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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書/卷17·卷十七 列傳第十一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梁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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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珍國 馬仙琕 張齊

王珍國 馬仙琕 張齊

王珍國字德重,沛國相人也。父廣之,齊世良將,官至散騎常侍、車騎將軍。

珍國起家冠軍行參軍,累遷虎賁中郎將、南譙太守,治有能名。時郡境苦饑,乃發米散財,以拯窮乏。齊高帝手敕云:「卿愛人治國,甚副吾意也。」永明初,遷桂陽內史,討捕盜賊,境內肅清。罷任還都,路經江州,刺史柳世隆臨渚餞別,見珍國還裝輕素,乃歎曰:「此真可謂良二千石也!」還爲大司馬中兵參軍。武帝雅相知賞,每歎曰:「晚代將家子弟,有如珍國者少矣。」復出爲安成內史。入爲越騎校尉,冠軍長史、鐘離太守。仍遷巴東、建平二郡太守。還爲遊擊將軍,以父憂去職。

建武末,魏軍圍司州,明帝使徐州刺史裴叔業攻拔渦陽,以爲聲援,起珍國爲輔國將軍,率兵助焉。魏將楊大眼大衆奄至,叔業懼,棄軍走,珍國率其衆殿,故不至大敗。永泰元年,會稽太守王敬則反,珍國又率衆距之。敬則平,遷寧朔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將軍如故。

義師起,東昏召珍國以衆還京師,入頓建康城。義師至,使珍國出屯朱雀門,爲王茂軍所敗,乃入城。仍密遣郄纂奉明鏡獻誠於高祖,高祖斷金以報之。時城中咸思從義,莫敢先發,侍中、衛尉張稷都督衆軍,珍國潛結稷腹心張齊要稷,稷許之。十二月丙寅旦,珍國引稷於衛尉府,勒兵入自雲龍門,卽東昏於內殿斬之,與稷會尚書僕射王亮等於西鐘下,使中書舍人裴長穆等奉東昏首歸高祖。以功授右衛將軍,辭不拜;又授徐州刺史,固乞留京師。復賜金帛,珍國又固讓。敕答曰:「昔田子泰固辭絹穀。卿體國情深,良在可嘉。」後因侍宴,帝問曰:「卿明鏡尚存,昔金何在?」珍國答曰:「黃金謹在臣肘,不敢失墜。」復爲右衛將軍,加給事中,遷左衛將軍,加散騎常侍。天監初,封灄陽縣侯,邑千戶。除都官尚書,常侍如故。

五年,魏任城王元澄寇鐘離,高祖遣珍國,因問討賊方略。珍國對曰:「臣常患魏衆少,不苦其多。」高祖壯其言,乃假節,與衆軍同討焉。魏軍退,班師。出爲使持節、都督梁秦二州諸軍事、征虜將軍、南秦梁二州刺史。會梁州長史夏侯道遷以州降魏,珍國步道出魏興,將襲之,不果,遂留鎮焉。以無功,累表請解,高祖弗許。改封宜陽縣侯,戶邑如前。徵還爲員外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加後軍。頃之,復爲左衛將軍。九年,出爲使持節、都督湘州諸軍事、信武將軍、湘州刺史。視事四年,徵還爲護軍將軍,遷通直散騎常侍、丹陽尹。十四年,卒。詔贈車騎將軍,給鼓吹一部,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威。子僧度嗣。

馬仙琕,字靈馥,扶風郿人也。父伯鸞,宋冠軍司馬。仙琕少以果敢聞,遭父憂,毀瘠過禮,負土成墳,手植松柏。起家郢州主簿,遷武騎常侍,爲小將,隨齊安陸王蕭緬。緬卒,事明帝。永元中,蕭遙光、崔慧景亂,累有戰功,以勳至前將軍。出爲龍驤將軍、南汝陰、譙二郡太守。會壽陽新陷,魏將王肅侵邊,仙琕力戰,以寡克衆,魏人甚憚之。復以功遷寧朔將軍、豫州刺史。

義師起,四方多回應,高祖使仙琕故人姚仲賓說之,仙琕於軍斬仲賓以徇。義師至新林,仙琕猶持兵於江西,日鈔運漕,建康城陷,仙琕號哭經宿,乃解兵歸罪。高祖勞之曰:「射鉤斬袪,昔人弗忌。卿勿以戮使斷運,苟自嫌絕也。」仙琕謝曰:「小人如失主犬,後主飼之,便復爲用。」高祖笑而美之。俄而仙琕母卒,高祖知其貧,賻給甚厚。仙琕號泣,謂弟仲艾曰:「蒙大造之恩,未獲上報。今復荷殊澤,當與爾以心力自效耳。」

天監四年,王師北討,仙琕每戰,勇冠三軍,當其沖者,莫不摧破。與諸將論議,口未嘗言功。人問其故,仙琕曰:「丈夫爲時所知,當進不求名,退不逃罪,乃平生願也。何功可論!」授輔國將軍、宋安、安蠻二郡太守,遷南義陽太守。累破山蠻,郡境清謐。以功封浛洭縣伯,邑四百戶,仍遷都督司州諸軍事、司州刺史,輔國將軍如故。俄進號貞威將軍。

魏豫州人白皁生殺其刺史琅邪王司馬慶曾,自號平北將軍,推鄉人胡遜爲刺史,以懸瓠來降。高祖使仙琕赴之,又遣直閤將軍武會超、馬廣率衆爲援。仙琕進頓楚王城,遣副將齊苟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魏中山王元英率衆十萬攻懸瓠,仙琕遣廣、會超等守三關。十二月,英破懸瓠,執齊苟兒,遂進攻馬廣,又破廣,生擒之,送雒陽。仙琕不能救。會超等亦相次退散,魏軍遂進據三關。仙琕坐徵還,爲雲騎將軍。出爲仁威司馬,府主豫章王轉號雲麾,復爲司馬,加振遠將軍。

十年,朐山民殺琅邪太守劉晣,以城降魏,詔假仙琕節,討之。魏徐州刺史盧昶以衆十餘萬赴焉。仙琕與戰,累破之,昶遁走。仙琕縱兵乘之,魏衆免者十一二,收其兵糧牛馬器械,不可勝數。振旅還京師,遷太子左衛率,進爵爲侯,增邑六百戶。十一年,遷持節、督豫北豫霍三州諸軍事、信武將軍、豫州刺史,領南汝陰太守。

初,仙琕幼名仙婢,及長,以「婢」名不典,乃以「玉」代「女」,因成「琕」云。自爲將及居州郡,能與士卒同勞逸。身衣不過布帛,所居無帷幕衾屏,行則飲食與廝養最下者同。其在邊境,常單身潛入敵庭,伺知壁壘村落險要處所,故戰多克捷,士卒亦甘心爲之用,高祖雅愛仗之。在州四年,卒。贈左衛將軍。諡曰剛。子巖夫嗣。

張齊字子響,馮翊郡人。世居橫桑,或云橫桑人也。少有膽氣。初事荊府司馬垣歷生。歷生酗酒,遇下嚴酷,不甚禮之。歷生罷官歸,吳郡張稷爲荊府司馬,齊復從之,稷甚相知重,以爲心腹,雖家居細事,皆以任焉。齊盡心事稷,無所辭憚。隨稷歸京師。稷爲南兗州,又擢爲府中兵參軍,始委以軍旅。

齊永元中,義師起,東昏徵稷歸,都督宮城諸軍事,居尚書省。義兵至,周邊漸急,齊日造王珍國,陰與定計。計定,夜引珍國就稷造膝,齊自執燭以成謀。明旦,與稷、珍國卽東昏於內殿,齊手刃焉。明年,高祖受禪,封齊安昌縣侯,邑五百戶,仍爲寧朔將軍、歷陽太守。齊手不知書,目不識字,而在郡有清政,吏事甚脩。

天監二年,還爲虎賁中郎將。未拜,遷天門太守,寧朔將軍如故。四年,魏將王足寇巴、蜀,高祖以齊爲輔國將軍救蜀。未至,足退走,齊進戍南安。七年秋,使齊置大劍、寒冢二戍,軍還益州。其年,遷武旅將軍、巴西太守,尋加征遠將軍。十年,郡人姚景和聚合蠻蜒,抄斷江路,攻破金井。齊討景和於平昌,破之。

初,南鄭沒於魏,乃於益州西置南梁州。州鎮草創,皆仰益州取足。齊上夷獠義租,得米二十萬斛。又立臺傳,興冶鑄,以應贍南梁。

十一年,進假節、督益州外水諸軍。十二年,魏將傅豎眼寇南安,齊率衆距之,豎眼退走。十四年,遷信武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是歲,葭萌人任令宗因衆之患魏也,殺魏晉壽太守,以城歸款。益州刺史鄱陽王遣齊帥衆三萬,督南梁州長史席宗範諸軍迎令宗。十五年,魏東益州刺史元法僧遣子景隆來拒齊師,南安太守皇甫諶及宗範逆擊之,大破魏軍於葭萌,屠十餘城,魏將丘突、王穆等皆降。而魏更增傅豎眼兵,復來拒戰,齊兵少不利,軍引還,於是葭萌復沒於魏。

