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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080·卷八十 列傳第六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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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

賀訥姚黃眉杜超賀迷閭毗馮熙李惠高肇胡國珍從曾孫長粲楊騰乙弗繪趙猛胡長仁隋文帝外家呂氏

夫左賢右戚,尚德尊功,有國者所以禦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為佐;周成王業,未聞姒姓為輔。然曆觀累代外戚之家,乘母后之權以取高位厚秩者,多矣!而鮮能有克終之美,必罹顛覆之患,何哉?皆由乎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寵要榮。繭犢引大車,升質任厚棟,無德而尊,不知紀極,忽于滿盈之戒,罔念高危之咎。故鬼瞰其室,憂必及之,所以殺身傾族相繼於西京也。夫誠著艱難,功宣社稷,不以謙沖自牧,未免顛蹶之禍;而況道不足以濟時,仁不足以利物,自矜於己,以富貴驕人者乎!

魏道武初,賀訥有部眾之業,翼成皇祚,其餘或以勞勤,或緣恩澤。齊氏后妃之族,多自保全。胡長仁以譖訴貽禍,斛律光以地勢被戮,俱非女謁盛衰之所致也。婁昭自以佐命之功,崇其名器,且霸業權輿,時方同德,陵暴之釁,因茲而起。其靖德、昭訓二門,並良家遺孽,守死無暇,固不足涉言。又子非繼世,權難妄假。昭信非惟素門履道,訖構廢辱,威望之地,自致無由。有周禦曆,後門初無與政,既而末跡竊權,竟移鼎璽,斯乃西漢覆車之轍,魏文所以深誡。隋文潛躍之初,獻後便相推轂;煬帝大橫方兆,蕭妃密勿經綸。是以恩禮綢繆,始終不易。然外內親戚,莫預朝權,昆弟在位,亦無殊寵。至於居擅玉堂,家稱金穴,暉光戚裏,熏灼四方,將三司以比儀,命五侯而同拜者,終始一代,寂無聞焉。考之前王,可謂矯其弊矣。故雖時經擾攘,無有陷於不義,市朝遷貿,而皆得以保全。比夫憑藉寵私,階緣恩澤,乘其非據,旋就顛隕者,豈可同日而言哉!此所謂愛之以禮者也。

案外戚,「魏書」有賀訥、劉羅辰、姚黃眉、杜超、賀迷、閭毗、馮熙、李峻、李惠、高肇、于勁、胡國珍、李延實,「齊書」有趙猛、婁睿、爾硃文暢、鄭仲禮、李祖升、元蠻、胡長仁,「周書」不立此篇,「隋書」有獨孤羅、蕭巋。今以劉羅辰、李峻、于勁、李延實、婁睿、爾硃文暢、鄭仲禮、李祖升、元蠻、獨孤羅、蕭巋各附其家傳,其餘併入此篇。又檢楊騰、乙弗繪附之魏末,以備「外戚傳」。

賀訥,代人,魏道武皇帝之舅,獻明後之兄也。其先世為君長。祖紇,尚平文女。父野幹,尚昭成女遼西公主。昭成崩,諸部乖亂,獻明後與道武及衛、秦二王依訥。會苻堅使劉庫仁分攝國事,道武還居獨孤。訥總攝東部為大人,遷居大寧,行其恩信,眾多歸之,侔於庫仁。苻堅假訥鷹揚將軍。後劉顯謀逆,道武輕騎歸訥,訥驚拜曰:「官家復國,當念老臣。」帝笑答曰「誠如舅言,要不亡也。」訥中弟染幹粗暴,忌帝,常圖為逆。每為皇姑遼西公主擁護,故染幹不得肆共禍心。諸部大人請訥兄弟,求舉道武為主,染幹不從。遂與諸大人勸進,道武登代王位于牛川。及帝討吐突鄰部,訥兄弟遂懷異圖,率諸部救之。帝擊之,大潰,訥西遁。衛辰遣子直力鞮征訥,告急請降。道武簡精騎二十萬救之,遂徙訥部落及諸弟,處之東界。訥又通于慕容垂,垂以訥為歸善王。染幹謀殺訥而代立,訥遂與染幹相攻。垂遣子麟討之,敗染幹于牛都,破訥於赤城。道武遣師救訥,麟乃引退。訥從道武平中原,拜安遠將軍。其後離散諸部,分土定居,不聽遷徙。其君長大人,皆同編戶。訥以元舅,甚見尊重,然無統領,以壽終於家。

訥弟盧,亦從平中原,以功賜爵遼西公。帝遣盧會衛王儀伐鄴,而盧自以帝之季舅,不肯受儀節度。帝遣使切責之,盧遂忿恨,與儀司馬丁建構成其嫌,彌加猜忌。會道武敕儀去鄴,盧亦引歸。道武以盧為廣川太守。盧性雄豪,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下,襲殺輔,奔慕容德。德以為并州刺史、廣甯王。廣固敗,盧亦沒。

訥從父弟悅。初,道武居賀蘭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悅舉部隨從。又密為帝祈禱天神,請成大業,出於誠至。帝嘉之,甚見寵待。後平中原,以功賜爵钜鹿侯,進爵北新,卒。

子泥襲爵,後降為肥如侯。道武崩,京師草草,泥出,舉烽於安陽城北,賀蘭部人皆往赴之。明元即位,乃罷。詔泥與元渾等八人拾遺左右。與北新侯安同持節行並、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頭等,皆伏罪,州郡肅然。後從太武征赫連昌,以功進爵為琅邪公,軍國大議,每參豫焉。又征蠕蠕,為別道將,坐逐賊不進,詐增虜,當斬。贖為庶人。久之,拜光祿勳,為外都大官,復本爵。卒官,子醜建襲。

姚黃眉,姚興之子,明元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滅,黃眉間來歸魏。明元厚禮待之,賜爵隴西公。尚陽翟公主,拜附馬都尉,隸戶二百。太武即位,遷內都大官,後拜太常卿,卒。贈雍州刺史、隴西王,諡曰獻,陪葬金陵。黃眉寬和溫厚,希言得失,太武悼惜之,故贈禮有加。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節操。泰常中,為相州別駕。始光中,太武思念舅氏,以超為陽平公,尚南安長公主,拜附馬都尉,位大鴻臚卿,車駕幸其第,賞賜巨萬。神抅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將軍、太宰,進爵為王,鎮鄴。追加超父豹鎮東大將軍、陽平景王,母曰钜鹿惠君。真君五年,超為帳下所害,太武臨其喪,哀慟者久之。諡曰威王。長子道生賜爵城陽侯,後為秦州刺史,進爵河東公。道生弟鳳凰襲爵,加侍中、特進。太武追思超不已,欲以鳳凰為定州刺史。鳳凰不願違離闕庭,乃止。鳳凰弟道俊賜爵發幹侯,鎮枋頭,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復授超從弟遺侍中、安南將軍、開府、相州刺史,入為內都大官,進爵廣平王。遺性忠厚,頻曆州郡,所在著稱。薨,贈太傅,諡曰宣王。

長子元寶,位司空。元寶弟胤寶,司隸校尉。元寶又進爵京兆王。及歸而父遺喪。明當入謝,元寶欲以表聞。文成未知遺薨,怪其遲,召之。元寶將入,時人止之曰:「宜以家憂自辭。」元寶欲見其寵,不從,遂冒哀而入。未幾,以謀反伏誅,親從皆斬,唯元寶子世沖逃免。時朝議欲追削超爵位,中書令高允上表理之。後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俊遺惠在人,前從坐爵受誅,委骸土壤,求得收葬。書奏,詔義而聽之。贈散騎常侍、安南將軍、南康公,諡曰昭。世沖襲遺公爵。

賀迷,代人,太武敬哀皇后之從父也。皇后生景穆。初,後少孤,父兄近親唯迷,故蒙賜爵長鄉子。卒,贈光祿大夫、五原公。

閭毗,代人,蠕蠕主大檀之親屬,太武時自其國來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後生文成。文成太安二年,以毗為平北將軍,賜爵河東公。弟紇為甯北將軍,賜爵零陵公。其年,並加侍中,進爵為王。毗,征東將軍,評尚書事;紇,征西將軍、中都大官。自余子弟賜爵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時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和平二年,追諡後祖父延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贈太尉,追贈毗妻河東王妃。子惠襲。紇薨,贈司空。子豆,後賜名莊。太和中,初立三長,以莊為定戶籍大使,甚有時譽。十六年,例降爵。後為七兵尚書,卒。

紇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文成以乳母常氏有保護功,既即位,尊為保太后,後尊為皇太后。興安二年,太后前兄英,字世華,自肥如令超為散騎常侍、鎮軍大將軍,賜爵遼西公;弟喜,鎮軍大將軍、祠曹尚書、帶方公;三妹皆封縣君;妹夫王暏為平州刺史,遼東公。追贈英祖父苻堅扶風太守亥為鎮西將軍、遼西蘭公;勃海太守澄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遼西獻王;英母許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盧度世持節改葬獻王於遼西,樹碑立廟,置守塚百家。太安初,英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太宰,進爵為王;喜左光祿大夫,改封燕郡;從兄泰為安東將軍、朝鮮侯;䐶子伯夫,散騎常侍、選部尚書;次子員,金部尚書;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領太師,評尚書事,內都大官、伏寶泰等州刺史。五年,詔乙太后母宋氏為遼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為洛州刺史。

初,英事宋不能謹,而暏奉宋甚至,就食于和龍。無車牛,宋疲不進,暼者負宋於笈。至是,宋于英等薄,不如暏之篤。謂太后曰:「何不王暏而黜英?」太后曰:「英為長兄,門戶主也,家內小小不順,何足追計。暏雖盡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報耳。」天安中,英為平州刺史,䐶為幽州刺史,伯夫進爵范陽公。英濁貨,徙敦煌。諸常自興公及至是,皆以親疏受爵賜田宅,時為隆盛。後伯夫為洛州刺史,以髒汙欺妄,征斬于京師。承明元年,徽英復官。薨,諡遼西平王。始英之征也,夢日墜其所居黃山下水中,村人以車牛挽致不能出,英獨抱載而歸。聞者異之。

後員與伯夫子禽可共為飛書,誣謗朝政。事發,有司執憲,刑及五族。孝文以明太后故,罪止一門。䐶年老,赦免歸家,恕其孫一人扶養之,經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錦布帛數萬計,賜尚書已下宿衛已上。其女婿及親從在朝,皆免官歸本鄉。十一年,孝文、文明太后以文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後沒入婦女,以喜子振試守正平郡,卒。

