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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上三国志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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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三國志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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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国志註表

臣松之言:臣聞智周則萬理自賔,鑒遠則物無遺照。雖盡性窮微,深不可識,至於緒餘所寄,則必接乎麤跡。是以體備之量,猶曰好察邇言;畜德之厚,在於多識往行。伏惟陛下道該淵極,神超妙物,暉光日新,郁哉彌盛。雖一貫墳典,怡心玄賾,猶復降懷近代,博觀興廢。將以總括前蹤,貽誨來世。

臣前被詔,使采三國異同以注陳壽「國志」。壽書銓敘可觀,事多審正。誠遊覽之苑囿,近世之嘉史。然失在於略,時有所脫漏。臣奉旨尋詳,務在周悉。上搜舊聞,傍摭遺逸。按三國雖歷年不遠,而事關漢、晉。首尾所涉,出入百載。注記紛錯,每多舛互。其壽所不載,事宜存錄者,則罔不畢取以補其闕。或同說一事而辭有乖雜,或出事本異,疑不能判,並皆抄內以備異聞。若乃紕繆顯然,言不附理,則隨違矯正以懲其妄。其時事當否及壽之小失,頗以愚意有所論辯。自就譔集,已垂期月。寫校始訖,謹封上呈。

竊惟繢事以眾色成文,蜜蠭以兼采爲味,故能使絢素有章,甘踰本質。臣寔頑乏,顧慚二物。雖自罄勵,分絕藻繢,既謝淮南食時之敏,又微狂簡斐然之作。淹留無成,祇穢翰墨,不足以上酬聖旨,少塞愆責。愧懼之深,若墜淵谷。謹拜表以聞,隨用流汗。臣松之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謹言。元嘉六年七月二十四日,中書侍郎西鄉侯臣裴松之上。

三國志/吳志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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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三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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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门下牒

吴志牒

奉敕:书契以来,简编咸备,每详观于淑慝,实昭示于劝惩。矧三国肇分,一时所纪,史笔颇章于遗直,策书用著于不刊。谅载籍之前言,助人文之至化,年祀寖远,讹谬居多。爰命学徒,俾其校正,宜从模印,式广颁行。牒至,准敕,故牒。

咸平六年十月二十九日牒。

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工部侍郎参知政事

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咸平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奉敕校定雕印

校勘官宣德郎守秘书省著作佐郎充秘阁校理臣戚纶

校勘官宣德郎守太常丞直集贤院骑都尉臣宋皋

校勘官朝散大夫行尚书驾部员外郎崇文院检讨直秘阁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臣杜镐

校勘官朝奉大夫尚书都官郎中直史馆赐紫金鱼袋臣刘蒙叟

校勘官银青光禄大夫行太仆少卿直秘阁上柱国彭城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臣钱维演

校勘官银青光禄大夫行光禄少卿直秘阁上柱国臣黄夷简

详校官宣德郎守秘书省著作佐郎充秘阁校理臣戚纶

详校官朝奉郎守秘书丞直史馆骑都尉臣刘锴

详校官中散大夫行尚书省虞部员外郎充史馆检讨上柱国臣董元亨

详校官朝散大夫行尚书驾部员外郎崇文院检讨直秘阁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臣杜镐

内侍高班内品朝奉郎守内侍省内谒者监秘阁图书三馆书籍兼干当国子监兵部官告院事武骑尉臣刘崇超

都大主管催促宫院使同干当皇城司提举内东崇政殿万安宫等门提点鼓司登闻院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使持节胜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彭城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臣刘承珪

宣德郎守起居舍人知制诰判史馆事上骑都尉赐紫金鱼袋李宗谔

翰林侍读学士朝奉大夫守尚书户部侍郎兼秘书监权主判吏部流内铨柱国谯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贰佰户赐紫金鱼袋臣夏侯嶠

三國志/卷65·吳書·王樓賀韋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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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三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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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蕃 樓玄 賀邵 韋曜 華核

王蕃字永元,廬江人也。博覽多聞,兼通術藝。始為尚書郎,去官。孫休即位,與賀邵、薛瑩、虞汜俱為散騎中常侍,皆加駙馬都尉。時論清之。遣使至蜀,蜀人稱焉,還為夏口監軍。

孫皓初。復入為常侍,與萬彧同官。彧與皓有舊,俗士挾侵,謂蕃自輕。又中書丞陳聲,皓之嬖臣,數譖毀蕃。蕃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時或迕意,積以見責。

甘露二年,丁忠使晉還,皓大會群臣,蕃沉醉頓伏。皓疑而不悅,舉蕃出外。頃之請還,酒亦不解。蕃性有威嚴,行止自若,皓大怒,呵左右於殿下斬之。衛將軍滕牧、征西將軍留平請,不能得。

丞相陸凱上疏曰:「常侍王蕃黃中通理,知天知物,處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鎮,大吳之龍逢也。昔事景皇,納言左右,景皇欽嘉,歎為異倫。而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棄,邦內傷心,有識悲悼。」其痛蕃如此。蕃死時年三十九,皓徙蕃家屬廣州。二弟著、延皆作佳器,郭馬起事,不為馬用,見害。

樓玄字承先,沛郡蘄人也。孫休時為監農御史。孫皓即位,與王蕃、郭逴、萬彧俱為散騎中常侍,出為會稽太守,入為大司農。舊禁中主者自用親近人作之,彧陳親密近職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應其選,遂用玄為宮下鎮禁中候,主殿中事,玄從九卿持刀侍衛,正身率眾,奉法而行,應對切直,數迕皓意,漸見責怒。後人誣白玄與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遂被詔詰責,送付廣州。

東觀令華核上疏曰:

臣竊以治國之體,其猶治家。主田野者,皆宜良信。又宜得一人總其條目,為作維綱,眾事乃理。「論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正南面而己。』言所任得其人,放優遊而自逸也。今海內未定,天下多事,事無大小,皆當關聞,動經御坐,勞損聖慮。陛下既垂意博古,綜極藝文,加勤心好道,隨節致氣,宜得閑靜以展神思,呼翕清淳,與天同極。臣夙夜思惟,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無勝於樓玄。玄清忠奉公,冠冕當世,眾服其操,無與爭先。失清者則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終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責其後效。使為官擇人,隨才授任,則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臣竊以治國之體,其猶治家。主田野者,皆宜良信。又宜得一人總其條目,為作維綱,眾事乃理。「論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正南面而己。』言所任得其人,放優遊而自逸也。今海內未定,天下多事,事無大小,皆當關聞,動經御坐,勞損聖慮。陛下既垂意博古,綜極藝文,加勤心好道,隨節致氣,宜得閑靜以展神思,呼翕清淳,與天同極。臣夙夜思惟,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無勝於樓玄。玄清忠奉公,冠冕當世,眾服其操,無與爭先。失清者則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而履之,如玄之性,終始可保,乞陛下赦玄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責其後效。使為官擇人,隨才授任,則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皓話玄名聲,復徙玄及子據,付交阯將張奕,使以戰自效,陰別敕奕令殺之。據到交阯,病死。玄一身隨亦討賊,持刀步涉,見亦輒拜,亦未忍殺。會亦暴卒,玄殯斂亦,於器中見敕書,還便自殺。

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也,孫休即位,從中郎為散騎中常侍,出為吳郡太守。孫皓時,入為左典軍,遷中書令,領太子太傅。

皓兇暴驕矜,政事日弊。邵上疏諫曰:

古之聖王,所以潛處重闈之內而知萬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極之際者,任賢之功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統承皇業,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賢表善,以康庶政。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上下空任,文武曠位,外無山嶽之鎮,內無拾遺之臣。佞諛之徒拊冀天飛,干弄朝威,盜竊榮利,而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時趣。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重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聞。

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是以古之人君,捐讓以進賢,虛己以求過,譬天位於乘犇,以虎尾為警戒。至於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臣,眩耀毀譽之實,沉淪近習之言。昔高宗思佐,夢寐得賢,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遺。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輔弼,以醉酒之間加之大戮。近鴻臚葛奚,先帝舊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後,禮所不諱,陛下猥發雷霆,謂之輕慢,飲之醇酒,中毒隕命。自是之後,海內悼心,朝臣失圖,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趨走小人,僕隸之下,身無錙銖之行,能無鷹犬之用,而陛下愛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寵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國議,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人,必進奸利,定間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結置山陵,芟夷林莽,殫其九野之獸,聚於重圍之內,上無益時之分,下有損耗之費。而兵士疲於運送,人力竭於驅逐,老弱饑凍,大小怨歎。臣竊觀天變,自比年以來陰陽錯謬,四時逆節,日食地震;中夏隕霜,參之典籍,皆陰氣陵陽,小人弄勢之所致也。臣嘗覽書傳,驗諸行事,災祥之應,所為寒慄。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異,宋景崇德以退熒惑之變。願陛下上懼皇天譴告之誚,下追二君攘災之道,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寤今日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敘俊乂,放退佞邪,抑奪奸勢。如是之輩,一匆復用,廣延淹滯,容受直辭,祗承乾指,敬奉先業,則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陛下昔韜神光,潛德東夏,以聖哲茂姿,龍飛應天,四海延頸,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於旦夕也。自登位以來,法禁轉苛,賦調益繁。中宮內豎,分佈州郡,橫興事役,競造奸利。百姓罹杼軸之困,黎民罷無已之求,老幼饑寒,家戶萊色,而所在長吏,迫畏罪負,嚴法峻刑,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又江邊戍兵,遠當以拓土廣境,近當以守界備難,宜特優育,以待有事,而征發賦調,煙至雲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當鋒鏑之難,入抱無聊之戚。是以父子相棄,叛者成行。願陛下寬賦除煩,振恤窮乏,省諸不急,蕩禁約法,則海內樂業,大化普洽。夫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畜,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使庫廩空於無用,士民饑於糟糠。

