衆軍西討,攸之盡鋭攻郢州,行事柳世隆屢破之。升明二年,還向江陵,未至,城已爲雍州刺史張敬兒所據,無所歸,乃與第三子中書侍郎文和至華容之賞頭林,投州吏家。此吏嘗爲攸之所鞭,待攸之甚厚,不以往罰爲怨,殺豚薦食。既而邨人欲取之,攸之於櫟林與文和倶自經死,邨人斬首送之都。或割其腹,心有五竅。征西主簿苟昭先以家財葬攸之。

攸之晩好讀書,手不釋巻,史、漢事多所記憶。常歎曰:「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及攻郢城,夜嘗風浪,米船沈沒。倉曹參軍崔靈鳳女先適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謂曰:「當今軍糧要急,而卿不以在意,由與城内婚姻邪。」靈鳳答曰:「樂廣有言,下官豈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歡然意解。

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隨郡人雙泰眞有幹力,召不肯來。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泰眞射殺數人,欲過家將母去,事迫不獲,單身走入蠻。追者既失之,録其母去。泰眞既失母,乃自歸,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賜錢一萬,轉補隊主,其抑情待士如此。

初,攸之賤時,與呉郡孫超之、全景文共乘一小船出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當至方伯。」攸之曰:「豈有是事。」相者曰:「不驗,便是相書誤耳。」後攸之爲郢、荊二州,超之廣州刺史,景文南豫州刺史。景文字弘達,齊永明中,卒於光祿大夫。

攸之初至郢州,有順流之志,府主簿宗儼之勸攻郢城。功曹臧寅以爲攻守勢異,非旬日所拔,若不時舉,挫鋭損威,攸之不從。既敗,諸將帥皆奔散,或呼寅倶亡。寅曰:「我委質事人,豈可幸其成而責其敗。」乃投水死。又倉曹參軍金城邊榮爲府録事所辱,攸之爲榮鞭殺録事。攸之自江陵下,以榮爲留府司馬守城。張敬兒將至,人或説之使詣敬兒降。榮曰:「受沈公厚恩,一朝緩急,便改易本心,不能也。」城敗見敬兒,敬兒問曰:「邊公何爲同人作賊,不早來。」榮曰:「沈荊州舉義兵,匡社稷,身雖可滅,要是宋世忠臣。天下尚有直言之士,不可謂之爲賊。身本不蘄生,何須見問。」敬兒曰:「死何難。」命斬之,榮歡笑而去,容無異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隨榮,至是抱持榮謂敬兒曰:「君入人國,不聞仁惠之聲,而先戮義士,三楚之人,甯蹈江、漢而死,豈肯與將軍同日以生。」敬兒曰:「求死甚易,何爲不許。」先殺邕之然後及榮,三軍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殺二義士。」比之臧洪及陳容。

廢帝之殞,攸之欲起兵,問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見則成,伏則敗。昔桂陽乙太白伏時舉兵,一戰授首,此近世明驗。今蕭公廢昏立明,正逢太白伏時,此與天合也。且太白尋出東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下。及後舉兵,珂之又曰:「今歳星守南斗,其國不可伐。」攸之不從,果敗。

攸之表檄文疎,皆其記室南陽宗儼之辭也,事敗責之,答曰:「士爲知己,豈爲君輩所識。」遂伏誅。

攸之景和中與齊髙帝同直殿省,申以歡好,帝以長女義興憲公主妻攸之第三子文和,生二女,並養之宮中,恩禮甚厚,及嫁皆得素舊,公家營遣焉。齊武帝制以攸之弟雍之孫僧昭爲義興公主後。

僧昭別名法朗,少事天師道士,常以甲子及甲午日,夜著黃巾衣褐醮於私室。時記人吉凶,頗有應驗。自云爲泰山録事,幽司中有所收録,必僧昭署名。中年爲山陰縣。

梁武陵王紀爲會稽太守,宴坐池亭,蛙鳴聒耳。王曰:「殊廢絲竹之聽。」僧昭咒厭十許口便息。及日晩,王又曰:「欲其復鳴。」僧昭曰:「王歡已闌,今恣汝鳴。」即便喧聒。又嘗校獵,中道而還,左右問其故,答曰:「國家有邊事,須還處分。」問何以知之,曰:「向聞南山虎嘯知耳。」俄而使至。復謂人曰:「吾昔爲幽司所使,實爲煩碎,今已自解。」乃開匣出黃紙書,上有一大字,字不可識。曰:「教分判如此。」