齊在益部累年,討擊蠻獠,身無寧歲。其居軍中,能身親勞辱,與士卒同其勤苦。自畫頓舍城壘,皆委曲得其便,調給衣糧資用,人人無所困乏。旣爲物情所附,蠻獠亦不敢犯,是以威名行於庸、蜀。巴西郡居益州之半,又當東道沖要,刺史經過,軍府遠涉,多所窮匱。齊沿路聚糧食,種蔬菜,行者皆取給焉。其能濟辦,多此類也。

十七年,遷持節、都督南梁州諸軍事、智武將軍、南梁州刺史。普通四年,遷信武將軍、征西鄱陽王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未發而卒,時年六十七。追贈散騎常侍、右衛將軍。賻錢十萬,布百匹。諡曰壯。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王珍國、申胄、徐元瑜、李居士,齊末咸爲列將,擁強兵,或面縛請罪,或斬關獻捷;其能後服,馬仙琕而已。仁義何常,蹈之則爲君子,信哉!及其臨邊撫衆,雖李牧無以加矣。張齊之政績,亦有異焉。胄、元瑜、居士入梁事迹鮮,故不爲之傳。

梁書/卷16·卷十六 列傳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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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梁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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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亮 張稷 王瑩

王亮 張稷 王瑩

王亮字奉叔,琅邪臨沂人,晉丞相導之六世孫也。祖偃,宋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父攸,給事黃門侍郎。

亮以名家子,宋末選尚公主,拜駙馬都尉、秘書郎,累遷桂陽王文學,南郡王友,秘書丞。齊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才俊以爲士林館,使工圖畫其像,亮亦預焉。遷中書侍郎、大司馬從事中郎,出爲衡陽太守。以南土卑濕,辭不之官,遷給事黃門侍郎。尋拜晉陵太守,在職清公有美政。時齊明帝作相,聞而嘉之,引爲領軍長史,甚見賞納。及卽位,累遷太子中庶子,尚書吏部郎,詮序著稱,遷侍中。

建武末,爲吏部尚書,是時尚書右僕射江祏管朝政,多所進拔,爲士子所歸。亮自以身居選部,每持異議。始亮未爲吏部郎時,以祏帝之內弟,故深友祏,祏爲之延譽,益爲帝所器重;至是與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誅,羣小放命,凡所除拜,悉由內寵,亮更弗能止。外若詳審,內無明鑒,其所選用,拘資次而已,當世不謂爲能。頻加通直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爲尚書右僕射、中護軍。旣而東昏肆虐,淫刑已逞,亮傾側取容,竟以免戮。

義師至新林,內外百僚皆道迎,其未能拔者,亦間路送誠款,亮獨不遣。及城內旣定,獨推亮爲首。亮出見高祖,高祖曰:「顛而不扶,安用彼相。」而弗之罪也。霸府開,以爲大司馬長史、撫軍將軍、琅邪、清河二郡太守。梁臺建,授侍中、尚書令,固讓不拜,乃爲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高祖受禪,遷侍中、尚書令、中軍將軍,引參佐命,封豫寧縣公,邑二千戶。天監二年,轉左光祿大夫,侍中、中軍如故。元日朝會萬國,亮辭疾不登殿,設饌別省,而語笑自若。數日,詔公卿問訊,亮無疾色,御史中丞樂藹奏大不敬,論棄市刑。詔削爵廢爲庶人。

四年夏,高祖讌於華光殿,謂羣臣曰:「朕日昃聽政,思聞得失。卿等可謂多士,宜各盡獻替。」尚書左丞范縝起曰:「司徒謝朏本有虛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書令王亮頗有治實,陛下棄之如彼,是愚臣所不知。」高祖變色曰:「卿可更餘言。」縝固執不已,高祖不悅。御史中丞任昉因奏曰:

詔聞可。璽書詰縝曰:「亮少乏才能,無聞時輩,昔經冒入羣英,相與豈薄,晚節諂事江祏,爲吏部,末協附梅蟲兒、茹法珍,遂執昏政。比屋罹禍,盡家塗炭,四海沸騰,天下橫潰,此誰之咎!食亂君之祿,不死於治世。亮協固凶黨,作威作福,靡衣玉食,女樂盈房,勢危事逼,自相吞噬。建石首題,啓靡請罪。朕錄其白旗之來,貰其旣往之咎。亮反覆不忠,姦賄彰暴,有何可論!妄相談述,具以狀對。」所詰十條,縝答支離而已。亮因屏居閉掃,不通賓客。遭母憂,居喪盡禮。

八年,詔起爲秘書監,俄加通直散騎常侍,數日遷太常卿。九年,轉中書監,加散騎常侍。其年卒。詔賻錢三萬,布五十匹。諡曰煬子。

張稷字公喬,吳郡人也。父永,宋右光祿大夫。稷所生母遘疾歷時,稷始年十一,夜不解衣而養,永異之。及母亡,毀瘠過人,杖而後起。性疏率,朗悟有才略,與族兄充、融、卷等俱知名,時稱之曰:「充融卷稷,是爲四張。」起家著作佐郎,不拜,頻居父母憂,六載廬于墓側。服除,爲驃騎法曹行參軍,遷外兵參軍。

齊永明中,爲剡縣令,略不視事,多爲山水遊。會賊唐㝢之作亂,稷率厲縣人,保全縣境。入爲太子洗馬,大司馬東曹掾,建安王友,大司馬從事中郎。武陵王曅爲護軍,轉護軍司馬,尋爲本州治中。明帝領牧,仍爲別駕。時魏寇壽春,以稷爲寧朔將軍、軍主,副尚書僕射沈文季鎮豫州。魏衆稱百萬,圍城累日,時經略處分,文季悉委稷焉。軍退,遷平西司馬、寧朔將軍、南平內史。魏又寇雍州,詔以本號都督荊、雍諸軍事。時雍州刺史曹虎度樊城岸,以稷知州事。魏師退,稷還荊州,就拜黃門侍郎,復爲司馬、新興、永寧二郡太守。郡犯私諱,改永寧爲長寧。尋遷司徒司馬,加輔國將軍。及江州刺史陳顯達舉兵反,以本號鎮歷陽、南譙二郡太守,遷鎮南長史、尋陽太守、輔國將軍、行江州事。尋徵還,爲持節、輔國將軍、都督北徐州諸軍事、北徐州刺史。出次白下,仍遷都督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俄進督北徐、徐、兗、青、冀五州諸軍事,將軍並如故。永元末,徵爲侍中,宿衛宮城。義師至,兼衛尉江淹出奔。稷兼衛尉,副王瑩都督城內諸軍事。

時東昏淫虐,義師圍城已久,城內思亡而莫有先發。北徐州刺史王珍國就稷謀之,乃使直閤張齊害東昏于含德殿。稷召尚書右僕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鐘下,謂曰:「昔桀有昏德,鼎遷于殷;商紂暴虐,鼎遷于周。今獨夫自絕于天,四海已歸聖主,斯實微子去殷之時,項伯歸漢之日,可不勉哉!」乃遣國子博士范雲、舍人裴長穆等使石頭城詣高祖,高祖以稷爲侍中、左衛將軍。高祖總百揆,遷大司馬左司馬。梁臺建,爲散騎常侍、中書令。高祖受禪,以功封江安縣侯,邑一千戶。又爲侍中、國子祭酒,領驍騎將軍,遷護軍將軍、揚州大中正,以事免。尋爲度支尚書、前將軍、太子右衛率,又以公事免。俄爲祠部尚書,轉散騎常侍、都官尚書、揚州大中正,以本職知領軍事。尋遷領軍將軍,中正、侯如故。

時魏寇青州,詔假節、行州事。會魏軍退,仍出爲散騎常侍、將軍,吳興太守,秩中二千石。下車存問遺老,引其子孫,置之右職,政稱寬恕。進號雲麾將軍,徵尚書左僕射。輿駕將欲如稷宅,以盛暑,留幸僕射省,舊臨幸供具皆酬太官饌直,帝以稷清貧,手詔不受。出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安北將軍、青、冀二州刺史。會魏寇朐山,詔稷權頓六里,都督衆軍。還,進號鎮北將軍。

初鬱洲接邊陲,民俗多與魏人交市。及朐山叛,或與魏通,旣不自安矣;且稷寬弛無防,僚吏頗侵漁之。州人徐道角等夜襲州城,害稷,時年六十三。有司奏削爵土。

稷性烈亮,善與人交。歷官無蓄聚,俸祿皆頒之親故,家無餘財。初去吳興郡,以僕射徵,道由吳鄉,候稷者滿水陸。稷單裝徑還京師,人莫之識,其率素如此。

稷長女楚瑗,適會稽孔氏,無子歸宗。至稷見害,女以身蔽刃,先父卒。稷子嵊,別有傳。

卷字令遠,稷從兄也。少以知理著稱,能清言,仕至都官尚書,天監初卒。

王瑩字奉光,琅邪臨沂人也。父懋,光祿大夫、南鄉僖侯。

瑩選尚宋臨淮公主,拜駙馬都尉,除著作佐郎,累遷太子舍人,撫軍功曹,散騎侍郎,司徒左西屬。

齊高帝爲驃騎將軍,引爲從事中郎。頃之,出爲義興太守,代謝超宗。超宗去郡,與瑩交惡,旣還,間瑩於懋。懋言之於朝廷,以瑩供養不足,坐失郡廢棄。久之,爲前軍諮議參軍,中書侍郎,大司馬從事中郎,未拜,丁母憂。服闋,爲給事黃門郎,出爲宣城太守,遷爲驃騎長史。復爲黃門侍郎、司馬、太子中庶子,仍遷侍中,父憂去職。服闋,復爲侍中,領射聲校尉,又爲冠軍將軍、東陽太守。居郡有惠政,遷吳興太守。明帝勤憂庶政,瑩頻處二郡,皆有能名。甚見褒美。還爲太子詹事、中領軍。