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敵之不來,忽四海之困窮,而輕虜之不為難,誠非長策廟勝之要也。昔大皇帝勤身苦體,創基南夏,割據江山,拓士萬里,雖承天贊,實由人力也。餘慶遺祚,至於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愛民養士,保全先軌,何可忽顯祖之功勤,輕難得之大業。忘天下之不振,替興衰之巨變哉?臣聞否泰無常,吉兇由人,長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號,據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傾覆。近劉氏據三關之險,守重山之固,可謂金城石室,萬世之業,任授失賢,一朝喪沒,君臣系頸,共為羈僕。此當世之明鑒,目前之炯戒也。願陛下遠考前事,近覽世變,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而聖祖之祚隆矣。

古之聖王,所以潛處重闈之內而知萬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極之際者,任賢之功也。陛下以至德淑姿,統承皇業,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賢表善,以康庶政。自頃年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上下空任,文武曠位,外無山嶽之鎮,內無拾遺之臣。佞諛之徒拊冀天飛,干弄朝威,盜竊榮利,而忠良排墜,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時趣。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陛下處九天之上,隱百重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臣心所不安,敢不以聞。

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是以古之人君,捐讓以進賢,虛己以求過,譬天位於乘犇,以虎尾為警戒。至於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以逆諫臣,眩耀毀譽之實,沉淪近習之言。昔高宗思佐,夢寐得賢,而陛下求之如忘,忽之如遺。故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輔弼,以醉酒之間加之大戮。近鴻臚葛奚,先帝舊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後,禮所不諱,陛下猥發雷霆,謂之輕慢,飲之醇酒,中毒隕命。自是之後,海內悼心,朝臣失圖,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以保光洪緒,臣隆道化也。

又何定本趨走小人,僕隸之下,身無錙銖之行,能無鷹犬之用,而陛下愛其佞媚,假其威柄,使定恃寵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國議,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夫小人求人,必進奸利,定間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結置山陵,芟夷林莽,殫其九野之獸,聚於重圍之內,上無益時之分,下有損耗之費。而兵士疲於運送,人力竭於驅逐,老弱饑凍,大小怨歎。臣竊觀天變,自比年以來陰陽錯謬,四時逆節,日食地震;中夏隕霜,參之典籍,皆陰氣陵陽,小人弄勢之所致也。臣嘗覽書傳,驗諸行事,災祥之應,所為寒慄。昔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異,宋景崇德以退熒惑之變。願陛下上懼皇天譴告之誚,下追二君攘災之道,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寤今日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敘俊乂,放退佞邪,抑奪奸勢。如是之輩,一匆復用,廣延淹滯,容受直辭,祗承乾指,敬奉先業,則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為草芥。’陛下昔韜神光,潛德東夏,以聖哲茂姿,龍飛應天,四海延頸,八方拭目,以成康之化必隆於旦夕也。自登位以來,法禁轉苛,賦調益繁。中宮內豎,分佈州郡,橫興事役,競造奸利。百姓罹杼軸之困,黎民罷無已之求,老幼饑寒,家戶萊色,而所在長吏,迫畏罪負,嚴法峻刑,苦民求辦。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又江邊戍兵,遠當以拓土廣境,近當以守界備難,宜特優育,以待有事,而征發賦調,煙至雲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當鋒鏑之難,入抱無聊之戚。是以父子相棄,叛者成行。願陛下寬賦除煩,振恤窮乏,省諸不急,蕩禁約法,則海內樂業,大化普洽。夫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國無一年之儲。家無經月之畜,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使庫廩空於無用,士民饑於糟糠。

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敵之不來,忽四海之困窮,而輕虜之不為難,誠非長策廟勝之要也。昔大皇帝勤身苦體,創基南夏,割據江山,拓士萬里,雖承天贊,實由人力也。餘慶遺祚,至於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愛民養士,保全先軌,何可忽顯祖之功勤,輕難得之大業。忘天下之不振,替興衰之巨變哉?臣聞否泰無常,吉兇由人,長江限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昔秦建皇帝之號,據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傾覆。近劉氏據三關之險,守重山之固,可謂金城石室,萬世之業,任授失賢,一朝喪沒,君臣系頸,共為羈僕。此當世之明鑒,目前之炯戒也。願陛下遠考前事,近覽世變,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成康之治興,而聖祖之祚隆矣。

書奏,皓深恨之。邵奉公貞正,親近所憚。乃共譖邵與樓玄謗毀國事,俱被詰責。玄見送南州,邵原復職。後邵中惡風,口不能言,去職數月,皓疑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無一語,竟見殺害,家屬徙臨海。並下詔誅玄子孫,是歲天冊元年也,邵年四十九。

韋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也。少好學,能屬文,從丞相掾除西安令,還為尚書郎,遷太子中庶子。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奕。太子和以為無益,命曜論之。其辭曰:

蓋聞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設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立也,故逸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寧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歷觀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墮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求之於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士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設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務,當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兗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弈矣。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蓋聞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設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立也,故逸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寧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歷觀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墮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求之於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士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設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務,當今之先急也。

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兗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弈矣。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和廢後,為黃門侍郎。孫亮即位,諸葛恪輔政,表曜為太史令,撰「吳書」,華核、薛瑩等皆與參同,孫休踐阼,為中書郎、博士祭酒。命曜依劉向故事,校定眾書。又欲延曜侍講,而左將軍張布近習寵幸,事行多玷,憚曜侍講儒士,又性精確,懼以古今警戒休意,固爭不可。休深恨布,語在「休傳」。然曜竟止不入。

孫皓即位,封高陵亭侯,遷中書僕射,職省,為侍中,常領左國史。時所在承指數言瑞應。皓以問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篋中物耳。”又皓欲為父和作紀,曜執以和不登帝位,宜名為傳。如是者非一,漸見責怒。曜益憂懼,自陳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書,以從業別有所付,皓終不聽。時有疾病,醫藥監護,持之愈急。皓每饗宴,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皆澆灌取盡。曜素飲酒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時,常為裁減,或密賜茶荈以當酒,至於寵衰,更見逼強,輒以為罪。又於酒後使侍臣難折公卿,以嘲弄侵克發摘私短以為歡。時有衍過,或誤犯皓諱,輒見收縛,至於誅戮。曜以為外相毀傷,內長尤恨,使不濟濟,非佳事也,故但示難問經義言論而已。皓以為不承用詔命,意不忠盡,遂積前後嫌忿,收曜付獄,是歲鳳凰二年也。

曜因獄吏上辭曰:

囚荷恩見哀,無與為比,曾無芒氂有以上報,孤辱恩寵,自陷極罪。念當灰滅。長棄黃泉,愚情慺慺,竊有所懷,貪令上聞。囚昔見世間有古歷注,其所記載既多虛無,在書籍者亦復錯謬。囚尋按傳記,考合異同,採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紀」,紀自庖犧,至於秦、漢,凡為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類眾多,難得詳究。故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誤。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寫始畢,會以無狀,幽囚特命,泯沒之日,恨不上聞。謹以先死列狀,乞上言秘府,於外料取,呈內以聞。迫懼淺蔽,不合天聽,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囚荷恩見哀,無與為比,曾無芒氂有以上報,孤辱恩寵,自陷極罪。念當灰滅。長棄黃泉,愚情慺慺,竊有所懷,貪令上聞。囚昔見世間有古歷注,其所記載既多虛無,在書籍者亦復錯謬。囚尋按傳記,考合異同,採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紀」,紀自庖犧,至於秦、漢,凡為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類眾多,難得詳究。故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誤。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寫始畢,會以無狀,幽囚特命,泯沒之日,恨不上聞。謹以先死列狀,乞上言秘府,於外料取,呈內以聞。迫懼淺蔽,不合天聽,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書之垢故,又以詰曜。曜對曰:“囚撰此書,實欲表上,懼有誤謬,數數省讀,不覺點污。被問寒戰,形氣吶吃,謹追辭叩頭五百下,兩手自搏。”而華核連上疏救曜曰:

曜運值千載,特蒙哀識,以其儒學,得與史官,貂蟬內侍,承答天問,聖朝仁篤,慎終追遠,迎神之際,垂涕敕曜。曜愚惑不達。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擊史官,使聖趣不敘,至行不彰,實曜愚蔽當死之罪,然臣慺慺,見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過曜者。昔李陵為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不加疾惡,為陵遊說,漢武帝以遷有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伏見前後符瑞彰著。神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復久。

事乎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益異體,宜得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定一代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又「吳書」雖已有頭角,敘贊未述。昔班固作「漢書」,文辭典雅,後劉珍,劉毅等作「漢記」,遠不及固,敘傳尤劣。今年「吳書」當垂千載,編次諸吏,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闕不朽之書。如臣頑蔽,誠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餘數無幾,乞赦其一等之罪,為終身徒,使成書業,水足傳未,垂之百世。謹通進表,叩頭百下。

曜運值千載,特蒙哀識,以其儒學,得與史官,貂蟬內侍,承答天問,聖朝仁篤,慎終追遠,迎神之際,垂涕敕曜。曜愚惑不達。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擊史官,使聖趣不敘,至行不彰,實曜愚蔽當死之罪,然臣慺慺,見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過曜者。昔李陵為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不加疾惡,為陵遊說,漢武帝以遷有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伏見前後符瑞彰著。神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復久。