馮熙,字晉國,長樂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弘,北燕王。太武平遼海,熙父朗內徙,官至秦雍二州刺史、遼西郡公,坐事誅。文明太后臨朝,追贈假黃鉞、太宰、燕宣王,立廟長安。

熙生於長安,為姚氏魏母所養。以叔父樂陵公邈因戰入蠕蠕,魏母攜熙逃避至氐羌中撫育。年十二,好弓馬,有勇幹,氐羌皆歸附之。魏母惡其如此,將還長安,始就博士學問。從師受「孝經」、「論語」,好陰陽兵法事。及長,游華陰、河東二郡間。性泛愛,不拘小節,人無士庶,來則納之。

熙姑先入掖庭,為太武左昭儀。妹為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訪,知熙所在,征赴京師,拜冠軍將軍,賜爵肥如侯,尚景穆女博陵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出為定州刺史,進爵昌黎王。獻文即位,為太傅,累拜內都大官。孝文即位,文明太后臨朝,帝乃承旨以熙為侍中、太師、中書監,領秘書事。熙以頻履師傅,又中宮之寵,為群情所駭,心不自安,乞轉外任。文明太后亦以為然,除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師如故。

洛陽雖經破亂,而舊「三字石經」宛然猶在。至熙與常伯夫相繼為州,廢毀分用,大至頹落。熙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財在諸州鎮建佛圖精舍,合七十二處。寫十六部一切經,延致名德沙門,日與講論,精勤不倦,所費亦不貲。而營塔寺多在高山秀阜,傷殺人牛。有沙門勸止之,熙曰:「成就後,人唯見佛圖,焉知殺人牛也。」其北芒寺碑文,中書侍郎賈元壽詞。孝文頻登北芒寺,親讀碑文,稱為佳作。熙為州,因取人子女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為妾,有子女數十人,號為貪縱。

後授內都大官,太師如故。熙事魏母孝謹,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發徒跣,水漿不入口三日。詔不聽服,熙表求依趙氏之孤。帝以熙情難奪,聽服齊衰期。後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帝納其女為後,曰:「「白武通」云:王所不臣,數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謂供承宗廟,不欲奪私心。然吾季著於「春秋」,無臣證於往牒,既許通體之一,用開至尊之敬。比長秋配極,陰政既敷,未聞有司,陳奏斯式。可詔太師,輟臣從禮。」又勒集書造儀付外。孝文前後納熙三女,二為後,一為左昭儀。由是馮氏寵貴益隆,賞賜累巨萬。帝每詔熙上書不臣,入朝不拜,熙上書如舊。

熙於後遇疾,綿寢四載。詔遣監問,道路相望,車駕亦數幸焉。將遷洛,帝親與熙別,見其困篤,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主遇曰:「太師萬一,即可監護喪事。」十九年,薨於代。車駕在淮南,留台表聞,還至徐州,乃舉哀,為制緦服。詔有司預辨凶儀,並開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營送,皆公家為備。又敕代給彩帛,前後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將葬,贈假黃鉞、侍中、都督十州諸軍事、大司馬、太尉、冀州刺史,加黃屋、左纛,備九錫、前後部羽葆鼓吹,皆依晉太宰、安平獻王故事。有司奏諡,詔曰:「可以威強恢遠曰武,奉諡於公。」柩至七里澗,帝服縗往迎,叩靈悲慟而拜焉。葬日,送臨墓所,親作志銘。

主生二子,誕、脩。

誕字思正,脩字寶業,皆姿質妍麗。年才十餘,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誡。然不能習讀經史,兄弟並無學術,徒整飾容儀,寬雅恭謹而已。誕與孝文同歲,幼侍書學,仍蒙親待,尚帝妹樂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侍中、征西大將軍、南平王。脩侍中、鎮北大將軍、尚書、東平公。又除誕儀曹尚書,知殿中事。及罷庶姓王,誕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中軍將軍、特進,改封長樂郡公。誕拜官,孝文立於庭,遙受其拜,既訖還室。脩降為侯。

誕、脩雖並長宮禁,而性趣乖別。誕性淳篤,脩乃浮競。誕亦未能誨督其過,然時言于太后。孝文嚴責之,至於楚捶。由是陰懷毒恨,遂結左右有憾於誕者,求藥,欲因食害誕。事覺,帝自詰之,具得情狀。誕引過謝,乞全脩命。帝以誕父老,又重其意,不致於法,撻之百餘,黜為平城百姓。脩妻,司空穆亮女也,求離婚,請免官。帝引管、蔡事,皆不許。

帝寵誕,仍作同輿而載,同案而食,同席坐臥。彭城王勰、北海王詳雖直禁中,然親近不及。十六年,以誕為司徒。帝既愛誕,除官日,親為制三讓表,並啟。將拜,又為其章謝。尋加車騎大將軍、太子太師。十八年,帝謂其無師傅獎導風,誕深自誨責。從駕南伐,十九年,至鐘離。誕遇疾,不能侍從,帝日省問,醫藥備加。帝銳意臨江,乃命六軍發鐘離南轅,與誕泣訣。左右皆入,無不掩涕。時誕已惙然,強坐視帝,悲而淚不能下,言「夢太后來呼臣「。帝嗚咽,執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鐘離五十里許,昏時,告誕薨問,帝哀不自勝。時崔慧景、裴叔業軍在中淮,去所次不過百里,帝乃輕駕西還,從者數千人,夜至誕薨所。拊屍哀慟,若喪至戚,達旦聲淚不絕。從者亦迭舉音。帝以所服衣幍充襚,親自臨視,徹樂去膳,宣敕六軍,止臨江之駕。帝親北度,慟哭極哀。喪至洛陽,車駕猶在鐘離。詔留守賜賻物布帛五千匹、穀五千斛,以供葬事。贈假黃鉞、使持節、大司馬,領司徒、侍中、都督,太師、駙馬、公如故。加以殊禮,備錫九命,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有司奏諡,詔曰:「案諡法,主善行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貞惠兼美,受三諡之榮;忠武雙徽,錫兩號之茂。式准前訓,宜契具瞻。既自少綢繆,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諡曰元懿。」帝又親為作碑文及輓歌詞,皆窮美盡哀,事過其厚。車駕還京,遂親至誕墓,停車而哭。使彭城王勰詔群官脫硃衣,服單衣介幘而哭司徒,貴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貞厚有禮度,產二男。

長子穆,字孝和,襲熙爵,避皇子愉封,改封扶風郡公。尚孝文女順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曆員外通直散騎常侍。穆與叔輔興不和。輔興亡,贈相州刺史,祖載在庭,而穆方高車良馬,恭受職命,言宴滿堂,忻笑自若,為御史中尉、東平王匡所劾。後位金紫光祿大夫,遇害河陰,贈司空、雍州刺史。子冏,字景昭,襲爵昌黎王。尋以庶姓罷王,仍襲扶風郡公。子峭,字子漢,齊受禪,例降。

穆弟顥,襲父誕長樂郡公。

脩弟聿,字寶興,廢後同產兄也。位黃門郎、信都伯。後坐妹廢,免為長樂百姓。宣武時,卒于河南尹。

聿同產弟風,幼養于宮,文明太后特加愛念。數歲賜爵至北平王,拜太子中庶子,出入禁闥,寵侔二兄。孝文親政後,恩寵稍衰,降爵為侯。幽後立,乃復敘用。後死,亦冗散。卒,贈青州刺史。

崔光之兼黃門也,與聿俱直。光每謂之曰:「君家富貴大盛,終必衰敗。」聿云:「我家何負四海,乃咒我也!」光云:「以古推之,不可不慎。」時熙為太保,誕司徒、太子太傅,脩侍中、尚書,聿黃門,廢後在位,禮愛未弛。是後歲餘,脩以罪棄,熙、誕喪亡,後廢,聿退。時人以為盛必衰也。

李惠,中山人,思皇后之父也。父蓋,少知名,歷位殿中都官二尚書、左將軍、南郡公。初,太武妹武威長公主,故涼王沮渠牧犍之妻。太武平涼州,頗以公主通密計之助,故寵遇差隆,詔蓋尚焉。蓋妻與氏以是出。後蓋加侍中、駙馬都尉、殿中都官尚書、右僕射。卒官,贈征南大將軍、定州刺史、中山王,諡曰莊。

惠弱冠襲父爵,妻襄城王韓頹女,生二女,長即後也。惠歷位散騎常侍、侍中,征西大將軍、秦益二州刺史,進爵為王。轉雍州刺史、征南大將軍,加長安鎮大將。

惠長於思察。雍州査事,有燕爭巢,鬥已累日,惠令人掩獲,試命綱紀斷之,並辭。惠乃使卒以弱竹彈兩燕,既而一去一留,惠笑謂吏屬曰:「此留者自計為巢功重,彼去者既經楚痛,理無固心。」群下伏其深察。人有負鹽負薪者,同釋重簷息樹陰。二人將行,爭一羊皮,各言藉背之物。惠遣爭者出,顧州綱紀曰:「此羊皮可拷知主乎?」群下咸無答者。惠令人置羊皮席上,以杖擊之,見少鹽屑,「得其實矣。」使爭者視之,負薪者乃伏而就罪。凡所察究,多如此類,由是吏人莫敢欺犯。後為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王如故。曆政有美績。

惠素為文明太后所忌。誣惠將南叛,誅之。惠二弟初、樂與惠諸子同戮。後妻梁氏亦死青州,盡沒其家財。惠本無釁故,天下冤惜焉。

惠從弟鳳為定州刺史、安縣王長樂主簿。後長樂以罪賜死,時卜筮者河間邢瓚辭引鳳,雲長樂不軌,鳳為謀主,伏誅。唯鳳弟道念與鳳子及兄弟之子皆逃免,後遇赦乃出。太和十二年,孝文將爵舅氏,詔訪存者。而惠諸從以再離孥戮,難於應命。唯道念敢先詣闕,乃申後妹及鳳兄弟子女之存者。於是賜鳳子屯爵柏人侯,安祖浮陽侯,興祖安喜侯,道念真定侯,從弟寄生高邑子,皆加將軍。十五年,安祖昆弟四人,以外戚蒙見。詔謂曰:「卿之先世,內外有犯,得罪于時。然官必用才,以親非興邦之選。外氏之寵,超於末葉。從今已後,自非奇才,不得復外戚謬班抽舉。既無殊能,今且可還。」後例降爵,宜祖等改侯為伯,並去軍號。