及太淸初,謂親知曰:「明年海内喪亂,生靈十不一存。」乃苦求東歸。既不獲許,及亂,百口皆殲。僧昭位廷尉卿,太淸三年卒。

宗愨字元幹,南陽涅陽人也。叔父少文髙尚不仕,愨年少,問其所志,愨答曰:「願乘長風破萬里浪。」少文曰:「汝若不富貴,必破我門戸。」兄泌娶妻,始入門夜被劫,愨年十四,挺身與劫相拒,十餘人皆披散,不得入室。時天下無事,士人並以文義爲業,少文既髙尚,諸子群從皆愛好墳典,而愨任氣好武,故不爲鄕曲所知。

江夏王義恭爲征北將軍、南兗州刺史,愨隨鎭廣陵。時從兄綺爲征北府主簿,與愨同住,綺妾與給吏牛泰私通,綺入直,而泰潛來就綺妾。愨知之,入殺牛泰然後白綺。義恭壯其意,不罪也。後以補國上軍將軍。

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愨自奮願行,義恭舉愨有膽勇,乃除振武將軍,爲安西參軍蕭景憲軍副。隨交州刺史檀和之圍區粟城。林邑遣將范毗沙達來救區粟,和之遣偏軍拒之,爲賊所敗。又遣愨,愨乃分軍爲數道,偃旗潛進討破之,仍攻拔區粟,入象浦。林邑王范陽邁傾國來逆,以具裝被象,前後無際。愨以爲外國有師子威服百獸,乃制其形與象相禦,象果驚奔,衆因此潰亂,遂克林邑。收其珍異,皆是未名之寶,其餘雜物不可稱計。愨一毫無犯,唯有被梳枕刷,此外蕭然。文帝甚嘉之。

三十年,孝武伐逆,以愨爲南中郎諮議參軍,領中兵。及事平,功次柳元景。

孝武即位,以爲左衞將軍,封洮陽侯。孝建中,累遷豫州刺史,監五州諸軍事。先是鄕人庾業家富豪侈,侯服玉食。與賓客相對,膳必方丈,而爲愨設粟飯菜葅。謂客曰:「宗軍人慣噉粗食。」愨致飽而退,初無異辭。至是業爲愨長史,帶梁郡,愨待之甚厚,不以昔事爲嫌。

大明三年,竟陵王誕據廣陵反,愨表求赴討,乘驛詣都,面受節度。上停輿慰勉,愨聳躍數十,左右顧眄,上壯之。及行,隸車騎大將軍沈慶之。初,誕誑其衆云:「宗愨助我。」及愨至,躍馬繞城呼曰:「我宗愨也。」事平,入爲左衞將軍。

五年,從獵墮馬腳折,不堪朝直,以爲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有佳牛堪進御,官買不肯賣,坐免官。明年復先職。

廢帝即位,爲甯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卒,贈征西將軍,諡曰肅侯,配食孝武廟庭。子羅雲,卒,子元寶嗣。

愨從子夬字明揚,祖少文,名列隱逸傳。父繁,西中郎諮議參軍。

夬少勤學,有局幹,仕齊爲驃騎行參軍。時竟陵王子良集學士於西邸,並見圖畫,夬亦預焉。齊郁林之爲南郡王,居西州,使夬管書記,以筆劄貞正見許,故任焉。時與魏和通,敕夬與尚書殿中郎任昉同接魏使,皆時選也。及文惠太子薨,王爲皇太孫,夬仍管書記。

太孫即位,多失德,夬頗自疎,得爲秣陵令,遷尚書都官郎。少帝見誅,舊寵多被其災,唯夬與傅昭以淸正免。齊明帝以爲郢州中從事,以父老去官。南康王爲荊州刺史,引爲別駕。

梁武帝起兵,遷西中郎諮議。時西土位望,唯夬與同郡樂藹、劉坦爲州人所推服,故領軍蕭穎胄深相委仗。武帝受禪,歴太子右衞率,五兵尚書,參掌大選。天監三年卒。子曜卿。

論曰:沈慶之以武毅之姿,屬殷憂之日,驅馳戎旅,所在見推。其戡難定功,蓋亦宋之方、召。及勤王之業克舉,台鼎之位已隆,年致懸車,宦成名立,而卒至顛覆,倚伏豈易知也。諸子才氣,並有髙風,將門有將,斯言得矣。攸之地處上流,聲稱義舉,專威擅命,年且逾十。終從諸葛之薨,代德其有數乎。宗愨氣概風雲,竟成其志;夬蹈履淸正,用升顯級,亦各志能之士也。

南史/卷36·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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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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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二十六

羊欣,字敬元,泰山南城人也。曾祖忱,晋徐州刺史。祖权,黄门郎。父不疑,桂阳太守。

欣少靖默,無競于人,美言笑,善容止。泛覽經籍,尤長隸書。父不疑為烏程令,欣年十二。時王獻之為吳興太守,甚知愛之。欣嘗夏月著新絹裙晝寢,獻之入縣見之,書裙數幅而去。欣書本工,因此彌善。