事乎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益異體,宜得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定一代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又「吳書」雖已有頭角,敘贊未述。昔班固作「漢書」,文辭典雅,後劉珍,劉毅等作「漢記」,遠不及固,敘傳尤劣。今年「吳書」當垂千載,編次諸吏,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闕不朽之書。如臣頑蔽,誠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餘數無幾,乞赦其一等之罪,為終身徒,使成書業,水足傳未,垂之百世。謹通進表,叩頭百下。

皓不許,遂誅曜,徙百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學也。

華覈字永先,吳郡武進人也。始為上虞尉、曲農都尉,以文學入為秘府郎,遷中書丞。蜀為魏所並,核詣宮門發表曰:“間聞賊眾蟻聚向西境,西境艱險,謂當無虞。定聞陸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昔衛為翟所滅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長遠,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聖仁,恩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

孫皓即位,封除陵亭候。寶鼎二年,皓更營新宮,制度弘廣,飾以珠玉,所費甚多。是時盛夏興工,農守並廢,核上疏諫曰:

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慘毒之苛政,歸劉氏之寬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之也。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歎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抱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末及然而謂之安。其後變亂,皆如其言。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囊時之事,揆今之勢。

誼曰復數年間,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大半之眾,習攻戰之餘術,乘戎刀之舊勢,欲與中國爭相吞之計,其猶楚漢勢不兩立,非徒漢之諸王淮南,濟北而已。誼之所欲痛哭,比今為緩,抱火臥薪之喻,於今而急。大皇帝覽前代之如彼,察今勢之如此,故廣開農桑之業,積不訾之儲,恤民重役,務養戰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斯運未至,早棄萬國,自是之後,強臣專政,上詭天時,下違從議,忘安存之本,邀一時之利,數興軍旅,傾竭府藏,兵勞民困,無時獲安。今之存者乃創夷之遺眾,哀苦之餘及耳。遂使軍盜空匱,倉廩不實,布帛之賜,寒暑不周,重以失業,家戶不贍。而北積穀養民,專心向東,無復他警。蜀為西藩,土地險固,加承先主統御之術,謂其守禦足以長久,不圖一朝奄至傾覆!唇亡齒寒,古人所懼。交州諸郡,國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沒,日南孤危,存亡難保,合浦以北,民皆搖動。因連避役,多有離叛,而備戍減少,威鎮轉輕,常恐呼吸復有變故。昔海虜窺窬東縣,多得離民,地習海行,狃於往年,鈔盜無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誠宜住建立之役,先備豫之計,勉墾殖之業,為饑乏之救。惟恐農時將過,東作向晚,有事之日,整嚴未辦。若捨此急,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當委版築之役,應烽燧之急,驅怨苦之眾,赴自刃之難,此乃大敵所因為資也。如但固守,曠日持久,則軍糧必乏,不待接刃,而戰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時,桑谷生庭,懼而修德,怪消殷興。熒惑守心,宋以為災,景公下從瞽史之言,而熒惑退捨,景公延年。夫修德於身而感異類,言發於口通神明。臣以愚蔽,誤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澤以感靈祗,仰慚俯愧,無所投處。退伏思惟,榮惑桑谷之異,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錙介之妖;近是門庭小神所為,驗之天地,無有他變,而征樣符瑞前後屢臻,明珠既覿,白雀繼見,萬億之祚,實靈所挺。以九域為宅,天下為家,不與編戶之民轉徙同也。又今之宮室,先帝所營。卜土立基,非為不祥。又楊市土地與宮連接,若大功畢竟,輿駕遷住,門行之神,皆當轉移,猶恐長,久未必勝舊。屢遷不少,留則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為憂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興土功,不可以會諸侯,不可以起兵動眾,舉大事必有大殃。今雖諸侯不會,諸侯之軍與會無異。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農月,時不可失。昔魯隱公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戒。今築宮為長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廢敬授之上務,臣以愚管,竊所未安。

又恐所召離民,或有不至,討之則廢役興事,不討則日月滋慢。若悉並到,大眾聚會,希無疾病。且人心安則念善,苦則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天下未定,深可憂惜之。如此宮成,死叛五千,則北軍之眾更增五萬,著到萬人,則倍益十萬,病者有死亡之損,叛者傳不善之語,此乃大敵所以歡喜也。今當角力中原,以定強弱,正於際會。彼益我損,加以勞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憂。

臣聞先王治國無三年之儲,曰國非其國,安寧之世戒備如此。況敵強大而忽農忘畜。今雖頗種殖,間者大水沉沒,其餘存者當須耘獲。而長吏怖期,上方諸郡,身涉山林,盡力伐材,廢農棄務;士民妻孥羸小,墾殖又薄;若有水旱則永無所獲。州郡見米,當待有事,冗食之眾,仰官供濟。若上下空乏,運漕不供,而北敵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復出,不能為陛下計明矣。臣聞君明者臣忠,主聖者臣直,是以悽悽,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慘毒之苛政,歸劉氏之寬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之也。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歎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抱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末及然而謂之安。其後變亂,皆如其言。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囊時之事,揆今之勢。

誼曰復數年間,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今大敵據九州之地,有大半之眾,習攻戰之餘術,乘戎刀之舊勢,欲與中國爭相吞之計,其猶楚漢勢不兩立,非徒漢之諸王淮南,濟北而已。誼之所欲痛哭,比今為緩,抱火臥薪之喻,於今而急。大皇帝覽前代之如彼,察今勢之如此,故廣開農桑之業,積不訾之儲,恤民重役,務養戰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斯運未至,早棄萬國,自是之後,強臣專政,上詭天時,下違從議,忘安存之本,邀一時之利,數興軍旅,傾竭府藏,兵勞民困,無時獲安。今之存者乃創夷之遺眾,哀苦之餘及耳。遂使軍盜空匱,倉廩不實,布帛之賜,寒暑不周,重以失業,家戶不贍。而北積穀養民,專心向東,無復他警。蜀為西藩,土地險固,加承先主統御之術,謂其守禦足以長久,不圖一朝奄至傾覆!唇亡齒寒,古人所懼。交州諸郡,國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沒,日南孤危,存亡難保,合浦以北,民皆搖動。因連避役,多有離叛,而備戍減少,威鎮轉輕,常恐呼吸復有變故。昔海虜窺窬東縣,多得離民,地習海行,狃於往年,鈔盜無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之厄會也。誠宜住建立之役,先備豫之計,勉墾殖之業,為饑乏之救。惟恐農時將過,東作向晚,有事之日,整嚴未辦。若捨此急,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當委版築之役,應烽燧之急,驅怨苦之眾,赴自刃之難,此乃大敵所因為資也。如但固守,曠日持久,則軍糧必乏,不待接刃,而戰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時,桑谷生庭,懼而修德,怪消殷興。熒惑守心,宋以為災,景公下從瞽史之言,而熒惑退捨,景公延年。夫修德於身而感異類,言發於口通神明。臣以愚蔽,誤忝近署,不能冀宣仁澤以感靈祗,仰慚俯愧,無所投處。退伏思惟,榮惑桑谷之異,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錙介之妖;近是門庭小神所為,驗之天地,無有他變,而征樣符瑞前後屢臻,明珠既覿,白雀繼見,萬億之祚,實靈所挺。以九域為宅,天下為家,不與編戶之民轉徙同也。又今之宮室,先帝所營。卜土立基,非為不祥。又楊市土地與宮連接,若大功畢竟,輿駕遷住,門行之神,皆當轉移,猶恐長,久未必勝舊。屢遷不少,留則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為憂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興土功,不可以會諸侯,不可以起兵動眾,舉大事必有大殃。今雖諸侯不會,諸侯之軍與會無異。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農月,時不可失。昔魯隱公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戒。今築宮為長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廢敬授之上務,臣以愚管,竊所未安。

又恐所召離民,或有不至,討之則廢役興事,不討則日月滋慢。若悉並到,大眾聚會,希無疾病。且人心安則念善,苦則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天下未定,深可憂惜之。如此宮成,死叛五千,則北軍之眾更增五萬,著到萬人,則倍益十萬,病者有死亡之損,叛者傳不善之語,此乃大敵所以歡喜也。今當角力中原,以定強弱,正於際會。彼益我損,加以勞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憂。

臣聞先王治國無三年之儲,曰國非其國,安寧之世戒備如此。況敵強大而忽農忘畜。今雖頗種殖,間者大水沉沒,其餘存者當須耘獲。而長吏怖期,上方諸郡,身涉山林,盡力伐材,廢農棄務;士民妻孥羸小,墾殖又薄;若有水旱則永無所獲。州郡見米,當待有事,冗食之眾,仰官供濟。若上下空乏,運漕不供,而北敵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復出,不能為陛下計明矣。臣聞君明者臣忠,主聖者臣直,是以悽悽,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書奏,皓不納。後遷東觀令,領右國吏,核上疏辭讓。皓答曰:“得表,以東觀儒林之府,當講校文藝,處定疑難,漢時皆名學碩儒乃任其職,乞更選英賢。聞之,以卿研精墳典,博覽多聞,可謂悅禮樂敦詩書者也。當飛翰騁藻,光贊時事,以越揚、班、張、蔡之疇,怪乃謙光,厚自菲薄,宜勉備所職,以邁先賢,勿復紛紛。”