帝奉馮氏過厚,于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朝野人士,所以竊議。太常高閭,顯言於禁中。及宣武寵隆外家,並居顯位。乃惟孝文舅氏,存已不沾恩澤。景明末,特詔興祖為中山太守。正始初,詔追崇惠為使持節、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中山公。太常考行,上言:案諡法,武而不遂曰壯,諡曰壯公。

興祖自中山遷燕州刺史,卒。以兄安祖子侃晞為後,襲先封南郡王。後以庶姓罷王,改為博陵郡公。侃晞為莊帝所親幸,拜散騎常侍、嘗食典禦。帝之圖爾硃榮,侃晞與魯安等持刃於禁內殺榮。及莊帝蒙塵,侃晞奔梁。

高肇,字首文,文昭皇太后之兄也。自雲本勃海蓚人。五世祖顧,晉永嘉中,避亂入高麗。父颺,字法脩。孝文初,與弟乘信及其鄉人韓內、冀富等入魏,拜厲威將軍、河間子;乘信明威將軍,俱待以客禮。遂納颺女,是為文昭皇后,生宣武。颺卒,景明初,宣武追思舅氏,征肇兄弟等。錄尚書事、北海王詳等奏,颺宜贈左光祿大夫,賜爵勃海公,諡曰敬。其妻蓋氏,宜追封清河郡君。詔可。又詔颺嫡孫猛襲勃海公爵,封肇平原郡公,肇弟顯澄城郡公,三人同日受封。始宣武未與舅氏相接,將拜爵,乃賜衣幘,引見肇、顯于華林都亭。皆甚惶懼,舉動失儀,數日之間,富貴赫奕。是年,咸陽王禧誅,財物珍寶、奴婢、田宅多入高氏。未幾,肇為尚書右僕射、冀州大中正,尚宣武姑高平公主,遷尚書令。肇出自夷土,時望輕之。及在位居要,留心百揆,孜孜無倦,世咸謂之為能。宣武初,六輔專政,後以咸陽王禧無事構逆,由是委肇。肇既無親族,頗結朋黨,附之者旬月超升,背之者陷以大罪。以北海王詳位居其上,構殺之。又說宣武防衛諸王,殆同囚禁。時順皇后暴崩,世議言肇為之。皇子昌薨,僉謂王顯失於醫療,承肇意旨。及京兆王愉出為冀州刺史,畏肇恣擅,遂至不軌。肇又譖殺彭城王勰。由是朝野側目,咸畏惡之。因此專權,與奪任己。又嘗與清河王懌於雲門外廡下,忽忿諍,大至紛紜。太尉、高陽王雍和止之。高後既立,逾見寵信。肇既當衡軸,每事任己,本無學識,動違禮度。好改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勳人,由是怨聲盈路矣。

延昌初,遷司徒。雖貴登臺鼎,猶以去要怏怏,眾咸嗤笑之。父兄封贈雖久,竟不改瘞。三年,乃詔令還葬。肇不自臨赴,唯遣其兄子猛改服詣代,遷葬於鄉。時人以肇無識,哂而不責也。及大舉征蜀,以肇為大將軍、都督諸軍,為之節度。與都督甄琛等二十餘人,俱面辭宣武於東堂,親奉規略。是日,肇所乘駿馬,停於神獸門外,無故驚倒,轉臥渠中,鞍具瓦解,眾咸怪異。肇出,惡焉。

四年,宣武崩,赦,罷征軍。明帝與肇及征南將軍元遙等書,稱諱言以告凶問。肇承變,非唯仰慕,亦憂身禍,朝夕悲泣,至於羸悴。將至,宿瀍澗驛亭,家人夜迎省之,皆不相視。直至闕下,縗服號哭,升太極殿,盡哀。太尉高陽王先居西柏堂,專決庶事,與領軍於忠,密欲除之。潛備壯士直寢邢豹、伊盆生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梓宮訖,於百官前引入西廓,清河王懌、任城王澄及諸王等皆竊言目之。肇入省,壯士扼而拉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稱為自盡。自餘親黨,悉無追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逮昏,乃於廁門出其屍歸家。初肇西征,行至函谷,車軸中折,從者皆以為不獲吉還也。靈太后臨朝,令特贈營州刺史。永熙二年,孝武帝贈使持節、侍中、中外諸軍事、太師、大丞相、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

肇子植,自中書侍郎為濟州刺史,率州軍討破元愉別將有功,當蒙封賞。不受。云:「家荷重恩,為國致效,是其常節,何足以膺進陟之報?」懇惻發于至誠。曆青、相、朔、恆四州刺史,卒。植頻蒞五州,皆清能著稱,當時號為良刺史。贈安北將軍、冀州刺史。

肇長兄琨,早卒,襲颺封勃海郡公,贈都督五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冀州刺史。詔其子猛嗣。

猛字豹兒,尚長樂公主,即宣武同母妹也。拜駙馬都尉,歷位中書令,出為雍州刺史,有能名。入為殿中尚書,卒。贈司空、冀州刺史。孝武帝時,復贈太師、大丞相、錄尚書事。公主無子,猛先在外有男,不敢令主知,臨終方言之,年歲三十矣。乃召為喪主。尋卒,無後。

琨弟偃,字仲遊。太和十年,卒。正始中,贈安東將軍、都督、青州刺史,諡曰莊侯。景明四年,宣武納其女為貴嬪,及于順皇后崩,永平元年,立為皇后。二年,八坐奏封後母王氏為武邑郡君。

偃弟壽,早卒。壽弟即肇也。肇弟顯,侍中、高麗國大中正,早卒。

胡國珍,字世玉,安定臨涇人也。祖略,姚興勃海公姚逵平北府諮議參軍。父深,赫連屈丐給事黃門侍郎。太武克統萬,深以降款之功,賜爵武始侯。後拜河州刺史。

國珍少好學,雅尚清儉。太和十五年襲爵,例降為伯。女以選入掖庭,生明帝,即靈太后也。孝明帝踐祚,以國珍為光祿大夫。靈太后臨朝,加侍中,封安定郡公。追崇國珍妻皇甫氏為京兆郡君,置守塚十戶。尚書令、任城王澄奏,安定公宜出入禁中,參諮大務。詔屈公入決萬機。尋進位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賜絹,歲八百疋,妻梁四百匹,男女姊妹各有差。國珍與太師高陽王雍、太傅清河王懌、太保廣平王懷入居門下,同厘庶政。詔依漢車千秋、晉安平王故事,給步挽一乘,自掖門至於宣光殿,得以出入,並備几杖。後與侍中崔光,俱授帝經,侍直禁中。國珍上表陳刑政之宜,詔皆施行。

延和初,加國珍使持節、都督、雍州刺史,驃騎大將軍開府。靈太后以國珍年老,不欲令其在外,且欲示以方面之榮,竟不行。遷司徒公,侍中如故。就宅拜之。靈太后、明帝率百僚幸其第,宴會極歡。又追京兆郡君為秦太上君。太上君景明三年薨于洛陽,於此十六年矣。太后乙太上君墳瘞卑局,更增廣,為起塋域門闕碑表。侍中崔光等奏:「按漢高祖母始諡曰昭靈夫人,後為昭靈後;薄太后母曰靈文夫人,皆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奉守。今秦太上君未有尊諡,陵寢孤立,即秦君名,宜上終稱,兼設掃衛,以慰情典。請上尊諡曰孝穆,權置園邑三十戶,立長丞奉守。」太后從之。封國珍繼室梁氏為趙平郡君。元叉妻拜為女侍中,封新平郡君,又徙封馮翊君。國珍子祥妻長安縣公主,即清河王懌女也。

國珍年雖篤老,而雅敬佛法,時事潔齊,自禮拜。至於出入侍從,猶能跨馬據鞍。神龜元年四月七日,步從所建佛像,發第至閶闔門四五里。八日,又立觀像,晚乃肯坐。勞熱增甚,因遂寢疾。靈太后親侍藥膳,十二日薨,年八十。給東園溫明秘器,五時朝服各一具,衣一襲,贈布五千匹,錢一百萬,蠟千斤。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太后還宮,成服于九龍殿,遂居九龍寢室。明帝服小功服,舉哀於太極東堂。又詔,自始薨至七七,皆為設千僧齋,齋令七人出家,百日設萬人齋,二七人出家。先是巫覡言將有凶,勸令為厭勝法,國珍拒而不從,雲吉凶有定分,唯修德以禳之。臨死,與太后訣,云「母子善臨天下」,殷勤至於再三。又及其子祥雲,「我唯有一子,死後勿如比來威抑之」。靈太后以其好戲,時加威訓,國珍故以為言。

始國珍欲就祖、父,西葬舊鄉。後緣前世諸胡多在洛葬,有終洛之心。崔光嘗對太后前問國珍:「國公萬年後,為在此安厝?為歸長安?」國珍言:「當陪葬天子山陵。」及病危,太后請以後事,竟言還安定。語遂惛忽。太后問清河王懌與崔光等,議去留。懌等皆以病亂,請從先言。太后猶記崔光昔與國珍言,遂營墓於洛陽。太后雖外從眾議,而深追臨終之語,云:「我公之遠慕二親,亦吾之思父母也。」追崇假黃鉞、使持節、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太尉公、司州牧,號太上秦公,加九錫,葬以殊禮。給九旒鑾輅,武賁班劍百人,前後部羽葆鼓吹,巉輬車,諡曰文宣公。賜物三千段,粟一千五百石。又詔贈國珍祖父、父,兄下逮從子,皆有封職。持節就安定監護喪事。靈太后迎太上君神柩還第,與國珍俱葬,贈襚一與國珍同。及國珍神主入廟,詔太常權給以軒縣之樂,六佾之舞。

初,國珍無男,養兄真子僧洗為後。後納趙平君,生子祥,字元吉,襲封。故事,世襲例皆減邑,唯祥獨得全封。趙平君薨,給東園秘器,明帝服小功服,舉哀於東堂,靈太后服齊衰期。葬于太上君墓左,不得祔合。祥歷位殿中尚書、中書監、侍中,改封平涼郡公。薨,贈開府儀同三司、雍州刺史,諡曰孝景。