起家輔國參軍,府解還家。隆安中,朝廷漸亂,欣優遊私門,不復進仕。會稽王世子元顯每使書扇,常不奉命。元顯怒,乃以為其後軍府舍人。此職本用寒人,欣意貌恬然,不以高卑見色,論者稱焉。嘗詣領軍謝混,混拂席改服然後見之。時混族子靈運在坐,退告族兄瞻曰:「望蔡見羊欣,遂改席易衣。」欣由此益知名。

桓玄輔政,以欣為平西主簿,參豫機要。欣欲自疏,時漏密事。玄覺其此意,愈更重之,以為楚台殿中郎。謂曰:「尚書政事之本,殿中禮樂所出。卿昔處股肱,方此為輕。」欣就職少日,稱病自免,屏居裏巷十餘年。

義熙中,弟徽被知于武帝,帝謂諮議參軍鄭鮮之曰:「羊徽一時美器,世論猶在兄後。」即板欣補右軍劉藩司馬。

後為新安太守,在郡四年,簡惠著稱。除臨川王義慶輔國長史,廬陵王義真車騎諮議參軍,並不就。文帝重以為新安太守。在郡十三年,樂其山水,嘗謂子弟曰:「人生仕宦至二千石,斯可矣。」及是便懷止足。轉義興太守,非其好也。頃之,稱病篤免歸。除中散大夫。

素好黃、老,常手自書章。有病不服藥,飲符水而已。兼善醫術,撰藥方數十卷。欣以不堪拜伏,辭不朝覲,自非尋省近親,不妄行詣。行必由城外,未嘗入六門。武帝、文帝並恨不識之。元嘉十九年卒。

弟徽字敬猷,時譽多欣,位河東太守,卒。

羊玄保,泰山南城人也。祖楷,晉尚書都官郎。父綏,中書侍郎。

玄保初為宋武帝鎮軍參軍,少帝景平中,累遷司徒右長史。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謂左長史庾登之、吏部尚書王准之曰:「卿二賢明美朗詣,會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當共推羊也。」頃之,入為黃門侍郎。

善弈棋,品第三。文帝亦好弈,與賭郡,玄保戲勝,以補宣城太守。先是劉式之為宣城立吏人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裏吏送州作部;能禽者賞位二階。玄保以為非宜,陳之曰:「臣伏尋亡叛之由,皆出於窮逼。今立殊制,於事為苦。又尋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則應與天下為一;若其非邪,亦不宜獨行一郡。」由此制停。

曆丹陽尹,會稽太守,太常,吳郡太守。文帝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頻授名郡。為政雖無殊績,而去後常必見思。不營財利,產業儉薄。文帝嘗曰:「人仕宦非唯須才,亦須運命。每有好官缺,我未嘗不先憶羊玄保。」元凶弑立,以為吏部尚書,領國子祭酒。及孝武入伐,朝士多南奔,劭集群僚,橫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眾並懼莫敢言。玄保容色不異,徐曰:「臣其以死奉朝。」劭為解。

孝武即位,為金紫光祿大夫,以謹敬見知。大明五年,加散騎常侍、特進。玄保自少至老,謹於祭奠,四時珍新未得祠薦者,口不妄嘗。卒,諡曰定子。

子戎少有才氣,而輕薄少行檢,語好為雙聲。江夏王義恭嘗設齋,使戎布床,須臾王出,以床狹,乃自開床。戎曰:「官家恨狹,更廣八分,」王笑曰:「卿豈唯善雙聲,乃辯士也,」文帝好與玄保棋,嘗中使至,玄保曰:「今日上何召我邪?「戎曰:「金溝清泚,銅池搖揚,既佳光景,當得劇棋。」玄保常嫌其輕脫,云:「此兒必亡我家」。位通直郎,坐與王僧達謗時政賜死。死後,孝武帝引見玄保,玄保謝曰:「臣無日磾之明,以此上負。」上美其言。戎二弟,文帝並賜名曰咸、曰粲,謂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餘風。」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其事。吳郡褚胤年七歲便入高品,及長,冠絕當時。胤父榮期與臧質同逆,胤應從誅。何尚之固請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魏犨犯令,以材獲免,父戮子宥,其例甚多。特乞與其微命,使異術不絕。」不許,時人痛惜之。

玄保兄子希字泰聞,少有才氣,為尚書左丞。時揚州刺史西陽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雖有舊科,人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為家利。自頃以來,頹弛日甚,富強者兼嶺而占,貧弱者薪蘇無托,至漁采之地亦又如茲。斯實害人之深弊,為政所宜去絕。損益舊條,更申恒制。」有司檢壬辰詔書:「占山護澤,強盜律論。贓一丈以上皆棄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嚴刻,事既難遵,理與時弛。而占山封水,漸染復滋,更相因仍,便成先業。一朝頓去,易致嗟怨。今更刊革,立制五條:凡是山澤先恒熂臑爐,養種竹木雜果為林艿,及陂湖江海魚梁鮆場,恒加功修作者,聽不追奪。官品第一第二聽占山三頃;第三第四品二頃五十畝;第五第六品二頃;第七第八品一頃五十畝;第九品及百姓一頃:皆依定格,條上貲簿。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先占闕少,依限占足。若非前條舊業,一不得禁。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並計贓依常盜律論。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從之。