永元初,政由羣小,瑩守職而不能有所是非。瑩從弟亮旣當朝,於瑩素雖不善,時欲引與同事。遷尚書左僕射,未拜。會護軍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入伐,瑩假節,率衆拒慧景於湖頭,夜爲慧景所襲,衆散,瑩赴水,乘榜入樂遊,因得還臺城。慧景敗,還居領軍府。義師至,復假節,都督宮城諸軍事。建康平,高祖爲相國,引瑩爲左長史,加冠軍將軍,奉法駕迎和帝于江陵。帝至南州,遜位于別宮。高祖踐阼,遷侍中、撫軍將軍,封建城縣公,邑千戶。尋遷尚書左僕射,侍中、撫軍如故。頃之,爲護軍將軍,復遷散騎常侍、中軍將軍、丹陽尹。視事三年,遷侍中、光祿大夫,領左衛將軍。俄遷尚書令、雲麾將軍,侍中如故。累進號左中權將軍,給鼓吹一部。瑩性清慎,居官恭恪,高祖深重之。

天監十五年,遷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侍中如故。瑩將拜,印工鑄其印,六鑄而龜六毀,旣成,頸空不實,補而用之。居職六日,暴疾卒。贈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孔子稱「殷有三仁: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諫而死。」王亮之居亂世,勢位見矣。其于取捨,何與三仁之異歟?及奉興王,蒙寬政,爲佐命,固將愧於心。乃自取廢敗,非不幸也。「易」曰:「非所據而據之,身必危。」亮之進退,失所據矣。惜哉!張稷因機制變,亦其時也。王瑩印章六毀,豈神之害盈乎?

臣聞息夫歷詆,漢有正刑;白褒一奏,晉以明罰。況乎附下訕上,毀譽自口者哉。風聞尚書左丞臣范縝,自晉安還,語人云:「我不詣餘人,惟詣王亮;不餉餘人,惟餉王亮。」輒收縝白從左右萬休到臺辨問,與風聞符同。又今月十日,御餞梁州刺史臣珍國,宴私旣洽,羣臣並已謁退,時詔留侍中臣昂等十人,訪以政道。縝不答所問,而橫議沸騰,遂貶裁司徒臣朏,褒舉庶人王亮。臣于時預奉恩留,肩隨並立,耳目所接,差非風聞。竊尋王有遊豫,親御軒陛,義深推轂,情均「湛露」。酒闌宴罷,當扆正立,記事在前,記言在後,軫早朝之念,深求瘼之情,而縝言不遜,妄陳褒貶,傷濟濟之風,缺側席之望。不有嚴裁,憲準將頹,縝卽主。

臣謹案:尚書左丞臣范縝,衣冠緒餘,言行舛駁,誇諧里落,喧詬周行。曲學諛聞,未知去代;弄口鳴舌,祇足飾非。乃者,義師近次,縝丁罹艱棘,曾不呼門,墨縗景附,頗同先覺,實奉龍顏。而今黨協釁餘,飜爲矛楯,人而無恒,成茲姦詖。日者,飲至策勳,功微賞厚,出守名邦,入司管轄,苞篚罔遺,而假稱折轅,衣裙所弊,讒激失所,許與疵廢,廷辱民宗。自居樞憲,糾奏寂寞。顧望縱容,無至公之議;惡直醜正,有私訐之談。宜置之徽纆,肅正國典。臣等參議,請以見事免縝所居官,輒勒外收付廷尉法獄治罪。應諸連逮,委之獄官,以法制從事。縝位應黃紙,臣輒奉白簡。

梁書/卷15·卷十五 列傳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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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梁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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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朏 弟子覽

謝朏 弟子覽

謝朏字敬沖,陳郡陽夏人也。祖弘微,宋太常卿,父莊,右光祿大夫,並有名前代。朏幼聰慧,莊器之,常置左右。年十歲,能屬文。莊游土山賦詩,使朏命篇,朏攬筆便就。琅邪王景文謂莊曰:「賢子足稱神童,復爲後來特達。」莊笑,因撫朏背曰:「真吾家千金。」孝武帝游姑孰,勑莊攜朏從駕,詔使爲「洞井贊」,於坐奏之。帝曰:「雖小,奇童也。」

起家撫軍法曹行參軍,遷太子舍人,以父憂去職。服闋,復爲舍人,歷中書郎,衛將軍袁粲長史。粲性簡峻,罕通賓客,時人方之李膺。朏謁旣退,粲曰:「謝令不死。」尋遷給事黃門侍郎。出爲臨川內史,以賄見劾,案經袁粲,粲寢之。

齊高帝爲驃騎將軍輔政,選朏爲長史,勑與河南褚炫、濟陽江斅、彭城劉俁俱入侍宋帝,時號爲天子四友。續拜侍中,並掌中書、散騎二省詔冊。高帝進太尉,又以朏爲長史,帶南東海太守。高帝方圖禪代,思佐命之臣,以朏有重名,深所欽屬。論魏、晉故事,因曰:「晉革命時事久兆,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方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朏答曰:「昔魏臣有勸魏武卽帝位者,魏武曰:『如有用我,其爲周文王乎!』晉文世事魏氏,將必身終北面;假使魏早依唐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高。」帝不悅。更引王儉爲左長史,以朏侍中,領秘書監。及齊受禪,朏當日在直,百僚陪位,侍中當解璽,朏佯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云:「解璽授齊王。」朏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乃使稱疾,欲取兼人。朏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乃得車,仍還宅。是日遂以王儉爲侍中解璽。旣而武帝言於高帝,請誅朏。帝曰:「殺之則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遂廢于家。

永明元年,起家拜通直散騎常侍,累遷侍中,領國子博士。五年,出爲冠軍將軍、義興太守,加秩中二千石。在郡不省雜事,悉付綱紀,曰:「吾不能作主者吏,但能作太守耳。」視事三年,徵都官尚書、中書令。隆昌元年,復爲侍中,領新安王師。未拜,固求外出。仍爲征虜將軍、吳興太守,受召便述職。時明帝謀入嗣位,朝之舊臣皆引參謀策。朏內圖止足,且實避事。弟𤅢,時爲吏部尚書。朏至郡,致𤅢數斛酒,遺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朏居郡每不治,而常務聚斂,衆頗譏之,亦不屑也。

建武四年,詔徵爲侍中、中書令,遂抗表不應召。遣諸子還京師,獨與母留,築室郡之西郭。明帝下詔曰:「夫超然榮觀,風流自遠;蹈彼幽人,英華罕值。故長揖楚相,見稱南國;高謝漢臣,取貴良史。新除侍中、中書令朏,早藉羽儀,夙標清尚,登朝樹績,出守馳聲。遂斂跡康衢,拂衣林沚,抱箕潁之餘芳,甘憔悴而無悶。撫事懷人,載留欽想。宜加優禮,用旌素概。可賜床帳褥席,俸以卿祿,常出在所。」時國子祭酒廬江何胤亦抗表還會稽。永元二年,詔徵朏爲散騎常侍、中書監,胤爲散騎常侍、太常卿,並不屈。三年,又詔徵朏爲侍中、太子少傅,胤散騎常侍、太子詹事。時東昏皆下在所,使迫遣之,值義師已近,故並得不到。

及高祖平京邑,進位相國,表請朏、胤曰:「夫窮則獨善,達以兼濟。雖出處之道,其揆不同,用舍惟時,賢哲是蹈。前新除侍中、太子少傅朏,前新除散騎常侍、太子詹事、都亭侯胤,羽儀世胄,徽猷冠冕,道業德聲,康濟雅俗。昔居朝列,素無宦情,賓客簡通,公卿罕預,簪紱未褫,而風塵擺落。且文宗儒肆,互居其長;清規雅裁,兼擅其美。並達照深識,預睹亂萌,見庸質之如初,知貽厥之無寄。拂衣東山,眇絕塵軌。雖解組昌運,實避昏時。家膺鼎食,而甘茲橡艾;世襲青紫,而安此懸鶉。自澆風肇扇,用南成俗,淳流素軌,餘烈頗存。誰其激貪,功歸有道,康俗振民,朝野一致。雖在江海,而勳同魏闕。今泰運甫開,賤貧爲恥;況乎久蘊瑚璉,暫厭承明,而可得求志海隅,永追松子。臣負荷殊重,參贊萬機,寔賴羣才,共成棟幹。思挹清源,取鏡止水。愚欲屈居僚首,朝夕諮諏,庶足以翼宣寡薄,式是王度。請並補臣府軍諮祭酒,朏加後將軍。」並不至。