僧洗字湛輝,封爰德縣公,位中書監、侍中,改封濮陽郡公。僧洗自永安後廢棄,不預朝政。天平四年,薨。詔給東園秘器,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雍州刺史,諡曰孝。

真長子甯,字惠歸,襲國珍先爵,改為臨涇伯,後進為公。曆岐涇二州刺史,卒,諡曰孝穆。女為清河王亶妃,生孝靜皇帝。武定初,贈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諡曰孝昭。

子虔,字僧敬。元叉之廢靈太后,虔時為千牛備身,與備身張車渠等謀叉。事發,叉殺車渠等,虔坐遠徙。靈太后反政,徵為吏部郎中。太后好以家人禮與親族宴戲,虔常致諫,由是,後宴謔多不預焉。出為涇州刺史,封安陽縣侯。興和三年,以帝元舅,超遷司空公。薨,贈太傅、太尉公、尚書僕射、徐州刺史,諡曰宣。葬日,百官會葬,乘輿送于郭外。子長粲。

長粲仕齊,累遷章武太守,為政清靜,頗得人和。除兼併省尚書左丞,當官正色,無所回避。尚書左僕射趙彥深密勿樞要,中書舍人裴澤便蕃左右,以殿門受拜,皆彈糾之。彥深等頗有恨言,長粲不以介意。後主踐祚,長粲被敕,與黃門馮子琮出入禁中,專典敷奏。武成還鄴,後主在晉陽,長粲仍受委留後。後主從武成還鄴,仍敕在京省判度支尚書,監議五禮。武成崩,與領軍婁定遠、錄尚書趙彥深、左僕射和士開、高文遙、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右僕射唐邕,同知朝政,時人號為八貴。于後定遠、文遙並出,唐邕專典外兵,綦連猛、高阿那肱別總武任,長粲常在左右,兼宣詔令。從幸晉陽。後主既富於春秋,庶事皆相歸委。長粲盡心毗奉,甚得名譽。又正為侍中。丁母憂,給假馳驛奔喪。尋有詔,起復前任。隴東王長仁心欲入處機要之地,為執政不許。長仁疑長粲通謀,大以為恨,言于太后,發其陰私,請出為州。太后為言于後主,不獲已,從焉。除趙州刺史。及辭,眷戀流涕,後主亦憫然慰勉之。至州,存心政事,為人吏所懷。因沐發,手不得舉,失瘖,卒於州。後主聞而傷悼,在朝文武嗟歎,咸惜之。贈司空公、尚書左僕射、瀛州刺史,諡文貞公。

長粲性溫雅,在官清潔。但始居要密,便為子叔泉取清河王崔德儉女為妻。在晉陽處分,用妻弟王逖與德儉對為司徒主簿,時論以此譏之。又性好內。有一侍婢,其妻王驕妒,手刺殺之,為此忿恨,數年不相見。親表為之語曰:「自我不見,於今三年。」後納妾李氏,仍與王氏別宅,亦無朝拜之禮。嫠婦公孫氏也,已殺三夫,長粲不信,強取之,令與李氏同住,未期而亡。子仲操,位陳留太守。次叔泉,通直散騎侍郎。

先是,望氣者上言,太白食昴,法當大赦。和士開奏聞,詔降罪人以應之。尚書左僕射徐之才諳練往事,語士開曰:「天垂象,見吉凶,有成災者,有不成災者。案昴,趙分,或云趙地有災。古者,王侯各在封邑,故分野有災,當其君長。今吾等虛名,竟不之國。刺史專令一境,善惡所歸,比來多以刺史為驗。」未幾而長粲死焉。

甯弟盛,字歸興,位左衛將軍,賜爵江陽男。曆幽、瀛二州刺史,為政清靜,人吏愛之。轉冀州刺史,卒,賜司徒公、錄尚書事、定州刺史,追封陽平郡公,諡曰懿穆。明帝后納其女為皇太后。

太后舅皇甫集,字元會,一字文都,安定朝那人。封涇陽縣公,位儀同三司、雍州刺史、右衛大將軍,贈侍中、司空公,諡曰靜。

集弟度,字文亮,封安縣公,累遷尚書左僕射,領左衛將軍。度頑蔽,每與人言,自稱僕射,時人方之毛嘉。正光初,元叉出之為都督、瀛州刺史。度不願出,頻表固辭,乃除右光祿大夫。孝昌元年,為司空、領軍將軍,加侍中。元叉之見出也,恐朝夕誅滅,度與妻陳氏,多納其貨,為之左右。度無子,養兄集子子熙為子。子熙嫂趙郡太守裴佗女。佗還京師,度問佗外何消息,佗曰:「行路所聞,唯道明公多取元叉金帛,遠近無不慨歎。公宜戮此罪人,以謝天下。」陳氏聞而惡之。又攝吏部事,遷司徒,兼尚書令,不拜。尋轉太尉,孜孜營利,老而彌甚。遷授之際,皆自請乞。靈太后知其無用。以舅氏,難違之。然所曆官,最為貪蠹。爾硃榮入洛,西奔兄子華州刺史邕,尋與邕為人所殺。

楊騰,弘農人,文帝之舅也。父貴,琅邪郡守,封華陰男。騰妹為京兆王愉妃,故騰得處貴遊。景明初,襲爵。後為襄城太守,甚有聲稱。文帝即位,位開府儀同三司,出鎮河東。薨,贈司空、雍州刺史,諡曰貞襄。子盛。

乙弗繪,河南洛陽人,文帝皇后之兄也。文帝即位,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中書監、魏昌縣公。又為吏部尚書。

趙猛,太安狄那人也。姊為齊文穆皇帝繼室,生趙郡公琛。猛性方直,頗有器幹。齊神武舉義,以預義勳,封信都縣伯。累遷南營州刺史。卒,贈司空公。

胡長仁,字孝隆,安定臨涇人,齊武成皇后長兄也。父延之,魏中書令、兗州刺史。大寧中,贈司空公。

長仁以內戚,歷位尚書左僕射、尚書令。及武成崩,預參朝政,封隴東郡王。左丞酈孝裕、郎中陸仁惠、盧元亮厚相結讬。長仁每上省,孝裕必方駕而來。省務既繁,簿案堆積,令史欲諮都坐者,日有百數。孝裕屏人私話,朝退亦相隨。仁惠、元亮又伺閑而往,停斷公事,人號為三佞。長仁私遊仄密,處處追尋。孝裕勸其求進,和士開深疾之,於是奏除孝裕為章武郡守,元亮為淮南郡守,仁惠為幽州長史。孝裕又說長仁曰:「王陽臥疾,和士開必來,因而殺之。入見太后,不過百日失官,便代其處。」士開知其謀,更徙孝裕為北營州建德郡守。長仁每幹執事,求為領軍。將相文武以主上富於春秋,母后家不可專政,故抑而不許。以本官攝選。長仁性好威福,意猶未盡。先是尚書胡長粲奏事內省,長仁疑粲間己,苦請太后出之。

天統五年,從駕自並還鄴,夜發滏口,帝以夜漏尚早,停于路傍。長仁後來,謂是從行諸貴,遂遣門客程牙馳騎呼問。帝遣中尚食陳德信問是何人,牙不答而走。帝命左右追射之。既而捉獲,因令壯士撲之,決馬鞭二百,牙一宿便死。士開因此,遂令德信列長仁倚親驕豪無畏憚。由是,除齊州刺史。及辭于昭陽,列仗引見,長仁不敢發語,唯泣涕橫流。到任,啟求暫歸,所司不為奏。怨憤,謀令冀州人李揩牆刺和士開,其弟長咸告之。士開密與祖孝徵議之,孝徵引漢文帝殺薄昭為故事,於是敕遣張固、劉桃枝馳驛詣齊州,責長仁謀害宰輔,遂賜死。

先是,太白食昴,占者曰:「昴為趙分,不利胡王。」長仁未幾死。長仁性好歌舞,飲酒至數斗不亂。自至齊州,每進酒後,必長歎欷歔,流涕不自勝,左右莫不怪之。

尋而後主納長仁女為後,重加贈。長仁子君璧,襲爵隴東王。君璧弟君璋,及長仁弟長雍等,前後七人並賜爵,合門貴盛。後廢後,稍稍黜退焉。

隋文帝外家呂氏,其族蓋微。平齊後求訪,不知所在。開皇初,濟南郡上言,有男子呂永吉,自稱有姑字苦桃,嫁為楊諱妻。勘驗,知是舅子。始追贈外祖雙周為上柱國、太尉、八州諸軍事、青州刺史,封齊郡公,諡曰敬。外祖母姚氏為齊敬公夫人。詔並改葬,于齊州立廟,置守塚十家,以永吉襲爵,留在京師。及大業中,授上党郡太守。性識庸劣,職務不理。後去官,不知所終。

從父道貴,性尤頑騃,言詞鄙陋。初自鄉里徵入長安,上見之悲泣。道貴略無戚容,但連呼帝名云:「種未定不可偷,大似苦桃姊。」後數犯忌諱,動致違忤。上甚恥之,乃命高熲厚加供給,不許接對朝士。拜上儀同三司,出為濟南太守,令即之任,斷其入朝。道貴還至本郡,高自崇重,每與人言,自稱皇舅。數將儀衛,出入閭里,從故人游宴,庶僚鹹苦之。後郡廢,終於家,子孫無聞焉。

論曰:三五哲王,防深慮遠;舅甥之國,罕執鈞衡;母后之家,無聞傾敗。爰及漢晉,顛覆繼軌,皆由乎進不以禮,故其斃亦速。自魏至隋,時移四代,得失之跡,斯文可睹。苟不傾宗,終致亡國,周隋之際,可為鑒焉。若使開皇創業,不取懲於已往,獨孤權侔呂、霍,必敗于仁壽之前;蕭氏勢均梁、竇,豈全于大業之後。今或不隕舊基,或更隆先構,豈非處之以道,遠權之所致乎?