時益州刺史劉瑀先為右衛將軍,與府司馬何季穆共事不平,季穆為尚書令建平王宏所親待,屢毀瑀於宏。會瑀出為益州,奪士人妻為妾,宏使希舉察之,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齒,有門生謝元伯往來希間,瑀密令訪訊被免之由,希曰:「此奏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門奉箋陳謝,云:「聞之羊希。」希坐漏泄免官。

泰始三年,為甯朔將軍、廣州刺史。四年,希以沛郡劉思道行晉康太守,領軍伐俚。思道違節失利,希遣收之。思道不受命,率所領襲州,希踰城走,思道獲而殺之。

希子崇字伯遠,尚書主客郎,丁母憂,哀毀過禮。及聞廣州亂,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頓伏江渚。門義以小船致之,父葬畢,乃不勝哀而卒。

沈演之字台真,吳興武康人也。高祖充,晉車騎將軍、吳國內史。曾祖勁,冠軍陳佑長史,戍金墉,為燕將慕容恪所陷,不屈見殺,贈東陽太守。祖赤黔,廷尉卿。父叔任,少有幹質,朱齡石伐蜀,為齡石建威府司馬。平蜀之功,亞于元帥,以功封寧新縣男。後拜益州刺史,卒。

演之年十一,尚書僕射劉柳見而知之,曰:「此童終為令器。」沈氏家世為將,而演之折節好學,讀老子百遍,以義理業尚知名。襲父別爵吉陽縣五等侯。舉秀才,為嘉興令,有能名。

元嘉中,累遷尚書吏部郎。先是劉湛、劉斌等結黨,欲排廢尚書僕射殷景仁。演之雅仗正義,與景仁素善,盡心朝廷。文帝甚嘉之。及彭城王義康出蕃,誅劉湛等,以演之為右衛將軍。景仁尋卒,乃以後軍長史范曄為左衛將軍,與演之對掌禁旅,同參機密。尋加侍中,文帝謂之曰:「侍中領衛,望實優顯,此蓋宰相便坐,卿其勉之。」

上欲伐林邑,朝臣多不同;唯廣州刺史陸徽與演之贊成上意。及林邑平,賜群臣黃金生口銅器等物,演之所得偏多。上謂曰:「廟堂之謀,卿參其力,平此遠夷,未足多建茅土。俟廓清舊都,鳴鸞東岱,不憂河山之不開也。」

二十一年,詔以演之為中領軍。太子詹事范曄懷逆謀,演之覺其有異,言之文帝,曄尋伏誅。歷位吏部尚書,領太子右衛率。素有心氣,寢病歷年。上使臥疾理事。性好舉才,申濟屈滯,而謙約自持,上賜女伎,不受。暴卒。文帝痛惜,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貞。

子睦,位黃門侍郎,與弟西陽王文學勃忿鬩,坐徙始興郡。勃輕薄好利,位太子右衛率,加給事中,坐贓賄徙梁州。後還,結事阮佃夫、王道隆等,位司徒左長史,為後廢帝所誅。

演之兄子坦之,仕齊位都官郎。坦之子顗。

顗字處默,幼清靜有至行,慕黃叔度、徐孺子之為人,讀書不為章句,著述不尚浮華。常獨處一室,人罕見其面。從叔勃貴顯,每還吳興,賓客填咽,顗不至其門。勃就之,顗送迎不越閫。勃歎曰:「吾乃今知貴不如賤也。」

顗內行甚修,事母兄孝友。兄昂一名顒,亦退素,以家貧仕為始安令。兄弟不能分離,相隨之任。

齊永明年中,徵拜著作郎、太子舍人、通直郎,並不起。文惠太子嘗擬古詩云:「磊磊落落玉山崩。」顗聞之曰:「此讖言也。」既而太子薨,至秋,武帝崩,郁林、海陵相次黜辱。顗素不事家產,及昂卒,逢齊末兵荒,與家人並日而食。或有饋其粱肉者,閉門不受,唯采蓴荇根供食,以樵采自資,怡怡然恒不改其樂。