高祖踐阼,徵朏爲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胤散騎常侍、特進、右光祿大夫,又並不屈。仍遣領軍司馬王果宣旨敦譬。明年六月,朏輕舟出,詣闕自陳。旣至,詔以爲侍中、司徒、尚書令。朏辭腳疾不堪拜謁,乃角巾肩輿,詣雲龍門謝。詔見於華林園,乘小車就席。明旦,輿駕出幸朏宅,醼語盡歡。朏固陳本志,不許;因請自還東迎母,乃許之。臨發,輿駕復臨幸,賦詩餞別。王人送迎,相望於道。到京師,勑材官起府於舊宅,高祖臨軒,遣謁者於府拜授,詔停諸公事及朔望朝謁。

三年元會,詔朏乘小輿升殿。其年,遭母憂,尋有詔攝職如故。後五年,改授中書監、司徒、衛將軍,並固讓不受。遣謁者敦授,乃拜受焉。是冬薨於府,時年六十六。輿駕出臨哭,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布百匹,蠟百斤。贈侍中、司徒。諡曰靖孝。朏所著書及文章,並行於世。

子諼,官至司徒右長史,坐殺牛免官,卒於家。次子篹,頗有文才,仕至晉安太守,卒官。

覽字景滌,朏弟綍之子也。選尚齊錢唐公主,拜駙馬都尉、秘書郎、太子舍人。高祖爲大司馬,召補東閤祭酒,遷相國戶曹。天監元年,爲中書侍郎,掌吏部事,頃之卽真。

覽爲人美風神,善辭令,高祖深器之。嘗侍座,受敕與侍中王暕爲詩答贈。其文甚工。高祖善之,仍使重作,復合旨。乃賜詩云:「雙文旣後進,二少實名家;豈伊止棟隆,信乃俱國華。」以母憂去職。服闋,除中庶子,又掌吏部郎事,尋除吏部郎,遷侍中。覽頗樂酒,因醼席與散騎常侍蕭琛辭相詆毀,爲有司所奏。高祖以覽年少不直,出爲中權長史。頃之,敕掌東宮管記,遷明威將軍、新安太守。

九年夏,山賊吳承伯破宣城郡,餘黨散入新安,叛吏鮑敘等與合,攻沒黟、歙諸縣,進兵擊覽。覽遣郡丞周興嗣于錦沙立塢拒戰,不敵,遂棄郡奔會稽。臺軍平山寇,覽復還郡,左遷司徒諮議參軍、仁威長史、行南徐州事,五兵尚書。尋遷吏部尚書。覽自祖至孫,三世居選部,當世以爲榮。

十二年春,出爲吳興太守。中書舍人黃睦之家居烏程,子弟專橫,前太守皆折節事之。覽未到郡,睦之子弟來迎,覽逐去其船,杖吏爲通者。自是睦之家杜門不出,不敢與公私關通。郡境多劫,爲東道患,覽下車肅然,一境清謐。初,齊明帝及覽父綍、東海徐孝嗣,並爲吳興,號稱名守,覽皆欲過之!昔覽在新安頗聚斂,至是遂稱廉潔,時人方之王懷祖。卒于官,時年三十七。詔贈中書令。子罕,早卒。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謝朏之於宋代,蓋忠義者歟?當齊建武之世,拂衣止足,永元多難,確然獨善,其疏、蔣之流乎。洎高祖龍興,旁求物色,角巾來仕,首陟台司,極出處之致矣!覽終能善政,君子韙之。

梁書/卷14·卷十四 列傳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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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淹 任昉

江淹 任昉

江淹,字文通,濟陽考城人也。少孤貧好學,沉靜少交遊。起家南徐州從事,轉奉朝請。

宋建平王景素好士,淹隨景素在南兗州。廣陵令郭彥文得罪,辭連淹,繫州獄。淹獄中上書曰:

景素覽書,卽日出之。尋舉南徐州秀才,對策上第,轉巴陵王國左常侍。

景素爲荊州,淹從之鎮。少帝卽位,多失德。景素專據上流,咸勸因此舉事。淹每從容諫曰:「流言納禍,二叔所以同亡;抵局銜怨,七國於焉俱斃。殿下不求宗廟之安,而信左右之計,則復見麋鹿霜露棲於姑蘇之臺矣。」景素不納。及鎮京口,淹又爲鎮軍參軍事,領南東海郡丞。景素與腹心日夜謀議,淹知禍機將發,乃贈詩十五首以諷焉。

會南東海太守陸澄丁艱,淹自謂郡丞應行郡事,景素用司馬柳世隆。淹固求之,景素大怒,言於選部,黜爲建安吳興令。淹在縣三年。昇明初,齊帝輔政,聞其才,召爲尚書駕部郎、驃騎參軍事。俄而荊州刺史沈攸之作亂,高帝謂淹曰:「天下紛紛若是,君謂何如?」淹對曰:「昔項強而劉弱,袁衆而曹寡,羽號令諸侯,卒受一劍之辱,紹跨躡四州,終爲奔北之虜。此謂『在德不在鼎』。公何疑哉?」帝曰:「聞此言者多矣,試爲慮之。」淹曰:「公雄武有奇略,一勝也;寬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民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而伐叛逆,五勝也。彼志銳而器小,一敗也;有威而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里,而無同惡相濟,五敗也。故雖豺狼十萬,而終爲我獲焉。」帝笑曰:「君談過矣。」是時軍書表記,皆使淹具草。相國建,補記室參軍事。建元初,又爲驃騎豫章王記室,帶東武令,參掌詔册,並典國史。尋遷中書侍郎。永明初,遷驍騎將軍,掌國史。出爲建武將軍、廬陵內史。視事三年,還爲驍騎將軍,兼尚書左丞,尋復以本官領國子博士。少帝初,以本官兼御史中丞。

時明帝作相,因謂淹曰:「君昔在尚書中,非公事不妄行,在官寬猛能折衷;今爲南司,足以震肅百僚。」淹答曰:「今日之事,可謂當官而行,更恐才劣志薄,不足以仰稱明旨耳。」於是彈中書令謝朏,司徒左長史王繢、護軍長史庾弘遠,並以久疾不預山陵公事;又奏前益州刺史劉悛、梁州刺史陰智伯,並贓貨巨萬,輒收付廷尉治罪。臨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曇隆,及諸郡二千石幷大縣官長,多被劾治,內外肅然。明帝謂淹曰:「宋世以來,不復有嚴明中丞,君今日可謂近世獨步。」

明帝卽位,爲車騎臨海王長史。俄除廷尉卿,加給事中,遷冠軍長史,加輔國將軍。出爲宣城太守,將軍如故。在郡四年,還爲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尋爲秘書監。永元中,崔慧景舉兵圍京城,衣冠悉投名刺,淹稱疾不往。及事平,世服其先見。

東昏末,淹以秘書監兼衛尉,固辭不獲免,遂親職。謂人曰:「此非吾任,路人所知,正取吾空名耳。且天時人事,尋當飜覆。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臨事圖之,何憂之有?」頃之,又副領軍王瑩。及義師至新林,淹微服來奔,高祖板爲冠軍將軍,秘書監如故,尋兼司徒左長史。中興元年,遷吏部尚書。二年,轉相國右長史,冠軍將軍如故。

天監元年,爲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封臨沮縣開國伯,食邑四百戶。淹乃謂子弟曰:「吾本素宦,不求富貴,今之忝竊,遂至於此。平生言止足之事,亦以備矣。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吾功名旣立,正欲歸身草萊耳。」其年,以疾遷金紫光祿大夫,改封醴陵侯。四年卒,時年六十二。高祖爲素服舉哀。賻錢三萬,布五十匹。諡曰憲伯。

淹少以文章顯,晚節才思微退,時人皆謂之才盡。凡所著述百餘篇,自撰爲前後集,幷「齊史」十志,並行於世。

子蒍襲封嗣,自丹陽尹丞爲長城令,有罪削爵。普通四年,高祖追念淹功,復封蒍吳昌伯,邑如先。

任昉,字彥昇,樂安博昌人,漢御史大夫敖之後也。父遙,齊中散大夫。遙妻裴氏,嘗晝寢,夢有彩旗蓋四角懸鈴,自天而墜,其一鈴落入裴懷中,心悸動,旣而有娠,生昉。身長七尺五寸。幼而好學,早知名。宋丹陽尹劉秉辟爲主簿。時昉年十六,以氣忤秉子。久之,爲奉朝請,舉兗州秀才,拜太常博士,遷征北行參軍。

永明初,衛將軍王儉領丹陽尹,復引爲主簿。儉雅欽重昉,以爲當時無輩。遷司徒刑獄參軍事,入爲尚書殿中郎,轉司徒竟陵王記室參軍,以父憂去職。性至孝,居喪盡禮。服闋,續遭母憂,常廬于墓側,哭泣之地,草爲不生。服除,拜太子步兵校尉、管東宮書記。