北史/卷079·卷七十九 列傳第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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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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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 王世充 段達

宇文述,字伯通,代郡武川人也。高祖侰與敦、曾祖長壽、祖孤,仕魏,並為沃野鎮軍主。父盛,仕周,位上柱國、大宗伯。

述少驍銳,便弓馬。年十一時,有相者謂曰:「公子善自愛,後當位極人臣。」周武帝時,以父軍功,起家拜開府。述性謹密,周大塚宰宇文護甚愛之,以本官領護親信。及武帝親總萬機,召為左宮伯,累遷英果中大夫,賜爵博陵郡公,改封濮陽郡公。尉遲迥作亂,述以行軍總管從韋孝寬擊之,破迥將李雋軍於懷州,又與諸將破尉惇于永平橋。以功超拜上柱國,進爵褒國公。

開皇初拜右衛大將軍。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自六合而濟。時韓擒、賀若弼兩軍趣丹陽,述據石頭以為聲援。陳主既禽,而蕭瓛、蕭岩據東吳地。述領行軍總管元契、張默言等討之,落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亦受述節度,於是吳會悉平。以功授子化及為開府,徙拜安州總管。時晉王廣鎮揚州,甚善於述,奏為壽州總管。王時陰有奪宗之志,請計於述。述曰:「皇太子失愛已久。大王才能蓋世,數經將領,主上之與內宮,咸所鍾愛,四海之望,實歸大王。然廢立國家大事,能移主上者,唯楊素耳。移素謀者,唯其弟約。述雅知約,請朝京師,與約共圖廢立。」晉王大悅,多齎金寶,資述入關。述數請約,盛陳器玩,與之酣暢,因共博戲,每陽不勝,輸所將金寶。約所得既多,稍以謝述。述因曰:「此晉王賜述,令與公為歡。」約大驚曰:「何為者?」述因為王申意。約然其說,退言於素,亦從之。於是晉王與述情好益密,命述子士及尚南陽公主,後賞賜不可勝計。及晉王為皇太子,以述為左衛率。舊令,率官第四品,以述素貴,遂進率品第三,其見重如此。

煬帝嗣位,拜左衛大將軍,參掌武官選事。後改封許國公,尋加開府儀同三司,每冬正朝會,輒給鼓吹一部。從幸榆林,時鐵勒契弊歌稜攻敗吐谷渾。其部攜散,遂遣使請降,求救。帝令述以兵撫納降附。吐谷渾見述擁強兵,懼不敢降,遂西遁。述追至曼頭城,攻拔之。乘勝至赤水城,復拔之。其餘黨走屯丘尼川,進擊,大破之,獲其王公、尚書、將軍二百人。渾主南走雪山,其故地皆空。帝大悅。明年,從帝西巡至金山,登燕支,述每為斥候。時渾賊復寇張掖,述進擊走之。還至江都宮,敕述與蘇威常典選舉,參預朝政。述時貴重,委任與威等,其親愛則過之。帝所得遠方貢獻及四時口味,輒見班賜,中使相望於道。述善於供奉,俯仰折旋,容止便辟,宿衛咸取則焉。又有巧思,凡所裝飾,皆出人意表。數以奇服異物進宮掖,由是帝彌悅焉。言無不從,勢傾朝廷。左衛將軍張瑾與述連官,嘗有評議,偶不中意,述張目瞋之,瑾惶懼而走。文武百僚莫敢違忤。性貪鄙,知人有珍異物,必求取,富商大賈及隴右諸胡子弟,皆接以恩意,呼之為兒。由是競加饋遺,金寶累積。後庭曳羅綺者甚眾,家僮千餘人,皆控良馬,被服金玉。及征高麗,述為扶餘道軍將,臨發,帝謂曰:「禮,七十者行役以婦人從,公宜以家累自隨。古稱婦人不入軍,謂臨戰時耳。至軍壘間,無所傷也。項籍虞兮,即其故事。」述與九軍至鴨綠水,糧盡,議欲班師。諸將多異同,述又不測帝意。會乙支文德來詣其營,述先與于仲文俱奉密旨,令誘執文德。既而緩縱,文德逃歸,述內不自安,遂與諸將度水追之。時文德見述軍中多饑色,欲疲述眾,每鬥便北。述一日中七戰皆捷,既恃驟勝,又內逼群議,遂進,東濟薩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為營。文德復遣使偽降,請述曰:「若旋師者,當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見士卒疲弊,不可復戰,又平壤險固,卒難致力,遂因其詐而還。眾半濟,賊擊後軍。於是大潰不可禁止,九軍敗績,一日一夜,還至鴨綠水,行四百五十里。初度遼,九軍三十萬五千人,及還至遼東城,唯二千七百人。帝怒,除其名。明年,帝又事遼東,復述官爵,待之如初。從至遼東,與將軍楊義臣率兵復臨鴨綠水。會楊玄感作亂,帝召述馳驛討玄感。時玄感逼東都,聞述軍至,西遁將圖關中。述與刑部尚書衛玄、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武衛將軍屈突通等躡之。至閿鄉皇天原,與玄感相及,斬其首,傳行在所。復從東征,至懷遠而還。

突厥之圍雁門也,帝大懼,述請潰圍而出。來護兒及樊子蓋並固諫,帝乃止。及圍解,次太原,議者多勸帝還京師,帝有難色。述奏曰:「從官妻子多在東都,請便道向洛陽,自潼關入。」帝從之。尋至東都,又觀望帝意,勸幸江都宮。

述于江都遇疾,及疾篤,帝令中使相望於第,謂述有何言。述曰:「願陛下一能降臨。」帝遣司宮魏氏謂曰:「公危篤,朕憚相煩動。必有言,可陳也。」述流涕曰:「臣子化及,早預籓邸,願陛下哀憐之。士及夙蒙天恩,亦堪驅策。臣死後,智及不可久留,願早除之,望不破門戶。」魏氏返命,隱其言,因詭對曰:「述唯憶陛下耳。」帝泫然曰:「述憶我耶?」將親臨之,宮人百僚諫乃止。及薨,帝為廢朝,贈司徒、尚書令、十郡太守,班劍四十人,轀輬車,前後部鼓吹,諡曰恭。詔黃門侍郎裴矩祭乙太牢,鴻臚監護喪事。

雲定興者,附會於述。初,定興女為皇太子勇昭訓,及勇廢,除名配少府。定興先得昭訓明珠絡帷,私賂於述,自是數共交遊。定興每時節必有賂遺,並以音樂幹述。述素好著奇服,炫耀時人。定興為制馬韉,於後角上缺方三寸,以露白色,世輕薄者率仿學之,謂為許公缺勢。又遇天寒,定興曰:「入內宿衛,必當耳冷。」述曰:「然。」乃制夾頭巾,令深袹耳,人又學之,名為許公袹勢。述大悅曰:「雲兄所作,必能變俗。我聞作事可法,故不虛也。」後帝將事四夷,大造兵器,述薦之,因敕少府工匠並取其節度。述欲為之求官,謂之曰:「兄所制器仗併合上心,而不得官者,為長寧兄弟猶未死耳。」定興曰:「此無用物,何不勸上殺之?」述因奏曰:「房陵諸子,年並成立,今欲動兵征討,若將從駕,則守掌為難;若留一處,又恐不可。進退無用,請早處分。」因鳩殺長寧,又遣以下七弟分配嶺表,于路盡殺之。其年大閱,帝稱甲仗為佳,述奏並雲定興之功也。擢授少府丞。十一年,累遷屯衛大將軍。

又有趙行樞者,本太常樂戶,家財億計。述謂為兒,受其賂遺,稱為驍勇,起家為折沖郎將。

化及,述長子也。性凶險,不循法度,好乘肥挾彈,馳鶩道中,由是長安謂之輕薄公子。煬帝為太子時,常領千牛出入臥內。累遷至太子僕,以受納貨賄,再三免官。太子嬖昵之。俄而復職,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陽公主。由此益驕,處公卿間,言辭不遜,多所淩轢。見人子女狗馬珍玩,必請托求之。常與屠販者遊,以規其利。煬帝即位,拜太僕少卿,益恃舊恩,貪冒尤甚。煬帝幸榆林,化及與弟智及違禁與突厥交市。帝大怒,囚之數月。還京師,欲斬之而後入城,解衣辮髪訖,以主救之,乃釋,並智及並賜述為奴。述薨後,煬帝追憶之,起化及為右屯衛將軍,將作少監。

時李密據洛口,煬帝懼,留淮左,不敢還都。從駕驍果多關中人,久客羈旅,見帝無西還意,謀欲叛歸。時武賁郎將司馬德戡總領驍果,屯於東城,風聞兵士欲叛,未審,遣校尉元武達陰問知情,因謀構逆。共所善武賁郎將元禮、直閣裴虔通互相扇惑曰:「聞陛下欲築宮丹陽,人人並謀逃去。我欲言之,恐先事見誅。今知而不言,後事發當族,將如之何?」虔通曰:「主上實爾。」德戡又謂兩人曰:「我聞關中陷沒,李孝常以華陰叛,陛下囚其二弟,將盡殺之。吾輩家屬在西安,得無此慮?」虔通等曰:「正恐旦暮及誅,計無所出。」德戡曰:「驍果若走,可與俱去。」虔通等曰:「誠如公言。」因遞相招誘。又轉告內史舍人元敏、鷹揚郎將孟景、符璽郎牛方裕,直長許弘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等,日夜聚博,約為刎頸交,言無回避,於坐中輒論叛計,並相然許。時李質在禁,令驍果守之,中外交通,所謀益急。又趙行樞先交智及;勳侍楊士覽者,宇文氏之甥。二人同以告智及。智及素狂勃,聞之喜,即共見德戡,期以三月十五日舉兵同叛,劫十二衛武馬,虜掠居人財物西歸。智及曰:「不然。今天實喪隋,英雄並起,因行大事,此帝王業也。」德戡然之。行樞、世良請以化及為主,約定,方告化及。化及性駑怯,初聞之,大懼,色動流汗,久之乃定。

義寧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告眾人,恐心未一,更譎詐以脅驍果,謂許弘仁、張愷曰:「君是良醫,國家所使,出言惑眾,眾必信。君可入備身府,遍告所識者,言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醖毒酒,因享會,盡鳩殺之,獨與南人留此。群情必駭,因而舉事,無不諧矣。」其月五日,弘仁等宣佈此言,驍果遞相告,謀反逾急。德戡等知計行,遂以十日總召故人,諭以所為。眾皆伏曰:「唯將軍命!」其夜,奉義主閉城門,門皆不下鑰,至夜三更。德戡於東城內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帝聞有聲,問是何事。虔通偽曰:「草坊被燒,外人救火,故喧囂耳。」中外隔絕,帝以為然。孟景、智及於城外得千餘人,劫候衛武賁馮普樂,共布兵捉郭下街巷。至五更,德戡授虔通兵,以換諸門衛士。虔通因自開門,領數百騎,至成象殿,殺將軍獨孤盛。武賁郎將元禮遂引兵進。宿衛者皆走。虔通進兵排左閤,馳入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房,指云:「在西閤。」從往執帝。帝謂虔通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虔通曰:「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奉陛下還京師耳。」帝曰:「即為汝歸。」虔通自勒兵守之。