梁天監四年,大舉北侵,南陽樂藏為武康令,以顗從役到建鄴,揚州別駕陸任以書與吳興太守柳惲,責之不能甄善別賢。惲大慚,即表停之。卒家,所著文章數十篇。

憲字彥璋,演之從祖弟子也。祖說道,巴西、梓潼二郡太守。父璞之,北中郎行參軍。

憲少有幹局,為駕部郎。宋明帝與憲棋,謂曰:「卿廣州刺史材也。」補烏程令,甚著政績,太守褚彥回歎美,以為方圓可施。少府管掌煩冗,材幹者並更其職,憲以吏能,累遷少府卿。武陵王曄為會稽,以憲為左軍司馬。齊高帝以山陰戶眾,欲分為兩縣。武帝啟曰:「縣豈不可禦,但用不得人耳。」乃以憲帶山陰令,政聲大著。孔珪請假東歸,謂人曰:「沈令料事特有天才。」

後為晉安王后軍長史、廣陵太守。西陽王子明代為南兗州,憲仍留為冠軍長史,太守如故。永明八年,子明典簽劉道濟贓私百萬,為有司所奏,賜死。憲坐不糾,免官。後除散騎常侍,未拜,卒。當時稱為良吏。

憲同郡丘仲起先是為晉平郡,清廉自立。褚彥回歎曰:「目見可欲,心能不亂,此楊公所以遺子孫也。」仲起字子震,位至廷尉,卒。

憲孫浚字叔源,少涉學有才幹,仕梁曆山陰、吳、建康三縣,並有能名。

太清二年,累遷御史中丞。時台城為侯景所圍,外援並至,景表請和,求解圍還江北。詔許之。遣右衛將軍柳津對景盟歃。景知城內疾疫,稍無守備,因緩去期。城內知其背盟,復舉烽鼓噪。後數日,景復進表請和,簡文使浚往景所。景曰:「即日向熱,非復行時,政欲立效求停,君可見為申聞。」浚曰:「大將軍此意,意在得城。下風所聞,久已乏食,城內雖困,尚有兵糧。朝廷恐和好乖貳,已密敕外軍:若台城傾覆,勿以二宮為念,當以死雪恥。若不能決戰,當深壁自守。大將軍十萬之眾,將欲何資?」景橫刀於膝,瞋目叱之。浚乃正色責景曰:「河南王人臣,而舉兵向闕。今朝廷已赦王罪結盟,口血未乾,而復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子使也,奉命而行,何用見脅。」徑去不顧。景歎曰:「是真司直也。」然密銜之。又勸張嵊立義,後得殺之。

江夷字茂遠,濟陽考城人也。祖霦,晉護軍將軍。父敳,驃騎諮議參軍。

夷少自藻厲,為後進之美。宋武帝板為鎮軍行參軍,豫討桓玄功,封南郡州陵縣五等侯。累遷大司馬,武帝命大司馬府、琅邪國事,一以委焉。

武帝受命,歷位吏部尚書,吳郡太守。營陽王于吳縣見害,夷臨哭盡禮。以兄疾去官,後為右僕射。夷美風儀,善舉止,歷任以和簡著稱。出為湘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未之職,卒。遺令薄斂,蔬奠務存儉約。子湛。

湛字徽深,居喪以孝聞。愛文義,善彈棋鼓琴,兼明算術。為彭城王義康司徒主簿、之盛,人競求自昵,唯湛自疏,固求外出,乃以為武陵內史。隨王誕為北中郎將、南徐州刺史,以湛為長史、南東海太守,委以政事。

元嘉二十五年,徵為侍中,任以機密。遷左衛將軍。時改選學職,以太尉江夏王義恭領國子祭酒,湛領博士。

轉吏部尚書。家甚貧,不營財利,餉饋盈門,一無所受。無兼衣餘食,嘗為上所召,遇澣衣,稱疾經日,衣成然後起。牛餓,御人求草,湛良久曰:「可與飲。」在選職頗有刻核之譏,而公平無私,不受請謁,論者以此稱焉。

初,上大舉北侵,舉朝謂為不可,唯湛贊成之。及魏太武至瓜步,以湛兼領軍,軍事處分,一以委焉。魏遣使求昏,上召太子劭以下集議。眾並謂宜許,湛謂許之無益。劭怒謂湛曰:「今三王在阨,詎宜苟執異議。」聲色甚厲。坐散俱出,劭使班劍及左右推排之,殆於傾倒。劭後宴集,未嘗命湛,上乃為劭長子偉之娉湛第三女,欲以和之。上將廢劭,使湛具詔草。劭之入弑,湛直上省,聞叫乃匿傍小屋。劭遣求之,舍吏紿云:「不在此」。兵即殺舍吏,乃得見湛。湛據窗受害,意色不橈。五子恁、恕、憼、愻、法壽皆見殺。初,湛家數見怪異,未敗少日,所眠床忽有數斗血。孝武即位,追贈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忠簡公。恁位著作佐郎。恁子斅。

斅字叔文,母宋文帝女淮陽長公主。幼以戚屬召見,孝武謂謝莊曰:「此小兒方當為名器。」少有美譽,尚孝武女臨汝公主,拜駙馬都尉,為丹陽丞。時袁粲為尹,見斅歎曰:「風流不墜,政在江郎。」數與宴賞,留連日夜。