時倉廩無儲,世俗滋侈,核上疏曰:

今冠虜充斥,征伐未已,居無積年之儲,出無敵之畜,此乃有國者所宣深憂也。夫財谷所生,皆出於民,趨時務農,國之上急。而都下諸官,所掌別異,各自下調,不計民力,輒與近期。長吏畏罪,晝夜催民,委捨佃事,遑赴會日,定送到都,或蘊積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時。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奪其播殖之時,而責定送其今年之稅,如有逋懸,則籍沒財物,故家戶貧困,衣食不足。宜暫息眾役,專心農桑。古人稱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一女不織,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國,惟農是務。軍興以來,已向百栽,農人廢南畝之務,女工停機杼之業。推此揆之,則蔬食而長饑,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聞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於主者三。二謂求其為己勞也,求其為己死也。三謂譏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賞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則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實,民勞役猥,主之二求已備,民之三望未報。且饑者不待美饌而後飽,寒者不俟狐貉而後溫,為味者口之奇,文繡者身之飾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鄉黼黻,轉相倣傚,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遂俗,內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谷帛之業。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物力之損。今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戶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歲一束,則十萬束矣。使四疆之內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綺繡無益之飾。且美貌者不待華采以祟好,艷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采,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若實如論,有之無益廢之無損者,何愛而不斬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務,富國之本業也,使管、晏復生,無以易此。漢之文、景,承平繼統,天下已定,四方無虞,猶以雕文之妨農事,錦繡之害女紅,開富國之利,杜饑寒之本。況今六台分乖;豺狼充路;兵不離疆;甲不解帶。而可以不廣生財之原,充府藏之積哉?

今冠虜充斥,征伐未已,居無積年之儲,出無敵之畜,此乃有國者所宣深憂也。夫財谷所生,皆出於民,趨時務農,國之上急。而都下諸官,所掌別異,各自下調,不計民力,輒與近期。長吏畏罪,晝夜催民,委捨佃事,遑赴會日,定送到都,或蘊積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時。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奪其播殖之時,而責定送其今年之稅,如有逋懸,則籍沒財物,故家戶貧困,衣食不足。宜暫息眾役,專心農桑。古人稱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一女不織,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國,惟農是務。軍興以來,已向百栽,農人廢南畝之務,女工停機杼之業。推此揆之,則蔬食而長饑,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聞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於主者三。二謂求其為己勞也,求其為己死也。三謂譏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賞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則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實,民勞役猥,主之二求已備,民之三望未報。且饑者不待美饌而後飽,寒者不俟狐貉而後溫,為味者口之奇,文繡者身之飾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作無用之器,婦人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鄉黼黻,轉相倣傚,恥獨無有。兵民之家,猶復遂俗,內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谷帛之業。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卑等級之差,下有耗財物力之損。今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戶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歲一束,則十萬束矣。使四疆之內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綺繡無益之飾。且美貌者不待華采以祟好,艷姿者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廢華采,去文繡,未必無美人也。若實如論,有之無益廢之無損者,何愛而不斬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務,富國之本業也,使管、晏復生,無以易此。漢之文、景,承平繼統,天下已定,四方無虞,猶以雕文之妨農事,錦繡之害女紅,開富國之利,杜饑寒之本。況今六台分乖;豺狼充路;兵不離疆;甲不解帶。而可以不廣生財之原,充府藏之積哉?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核為文曰:

咨核小臣,草芥凡庸。遭眷值聖,受恩特隆。越從朽壤,蟬蛻朝中。熙光紫闥;青璅是憑。毖挹清露,沐浴凱風。效無絲氂,負闕山祟。滋潤含垢,恩貸累重。穢質被榮,局命得融。欲報罔極,委之皇穹。聖恩雨注,哀棄其尤。猥命草對,潤被下愚。不敢達敕,懼速罪誅。冒承詔命,魂逝形留。

咨核小臣,草芥凡庸。遭眷值聖,受恩特隆。越從朽壤,蟬蛻朝中。熙光紫闥;青璅是憑。毖挹清露,沐浴凱風。效無絲氂,負闕山祟。滋潤含垢,恩貸累重。穢質被榮,局命得融。欲報罔極,委之皇穹。聖恩雨注,哀棄其尤。猥命草對,潤被下愚。不敢達敕,懼速罪誅。冒承詔命,魂逝形留。

核前後陳便宜,及貢薦良能,解釋罪過,書百餘上,皆有補益,文多不悉載。天冊元年以微譴免,數歲卒。曜、核所論事章疏,咸傳於世也。

評曰:薛瑩稱‘王蕃器量綽異,弘博多通。樓玄清白節操,才理條暢;賀邵厲志高潔,機理清要。韋曜篤學好古,博見群籍,有記述之才。’胡沖以為‘玄、邵、蕃一時清妙,略無優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當次之。華覈文賦之才,有過於曜,而典誥不及也。’予觀覈數獻良規,期於自盡,庶幾忠臣矣。然此數子,處無妄之世而有名位,強死其理,得免為幸耳。

三國志/卷64·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三國志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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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恪 滕胤 孫峻 孫綝 濮陽興

諸葛恪字元遜,瑾長子也。少知名。弱冠拜騎都尉,與顧譚、張休等侍太子登講論道藝,並為賓友。從中庶子轉為左輔都尉。恪父瑾面長似驢。孫權大會群臣,使人牽一驢入,長檢其面,題曰諸葛子瑜。恪跪曰:「乞請竺益兩字。」因聽與筆。恪績其下曰:「之驢」。舉座歡笑,乃以驢賜恪。他日復見,權問恪曰:「卿父與叔父孰賢?」對曰:「臣父為優。」權問其故。對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為優。」權又大噱。命恪行酒,至張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飲。曰:「此非養老之禮也。」權曰:「卿其能令張公辭屈,乃當飲之耳。」恪難昭曰:「昔師尚父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老也。今軍旅之事,將軍在後,酒食之事,將軍在先,何謂不養老也?」昭卒無辭,遂為盡爵。後蜀好,群臣並會,權謂使曰:「此諸葛恪雅使至騎乘,還告丞相,為致好馬。」恪因下謝,權曰:「馬未至面謝何也?」恪對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廄,今有恩詔,馬必至也,安敢不謝?」恪之才捷,皆此類也。權甚異之,欲試以事,令守節度。節度掌軍糧谷,文書繁猥,非其好也。

恪以丹楊山險,民多果勁,雖前發兵,徒得外縣平民而已。其餘深遠,莫能禽盡,屢自求乞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萬。眾議咸以「丹楊地勢險阻,與吳郡、會稽、新都、鄱陽四郡鄰接,周旋數千里,山谷萬重,其幽邃民人,未嘗人城邑,對長吏,皆仗兵野逸,白首於林莽。逋亡宿惡,咸共逃竄。山出銅鐵,自鑄甲兵。俗好武習戰,高尚氣力,其升山赴險,抵突叢棘。若魚之走淵,猿狖之騰木也。時觀間隙,出為寇盜,每致兵征伐,尋其窟藏。其戰則蜂至,敗則鳥竄,自前世以來,不能羈也」。皆以為難。恪父瑾聞之,亦以事終不逮,歎曰:「恪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也。」恪盛陳其必捷。權拜恪撫越將軍,領丹楊太守,授棨戟武騎三百。拜畢,命恪備威儀,作鼓吹,導引歸家,時年三十二。恪到府,乃移書四部屬城長空。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從化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內諸將,羅兵幽阻,但繕藩籬,不與交鋒,候其穀稼將熟,輒縱兵芟刈,使無遺種。舊谷既盡,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無所入,於是山民饑窮,漸出降首。恪乃復敕下曰:「山民去惡從化,皆當撫慰,徙出外縣,不得嫌疑,有所執拘。」臼陽長胡伉得降民周遺,遺舊惡民,困迫暫出,內圖叛逆,伉縛送言府。恪以伉違教,遂斬以徇,以狀表上。民聞伉坐執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於是老幼相攜而出,歲期,人數皆如本規。恪自領萬人,餘分給諸將。

權嘉其功,遣尚書僕射薛綜勞軍。綜先移恪等曰:

山越恃阻,不賓歷世,緩則首鼠,急則狼顧。皇帝赫然,命將西征,神策內授,武師外震。兵不染鍔,甲不沾汗。元惡既梟,種黨歸義,蕩滌山藪,獻戎十萬。野無遺寇,邑罔殘姦。既掃兇慝,又充軍用。藜筱稂莠,化為善草。魑魅魍魎,更成虎土。雖實國家威靈之所加,亦信無帥臨履之所致也。雖「詩」美執訊,「易」嘉折首,週之方、召,漢之衛、霍,豈足以談?功軼古人,勳超前世。主上歡然,遙用歎息。感「四牡」之遺典,思飲至之舊章。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賜,以旌茂功,以慰劬勞。

山越恃阻,不賓歷世,緩則首鼠,急則狼顧。皇帝赫然,命將西征,神策內授,武師外震。兵不染鍔,甲不沾汗。元惡既梟,種黨歸義,蕩滌山藪,獻戎十萬。野無遺寇,邑罔殘姦。既掃兇慝,又充軍用。藜筱稂莠,化為善草。魑魅魍魎,更成虎土。雖實國家威靈之所加,亦信無帥臨履之所致也。雖「詩」美執訊,「易」嘉折首,週之方、召,漢之衛、霍,豈足以談?功軼古人,勳超前世。主上歡然,遙用歎息。感「四牡」之遺典,思飲至之舊章。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稿賜,以旌茂功,以慰劬勞。