初,齊明帝旣廢郁林王,始爲侍中、中書監、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封宣城郡公,加兵五千,使昉具表草。其辭曰:「臣本庸才,智力淺短。太祖高皇帝篤猶子之愛,降家人之慈;世祖武皇帝情等布衣,寄深同氣。武皇大漸,實奉詔言。雖自見之明,庸近所蔽,愚夫一至,偶識量己,實不忍自固於綴衣之辰,拒違於玉幾之側,遂荷顧托,導揚末命。雖嗣君棄常,獲罪宣德,王室不造,職臣之由。何者?親則東牟,任惟博陸,徒懷子孟社稷之對,何救昌邑爭臣之譏。四海之議,於何逃責?陵土未乾,訓誓在耳,家國之事,一至於斯,非臣之尤,誰任其咎!將何以肅拜高寢,虔奉武園?悼心失圖,泣血待旦。寧容復徼榮於家恥,宴安於國危。驃騎上將之元勳,神州儀刑之列岳,尚書是稱司會,中書實管王言。且虛飾寵章,委成禦侮,臣知不愜,物誰謂宜。但命輕鴻毛,責重山岳,存沒同歸,毀譽一貫。辭一官不減身累,增一職已黷朝經。便當自同體國,不爲飾讓。至於功均一匡,賞同千室,光宅近甸,奄有全邦,殞越爲期,不敢聞命,亦願曲留降鑒,卽垂聽許。鉅平之懇誠必固,永昌之丹慊獲申,乃知君臣之道,綽有餘裕,苟曰易昭,敢守難奪。」帝惡其辭斥,甚慍,昉由是終建武中,位不過列校。

昉雅善屬文,尤長載筆,才思無窮,當世王公表奏,莫不請焉。昉起草卽成,不加點竄。沈約一代詞宗,深所推挹。明帝崩,遷中書侍郎。永元末,爲司徒右長史。

高祖克京邑,霸府初開,以昉爲驃騎記室參軍。始高祖與昉遇竟陵王西邸,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爲記室。」昉亦戲高祖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爲騎兵。」謂高祖善騎也。至是故引昉,符昔言焉。昉奉牋曰:「伏承以今月令辰,肅膺典策,德顯功高,光副四海,含生之倫,庇身有地;況昉受教君子,將二十年,咳唾爲恩,眄睞成飾,小人懷惠,顧知死所。昔承清宴,屬有緒言,提挈之旨,形乎善謔,豈謂多幸,斯言不渝。雖情謬先覺,而迹淪驕餌,湯沐具而非弔,大廈構而相驩。明公道冠二儀,勳超邃古,將使伊周奉轡,桓文扶轂,神功無紀,化物何稱。府朝初建,俊賢驤首,惟此魚目,唐突璵璠。顧己循涯,𢉴知塵忝,千載一逢,再造難答。雖則殞越,且知非報。」

梁臺建,禪讓文誥,多昉所具。高祖踐阼,拜黃門侍郎,遷吏部郎中,尋以本官掌著作。

天監二年,出爲義興太守。在任清潔,兒妾食麥而已。友人彭城到溉,溉弟洽,從昉共爲山澤遊。及被代登舟,止有米五斛。旣至無衣,鎮軍將軍沈約遣裙衫迎之。重除吏部郎中,參掌大選,居職不稱。尋轉御史中丞,秘書監,領前軍將軍。自齊永元以來,秘閣四部,篇卷紛雜,昉手自讎校,由是篇目定焉。

六年春,出爲寧朔將軍、新安太守。在郡不事邊幅,率然曳杖,徒行邑郭,民通辭訟者,就路決焉。爲政清省,吏民便之。視事朞歲,卒於官舍,時年四十九。闔境痛惜,百姓共立祠堂於城南。高祖聞問,卽日舉哀,哭之甚慟。追贈太常卿,諡曰敬子。

昉好交結,獎進士友,得其延譽者,率多升擢,故衣冠貴遊,莫不爭與交好,坐上賓客,恒有數十。時人慕之,號曰任君,言如漢之三君也。陳郡殷芸與建安太守到溉書曰:「哲人云亡,儀表長謝。元龜何寄?指南誰託?」其爲士友所推如此。昉不治生產,至乃居無室宅。世或譏其多乞貸,亦隨復散之親故。昉常歎曰:「知我亦以叔則,不知我亦以叔則。」昉墳籍無所不見,家雖貧,聚書至萬餘卷,率多異本。昉卒後,高祖使學士賀縱共沈約勘其書目,官所無者,就昉家取之。昉所著文章數十萬言,盛行於世。

初,昉立於士大夫間,多所汲引,有善己者則厚其聲名。及卒,諸子皆幼,人罕贍卹之。平原劉孝標爲著論曰:

昉撰「雜傳」二百四十七卷,「地記」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昉第四子東里,頗有父風,官至尚書外兵郎。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觀夫二漢求賢,率先經術;近世取人,多由文史。二子之作,辭藻壯麗,允值其時。淹能沉靜,昉持內行,並以名位終始,宜哉。江非先覺,任無舊恩,則上秩顯贈,亦末由也已。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臺。下官每讀其書,未嘗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爲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始謂徒語,乃今知之。伏願大王暫停左右,少加憐鑒。

下官本蓬戶桑樞之民,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

方今聖曆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雒,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浸仁沐義,照景飲醴。而下官抱痛圜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沉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不任肝膽之切,敬因執事以聞。此心旣照,死且不朽。

客問主人曰:「朱公叔「絕交論」,爲是乎?爲非乎?」主人曰:「客奚此之問?」客曰:「夫草蟲鳴則阜螽躍,雕虎嘯而清風起。故絪縕相感,霧湧雲蒸;嚶鳴相召,星流電激。是以王陽登則貢公喜,罕生逝而國子悲。且心同琴瑟,言鬱鬱於蘭茝,道叶膠漆,志婉孌於塤篪。聖賢以此鏤金版而鐫盤盂,書玉牒而刻鐘鼎。若匠人輟成風之妙巧,伯牙息流波之雅引。范、張款款於下泉,尹、班陶陶於永夕。駱驛縱橫,煙霏雨散,皆巧曆所不知,心計莫能測。而硃益州汨彜敘,越謨訓,捶直切,絕交遊,視黔首以鷹鸇,媲人倫於豺虎。蒙有猜焉,請辨其惑。」

主人听然曰:「客所謂撫弦徽音,未達燥濕變響;張羅沮澤,不睹鵠雁高飛。蓋聖人握金鏡,闡風烈,龍驤蠖屈,從道汙隆。日月聯璧,歎亹亹之弘致;雲飛電薄,顯棣華之微旨。若五音之變化,濟九成之妙曲。此朱生得玄珠於赤水,謨神睿而爲言。至夫組織仁義,琢磨道德,歡其愉樂,恤其陵夷。寄通靈臺之下,遺迹江湖之上,風雨急而不輟其音,霜雪零而不渝其色,斯賢達之素交,歷萬古而一遇。逮叔世民訛,狙詐飇起,谿谷不能逾其險,鬼神無以究其變,競毛羽之輕,趨錐刀之末。於是素交盡,利交興,天下蚩蚩,鳥驚雷駭。然利交同源,派流則異,較言其略,有五術焉:

「若其寵鈞董、石,權壓梁、竇。雕刻百工,爐錘萬物,吐漱興雲雨,呼吸下霜露,九域聳其風塵,四海疊其燻灼。靡不望影星奔,藉響川鶩,雞人始唱,鶴蓋成陰,高門旦開,流水接軫。皆願摩頂至踵,隳膽抽腸,約同要離焚妻子,誓徇荊卿湛七族。是曰勢交,其流一也。

「富埒陶、白,貲巨程、羅,山擅銅陵,家藏金穴,出平原而聯騎,居里閈而鳴鐘。則有窮巷之賓,繩樞之士,冀宵燭之末光,邀潤屋之微澤,魚貫鳧踴,颯沓鱗萃,分雁鶩之稻粱,沾玉斝之餘瀝。銜恩遇,進款誠,援青松以示心,指白水而旌信。是曰賄交,其流二也。

「陸大夫燕喜西都,郭有道人倫東國,公卿貴其籍甚,搢紳羨其登仙。加以顩頤蹙頞,涕唾流沫,騁黃馬之劇談,縱碧雞之雄辯,敘溫燠則寒谷成暄,論嚴枯則春叢零葉,飛沉出其顧指,榮辱定其一言。於是弱冠王孫,綺紈公子,道不絓於通人,聲未遒於雲閣,攀其鱗翼,丐其餘論,附騏驥之髦端,軼歸鴻於碣石。是曰談交,其流三也。

「陽舒陰慘,生民大情,憂合歡離,品物恒性。故魚以泉涸而呴沫,鳥因將死而悲鳴。同病相憐,綴河上之悲曲;恐懼置懷,昭「谷風」之盛典。斯則斷金由於湫隘,刎頸起於苫蓋。是以伍員濯溉於宰嚭,張王撫翼於陳相。是曰窮交,其流四也。

「馳鶩之俗,澆薄之倫,無不操權衡,秉纖纊。衡所以揣其輕重,纊所以屬其鼻息。若衡不能舉,纊不能飛,雖顏、冉龍翰鳳<芻鳥>,曾、史,蘭熏雪白,舒、向金玉,淵海卿、雲,黼黻河漢,視若遊塵。遇同土梗,莫肯費其半菽,罕有落其一毛。若衡重錙銖,纊微彯撇,雖共工之蒐慝,驩兜之掩義,南荊之跋扈,東陵之巨猾,皆爲匍匐委蛇,折枝舐痔,金膏翠羽將其意,脂韋便辟導其誠。故輪蓋所遊,必非夷、惠之室;苞苴所入,實行張、霍之家。謀而後動,芒毫寡忒。是曰量交,其流五也。

「凡斯五交,義同賈鬻,故桓譚譬之於闤闠,林回喻之於甘醴。夫寒暑遞進,盛衰相襲,或前榮而後瘁,或始富而終貧,或初存而末亡,或古約而今泰,循環翻覆,迅若波瀾。此則徇利之情未嘗異,變化之道不得一。由是觀之,張、陳所以凶終,蕭、朱所以隙末,斷焉可知矣。而翟公方規規然勒門以箴客,何所見之晚乎?