至旦,孟景以甲騎迎化及。化及未知事果,戰慄不能言,人有謁之,但低頭據案,答曰「罪過」。時士及在公主第,弗之知也。智及遣家僮莊桃樹就第殺之,桃樹不忍,執詣智及,久之乃見釋。化及至城門,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令將帝出江都門以示群賊,因復將入。遣令狐行達弑帝于宮中。又執朝臣不同己者數十人,及諸王外戚,無少長皆害之。唯留秦孝王子浩,立以為帝。

十餘日,奪江都人舟楫,從水路西歸。至顯福宮,宿公麥孟才、折沖郎將沈光等謀擊化及,反為所害。化及於是入據六宮,其自奉一如煬帝故事。每帳中南面端坐,人有白事者,默然不對。下牙時,方收取啟狀。共奉義、方裕、世良、愷等參決之。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復奪人車牛,得二千兩,並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遠疲極,三軍始怨。

德戡失望,竊謂行樞曰:「君大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化及庸暗,事將必敗,若何?」行樞曰:「廢之何難!」因共李孝本、宇文導師、尹正卿等謀,以後軍萬餘兵襲殺化及,立德戡為主。弘仁知之,密告化及,盡收德戡及支黨殺之。引兵向東郡,通守王軌以城降之。

元文都推越王侗為主,拜李密為太尉,令擊化及。密壁清淇,與徐世勣以烽火相應。化及數戰不利,其將軍于弘達為密所禽,送於侗所,鑊烹之。化及糧盡,度永濟渠,與密決戰於童山。遂入汲郡求軍糧,又遣使拷掠東郡人吏,責米粟。王軌怨之,以城歸李密。化及大懼,自汲郡將圖以北諸州。其將陳智略率嶺南驍果萬餘人,張童兒率江東驍果數千人,皆叛歸李密。化及尚有眾二萬,北走魏縣。張愷與其將陳伯謀去之,事覺,為化及所殺。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醉後,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成,負弑主之名,天下所不納。滅族豈非由汝乎?」抱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都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建德!」兄弟數相鬥鬩,言無長幼,醒而復飲,以此為恆。

自知必敗,乃歎曰:「人生故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鳩殺浩,僭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建元為天壽,置百官。攻元寶藏于魏州,反為所敗,乃東北趣聊城,將招攜海內諸賊。遣士及徇濟北,徵求餉饋。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撫山東,神通圍之十餘日,不克而退。竇建德悉眾攻之。先是,齊州賊帥王薄聞其多寶物,詐來投附。化及信之,與共居守。至是,薄引建德入城,禽化及,悉虜其眾。先執智及、元武達、孟景、楊士覽、許弘仁等,皆斬之。及以檻車載化及至大陸縣城下,數其弑逆,並二子承基、承趾皆斬之,傳首於突厥義城公主,梟之虜庭。士及自濟北西歸長安。

智及幼頑凶,好與人群聚鬥雞,習放鷹狗。初以父功,賜爵濮陽郡公。蒸淫醜穢,無所不為。其妻長孫氏,妒而告述。述雖為隱,而大忿之,纖芥之愆,必加鞭棰。弟士及,恃尚主,又輕忽之。唯化及事事營護,父再三欲殺,輒救免之,由是頗相親昵。遂勸化及遣人入蕃,私為交易。事發,當誅,述獨證智及罪惡,而為化及請命,帝因兩釋之。述將死,抗表言其凶勃,必且破家。帝后思述,拜智及將作少監。其江都弑逆事,皆智及之謀也。化及為丞相,以為右僕射,領十二衛大將軍。及僭號,封齊王。竇建德獲而斬之,並其党十餘人,皆暴死梟首。

司馬德戡,扶風雍人。父元謙,仕周為都督。德戡幼孤,以屠豕自給。有桑門釋粲,通德戡母娥氏,遂撫教之,因解書計。開皇中,為侍官,漸遷至大都督。從楊素出討漢王諒,充內營左右。進止便僻,俊辯多奸計,素大善之。以勳授儀同三司。大業三年,為鷹揚郎將。從討遼左,進位正議大夫,遷武賁郎將。煬帝甚昵之。從至江都,領左右備身驍果萬人,營於城內。因隋末大亂,乃率驍果反,語在化及事中。既獲煬帝,與党孟景等推化及為丞相。化及首封德戡為溫國公,加光祿大夫,仍統本兵。化及意甚忌之。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配士卒,乃以德戡為禮部尚書,外示美遷,實奪其兵也。由是懷怨,所獲賞物皆賂于智及,智及為之言。行至徐州,舍舟登陸,令德戡將後軍。乃與趙行樞、李孝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襲化及,遣人使于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以待使報。許弘仁、張愷知之,以告化及。因遣其弟士及陽為遊獵,至於後軍。德戡不知事露,出營參謁,因命執之,並其黨與。化及責之曰:「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今始事成,願得同守富貴,公又何為反也?」德戡曰:「本殺昏主,苦其毒害。立足下而又甚之,逼於物情,不獲已也。」化及不對,命送至幕下,縊而殺之。

裴虔通,河東人。初,煬帝為晉王,以親信從,稍遷至監門校尉。帝即位,擢舊左右,授宣惠尉。累從征役,至通議大夫。與司馬德戡同謀作亂,先開宮門,騎至成象殿,殺將軍獨孤盛,執帝於西閤。化及以虔通為光祿大夫、莒國公。化及引兵之北也,令鎮徐州。化及敗後,歸於大唐,即授徐州總管,轉辰州刺史,封長蛇男。尋以隋朝弑逆之罪,除名,徙於嶺表而死。

王世充,字行滿,本西域胡人也。祖支頹褥,徙居新豐。頹褥死,其妻少寡,與儀同王粲野合,生子曰瓊,粲遂納之以為小妻。其父收幼孤,隨母嫁粲,粲愛而養焉,因姓王氏。官至懷、汴二州長史。

世充捲髮豺聲,沉猜多詭詐,頗窺書傳,尤好兵法,曉龜策推步盈虛,然未嘗為人言也。開皇中,為左翊衛,後以軍功拜儀同,授兵部員外郎。善敷奏,明習法律,而舞弄文墨,高下在心。或有駁難之者,世充利口飾非,辭義鋒起,從雖知其否而莫能屈,稱為明辯。

煬帝世,累遷至江都郡丞。時帝數幸江都,世充善候人主顏色,阿諛順旨,每入言事,帝善之。又以郡丞領江都宮監,乃雕飾池台,陰奏遠方珍物,以媚於帝,由是益昵之。大業八年,隋始亂,世充內懷徼幸,卑身禮士,陰結豪俊,多收眾心。江淮間人素輕薄,又屬賊盜群起,人多犯法,有繫獄抵罪者,世充枉法出之,以樹私恩。及楊玄感反,吳人硃燮、晉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應之,自稱將軍,擁眾十餘萬。帝遣將軍吐萬緒、魚俱羅討之,不能克。世充募江都萬餘人,擊頻破之。每有克捷,必歸功於下,所獲軍實,皆推與士卒,身無所取。由此人爭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齊郡賊帥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至盱眙,有眾十餘萬。世充以兵拒之,而羸師示弱,保都梁山為五柵,相持不戰。後因其懈馳,出兵奮擊,大破之,乘勝盡滅諸賊,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人,六畜軍資,莫不盡獲。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略,始遣領兵,討諸小盜,所向破之。然性多矯偽,詐為善,能自勤苦,以求聲譽。十一年,突厥圍帝於雁門,世充盡發江都人往赴難。在軍中,垢面悲泣,曉夜不解甲,藉草而坐。帝聞之,以為愛己,益信任之。

十二年,遷為江都通守。時厭次人格謙為盜數年,兵十餘萬,在豆子䴚中。世充破斬之,威振群賊。又擊盧明月,破之於南陽。後還江都,帝大悅,自執杯酒以賜之。時世充又知帝好內,乃言江淮良家多有美女,願備後庭,無由自進。帝愈喜,因密令世充閱觀諸女,資質端麗合法相者,取正庫及應入京物以聘納之。所用不可勝計,帳上所司雲敕別用,不顯其實。有合意者,則厚賞世充,或不中者,又以賚之。後令以船送東京,而道路賊起,使者苦役,于淮泗中沉船溺殺之者,前後十數。或有髮露,世充為秘之,又遽簡閱以供進。是後益見親昵。遇李密攻陷興洛倉,進逼東都,官軍數敗,光祿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於密。帝惡之,大發兵,將討焉。特發中詔遣世充為將,軍於洛口以拒密。前後百餘戰,互有勝負。世充乃引軍度洛水,逼倉城。李密與戰。世充敗績,赴水溺死者萬餘人。時天寒,大雨雪,兵既度水,衣皆沾濕,在道凍死者又數萬人,比至河陽,才以千數。世充自繫獄請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令還都。收合亡散,屯於含嘉城中,不敢復出。