遷中書郎。斅庶祖母王氏老疾,斅視膳嘗藥,七十餘日不解衣。及累居內官,每以侍養陳請,朝廷優其朝直。初,湛娶褚秀之女,大義不終。褚彥回為衛軍,重斅為人,先通意,引為長史。隨府轉司空長史,領臨淮太守。轉齊高帝太尉從事中郎。齊台建,為吏部郎。高帝即位,斅以祖母久疾,啟求自解。初,宋明帝敕斅出繼其叔愻為從祖淳後,於是僕射王儉啟:「禮無後小宗之文,近代緣情,皆由父祖之命,未有既孤之後,出繼宗族也。雖復臣子一揆,而義非天屬。江忠簡胤嗣所寄,唯斅一人,傍無期屬,斅宜還本。若不欲江愻絕後,可以斅小兒繼愻為孫。」尚書參議,謂「間世立後,禮無其文。荀顗無子立孫,墜禮之始。何琦又立此論,義無所據」。於是斅還本家,詔使自量立後者。

出為豫章內史,還除太子中庶子,未拜,門客通贓利,武帝遣信檢覆,斅藏此客而躬自引咎。上甚有怪色,王儉從容啟上曰:「江斅若能臨郡,此便是具美耳。」上意乃釋。

永明中,為竟陵王司馬。斅好文辭,圍棋第五品,為朝貴中最。遷侍中,曆五兵尚書,東海、吳二郡太守,復為侍中,轉都官尚書,領驍騎將軍。王晏啟武帝曰:「江斅今重登禮閣,兼掌六軍,慈渥所覃,實有優忝;但語其事任,殆同閑輩。天旨既欲升其名位,愚謂以侍中領驍騎,望實清顯,有殊納言。」上曰:「斅常啟吾,為其鼻中惡。今既以何胤、王瑩還門下,故有此回換耳。」

先是中書舍人紀僧真幸于武帝,稍曆軍校,容表有士風。謂帝曰:「臣小人,出自本縣武吏,邀逢聖時,階榮至此。為兒昏,得荀昭光女,即時無復所須,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帝曰:「由江斅、謝淪,我不得措此意,可自詣之。」僧真承旨詣斅,登榻坐定,斅便命左右曰:「移吾床讓客。」僧真喪氣而退,告武帝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時人重斅風格,不為權幸降意。

隆昌元年,為侍中,領國子祭酒。郁林廢,朝臣皆被召入宮。斅至雲龍門,方知廢立,托散動,醉吐車中而去。

明帝即位,改領秘書監,又改領晉安王師。卒,遺令不受賻贈。詔賻錢三萬,布百匹。子蒨啟遵斅命不受,詔嘉美之,從其所請。贈散騎常侍、太常卿,諡曰敬子。子蒨。

蒨字彥標,幼聰警,讀書過口便誦。選為國子生,舉高第,起家秘書郎,累遷廬陵王主簿。居父憂以孝聞,廬於墓側,明帝敕遣齋仗二十人防之墓所。服闋,累遷建安內史。梁武帝起兵,遣甯朔將軍劉諓之為郡,蒨拒之。及建鄴平,蒨坐禁錮,俄被原。

曆太尉臨川王長史、尚書吏部郎,領右軍。方雅有風格,僕射徐勉權重,唯蒨及王規與抗禮,不為之屈。勉因蒨門客翟景為子繇求昏於蒨女,不答。景再言之,乃杖景四十,由此與勉忤。勉又為子求蒨弟葺及王泰女,二人並拒之。葺為吏部郎,坐杖曹中幹免官,泰以疾假出宅,乃遷散騎常侍,皆勉意也。初,天監六年,詔以侍中常侍並侍帷幄,分門下二局入集書,其官品視侍中,而非華胄所悅,故勉斥泰為之。

蒨尋遷司徒左長史。初王泰出閣,武帝謂勉云:「江蒨資歷,應居選部。」勉曰:「蒨有眼患,又不悉人物。」乃止。遷光祿大夫。卒,諡肅。

蒨好學,尤悉朝儀故事,撰江左遺典三十卷,未就,卒。文集十五卷。

蒨弟曇字彥德,少學涉有器度,位侍中太子詹事,承聖初卒。曇弟祿。

祿字彥遐,幼篤學有文章,工書善琴。形貌短小,神明俊發。位太子洗馬、湘東王錄事參軍,以氣陵府王,王深憾焉。廬陵威王續代為荊州,留為驃騎諮議參軍。獻書告別,王答書乃致恨。