「然因此五交,是生三釁:敗德殄義,禽獸相若,一釁也;難固易攜,讎訟所聚,二釁也;名陷饕餮,貞介所羞,三釁也。古人知三釁之爲梗,懼五交之速尤。故王丹威子以檟楚,朱穆昌言而示絕,有旨哉!

「近世有樂安任昉,海內髦傑,早綰銀黃,夙招民譽。遒文麗藻,方駕曹、王;英特俊邁,聯衡許、郭。類田文之愛客,同鄭莊之好賢。見一善則盱衡扼腕,遇一才則揚眉抵掌。雌黃出其脣吻,硃紫由其月旦。於是冠蓋輻湊,衣裳雲合,輜軿擊轊,坐客恒滿。蹈其閫閾,若升闕里之堂;入其奧隅,謂登龍門之阪。至於顧盼增其倍價,剪拂使其長鳴,彯組雲臺者摩肩,趨走丹墀者疊迹。莫不締恩狎,結綢繆,想惠、莊之清塵,庶羊、左之徽烈。及瞑目東越,歸骸雒浦,繐帳猶懸,門罕漬酒之彥;墳未宿草,野絕動輪之賓。藐爾諸孤,朝不謀夕,流離大海之南,寄命瘴癘之地。自昔把臂之英,金蘭之友,曾無羊舌下泣之仁,寧慕郈成分宅之德。嗚呼!世路險巇,一至於此!太行孟門,寧云嶄絕。是以耿介之士,疾其若斯,裂裳裹足,棄之長祇。獨立高山之頂,歡與麋鹿同羣,皦皦然絕其雰濁,誠恥之也,誠畏之也。」

梁書/卷13·卷十三 列傳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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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雲 沈約

范雲 沈約

范雲字彥龍,南鄉舞陰人,晉平北將軍汪六世孫也。年八歲,遇宋豫州刺史殷琰於塗,琰異之,要就席,雲風姿應對,傍若無人。琰令賦詩,操筆便就,坐者歎焉。嘗就親人袁照學,晝夜不怠。照撫其背曰:「卿精神秀朗而勤於學,卿相才也。」少機警,有識具,善屬文,便尺牘,下筆輒成,未嘗定藁,時人每疑其宿構。父抗,爲郢府參軍,雲隨父在府,時吳興沈約、新野庾杲之與抗同府,見而友之。

起家郢州西曹書佐,轉法曹行參軍。俄而沈攸之舉兵圍郢城,抗時爲府長流,入城固守,留家屬居外。雲爲軍人所得,攸之召與語,聲色甚厲,雲容貌不變,徐自陳說。攸之乃笑曰:「卿定可兒,且出就舍。」明旦,又召令送書入城。城內或欲誅之,雲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若違其命,禍必及親,今日就戮,甘心如薺。」長史柳世隆素與雲善,乃免之。

齊建元初,竟陵王子良爲會稽太守,雲始隨王,王未之知也。會游秦望,使人視刻石文,時莫能識,雲獨誦之,王悅,自是寵冠府朝。王爲丹陽尹,召爲主簿,深相親任。時進見齊高帝,值有獻白烏者,帝問此爲何瑞?雲位卑,最後答曰:「臣聞王者敬宗廟,則白烏至。」時謁廟始畢。帝曰:「卿言是也。感應之理,一至此乎!」轉補征北南郡王刑獄參軍事,領主簿如故,遷尚書殿中郎。子良爲司徒,又補記室參軍事,尋授通直散騎侍郎、領本州大中正。出爲零陵內史,在任潔己,省煩苛,去游費,百姓安之。明帝召還都,及至,拜散騎侍郎。復出爲始興內史。郡多豪猾大姓,二千石有不善者,謀共殺害,不則逐去之。邊帶蠻俚,尤多盜賊,前內史皆以兵刃自衛。雲入境,撫以恩德,罷亭候,商賈露宿,郡中稱爲神明。仍遷假節、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初,雲與尚書僕射江祏善,祏姨弟徐藝爲曲江令,深以託雲。有譚儼者,縣之豪族,藝鞭之,儼以爲恥,詣京訴雲,雲坐徵還下獄,會赦免。永元二年,起爲國子博士。

初,雲與高祖遇於齊竟陵王子良邸,又嘗接里閈,高祖深器之。及義兵至京邑,雲時在城內。東昏旣誅,侍中張稷使雲銜命出城,高祖因留之,便參帷幄,仍拜黃門侍郎,與沈約同心翊贊。俄遷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梁臺建,遷侍中。時高祖納齊東昏余妃,頗妨政事,雲嘗以爲言,未之納也。後與王茂同入臥內,雲又諫曰:「昔漢祖居山東,貪財好色,及入關定秦,財帛無所取,婦女無所幸,范增以爲其志大故也。今明公始定天下,海內想望風聲,奈何襲昏亂之蹤,以女德爲累。」王茂因起拜曰:「范雲言是,公必以天下爲念,無宜留惜。」高祖默然。雲便疏令以余氏賚茂,高祖賢其意而許之。明日,賜雲、茂錢各百萬。

天監元年,高祖受禪,柴燎於南郊,雲以侍中參乘。禮畢,高祖升輦,謂雲曰:「朕之今日,所謂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雲對曰:「亦願陛下日慎一日。」高祖善之。是日,遷散騎常侍、吏部尚書;以佐命功封霄城縣侯,邑千戶。雲以舊恩見拔,超居佐命,盡誠翊亮,知無不爲。高祖亦推心任之,所奏多允。嘗侍宴,高祖謂臨川王宏、鄱陽王恢曰:「我與范尚書少親善,申四海之敬;今爲天下主,此禮旣革,汝宜代我呼范爲兄。」二王下席拜,與雲同車還尚書下省,時人榮之。其年,東宮建,雲以本官領太子中庶子,尋遷尚書右僕射,猶領吏部。頃之,坐違詔用人,免吏部,猶爲僕射。

雲性篤睦,事寡嫂盡禮,家事必先諮而後行。好節尚奇,專趣人之急。少時與領軍長史王畡善,畡亡於官舍,貧無居宅,雲乃迎喪還家。躬營含殯。事竟陵王子良恩禮甚隆,雲每獻損益,未嘗阿意。子良嘗啓齊武帝論雲爲郡。帝曰:「庸人,聞其恒相賣弄,不復窮法,當宥之以遠。」子良曰:「不然。雲動相規誨,諫書具存,請取以奏。」旣至,有百餘紙,辭皆切直。帝歎息,因謂子良曰:「不謂雲能爾。方使弼汝,何宜出守。」齊文惠太子嘗出東田觀獲,顧謂衆賓曰:「刈此亦殊可觀。」衆皆唯唯。雲獨曰:「夫三時之務,實爲長勤。伏願殿下知稼穡之艱難,無徇一朝之宴逸。」旣出,侍中蕭緬先不相識,因就車握雲手曰:「不圖今日復聞讜言。」及居選官,任守隆重,書牘盈案,賓客滿門,雲應對如流,無所壅滯,官曹文墨,發擿若神,時人咸服其明贍。性頗激厲,少威重,有所是非,形於造次,士或以此少之。初,雲爲郡號稱廉潔,及居貴重,頗通饋餉;然家無蓄積,隨散之親友。

二年,卒,時年五十三。高祖爲之流涕,卽日輿駕臨殯。詔曰:「追遠興悼,常情所篤;況問望斯在,事深朝寄者乎!故散騎常侍、尚書右僕射、霄城侯雲,器範貞正,思懷經遠,爰初立志,素履有聞。脫巾來仕,清績仍著。燮務登朝,具瞻惟允。綢繆翊贊,義簡朕心,雖勤非負靮,而舊同論講。方騁遠塗,永毗庶政;奄致喪殞,傷悼於懷。宜加命秩,式備徽典。可追贈侍中、衛將軍,僕射、侯如故。並給鼓吹一部。」禮官請諡曰宣,勑賜諡文。有集三十卷。子孝才嗣,官至太子中舍人。

沈約,字休文,吳興武康人也。祖林子,宋征虜將軍。父璞,淮南太守。璞元嘉末被誅,約幼潛竄,會赦免。旣而流寓孤貧,篤志好學,晝夜不倦。母恐其以勞生疾,常遣減油滅火。而晝之所讀,夜輒誦之,遂博通羣籍,能屬文。