拜恪威北將軍,封都鄉侯。恪乞率眾佃廬江皖口,因輕兵襲舒,掩得其民而還。復遠遣斥候,觀相徑要,欲圖壽春,權以為不可。

赤烏中,魏司馬宣王謀欲攻恪。權方發兵應之,望氣者以為不利,於是徒恪屯於柴桑。與丞相陸遜書曰:

楊敬叔傳述清論,以為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愚以為君子不求備於一人,自孔氏門徒大數三幹,其見者七十二人。至於子張、子路、子貢等七十之徒,亞聖之德,然猶各有所短,師闢由喭,賜不受命,豈況下此而無所闕?且仲尼不以數予之不備而引以為友,不以人所短棄其所長也。加以當今取士,宜寬於往古,何者?時務從橫,而善人單少,國家職司,常苦不充。苟令性不邪惡,志在陳力,便可獎就,騁其所任。若於小小宜適,私行不足,皆宜闊略,不足縷責。且士誠不可纖論苛克,苛克則彼賢聖猶將不全,況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則難,以人望人則易,賢愚可知。自漢末以來,中國土大夫如許子將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為禍,原其本起。非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己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內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譖,紛錯交至。雖使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況已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刃,蕭、朱不終其好,本由於此而已。夫不捨小過,纖微相責,久乃至於家戶為怨,一國無復全行之士也。

楊敬叔傳述清論,以為方今人物凋盡,守德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毀,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愚以為君子不求備於一人,自孔氏門徒大數三幹,其見者七十二人。至於子張、子路、子貢等七十之徒,亞聖之德,然猶各有所短,師闢由喭,賜不受命,豈況下此而無所闕?且仲尼不以數予之不備而引以為友,不以人所短棄其所長也。加以當今取士,宜寬於往古,何者?時務從橫,而善人單少,國家職司,常苦不充。苟令性不邪惡,志在陳力,便可獎就,騁其所任。若於小小宜適,私行不足,皆宜闊略,不足縷責。且士誠不可纖論苛克,苛克則彼賢聖猶將不全,況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則難,以人望人則易,賢愚可知。自漢末以來,中國土大夫如許子將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為禍,原其本起。非為大仇,惟坐克己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己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內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譖,紛錯交至。雖使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況已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刃,蕭、朱不終其好,本由於此而已。夫不捨小過,纖微相責,久乃至於家戶為怨,一國無復全行之士也。

恪知遜以此嫌己,故遂廣其理而贊其旨也。會遜卒,恪遷大將軍,假節,駐武昌,代遜領荊州事。

久之,權不豫,而太子少,乃徵恪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中書令孫弘領少傅。權疾困,召恪、弘及太常滕胤、將軍呂據、侍中孫峻,屬以後事。

翌日,權薨。弘素與恪不平,懼為恪所治,秘權死問,欲矯詔除恪。峻以告恪,恪請弘諮事,於坐中誅之,乃發喪制服。與弟公安督融書曰:

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棄萬國,群下大小,莫不傷悼。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隸,是以悲慟,肝心圮裂。皇太子以丁酉踐酋號,哀喜交並,不知所措。吾身受顧命,輔相幼主,竊自揆度;才非博陸而受姬公負圖之託,懼忝丞相輔漢之效;恐損先帝委付之明,是以憂慚惶惶,所慮萬端。且民惡其上,動見瞻觀,何時易哉?今以頑鈍之姿,處保傅之位,艱多智寡,任重謀淺,誰為唇齒?近漢之世,燕、蓋交遘,有上官之變,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又弟所在,與賊犬牙相錯,當於今時整頓軍具,率厲將士,警備過常,念出萬死,無顧一生,以報朝廷,無忝爾先。又諸將備守各有境界,猶恐賊虜聞諱,恣睢寇竊。邊邑諸曹,已別下約敕,所部督將,不得妄委所戍,逕來奔赴。雖懷愴但不忍之心,公義奪私,伯禽服戎,若苟違戾,非徒小故。以親正疏,古人明戒也。

今月十六日乙未,大行皇帝委棄萬國,群下大小,莫不傷悼。至吾父子兄弟,井受殊恩,非徒凡庸之隸,是以悲慟,肝心圮裂。皇太子以丁酉踐酋號,哀喜交並,不知所措。吾身受顧命,輔相幼主,竊自揆度;才非博陸而受姬公負圖之託,懼忝丞相輔漢之效;恐損先帝委付之明,是以憂慚惶惶,所慮萬端。且民惡其上,動見瞻觀,何時易哉?今以頑鈍之姿,處保傅之位,艱多智寡,任重謀淺,誰為唇齒?近漢之世,燕、蓋交遘,有上官之變,以身值此,何敢怡豫邪?又弟所在,與賊犬牙相錯,當於今時整頓軍具,率厲將士,警備過常,念出萬死,無顧一生,以報朝廷,無忝爾先。又諸將備守各有境界,猶恐賊虜聞諱,恣睢寇竊。邊邑諸曹,已別下約敕,所部督將,不得妄委所戍,逕來奔赴。雖懷愴但不忍之心,公義奪私,伯禽服戎,若苟違戾,非徒小故。以親正疏,古人明戒也。

恪更拜太傅。於是罷視聽,息校官,原逋責,除關稅,事崇恩澤,眾莫不悅。恪每出入,百姓延頸思見其狀。

初,權黃龍元年遷都建業。二年築東興堤遏湖水。後徵淮南,敗,以內船,由是廢不復修。恪以建興元年十月會眾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全端、留略守之,引軍而還。魏以吳軍入其疆土,恥於受侮,命大將胡遵、諸葛誕等率眾七萬,欲攻圍兩塢,圖壞堤遏。恪興軍四萬,晨夜赴救。遵等敕其諸軍作浮橋度,陳於堤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恪遣將軍留贊、呂據、唐諮、丁奉為前部。時天寒雪,魏諸將會飲,見贊等兵少,而解置鎧甲,不持矛戟。但兜鍪刀楯,夥身緣遏,大笑之,不即嚴兵。兵得上,便鼓譟亂斫。魏軍驚擾散走,爭渡浮橋,橋壞絕,自投於水,更相蹈藉。樂安太守桓嘉等同時並沒,死者數萬。故叛將韓綜為魏前軍督,亦斬之。獲車乘牛馬驢騾各數千,資器山積,振旅而歸。進封恪陽都侯,加荊揚州牧,督中外諸軍事,賜金一百斤,馬二百匹,繒佈各萬匹。

恪遂有輕敵之心,以十二月戰克,明年春,復欲出軍。諸大臣以為數出罷勞,同辭諫恪,恪不聽。中散大夫蔣延或以固爭,扶出。恪乃著論諭眾意曰:

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王者不務兼併天下而欲垂祚後世,古今未之有也。昔戰國之時,諸候自恃兵強地廣,互有救援,謂此足以傳世,人莫能危。恣情從懷,憚於勞苦,使秦漸得自大,遂以並之,此既然矣。近者劉景昇在荊州,有眾十萬,財谷如山。不及曹操尚微,與之力競,坐觀其強大,吞滅諸袁,北方都定之後,操率三十萬眾來向荊州,當時雖有吞智者,不能復為畫計,於是景升兒子,交臂請降,遂為囚虜。凡敵國欲相吞,即仇雠欲相除也,有仇而長之,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遠慮也。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夫差自恃強大,聞此邈然,是以誅子胥而無備越之心,至於臨敗悔之,豈有及乎?越小於吳,尚為吳禍,況其強大者邪?昔秦但得關西耳,尚以併吞六國,今賊皆得秦趙、韓、魏、燕齊九州之地,地悉戎馬之鄉,士林之藪。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穴國,不能半之。然所以能敵之,但以操時兵眾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專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眾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自本以來,務在產育,今者賊民歲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若復十數年後,其眾必倍於今,而國家勁兵之地,皆已空盡,唯有此見眾可以定事。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復十數年,略當損半,而見子弟數不足言。若賊眾一倍,而我兵損半,雖復使伊、管圖之,未可如何。今不達遠慮者,必以此言為迂。夫禍難未至而豫憂慮,此固眾人之所迂也。及於難至,然後頓顙,雖有智者,又不能圖。此乃古今所病,非獨一時。昔吳始以伍員為迂,故難至而不可救。劉景升不能慮十年之後,故無以治其子孫。今恪無具臣之才,而受大吳蕭、霍之任,智與眾同思不經遠,若不及今日為國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敵更強。欲刎頸謝責,寧有補邪?今聞眾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閒息,此不右其慮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冑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覽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近風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歿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