宇文化及殺帝于江都,世充與太府卿元文都、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奉侗為主。侗以世充為吏部尚書,封鄭國公。及侗用元文都、盧楚之謀,拜李密為太尉、尚書令,密遂稱臣,復以兵拒化及于黎陽,遣使獻捷。眾皆悅,世充獨謂其麾下諸將曰:「文都之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密所禽。且吾軍人馬每與密戰,殺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出此言以激怒其眾。文都知而大懼,與楚等謀,將因世充入內,伏甲而殺之。期有日矣,將軍段達遣女婿張志以楚等謀告之。世充夜勒兵圍宮城,將軍費曜、田世闍等與戰於東太陽門外。曜軍敗,世充遂攻門而入。無逸以單騎遁走。獲楚,殺之。時宮門尚閉,世充遣人扣門言於侗曰:「元文都等欲執皇帝降于李密,段達知而以告臣。臣非敢反,誅反者耳。」文都聞變,入奉侗于乾陽殿,陳兵衛之。令將帥乘城以拒難,兵敗,侗命開門以納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衛者,明日入謁,頓首流涕而言曰:「文都等無狀,謀相屠害,事急為此,不敢背國。」侗與之盟。世充尋遣韋節等諷侗,命拜為尚書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又授其兄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未幾,李密破化及還,其勁兵良馬多戰死,士卒皆倦。世充欲乘其弊而擊之,恐人心不一,乃假託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俗信妖妄,故出此言以惑之。眾皆請戰,世充簡練精勇得二萬餘人,馬千餘匹,營洛水南。密軍偃師北山上,時密新得志於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不設壁壘。世充遣二百餘騎,潛入北山,伏溪穀中,令軍秣馬蓐食。既而宵濟,人馬賓士,比明而薄密。密出兵應之,陣未成列而兩軍合戰,其伏兵蔽山而上,潛登北原,乘高而下,壓密營。營中亂,無能拒者,即入縱火。密軍大驚而潰,降其將張童兒、陳智略。進下偃師。初,世充兄偉及子玄應隋化及至東郡,密得而囚之於城中。至是,盡獲之。又執密長史邴元真妻子、司馬鄭虔象之母及諸將子弟,皆撫慰之,各令潛呼其父兄。兵次洛口,元真、鄭虔象等舉倉城以應之。密以數十騎遁逸,世充收其眾而還。東盡于海,南至於江,悉來歸附。

世充又令韋節諷侗,拜己為太尉,置署官屬,以尚書省為其府。尋自稱鄭王,遣其將高略帥師攻壽安,不利而旋。又帥師攻圍穀州,三日而退。明年,自稱相國,受九錫,備法物,是後不朝侗矣。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圖讖,世充昵之。法嗣乃上「孔子閉房記」,畫作丈夫持一干以驅羊。法嗣云:「楊,隋姓也。幹一者,王字也。王居楊後,明相國代隋為帝也。」又取「莊子人間世」、「德充符」二篇上之,法嗣釋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則相國名矣。當德被人間,而應符命為天子也。」世充大悅曰:「此天命也。」再拜受之。即以法嗣為諫議大夫。世充又羅取雜鳥,書帛系其頸,自言符命而散之於空。或有彈射得鳥而來獻者,亦拜官爵。既而廢侗,陰殺之,僭即皇帝位,建元曰開明,國號鄭。

大唐太宗帥師圍之。世充頻出兵,戰輒不利,諸城相繼降款。世充窘迫,遣使請救于竇建德,建德率兵援之。至武牢,太宗破之,禽建德以詣城下。世充將潰圍而出,諸將莫有應之者,於是出降。至長安,為仇家所殺。

段達,武威姑臧人。父岩,周朔州刺史。達在周,年始三歲,襲爵襄坦縣公。及長,身長八尺,美須髯,便弓馬。隋文帝為丞相,以為大都督,領親信兵,常置左右。及踐祚,為左直齋,遷車騎將軍,督晉王府軍事。以擊高智慧功,授上儀同。又破汪文進等,加開府。仁壽初,為太子左衛副率。大業初,以籓邸之舊,拜左翊衛將軍。從征吐谷渾,進位金紫光祿大夫。帝征遼東,平原郝孝德、清河張金稱等並起為盜,帝令達擊之,數為金稱等所挫,諸賊輕之,號為段姥。後用鄃令楊善會謀,更與賊戰,方致克捷。還京師,以公事坐免。明年,帝征遼東,使達留守涿郡。俄復拜左翊衛將軍。高陽魏刀兒聚眾,自號曆山飛,寇掠燕、趙。達率涿郡通守郭絢擊敗之。時盜賊既多,達不能因機決勝,唯持重自守,時人皆謂之為怯懦。

十二年,帝幸江都宮,詔達與太府卿元文都等留守東都。李密縱兵侵掠城下,達與監門郎將龐玉、武牙郎將霍世舉禦之,以功遷左驍衛大將軍。王世充之敗也,密進據北芒,來薄上春門,達與判戶部尚書韋津拒之。達見賊,不陣而走,軍大潰,津沒於密。

及帝崩于江都,達與文都等推越王侗為主,署開府儀同三司,兼納言,陳國公。元文都等之謀誅王世充,達預焉。既而陰告世充,達為之內應。及事發,迫越王送文都於世充,世充甚德于達。既破李密,諷越王禪讓。世充僭號,以達為司徒。及東都平,坐斬,妻子籍沒。

論曰:宇文述便辟足恭,柔顏取悅。君所謂可,亦曰可焉,君所謂不,亦曰不焉。無所是非,不能輕重,默默苟容,偷安高位,甘素餐之責,受彼己之譏。此固君子所不為,亦丘明之深恥。化及以此下才,負恩累葉。時逢崩拆,不能竭命,乃因利乘便,先圖幹紀,率群不逞,職為亂階,擾本塞源,裂冠毀冕。釁深指鹿,事切食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憤矣,世充頭筲小器,遭逢時幸,與蒙獎擢,禮越舊臣。而躬為戎首,親行鳩毒。竟而蛇豕丑類,繼踵誅夷,梟獍凶魁,相尋菹戮。垂炯戒于來葉,快忠義于當年,為人臣者,可無殷鑒哉!

北史/卷078·卷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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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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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定和 張奫 麥鐵杖子:孟才 權武 王仁恭 吐萬緒 董純 魚俱羅 王辯 陳稜 趙才

列傳第六十六

張定和,字處謐,京兆萬年人也。家少貧賤,有志節。初爲侍官,隋開皇九年平陳,定和當從征,無以自給。其妻有嫁時衣服,定和求鬻之,妻不與,定和遂行。以功拜儀同,賜帛千匹,遂棄其妻。後數以軍功,加上開府、驃騎將軍。從上柱國李充征突厥,先登陷陣,所勞問之。進位柱國,封武安縣侯,嘗物二千段,良馬二匹,金百兩。煬帝嗣位,曆宜州刺史、河內太守,頗有惠政。遷左屯衛大將軍。從帝征吐谷渾,至覆袁川。時吐谷渾主與數騎遁,其名王詐爲渾主,保車我真山,帝命定和擊之。既與賊遇,輕其眾少,呼之令降,賊不肯下。定和不被甲,挺身登山,中流矢而斃。其亞將柳武達擊賊,悉斬之。帝爲之流涕,贈光祿大夫。時舊爵例除,於是復封和武安侯,諡曰壯武。子世立嗣,尋拜光祿大夫。

張奫,字文懿,清河東武城人也。本名犯廟諱。七代祖沈,石季龍末,自廣陵六合度江家焉。仕至桂陽太守。孫朏,晉佐著作郎。坐外祖楊佺期除名,徙于南譙,因寓居之。奫好讀兵書,長於騎射,尤便刀楯。父雙,自清河太守免,歸周。時鄕人郭子冀密引陳寇,雙欲率子弟擊之,猶豫未決。奫贊成其謀,竟破賊,由是以勇決知名。起家州主簿。及隋文帝作相,授丞相府大都督,領鄕兵。賀若弼之鎮江都也,特敕奫從,因爲間諜。平陳之役,頗有力焉。進位開府儀同三司,封文安縣子。歳餘,奫率水軍破逆賊笮子游於京口、薛子建於和州。征入,拜大將軍。文帝命升御坐宴之,謂曰:「卿可爲朕兒,朕爲卿父。今日聚集,示無外也。」後賜綠沈甲、獸文具裝,綺羅千匹。尋從楊素征江表,別破高智慧於會稽,吳世華於臨海。進位上大將軍。曆撫、濟二州刺史,俱有能名。開皇十八年,爲行軍總管,從漢王諒征遼東。諒軍多物故,奫眾獨全,帝善之。仁壽中,卒于潭州總管,諡曰莊。子孝廉。

麥鐵杖,始興人也。貧賤,少勇驍,有膂力,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馬。性疏誕使酒,好交遊,重信義,每以漁獵爲事,不修生業。陳大建中,結聚爲群盜,廣州刺史歐陽頠俘之以獻,沒爲官戸,配執禦傘。每罷朝後,行百餘里,夜至南徐州,窬城而入,行光火劫盜。旦還,及牙時,仍又執傘。如此者十餘度,物主識之,州以狀奏。朝士見鐵杖每旦恆在,弗之信。後南徐州數告變,尚書蔡征曰:「此可驗矣。」于仗下時,購以百金,求人送詔書與南徐州刺史。鐵杖出應募,齎敕而往,明旦反奏事。帝曰:「信然,爲盜明矣。」惜其勇捷,誡而釋之。陳亡後,徙居清流縣。遇江東反,楊素遣鐵杖頭戴草束,夜浮度江,覘賊中消息,具知還報。後復更往,爲賊所禽,逆帥李稜縛送高智慧。行至庱亭,衛者憩食,哀其餒,解手以給其餐。鐵杖取賊刀亂斬衛者,殺之皆盡,悉割其鼻,懷之以歸。素大奇之。後敘戰勳,不及鐵杖,遇素馳驛歸於京師,鐵杖步追之,每夜則同宿。素見而悟,特奏授儀同三司。以不識書,放還鄕里。成陽公李徹稱其驍武,開皇十六年,徵至京師,除車騎將軍。仍從楊素北征突厥,加上開府。

煬帝即位,漢王諒反,從楊素擊之,每戰先登。進位柱國。除萊州刺史,無蒞政名。轉汝南太守,稍習法令,群盜屏跡。後因朝集,考功郎竇威嘲之曰:「麥是何姓?」鐵杖應聲曰:「麥豆不殊,何忽相怪?」威赧然無以應,時人以爲敏捷。尋除右屯衛大將軍。帝待之愈密。

鐵杖自以荷恩深重,每懷竭命之志。及遼東之役,請爲前鋒,顧謂醫者吳景賢曰:「大丈夫性命自有所在,豈能艾炷灸頞,瓜釭袴鼻,療黃不差,而臥死兒女手中乎!」將度遼,呼其三子曰:「阿奴!當備淺色黃衫。吾荷國恩,今是死日。我得被殺,爾當富貴。唯誠與孝,爾其勉之。」及濟,橋未成,去東岸尚數丈,賊大至。杖跳上岸,與賊戰,死。武賁郎將錢士雄、孟金叉亦死之,左右更無及者。帝爲之流涕,購得其屍,贈光祿大夫、宿國公,諡曰武烈。子孟才嗣,授光祿大夫。孟才二弟仲才、季才,俱拜正議大夫。賵贈钜萬,賜轀輬車,給前後部羽葆鼓吹。命平壤道敗將宇文述等百餘人皆爲執紼,王公以下送至郊外。士雄贈左光祿大夫、右屯衛將軍、武強侯,諡曰剛。子傑嗣。金叉贈右光祿大夫,子善誼襲官。