起家奉朝請。濟陽蔡興宗聞其才而善之;興宗爲郢州刺史,引爲安西外兵參軍,兼記室。興宗嘗謂其諸子曰:「沈記室人倫師表,宜善事之。」及爲荊州,又爲征西記室參軍,帶厥西令。興宗卒,始爲安西晉安王法曹參軍,轉外兵,並兼記室。入爲尚書度支郎。

齊初爲征虜記室,帶襄陽令,所奉之王,齊文惠太子也。太子入居東宮,爲步兵校尉,管書記,直永壽省,校四部圖書。時東宮多士,約特被親遇,每直入見,影斜方出。當時王侯到宮,或不得進,約每以爲言。太子曰:「吾生平懶起,是卿所悉,得卿談論,然後忘寢。卿欲我夙興,可恒早入。」遷太子家令,後以本官兼著作郎,遷中書郎,本邑中正,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時竟陵王亦招士,約與蘭陵蕭琛、琅邪王融、陳郡謝朓、南鄉范雲、樂安任昉等皆遊焉,當世號爲得人。俄兼尚書左丞,尋爲御史中丞,轉車騎長史。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爲寧朔將軍、東陽太守。明帝卽位,進號輔國將軍,徵爲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明帝崩,政歸塚宰,尚書令徐孝嗣使約撰定遺詔。遷左衛將軍,尋加通直散騎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職,改授冠軍將軍、司徒左長史,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

高祖在西邸,與約遊舊,建康城平,引爲驃騎司馬,將軍如故。時高祖勳業旣就,天人允屬,約嘗扣其端,高祖默而不應。佗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萬物。士大夫攀龍附鳳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祿。今童兒牧豎,悉知齊祚已終,莫不云明公其人也。天文人事,表革運之徵,永元以來,尤爲彰著。讖云『行中水,作天子』,此又歷然在記。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苟是曆數所至,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已。」高祖曰:「吾方思之。」對曰:「公初杖兵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就,何所復思。昔武王伐紂,始入,民便曰吾君,武王不違民意,亦無所思。公自至京邑,已移氣序,比于周武,遲速不同。若不早定大業,稽天人之望,脫有一人立異,便損威德。且人非金石,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高祖然之。約出,高祖召范雲告之,雲對略同約旨。高祖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高祖命草其事。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高祖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手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高祖召范雲謂曰:「生平與沈休文羣居,不覺有異人處;今日才智縱橫,可謂明識。」雲曰:「公今知約,不異約今知公。」高祖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乃卿二人也。」

梁臺建,爲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兼右僕射。高祖受禪,爲尚書僕射,封建昌縣侯,邑千戶,常侍如故。又拜約母謝爲建昌國太夫人。奉策之日,右僕射范雲等二十餘人咸來致拜,朝野以爲榮。俄遷尚書左僕射,常侍如故。尋兼領軍,加侍中。天監二年,遭母憂,輿駕親出臨弔,以約年衰,不宜致毀,遣中書舍人斷客節哭。起爲鎮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服闋,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揚州大中正,關尚書八條事,遷尚書令,侍中、詹事、中正如故。累表陳讓,改授尚書左僕射、領中書令、前將軍,置佐史,侍中如故。尋遷尚書令,領太子少傅。九年,轉左光祿大夫,侍中、少傅如故,給鼓吹一部。

初,約久處端揆,有志台司,論者咸謂爲宜,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吾弱年孤苦,傍無朞屬,往者將墜於地,契闊屯邅,困於朝夕,崎嶇薄宦,事非爲己,望得小祿,傍此東歸。歲逾十稔,方忝襄陽縣,公私情計,非所了具,以身資物,不得不任人事。永明末,出守東陽,意在止足;而建武肇運,人世膠加,一去不返,行之未易。及昏猜之始,王政多門,因此謀退,庶幾可果,託卿布懷於徐令,想記未忘。聖道聿興,謬逢嘉運,往志宿心,復成乖爽。今歲開元,禮年云至,懸車之請,事由恩奪。誠不能弘宣風政,光闡朝猷,尚欲討尋文簿,時議同異。而開年以來,病增慮切,當由生靈有限,勞役過差,總此凋竭,歸之暮年,牽策行止,努力祗事。外觀傍覽,尚似全人,而形骸力用,不相綜攝,常須過自束持,方可僶勉。解衣一臥,支體不復相關。上熱下冷,月增日篤,取暖則煩,加寒必利,後差不及前差,後劇必甚前劇。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若此不休,日復一日,將貽聖主不追之恨。冒欲表聞,乞歸老之秩。若天假其年,還是平健,才力所堪,惟思是策。」勉爲言於高祖,請三司之儀,弗許,但加鼓吹而已。

約性不飲酒,少嗜欲,雖時遇隆重,而居處儉素。立宅東田,矚望郊阜。嘗爲「郊居賦」,其辭曰:

尋加特進,光祿、侍中、少傅如故。十二年,卒官,時年七十三。詔贈本官,賻錢五萬,布百匹,諡曰隱。

約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聰明過人。好墳籍,聚書至二萬卷,京師莫比。少時孤貧,丐于宗黨,得米數百斛,爲宗人所侮,覆米而去。及貴,不以爲憾,用爲郡部傳。嘗侍讌,有妓師是齊文惠宮人。帝問識座中客不?曰:「惟識沈家令。」約伏座流涕,帝亦悲焉,爲之罷酒。約歷仕三代,該悉舊章,博物洽聞,當世取則。謝玄暉善爲詩,任彥昇工於文章,約兼而有之,然不能過也。自負高才,昧於榮利,乘時藉勢,頗累清談。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進一官,輒殷勤請退,而終不能去,論者方之山濤。用事十餘年,未嘗有所薦達,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初,高祖有憾於張稷,及稷卒,因與約言之。約曰:「尚書左僕射出作邊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復論。」帝以爲婚家相爲,大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乃輦歸內殿。約懼,不覺高祖起,猶坐如初。及還,未至床,而憑空頓於戶下。因病,夢齊和帝以劍斷其舌。召巫視之,巫言如夢。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高祖遣上省醫徐奘視約疾,還具以狀聞。先此,約嘗侍讌,值豫州獻栗,徑寸半,帝奇之,問曰:「栗事多少?」與約各疏所憶,少帝三事。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卽羞死。」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固諫乃止。及聞赤章事,大怒,中使譴責者數焉,約懼遂卒。有司諡曰文,帝曰:「懷情不盡曰隱。」故改爲隱云。所著「晉書」百一十卷,「宋書」百卷,「齊紀」二十卷,「高祖紀」十四卷,「邇言」十卷,「諡例」十卷,「宋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於世。又撰「四聲譜」,以爲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寤,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問周捨曰:「何謂四聲?」舍曰:「天子聖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子旋,及約時已歷中書侍郎,永嘉太守,司徒從事中郎,司徒右長史。免約喪,爲太子僕,復以母憂去官,而蔬食辟穀。服除,猶絕粳粱。爲給事黃門侍郎、中撫軍長史。出爲招遠將軍、南康內史,在部以清治稱。卒官,諡曰恭侯。子𢉴嗣。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昔木德將謝,昏嗣流虐,惵惵黔黎,命懸晷漏。高祖義拯橫潰,志寧區夏,謀謨帷幄,實寄良、平。至於范雲、沈約,參預締構,贊成帝業;加雲以機警明贍,濟務益時,約高才博洽,名亞遷、董,俱屬興運,蓋一代之英偉焉。

惟至人之非己,固物我而兼忘。自中智以下洎,咸得性以爲場。獸因窟而獲騁,鳥先巢而後翔。陳巷窮而業泰,嬰居湫而德昌。僑棲仁於東里,鳳晦跡於西堂。伊吾人之褊志,無經世之大方。思依林而羽戢,願託水而鱗藏。固無情於輪奐,非有欲於康莊。披東郊之寥廓,入蓬藋之荒茫。旣從豎而橫構,亦風除而雨攘。

昔西漢之標季,余播遷之雲始。違利建於海昏,創惟桑于江汜。同河濟之重世,逾班生之十紀。或辭祿而反耕,或彈冠而來仕。逮有晉之隆安,集艱虞于天步。世交爭而波流,民失時而狼顧。延亂麻于井邑,曝如莽于衢路。大地曠而靡容,旻天遠而誰訴。伊皇祖之弱辰,逢時艱之孔棘。違危邦而窘驚,訪安土而移卽。肇胥宇於朱方,掩閒庭而晏息。值龍顏之鬱起,乃憑風而矯翼。指皇邑而南轅,駕脩衢以騁力。遷華扉而來啓,張高衡而徙植。傍逸陌之脩平,面淮流之清直。芳塵浸而悠遠,世道忽其窊隆。綿四代於茲日,盈百祀於微躬。嗟弊廬之難保,若霣籜之從風。或誅茅而剪棘,或旣西而復東。乍容身於白社,亦寄孥於伯通。

迹平生之耿介,實有心於獨往。思幽人而軫念,望東臯而長想。本忘情於徇物,徒羈絏於天壤。應屢歎於牽絲,陸興言於世網。事滔滔而未合,志悁悁而無爽。路將殫而彌峭,情薄暮而踰廣。抱寸心其如蘭,何斯願之浩蕩。詠歸歟而躑跼,眷岩阿而抵掌。