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王者不務兼併天下而欲垂祚後世,古今未之有也。昔戰國之時,諸候自恃兵強地廣,互有救援,謂此足以傳世,人莫能危。恣情從懷,憚於勞苦,使秦漸得自大,遂以並之,此既然矣。近者劉景昇在荊州,有眾十萬,財谷如山。不及曹操尚微,與之力競,坐觀其強大,吞滅諸袁,北方都定之後,操率三十萬眾來向荊州,當時雖有吞智者,不能復為畫計,於是景升兒子,交臂請降,遂為囚虜。凡敵國欲相吞,即仇雠欲相除也,有仇而長之,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為遠慮也。昔伍子胥曰:『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夫差自恃強大,聞此邈然,是以誅子胥而無備越之心,至於臨敗悔之,豈有及乎?越小於吳,尚為吳禍,況其強大者邪?昔秦但得關西耳,尚以併吞六國,今賊皆得秦趙、韓、魏、燕齊九州之地,地悉戎馬之鄉,士林之藪。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穴國,不能半之。然所以能敵之,但以操時兵眾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悉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加司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其子幼弱,而專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聖人急於趨時,誠謂今日。若順眾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為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自本以來,務在產育,今者賊民歲月繁滋,但以尚小,未可得用耳。若復十數年後,其眾必倍於今,而國家勁兵之地,皆已空盡,唯有此見眾可以定事。若不早用之,端坐使老,復十數年,略當損半,而見子弟數不足言。若賊眾一倍,而我兵損半,雖復使伊、管圖之,未可如何。今不達遠慮者,必以此言為迂。夫禍難未至而豫憂慮,此固眾人之所迂也。及於難至,然後頓顙,雖有智者,又不能圖。此乃古今所病,非獨一時。昔吳始以伍員為迂,故難至而不可救。劉景升不能慮十年之後,故無以治其子孫。今恪無具臣之才,而受大吳蕭、霍之任,智與眾同思不經遠,若不及今日為國斥境,俯仰年老,而仇敵更強。欲刎頸謝責,寧有補邪?今聞眾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閒息,此不右其慮其大危而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介冑生蟣蝨,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覽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近風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二三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歿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

眾皆以恪此論欲必為之辭,然莫敢復難。

丹楊太守聶友素與恪善。書諫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關之計,計未施行。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寇遠自送,將士憑賴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宜且案兵養銳,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天時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為不安。」恪題論後,為書答友曰:「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於是違眾出軍,大發州郡二十萬眾,百姓騷動,始失人心。

恪意欲曜威淮南,驅略民人。而諸將或難之曰:「今引軍深入,疆場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而功少,不如止圍新城。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大獲。」恪從其計,回軍還圍新城。攻守連月,城不拔。士卒疲勞,因暑飲水,洩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為作,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內惟失計,而恥城不下,忿形於色。將軍朱異有所是非,恪怒,立奪其兵。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恪不能用,策馬奔魏。魏知戰士罷病,乃進救兵。恪引軍而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僕坑壑,或見略獲,存記忿痛,大小呼嗟。而恪宴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圖起田於潯陽,詔召相銜,徐乃旋師。由此眾庶失望,而怨黷興矣。

秋八月軍還,陳兵導從,歸入府館。即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妄數作詔?」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恪徵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罷更選,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又改易宿衛,用其親近。復敕兵嚴,欲向責、徐。

孫峻因民之多怨,眾之所嫌,構恪欲為變,與亮謀,置酒請恪。恪將見之夜,精爽擾動,通夕不寐。明將盥漱,聞水腥臭,侍者授衣,衣服亦臭。恪怪其故,易衣易水,其臭如初,意惆悵不悅。嚴畢趨出,太銜引其衣,恪曰:「犬不欲我行乎?」還坐,頃刻乃復起,犬又銜其衣,恪令從者逐犬,遂升車。

初,恪將徵淮南,有孝子著縗衣入其閣中,從者白之,令外詰問,孝子曰:「不自覺入。」時中外守備,亦悉不見,眾皆異之。出行之後,所坐廳事屋棟中折。自新城出住東興,有白虹見其船,還拜蔣陵,白虹復繞其車。及將見,駐車宮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洩,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嘗知恪。恪答曰:「當自力入。」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密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疑有他故。」恪省書而去。未出路門,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人。」胤不知峻陰計,謂恪曰:「君自行旋未見,今上酒請君,君已至門,宜當力進。」恪躊躇而還,劍履上殿。謝亮,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峻因曰:「使君病未善平,當有常服藥酒,自可取之。」恪意乃安,別飲所齎酒。酒數行,亮還內,峻起如廁,解長衣,著短服,出曰:「有詔收諸葛恪!」恪驚起,拔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武衛之士皆趨上殿,峻云:「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乃除地更飲。

先是,童謠曰:「諸葛恪,蘆葦單衣蔑鉤落,於何相求成子閣。」成子閣者,反語石子岡也。建業面有長陵,名曰石子岡,葬者依焉。鉤落者,校飾革帶,世謂之鉤絡帶。恪果以葦席裹其身而篾束其腰,投之於此岡。恪長子綽,騎都尉,以交關魯王事,權遣付恪,令更教誨,恪鴆殺之。中子辣,長水校尉。少子建,步兵校尉。聞恪誅,車載其母而走。峻遣騎督承追斬竦於白都。建得渡江,欲北走魏,行數千里,為追兵所逮。恪外甥都鄉侯張震及常侍朱恩等,皆夷三族。

初,竦數諫恪,恪不從,常憂懼禍。及亡,臨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

臣聞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沖發,殺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會。伏念故太傅諸葛恪得承祖考風流之烈,伯叔諸父遭漢祚盡,九州鼎立,分托三方,並履忠勤,熙隆世業。爰及於恪,生長王國,陶育聖化,致名英偉,服事累紀,禍心未萌,先帝委以伊、週之任,屬以萬機之事。恪索性剛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靜幫內,興功暴師,未期三出,虛耗士民,空竭府藏,專擅國憲,廢易由意,假刑劫眾,大小屏息。侍中武衛將軍都鄉候俱受先帝囑寄之詔,見其奸虐,日月滋甚,將恐蕩搖宇宙,傾危社稷,奮其威怒,精貫昊天,計慮先於神明,智勇百於荊、聶,躬持白刃,梟恪殿堂,勳超朱,功越東牟。國之元害,一朝大除,馳首徇示,六軍喜踴,日月增光,風塵不動,斯實宗廟之神靈,天人之同驗也。今恪父子三首,懸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間歷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高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弘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乞聖朝哀察。

臣聞震雷電激,不崇一朝,大風沖發,殺有極日。然猶繼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以邀風雨之會。伏念故太傅諸葛恪得承祖考風流之烈,伯叔諸父遭漢祚盡,九州鼎立,分托三方,並履忠勤,熙隆世業。爰及於恪,生長王國,陶育聖化,致名英偉,服事累紀,禍心未萌,先帝委以伊、週之任,屬以萬機之事。恪索性剛履,矜己陵人,不能敬守神器,穆靜幫內,興功暴師,未期三出,虛耗士民,空竭府藏,專擅國憲,廢易由意,假刑劫眾,大小屏息。侍中武衛將軍都鄉候俱受先帝囑寄之詔,見其奸虐,日月滋甚,將恐蕩搖宇宙,傾危社稷,奮其威怒,精貫昊天,計慮先於神明,智勇百於荊、聶,躬持白刃,梟恪殿堂,勳超朱,功越東牟。國之元害,一朝大除,馳首徇示,六軍喜踴,日月增光,風塵不動,斯實宗廟之神靈,天人之同驗也。今恪父子三首,懸市積日,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人情之於品物,樂極則哀生,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中間歷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願聖朝稽則乾坤,怒不極旬,使其鄉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惠以三寸之棺。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高發神明之譽也。惟陛下敦三皇之仁,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弘哉!昔欒布矯命彭越,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為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乞聖朝哀察。

於是亮、峻聽恪故吏斂葬,遂求之於石子岡。

始恪退軍還,聶友知其將敗。書與滕胤曰:「當人強盛,河山可拔,一朝羸縮,人情萬端,言之悲歎。」恪誅後,孫峻忌友,欲以為鬱林太守。友發病憂死。友字文悌,豫章人也。

滕胤字承嗣,北海劇人也。伯父耽,父冑,與劉繇州裡通家。以世擾亂,渡江依繇。孫權為車騎將軍,拜耽右司馬,以寬厚稱,早卒,無嗣。冑善屬文,權待以賓禮,軍國書疏,常令損益潤色之,亦不幸短命。權為吳王,迫錄舊恩,封胤都亭侯。少有節操,美容儀。弱冠尚公主。年三十,起家為丹楊太守,徙吳郡、會稽,所在見稱。太元元年,權寢疾,詣都,留為太常;與諾葛恪等俱受遺詔輔政。孫亮即位,加衛將軍。

恪將悉眾伐魏。胤諫恪曰:「君以喪代之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出摧強敵,名聲振於海內,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遠主有備。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喪前勞而招後責也。不如案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事以眾濟,眾苟不悅,君獨安之?」恪曰:「諸雲不可者,皆不見計算,懷居苟安者也,而子復以為然,吾何望焉?夫以曹勞暗劣,而政在私門,彼之臣民,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借戰勝之威,則何往而不克哉!」以胤為都下督,掌統留事。胤白日接賓客,夜省文書,或通曉不寐。

孫峻字子遠,孫堅弟靜之曾孫也。靜生暠,暠生恭,為散騎侍郎。恭生峻。少便弓馬,精果膽決。孫權末,徙武衛都尉,為侍中。權臨薨,受遺輔政,領武衛將軍,故典宿衛,封都鄉侯。既誅諸葛恪,遷丞相大將軍,督中外諸軍事、假節,進封富春侯。滕胤以恪子竦妻父辭位。峻曰:「鯀、禹罪不相及,滕侯何為?」峻、胤雖內不沾洽,而外相包容,進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峻素無重名,驕矜險害,多所刑殺,百姓囂然。又姦亂宮人,與公主魯班私通。五鳳元年,吳侯英謀殺峻,英事洩死。