祿先為武寧郡,頗有資產,積錢於壁,壁為之倒,迮銅物皆鳴。人戲之曰:「所謂『銅山西傾,洛鍾東應』者也。」湘東王恨之既深,以其名祿,改字曰榮財,以志其忿。後為作唐侯相,卒。撰列仙傳十卷行於世,及井絜皋木人賦、敗船詠,並以自喻。

子徽亦有文采,而清狂不慧,常以父為戲。蒨子紑。

紑字含絜,幼有孝性,年十三,父蒨患眼,紑侍疾將期月,衣不解帶。夜夢一僧云:「患眼者飲慧眼水必差。」及覺說之,莫能解者。紑第三叔祿與草堂寺智者法師善,往訪之。智者曰:「無量壽經雲,慧眼見真,能度彼岸。」蒨乃因智者啟舍同夏縣界牛屯裏舍為寺,乞賜嘉名。敕答云:「純臣孝子往往感應,晉時顏含遂見冥中送藥,又近見智者以卿第二息夢雲'飲慧眼水'。慧眼則五眼之一號,可以慧眼為名。」及就創造,泄故井,井水清洌,異於恒泉。依夢取水洗眼及煮藥,稍覺有瘳,因此遂差。時人謂之孝感。

南康王為徐州,召為迎主簿。紑性沈靜,好莊、老玄言,尤善佛義,不樂進仕。及父卒,紑廬於墓,終日號慟不絕聲,月餘乃卒。子總。

總字總持,七歲而孤,依於外氏。幼聰敏,有至性。元舅吳平侯蕭勱名重當世,特所鍾愛,謂曰:「爾神采英拔,後之知名,當出吾右。」

及長,篤學有文辭。仕梁為尚書殿中郎。武帝撰正言始畢,制述懷詩,總預同此作。帝覽總詩,深見嗟賞。轉侍郎。尚書僕射范陽張纘、度支尚書琅邪王筠、都官尚書南陽劉之遴並高才碩學,總時年少有名,纘等雅相推重,為忘年友會。之遴嘗酬總詩,深相欽挹。

累遷太子中舍人。侯景寇建鄴,詔以總權兼太常卿,守小廟。台城陷,避難會稽郡,憩於龍華寺,乃制修心賦。總第九舅蕭勃先據廣州,又自會稽往依焉。及元帝平侯景,徵為始興內史。會魏克江陵,不行,自此流寓嶺南積歲。

陳天嘉四年,以中書侍郎征還。累遷左戶尚書,轉太子詹事。總性寬和溫裕,尤工五言七言,溺於浮靡。及為宮端,與太子為長夜之飲,養良娣陳氏為女,太子亟微行遊總家,宣帝怒免之。後又曆侍中、左戶尚書。

後主即位,曆吏部,尚書僕射,尚書令,加扶。既當權任宰,不持政務,但日與後主遊宴後庭,多為豔詩,好事者相傳諷翫,於今不絕。唯與陳暄、孔范、王瑳等十餘人,當時謂之狎客。由是國政日頹,綱紀不立,有言之者,輒以罪斥之,君臣昏亂,以至於滅。

禎明三年,陳亡入隋,拜上開府。開皇十四年,卒于江都,年七十六。其為自序云:「太建之時,權移群小,諂嫉作威,屢被摧黜,奈何命也。」識者譏其言跡之乖。有文集三十卷。長子溢,頗有文辭,性傲誕驕物,雖近屬故友,不免詆欺。

曆中書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入隋,為秦王文學,卒。

江智深,夷之弟子也。父僧安,宋太子中庶子。夷有盛名,夷子湛又有清譽,父子並貴達。智深父少無名問,湛禮敬甚簡,智深常以為恨,自非節歲不入湛門。及為隨王誕後軍參軍,在襄陽,誕待之甚厚。時諮議參軍謝莊、主簿沈懷文與智深友善,懷文每稱曰:「人所應有盡有、所應無盡無者,其江智深乎。」

元嘉末,除尚書庫部郎。時高流官序不為台郎,智深門孤援寡,獨有此選,意甚不悅,固辭不拜。後為竟陵王誕司空主簿、記室參軍,領南濮陽太守,遷從事中郎。誕將為逆,智深悟其機,請假先反。誕事發,即除中書侍郎。

智深愛好文雅,辭采清贍,孝武深相知待,恩禮冠朝。上宴私甚數,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深常為其首。同侶未及前,輒獨蒙引進,每以越眾為慚,未嘗有喜色。每從遊幸,與群僚相隨,見傳詔馳來,知當呼己,聳動愧恧,形於容貌,論者以此多之。

遷驍騎將軍、尚書吏部郎。上每酣宴,輒詆群臣,並使自相嘲訐,以為歡笑。智深素方退,漸不會旨。上嘗使以王僧朗戲其子景文,智深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戲。」上怒曰:「江僧安癡人,癡人自相惜。」智深伏席流涕,由此恩寵大衰。