逢時君之喪德,何凶昏之孔熾。乃戰牧所未陳,實升陑所不記。彼黎元之喋喋,將垂獸而爲餌。瞻穹昊而無歸,雖非牢而被胾。始歎絲而未睹,終逌組而後值。尋貽愛乎上天,固非民其莫甚。授冥符於井翼,實靈命之所稟。當降監之初辰,值積惡之云稔。寧方割於下墊,廓重氛於上墋。躬靡暇於朝食,常求衣於夜枕。旣牢籠于媯、夏,又驅馳乎軒、頊。德無遠而不被,明無微而不燭。鼓玄澤於大荒,播仁風於遐俗。辟終古而遐念,信王猷其如玉。

值銜「圖」之盛世,遇興聖之嘉期。謝中涓於初日,叨光佐於此時。闕投石之猛志,無飛矢之麗辭。排陽鳥而命邑,方河山而啓基。翼儲光於三善,長王職於百司。兢鄙夫之易失,懼寵祿之難持。伊前世之貴仕,罕紆情於丘窟。譬叢華於楚、趙,每驕奢以相越。築甲館於銅駝,並高門於北闕。辟重扃于華閫,豈蓬蒿所能沒。敖傳嗣於墝壤,何安身於窮地。味先哲而爲言,固余心之所嗜。不慕權於城市,豈邀名於屠肆。詠希微以考室,幸風霜之可庇。

爾乃傍窮野,抵荒郊;編霜菼,葺寒茅。構棲噪之所集,築町疃之所交。因犯簷而刊樹,由妨基而剪巢。決渟洿之汀濙,塞井甃之淪坳。藝芳枳於北渠,樹脩楊於南浦。遷甕牖於蘭室,同肩牆於華堵。織宿楚以成門,籍外扉而爲戶。旣取陰於庭樾,又因籬于芳杜。開閣室以遠臨,辟高軒而旁睹。漸沼沚於霤垂,周塍陌於堂下。其水草則蘋萍芡芰,菁藻蒹菰;石衣海髮,黃荇綠蒲。動紅荷於輕浪,覆碧葉於澄湖。飡嘉實而卻老,振羽服於清都。其陸卉則紫鼈綠葹,天著山韭;雁齒麋舌,牛脣彘首。布濩南池之陽,爛漫北樓之後。或幕渚而芘地,或縈窗而窺牖。若乃園宅殊制,田圃異區。李衡則橘林千樹,石崇則雜果萬株。並豪情之所侈,非儉志之所娛。欲令紛披蓊鬱,吐綠攢朱;羅窗映戶,接溜承隅。開丹房以四照,舒翠葉而九衢。抽紅英於紫帶,銜素蕊於青跗。其林鳥則翻泊頡頏,遺音下上;楚雀多名,流嚶雜響。或班尾而綺翼,或綠衿而絳顙。好葉隱而枝藏,乍間關而來往。其水禽則大鴻小雁,天狗澤虞;秋鷖寒<勑鳥>,修鷁短鳧。曳參差之弱藻,戲瀺灂之輕軀;翅抨流而起沫,翼鼓浪而成珠。其魚則赤鯉青魴,纖倏鉅鱯。碧鱗朱尾,脩顱偃額。小則戲渚成文,大則噴流揚白。不興羨於江海,聊相忘於余宅。其竹則東南獨秀,九府擅奇。不遷植於淇水,豈分根於樂池。秋蜩吟葉,寒雀噪枝。來風南軒之下,負雪北堂之垂。訪往塗之軫跡,觀先識之情偽。每誅空而索有,皆指難以爲易。不自已而求足,並尤物以興累。亦昔士之所迷,而今余之所避也。

原農皇之攸始,討厥播之云初。肇變腥以粒食,乃人命之所儲。尋井田之往記,考阡陌於前書。顏簞食而樂在,鄭高廩而空虛。頃四百而不足,畝五十而有餘。撫幽衷而跼念,幸取給於庭廬。緯東菑之故耜,浸北畝之新渠。無褰爨於曉蓐,不抱惄於朝蔬。排外物以齊遣,獨爲累之在余。安事千斯之積,不羨汶陽之墟。

臨巽維而騁目,卽堆塚而流眄。雖茲山之培塿,乃文靖之所宴。驅四牡之低昂,響繁笳之清囀。羅方員而綺錯,窮海陸而兼薦。奚一權之足偉,委千金其如線。試撫臆而爲言,豈斯風之可扇。將通人之遠旨,非庸情之所見。聊遷情而徙睇,識方阜於歸津。帶脩汀於桂渚,肇舉鍤於強秦。路縈吳而款越,塗被海而通閩。懷三鳥以長念,伊故鄉之可珍。實褰期於晚歲,非失步於方春。何東川之濔濔,獨流涕於吾人。謬參賢於昔代,亟徒游於茲所。侍采旄而齊轡,陪龍舟而遵渚。或列席而賦詩,或班觴而宴語。繐帷一朝冥漠,西陵忽其蔥楚。望商飇而永歎,每樂愷於斯觀。始則鐘石鏘珣,終以魚龍瀾漫。或升降有序,或浮白無算。貴則丙、魏、蕭、曹,親則梁武、周旦。莫不共霜霧而歇滅,與風雲而消散。眺孫后之墓田,尋雄霸之遺武。實接漢之後王,信開吳之英主。指衡岳而作鎮,苞江漢而爲宇。徒徵言於石槨,遂延災於金縷。忽蕪穢而不脩,同原陵之膴膴。寧知螻蟻之與狐兔,無論樵芻之與牧豎。睇東巘以流目,心悽愴而不怡。蓋昔儲之舊苑,實博望之餘基。脩林則表以桂樹,列草則冠以芳芝。風臺累翼,月榭重栭。千櫨捷嶫,百栱相持。皁轅林駕,蘭枻水嬉。逾三齡而事往,忽二紀以歷茲。咸夷漫以蕩滌,非古今之異時。

回余眸於艮域,覿高館於茲嶺。雖混成以無跡,實遺訓之可秉。始飡霞而吐霧,終陵虛而倒影。駕雌蜺之連卷,泛天江之悠永。指咸池而一息,望瑤臺而高騁,匪爽言以自姱,冀神方之可請。惟鐘岩之隱鬱,表皇都而作峻,蓋望秩之所宗,含風雲而吐潤。其爲狀也,則巍峨崇袴,喬枝拂日;嶢嶷岧<上山下亭>,墜石堆星。岑崟峍屼,或坳或平;盤堅枕臥,詭狀殊形。孤嶝橫插,洞穴斜經;千丈萬仞,三襲九成。亘繞州邑,款跨郊坰;素煙晚帶,白霧晨縈。近循則一巖異色,遠望則百嶺俱青。

觀二代之塋兆,睹摧殘之餘鹆遂。成顛沛於虐豎,康斂衿於虛器;穆恭已於岩廊,簡游情於玄肆;烈窮飲以致災,安忘懷而受祟。何宗祖之奇傑,威橫天而陵地。惟聖文之纘武,殆隆平之可至。余世德之所君,仰遺封而掩淚。神寢匪一,靈館相距。席布騂駒,堂流桂醑。降紫皇於天闕,延二妃於湘渚。浮蘭煙於桂棟,召巫陽於南楚。揚玉桴,握椒糈。怳臨風以浩唱,折瓊茅而延佇。敬惟空路邈遠,神蹤遐闊。念甚驚飆,生猶聚沫。歸妙軫於一乘,啓玄扉於三達。欲息心以遣累,必違人而後豁。或結郐愰於岩根,或開欞於木末。室闇蘿蔦,簷梢松栝。旣得理於兼謝,固忘懷於飢渴。或攀枝獨遠,或陵雲高蹈。因葺茨以結名,猶觀空以表號。得忘己於茲日,豈期心於來報。天假餘以大德,荷茲賜之無疆。受老夫之嘉稱,班燕禮於上庠。無希驥之秀質,乏如圭之令望。邀昔恩於舊主,重匪服於今皇。仰休老之盛則,請微軀於夕陽。勞蒙司而獲謝,猶奉職於春坊。時言歸於陋宇,聊暇日以翱翔。棲余志於淨國,歸余心於道場。獸依墀而莫駭,魚牣沼而不綱。旋迷塗於去轍,篤後念於徂光。晚樹開花,初英落蕊。或異林而分丹青,乍因風而雜紅紫。紫蓮夜發,紅荷曉舒。輕風微動,其芳襲余。風騷屑於園樹,月籠連於池竹。蔓長柯於簷桂,髮黃華於庭菊。冰懸埳而帶坻,雪縈松而被野。鴨屯飛而不散,雁高翔而欲下。並時物之可懷,雖外來而非假。𢉴情性之所留滯,亦志之而不能捨也。

傷余情之頹暮,罹憂患其相溢。悲異軫而同歸,歎殊方而並失。時復託情魚鳥,歸閑蓬蓽。旁闕吳娃,前無趙瑟。以斯終老,於焉消日。惟以天地之恩不報,書事之官靡述;徒重於高門之地,不載於良史之筆。長太息其何言,羌愧心之非一。
  1. 梁書/卷12·卷十二 列傳第六
  2. 梁書/卷11·卷十一 列傳第五
  3. 梁書/卷10·卷十 列傳第四
  4. 梁書/卷09·卷九 列傳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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