二年,魏毋丘儉、文欽以眾叛,與魏人戰於樂嘉,峻帥驃騎將軍呂據、左將軍留贊襲壽春,會欽敗降,軍還。是歲,蜀使來聘,將軍孫儀、孫邵綝恂等欲因會殺峻。事洩,儀等自殺,死者數十入,並及公主魯育。

峻欲城廣陵,朝臣知其不可城,而畏之莫敢言。唯滕胤諫止,不從,而功竟不就。其明年,文欽說峻徵魏,峻使欽與呂據、車騎劉纂、鎮南朱異、前將軍唐諮自江都人淮、泗,以圖青、徐。峻與胤至石頭,因餞之,領從者百許人入據營。據禦軍齊整,峻惡之,稱心痛去。遂夢為諸葛恪所擊,恐懼發病死,時年三十八,以後事付綝。

孫綝字子通,與峻同祖。綝父綽為安民都尉。綝始為偏將軍,及峻死,為待中武衛將軍,領中外諸軍事,代知朝政。呂據聞之大恐,與諸督將連名,共表薦滕胤為丞相,綝以胤為大司馬,代呂岱駐武昌。據引兵還,使人報胤,欲共廢綝。綝聞之,遣從兄慮將兵逆據於江都,使中使敕文欽、劉纂、唐諮等合眾擊據,遣侍中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告胤取據,並喻胤宜速去意,胤自以禍及,因留融、晏,勒兵自衛,召典軍揚崇、將軍孫諮,告以綝為亂,迫融等使有書難綝。綝不聽,表言胤反,許將軍劉丞以封爵,使率兵騎急攻圍胤。胤又劫融等使詐詔發兵。融等不從,胤皆殺之。胤顏色不變,談笑若常。或勸胤引兵至蒼龍門,「將士見公出,必皆委綝就公」。時夜已半,胤恃與據期。又難舉兵向富,乃約令部曲,說呂侯以在近道,故皆為胤盡死,無離散者。時大風,比曉,據不至。綝兵大會,遂殺及將士數十人,夷胤三族。

綝遷大將軍,假節,封永寧侯,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初,峻從弟慮與諸葛恪之謀,峻厚之,至右將軍、無難督,授節蓋,平九官事。綝遇慮薄於峻時,慮怒,與將軍王惇謀殺綝。綝殺惇。慮服藥死。

魏大將軍諸葛誕舉壽春叛,保城請降。吳遣文欽、唐諮、全端、全懌等三萬人救之。魏鎮南將軍王基圍入誕。欽等突圍城。魏悉中外軍二十餘萬增誕之圍。朱異帥三萬人屯安豐城,為文欽勢。魏兗州刺史州泰據異於陽淵,異敗退,為泰所追,死傷二干人。林於是大發率出屯鑊裡,復遣異率將軍丁奉、黎斐等五萬人攻魏,留輜重於都陸。異屯黎漿,遣將軍任度、張震等慕勇敢六千人,於屯西六里為浮橋夜渡,築偃月壘。為魏監軍石苞及州泰所破,軍卻退就高。異復作車箱圍趣五木城。苞、泰攻異,異敗歸,而魏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詭道襲都陸,盡焚異資糧。綝授兵三萬人使異死戰,異不從,綝斬之於鑊裡,而遣弟恩救。會誕敗引還。綝既不能拔出誕,而喪敗士眾,自戮名將,莫不怨之。

綝以孫亮始親政事,多所難問,甚懼。還建業,稱疾不朝。築室幹朱雀橋南,使弟威遠將軍據入蒼龍宿衛,弟武衛將軍恩、偏將軍幹、長水校尉闓分屯諸營,欲以專朝自固。亮內嫌綝,乃推魯育見殺本末,責怒虎林督朱熊、熊弟外部督朱損不匡正孫峻,乃令丁奉殺熊於虎林,殺損於建業。綝入諫不從,亮遂與公主魯班、太常全尚、將軍劉承議誅綝。亮妃,綝從姊女也,以其謀告綝。綝率眾夜襲全尚,遣弟恩殺劉承於蒼龍門外,遂圍宮。使光祿勳盂宗告廟廢亮,召群司儀曰:「少帝荒病昏亂,不可以處大位,承宗廟,以告先帝廢之。諸君若有不同者,下異議。」皆震怖。曰:「唯將軍令。」綝遣中書郎李祟奪亮璽綬,以亮罪狀班告遠近。尚書桓彝不肯署名,綝怒殺之。

典軍施正勸綝徵立琅邪王休,綝從之。遣宗正楷奉書於休曰:

綝以薄才,見授大任,不能輔導陛下。頃月以來,多所造立。親近劉承,悅於美色;發吏民婦女,料其好者,留於宮內,取兵弟十八已下三千餘人,習之苑中,連日續夜,大小呼嗟,敗壞藏中矛戈五千餘枚,以作戲具。朱據先帝舊臣,子男熊、損皆承父之基,以忠議自立,昔殺小主。自是大主所創,帝不復精其本未,便殺熊、損,諫不見用。諸下莫不側息。帝於宮中作小船三百餘艘,成以金銀,師工晝夜不息。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諸宗親,而全端等委城就魏。尚位過重,曾無一言以諫陛下,而與敵往來,使傳國消息,懼必傾危社稷。推案舊典,運集大王,輒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斬承。以帝為會稽王,遣楷牽迎。百寮喁喁。立任道側。

綝以薄才,見授大任,不能輔導陛下。頃月以來,多所造立。親近劉承,悅於美色;發吏民婦女,料其好者,留於宮內,取兵弟十八已下三千餘人,習之苑中,連日續夜,大小呼嗟,敗壞藏中矛戈五千餘枚,以作戲具。朱據先帝舊臣,子男熊、損皆承父之基,以忠議自立,昔殺小主。自是大主所創,帝不復精其本未,便殺熊、損,諫不見用。諸下莫不側息。帝於宮中作小船三百餘艘,成以金銀,師工晝夜不息。太常全尚,累世受恩,不能督諸宗親,而全端等委城就魏。尚位過重,曾無一言以諫陛下,而與敵往來,使傳國消息,懼必傾危社稷。推案舊典,運集大王,輒以今月二十七日擒尚斬承。以帝為會稽王,遣楷牽迎。百寮喁喁。立任道側。

綝遣將軍孫耽送亮之國,徙尚於零陵,遷公主於豫章。綝意彌溢,侮慢民神,遂燒大橋頭伍子胥廟,又壞浮屠祠,斬道人。休既即位,稱草莽臣。詣闕上書曰:「臣伏自省,才非干國,因緣肺腑,位極人臣,傷錦敗駕,罪負彰露,尋愆惟闕,夙夜憂懼。臣聞天命棐諶,必就有德,是以幽、厲失度,閡宣中興,陛下聖德,纂承大統,宜得良輔;以協雍熙,雖堯之盛,猶求稷契之佐;以協明聖之德。古人有言:『陳力就列,不能者止。』臣雖自展竭,無益庶政,謹上印綬節鉞,退還田裡,以避賢路。」休引見慰喻。又下詔曰:「朕以不德,守藩於外,值茲際會,群公卿士,暨於朕躬,以奉宗廟。朕用撫然,若涉淵冰。大將軍忠計內發,扶危定傾,安康社稷,功勳赫然。昔漢孝宣踐阼,霍光尊顯,褒德賞功,古今之通義也。其以大將軍為丞相、荊州牧,食五縣。」恩為禦史大夫、衛將軍,據右將軍。皆縣侯。幹雜號將軍、亭侯。闓亦封亭侯。綝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自吳國朝臣未嘗有也。

綝奉牛酒詣休,休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徹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為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圖耳。」布以言聞休,休銜之。鞏其有變,數加賞賜,又復加恩侍中,與綝分省文書。或有告綝懷怨侮上欲圖反者,休執以付綝,綝殺之。由是愈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休許焉,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所取武庫兵器,咸令給與。將軍魏邈說休曰「綝居外必有變」,武衛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徵」休密問張布,布與丁奉謀於會殺綝。

永安元年十二月丁卯,建業中謠言明會有變。綝聞之,不悅。夜大風發木揚沙,綝益恐。戊辰臘會,綝稱疾。休強起之,使者十餘輩。綝不得已,將人,眾止焉。綝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內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綝求出,休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綝起離席,奉、布目左右縛之。綝叩首曰:「願徙交州。」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呂據?」綝復曰:「願沒為官奴。」休曰:「何不以胤、據為奴乎!」遂斬之。以綝首令其眾曰:「諸與綝同謀皆赦。」放仗者五千人。闓乘船欲北降,追殺之。夷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綝其木而埋之,以殺魯育等故也。

綝死時年二十八。休耽與峻、綝同族,特除其屬籍,稱之曰故峻、故綝云。休又下詔曰:「諸葛恪、滕胤、呂據蓋以無罪為峻、綝兄弟所見殘害,可為痛心,促皆改葬,各為祭奠。其罹恪等事見遠徙者,一切召還。」

濮陽興字子元,陳留人也。父逸,漢末避亂江東,官至長沙太守。興少有士名,孫權時除上虞令,稍遷至尚書左曹,以五官中郎將使蜀,還為會稽太守。時琅邪王休居會稽,興深與相結。及休即位,徵興為太常衛將軍、平軍國事,封外黃侯。

永安三年,都尉嚴密建丹楊湖田,作浦裡塘。詔百官會議,咸以為用功多而田不保成,唯興以為可成。遂會諸兵民就作,功傭之費不可勝數,士卒死亡,或自賊殺,百姓大怨之。興遷為丞相,與休寵臣左將軍張共布相表裡,邦內失望。七年七月,休薨。左典軍萬彧素與烏程侯孫皓善,乃勸興、布,於是興、布廢休適子而迎立皓。皓既踐阼,加興侍中,領青州牧。俄彧譖興、布追悔前事。十一月朔入朝,皓因收興、布,徙廣州,道追殺之,夷三族。