出為新安王子鸞北中郎長史、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初,上寵姬宣貴妃殷氏卒,使群臣議諡,智深上議曰:「懷」。上以不盡嘉號,甚銜之。後車駕幸南山,乘馬至殷氏墓,群臣皆騎從,上以馬鞭指墓石柱謂智深曰:「此柱上不容有'懷'字「,智深益惶懼,以憂卒。

子筠,太子洗馬,早卒。後廢帝皇后,筠之女也。廢帝即位,以後父追贈金紫光祿大夫,筠妻王平望鄉君。

智深兄子概早孤,智深養之如子。概曆黃門吏部郎,侍中,武陵王贊北中郎長史。

江秉之字玄叔,濟陽考城人也。祖逌,晉太常。父纂,給事中。

秉之少孤,弟妹七人並幼,撫育姻娶,盡其心力。宋少帝時,為永世、烏程令,以善政著名東土。徵為建康令,為政嚴察,部下肅然。後為山陰令,人戶三萬,政事繁擾,訟訴殷積,階庭常數百人。秉之禦繁以簡,常得無事。宋世唯顧覬之亦以省務著績,其餘雖復刑政修理,而未能簡事。以在縣有能,出補新安太守。元嘉十二年,轉在臨海,並以簡約見稱,卒於官所。得秩悉散之親故,妻子常饑寒。人有勸其營田,秉之正色答曰:「食祿之家,豈可與農人競利。」在郡作書案一枚,去官留以付庫。

秉之宗人邃之字玄遠,頗有文義,撰文釋傳於世,位司徒記室參軍。

秉之子徽,尚書都官郎,吳令。元凶殺徐湛之,徽以黨與見誅。子謐。

謐字令和,父徽遇禍,謐系尚方。宋孝武平建鄴,乃得出為於湖令,強濟稱職。宋明帝為兗州,謐傾身奉事,為帝所待。即位,以為驃騎參軍。弟蒙貌醜,帝常召見狎侮之。

謐再遷右丞,兼比部朗。泰始四年,江夏王義恭第十五女卒,年十九,未笄,禮官議從成人服,諸王服大功。左丞孫敻重奏:「禮記『女子十五而笄』,鄭玄云:『應年許嫁者也。其未許嫁者,則二十而笄。』射慈云:『十九猶為殤。』禮官違越經典,於理無據。」太常以下結免贖論,謐坐杖督五十,奪勞百日。謐又奏敻先不研辯,混同謬議,准以事例,亦宜及咎。敻又結免贖論,詔可。

出為建平王景素冠軍長史、長沙內史,行湘州事。政教苛刻,僧遵道又與謐情款,隨謐蒞郡,犯小事,餓系郡獄。僧遵道裂三衣食之盡而死,為有司奏,征還。明帝崩,遇赦免。

齊高帝領南兗州,謐為鎮軍長史、廣陵太守。入為遊擊將軍。性流俗,善趨時利。元徽末,朝野咸屬意建平王景素,謐深自委結。景素事敗,僅得免禍。蒼梧王廢後,物情尚懷疑貳,謐獨竭誠歸事齊高帝。升明元年,為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沈攸之事起,議加高帝黃鉞,謐所建也。事甯,遷吏部郎。齊建元元年,位侍中。既而驃騎豫章王嶷領湘州,以謐為長史,封永新縣伯。三年,為左戶尚書。諸皇子出合,用文武主帥,悉以委謐。尋敕選曰:「江謐寒士,誠當不得競等華儕,然甚有才幹,可遷掌吏部。」

謐才長刀筆,所在幹職。高帝崩,謐稱疾不入,眾頗疑其怨不預顧命。武帝即位,謐又不遷官,以此怨望。時武帝不豫,謐詣豫章王嶷,請閑曰:「至尊非起疾,東宮又非才,公今欲何計?」武帝知之,出謐為鎮北長史、南東海太守。未發,憂甚,乃以奕棋占卦云:「有客南來,金碗玉杯。」上使御史中丞沈沖奏謐前後罪惡,請收送廷尉。詔賜死,果以金罌盛藥鴆之。

子介,建武中為吳令,政亦深苛。人間榜死人髑髏為謐首,介棄官而去。

論曰:敬元夷簡歸譽,玄保弘懿見推,其取重於世,豈虛名也。然玄保時隆帝念,雖命稟于玄天,跡其恩寵,蓋亦「猶賢」之助。沈氏世傳武節,而演之以業尚見知,綢繆帷幄,遂參機務。處默保閑篤素,叔源節見臨危,懿德高風,所謂世有人矣。茂遠自晉及陳,雅道相系,弈世載德,斯之謂焉。而總溺於寵狎,反以文雅為敗,然則士之成名,所貴彬彬而已。玄叔清介著美,足以追蹤古烈。令和窺覘成性,終取躓于險塗,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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