評曰:諸葛恪才氣幹略,邦人所稱,然驕且吝,周公無觀,況在於恪?矜己陵人,能無敗乎!若躬行所與陸遜及弟融之書,則悔吝不至,何尤禍之有哉?滕胤厲修士操,遵蹈規矩,而孫峻之時猶保其貴,必危之理也。峻、綝兇豎盈溢,固無足論者。濮陽興身居宰輔,慮不經國,協張布之邪,納萬彧之說,誅夷其宣矣。

三國志/卷63·吴書·吳範劉惇趙達傳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三國志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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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範 劉惇 趙達

吳範字文則,會稽上虞人也。以治曆數知風氣聞於郡中。舉有道,詣京都,世亂不行。會孫權起於東南,範委身服事,每有災祥,輒推數言狀。其術多效,遂以顯名。

初,權在吳,欲討黃祖。範曰:「今茲少利,不如明年。明年戊子,荊州劉表亦身死國亡。」權遂征祖,卒不能克。明年,軍出,行及尋陽,範見風氣,因詣船賀,催兵急行,至即破祖,祖得夜亡。權恐失之,範曰:「未遠,必生禽祖。」至五更中,果得之。劉表竟死,荊州分割。

及壬辰歲,範又白言:「歲在甲午,劉備當得益州。」後呂岱從蜀還,遇之白帝,說備部衆離落,死亡且半,事必不克。權以難範,範曰:「臣所言者天道也,而岱所見者人事耳。」備卒得蜀。

權與呂蒙謀襲關羽,議之近臣,多曰不可。權以問範,範曰:「得之。」後羽在麥城,使使請降。權問範曰:「竟當降否?」範曰:「彼有走氣,言降詐耳。」權使潘璋邀其徑路,覘候者還,白羽已去。範曰:「雖去不免。」問其期,曰:「明日日中。」權立表下漏以待之。及中不至,權問其故,範曰:「時尚未正中也。」頃之,有風動帷,範拊手曰:「羽至矣。」須臾,外稱萬歲,傳言得羽。

後權與魏爲好,範曰:「以風氣言之,彼以貌來,其實有謀,宜爲之備。」劉備盛兵西陵,範曰:「後當和親。」終皆如言。其占驗明審如此。

權以範爲騎都尉,領太史令,數從訪問,欲知其決。範祕惜其術,不以至要語權。權由是恨之。

初,權爲將軍時,範嘗白言江南有王氣,亥子之間有大福慶。權曰:「若終如言,以君爲侯。」及立爲吳王,範時侍宴,曰:「昔在吳中,嘗言此事,大王識之邪?」權曰:「有之。」因呼左右,以侯綬帶範。範知權欲以厭當前言,輒手推不受。及後論功行封,以範爲都亭侯,詔臨當出,權恚其愛道於己也,削除其名。

範爲人剛直,頗好自稱,然與親故交接有終始。素與魏滕同邑相善。滕嘗有罪,權責怒甚嚴,敢有諫者死,範謂滕曰:「與汝偕死。」滕曰:「死而無益,何用死爲?」範曰:「安能慮此坐觀汝邪?」乃髡頭自縛詣門下,使鈴下以聞。鈴下不敢,曰:「必死,不敢白。」範曰:「汝有子邪?」曰:「有。」曰:「使汝爲吳範死,子以屬我。」鈴下曰:「諾。」乃排閤入。言未卒,權大怒,欲便投以戟。逡巡走出,範因突入,叩頭流血,言與涕並。良久,權意釋,乃免滕。滕見範謝曰:「父母能生長我,不能免我於死。丈夫相知,如汝足矣,何用多爲!」

黃武五年,範病卒。長子先死,少子尚幼,於是業絕。權追思之,募三州有能舉知術數如吳範、趙達者,封千戶侯,卒無所得。

劉惇字子仁,平原人也。遭亂避地,客游廬陵,事孫輔。以明天官達占數顯於南土。每有水旱寇賊,皆先時處期,無不中者。輔異焉,以爲軍師,軍中咸敬事之,號曰神明。

建安中,孫權在豫章,時有星變,以問惇,惇曰:「災在丹楊。」權曰:「何如?」曰:「客勝主人,到某日當得問。」是時邊鴻作亂,卒如惇言。

惇於諸術皆善,尤明太乙,皆能推演其事,窮盡要妙,著書百餘篇,名儒刁玄稱以爲奇。惇亦寶愛其術,不以告人,故世莫得而明也。

趙達,河南人也。少從漢侍中單甫受學,用思精密。謂東南有王者氣,可以避難,故脫身渡江。治九宮一算之術,究其微旨,是以能應機立成。對問若神,至計飛蝗,射隱伏,無不中效。或難達曰:「飛者固不可校,誰知其然,此殆妄耳。」達使其人取小豆數斗,播之席上,立處其數,驗覆果信。嘗過知故,知故爲之具食。食畢,謂曰:「倉卒乏酒,又無嘉肴,無以敘意,如何?」達因取盤中隻箸,再三從橫之,乃言:「卿東壁下有美酒一斛,又有鹿肉三斤,何以辭無?」時坐有他賓,內得主人情。主人慚曰:「以卿善射有無,欲相試耳,竟效如此。」遂出酒酣飲。又有書簡上作千萬數,著空倉中封之,令達算之。達處如數,云:「但有名無實。」其精微若是。

達寶惜其術,自闞澤、殷禮皆名儒善士,親屈節就學,達祕而不告,太史丞公孫滕少師事達,勤苦累年,達許敎之者有年數矣,臨當喻語而輒復止。滕他日齎酒具,候顏色,拜跪而請。達曰:「吾先人得此術,欲圖爲帝王師,至仕來三世,不過太史郎,誠不欲復傳之。且此術微妙,頭乘尾除,一算之法,父子不相語。然以子篤好不倦,今真以相授矣。」飲酒數行,達起取素書兩眷,大如手指,達曰:「當寫讀此,則自解也。吾久廢,不復省之。今欲思論一過,數日當以相與。」滕如期往,至乃陽求索書,驚言失之,云:「女婿昨來,必是渠所竊。」遂從此絕。

初,孫權行師征伐,每令達有所推步,皆如其言。權問其法,達終不語,由此見薄,祿位不至。

達常笑謂諸星氣風術者曰:「當迴算帷幕,不出戶牖以知天道,而反晝夜暴露以望氣祥,不亦難乎!」閒居無爲,引算自校,乃歎曰:「吾算訖盡某年月日,其終矣。」達妻數見達效,聞而哭泣。達欲弭妻意,乃更步算,言:「向者謬誤耳,尚未也。」後如期死。權聞達有書,求之不得,乃錄問其女,及發棺無所得,法術絕焉。

評曰:三子各於其術精矣,其用思妙矣,然君子等役心神,宜於大者遠者,是以有識之士,舍彼而取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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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國志/卷32·蜀書二 先主傳
  • 三國志/卷33·蜀書三 後主傳
  • 三國志/卷34·蜀書四 二主妃子傳
  • 三國志/卷35·蜀書五 諸葛亮傳
  • 三國志/卷36·蜀書六 關張馬黃趙傳
  • 三國志/卷37·蜀書七 龐統法正傳
  • 三國志/卷38·蜀書八 許糜孫簡伊秦傳
  • 三國志/卷39·蜀書九 董劉馬陳董呂傳
  • 三國志/卷40·蜀書十 劉彭廖李劉魏楊傳
  • 三國志/卷41·蜀書十一 霍王向張楊費傳
  • 三國志/卷42·蜀書十二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
  • 三國志/卷43·蜀書十三 黃李呂馬王張傳
  • 三國志/卷44·蜀書十四 蔣琬費禕姜維傳
  • 三國志/卷45·蜀書十五 鄧張宗楊傳
  • 三國志/卷46·呉書·孫破虜討逆傳
  • 三國志/卷47·吳書·吳主傳
  • 三國志/卷48·吳書 三嗣主傳第三
  • 三國志/卷49·卷四十九 吳書四 劉繇太史慈士燮傳
  • 三國志/卷50·《吳書》·妃嬪傳
  • 三國志/卷51·吳書·宗室傳
  • 三國志/卷52·卷五十二 呉書七 張顧諸葛歩傳
  • 三國志/卷53·吳書·張嚴程闞薛傳
  • 三國志/卷54·吴書·周瑜、魯肅、吕蒙傳
  • 三國志/卷55·卷五十五·吳書·程黃韓蔣周陳董甘凌徐潘丁傳 第十
  • 三國志/卷56·吴書·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
  • 三國志/卷57·吴書·虞陆张骆陆吾朱传
  • 三國志/卷58·吴書·陆逊传
  • 三國志/卷59·吳書·吳主五子傳第十四
  • 三國志/卷60·吴書·贺全吕周钟离传
  • 三國志/卷61·吴書·潘浚陆凯传
  • 三國志/卷62·吴書·是仪胡综传
  • 三國志/卷63·吴書·吳範劉惇趙達傳
  • 三國志/卷64·吳書·諸葛滕二孫濮陽傳
  • 三國志/卷65·吳書·王樓賀韋華傳
  • 三國志/吳志牒
  • 三國志/上三国志註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