孟才,字智稜,果烈有父風,帝以其死節將子,恩錫殊厚,拜武賁郎將。及江都之難,慨然有復仇志。與武牙郎將錢傑素交友,二人相謂曰:「事等世荷國恩,門著誠節。今賊臣殺逆,社稷淪亡,無節可紀,何面目視息世間哉!」乃流涕扼腕,相與謀于顯福宮邀擊宇文化及。事臨發,陳籓之子謙知而告之,與其党沈光俱爲化及所害,忠義之士哀焉。

沈光字總持,吳興人也。父居道,仕陳爲吏部侍郎。陳滅,徙家長安。皇太子勇引署學士。後爲漢王諒府掾,諒敗,除名。

光少驍捷,善戲馬,爲天下之最。略綜書記,微有詞藻,常慕立功名,不拘小節。家貧,父兄並以傭書爲事,光獨跅昞朷,交通輕俠,爲京師惡少年所附。人多贍遺,得以養親,每致甘食美服,未嘗困匱。初建禪定寺,其中幡竿高十餘丈,適值繩絶,非人力所及。光謂僧曰:「當相爲上繩。」與諸僧驚喜。光因取索口銜,拍竿而上,直至龍頭。擊繩畢,手足皆放,透空而下,以掌拓地,倒行十餘步。觀者駭悅,莫不嗟異,時人號爲「肉飛仙」。

大業中,煬帝征天下驍果之士伐遼東,光預焉。同類數萬人,皆出其下。光將詣行在所,賓客送至灞上百餘騎。光酹酒誓曰:「是行若不建功立名,當死於高麗,不復與諸君相見。」及從帝攻遼東,以沖梯擊城,竿長十五丈,光升其端,臨城與賊戰,知兵接敵,殺傷十數人。賊競擊而墜,未及地,適遇竿有垂絙,光接而復上。帝望見,壯而異之,馳召與語,大悅,即日拜朝散大夫,賜寶刀良馬。恆置左右,親顧漸密。未幾,以爲折沖郎將,賞遇優重。帝每推食解衣賜之,同輩莫比。

光自以荷恩深重,思懷竭節。及江都之難,潛構義勇,將爲帝復仇。先是,帝寵昵官奴,名爲給使,宇文化及以光驍男,方任之,使總統,營于禁內。時麥孟才、錢傑等陰圖化及,因謂光曰:「我等荷國厚恩,不能死難,又俯首事讎,受其驅率,何用生爲!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公義士也,肯從我乎?」光泣下沾衿曰:「是所望于將軍也。僕領給使數百人,並荷先帝恩,今在化及內營。以此復仇,如鷹鸇之逐烏雀。」孟才爲將軍。領江淮眾數千人,期以營將發時,晨起襲化及。光語泄,陳謙告其事。化及大懼曰:「此麥鐵杖子也,及沈光者,並勇決不可當,須避其鋒。」是夜即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遣領兵馬,逮捕孟才。光聞營內喧聲,知事發,不及被甲。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逢舍人元敏,數而斬之。德戡兵至,四面圍合。光大呼潰圍,給使齊奮,斬首數十級,賊皆披靡。德戡輒復遣騎,翼而射之。光身無介胄,遇害,時年二十八。麾下百人皆鬥死,一無降者。壯士聞之,莫不爲之隕涕。

權武,字武弄,天水人也。祖超,魏秦州刺史。父襲慶,仕周,爲開府。時武元皇帝之爲周將也,與齊師戰於并州。襲慶時從,被圍百餘重,力戰矢盡,短兵接戰,殺傷甚眾,刀槊皆折,脫胄擲地,向賊大罵曰:「何不來斫頭!」賊遂殺之。武以忠臣子,起家拜開府,襲爵齊郡公。武少果勁,勇力絶人,能重甲上馬。嘗倒投于井,未及泉,復躍而出,其拳捷如此。頻以軍功增邑。周宣帝時,拜勁捷左旅上大夫,進位上開府。隋文帝爲丞相,引置左右。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從晉王出六合,還拜豫州刺史。以創業之舊,進位大將軍,檢校潭州總管。其年,桂州人李世賢作亂,武以行軍總管與武候大將軍虞慶則擊平之。慶則以罪誅,功竟不錄,復還於州。多造金帶,遣嶺南酋領,其人復答以寶物,武皆納之,由是致富。後武晚生一子,與親客宴集,酒酣,遂擅赦所部獄囚。武常以南越邊遠,政從其俗,務適便宜,不依律令,而每言當今法急,官不可爲。上令有案之,皆驗,令斬之。武於獄中上書,言父爲武元皇帝戰死于馬前,以求哀,由是除名。仁壽中,復拜大將軍。封邑如舊。未幾,授太子右衛率。煬帝即位,拜右武衛將軍,坐事免。後爲右屯衛大將軍。坐事除名。卒於家。子弘。

王仁恭,字元實,天水上邽人也。祖建,周鳳州刺史。父猛,鄯州刺史。仁恭少剛毅修謹,工騎射。秦孝王引爲記室,後爲車騎將軍。從楊素擊突厥于靈武,以功拜上開府。以驃騎將軍典蜀王軍事。蜀王以罪廢,官屬多罹其患。上以仁恭素質直,置而不問。後從楊素討平漢王諒,以功進位大將軍。曆呂、衛二州刺史。尋改爲汲郡太守,有能名。上征入朝,慰勉之,褒賜甚厚。遷信都太守。汲郡吏民扣馬號哭於道,數日不得出境。遼東之役,以仁恭爲軍將。及班師,仁恭爲殿,遇賊,敗之。進左光祿大夫,明年,復以軍將指扶餘道,帝謂曰:「往者諸軍多不利,公獨以一軍破賊。古人云,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諸將其可任乎?今委公爲前軍。」前後賞賚甚重。仁恭遂進軍。至新城,破其軍,因圍之。帝聞之大悅,遣賜以珍物,進光祿大夫。會楊玄感反,其兄子武賁郎將仲伯預焉,由是坐免。尋而突厥爲寇,詔仁恭以本官領馬邑太守。其年,始畢可汗來寇馬邑,復令二將勒兵南過。時郡兵不滿三千,仁恭簡精銳逆擊,破之,並斬二將。後突厥復入定襄,仁恭復大破之。時天下大亂,道路隔絶,仁恭頗改舊節,受納貨賄,又不敢輒開倉賑恤百姓。其麾下校尉劉武周與仁恭侍婢奸通,恐其事泄,遂害之。武周於是開倉賑給,郡內皆從之,自稱天子,置百官,轉攻傍郡。

吐萬緒,字長緒,代郡鮮卑人也。父通,周郢州刺史。緒少有武略,在周,襲爵元壽縣公,累遷大將軍、小司武。隋文帝受禪,拜襄州總管,封穀城郡公。轉青州總管,頗有政名。徙朔州總管,甚爲北狄所憚。後帝有吞陳志,轉爲徐州總管,令修戰具。及大舉濟江,緒以行軍總管與四河紇豆陵洪景屯兵江北。及陳平,拜夏州總管。晉王廣爲太子,引爲右虞候率。及帝即位,恐漢王諒爲變,拜緒晉、絳二州刺史。未出關,諒已舉兵,詔緒從楊素擊破之,拜左武候將軍。大業初,轉光祿卿。賀若弼遇讒,引緒爲證,緒明其無罪,由是免官。後守東平太守。帝幸江都,路經其境,迎謁道傍。帝命升龍舟,緒因頓首謝往事。帝大悅,拜金紫光祿大夫,太守如故。及遼東之役,請爲先鋒,拜左屯衛大將軍。指蓋馬道。及還,留鎮懷遠,進位左光祿大夫。時劉元進作亂,攻潤州,帝徵緒討之。緒擊破元進,解潤州圍。賊窮蹙請降,元進及其僞僕射硃燮僅以身免,於陣斬其僞僕射管崇及其將軍陸顗等五千餘人。進解會稽圍。元進復據建安,帝令進討之。緒以士卒疲弊,請息甲待來春。帝不悅,密求緒罪,有司奏緒怯懦違詔,除名配防建安。尋徵詣行在所,緒鬱鬱不得志,還至永嘉,發疾而卒。

董純,字德厚,隴西成紀人。祖和,魏太子左衛率。父升,周柱國。純少有膂力,便弓馬。仕周,位司禦上士、典馭下大夫。從武帝平齊,拜儀同,進爲大興縣侯。隋文帝受禪,進爵漢曲縣公。後以軍功,進位上開府。開皇末,以勞舊拜左衛將軍,改封順政縣公。後從楊素平漢王諒,以功拜柱國,進爵郡公,再遷左驍衛將軍。齊王暕之得罪,純坐與交通,帝譴之。純曰:「此數詣齊王者,以先帝、先後往在仁壽宮,置元德太子及齊王於膝上,謂臣曰:'汝好看此二兒,勿忘吾言。' 臣誠不敢忘先帝言。時陛下亦侍先帝側。」帝改容曰:「誠有斯旨。」於是舍之。數日,出爲汶山太守。歳餘,突厥寇邊,轉榆林太守。會彭城賊帥張大彪、宗世模等保懸薄山,帝令純討破之,斬萬餘級,築爲京觀。又破賊魏麒麟于單父。及帝重征遼東,復以純爲彭城留守。東海賊彭孝才轉入沂水,保伍不及山,純擊之,禽孝才於陣,車裂之。時盜賊日益,純雖克捷,而所在蜂起。有譖純怯懦不能平賊,帝遣鎖詣東都。有司見帝怒甚,希旨致純死罪,竟誅。

魚俱羅,馮翊下邽人。身長八尺,膂力絶人,聲氣雄壯,言聞數百步。爲大都督,從晉王廣平陳,以功拜開府。及沈玄懀、高智慧等作亂江南,楊素以俱羅壯勇,請與同行。有功,加上開府,封高唐縣公,拜疊州總管。以母憂去職。還至扶風,會楊素將出靈州道擊突厥,逢之,送與俱行。及遇賊,俱羅與數騎奔擊,瞋目大呼,所當皆披靡。以功進位柱國,拜豐州總管。突厥入境,輒禽斬之,自是屏跡,不敢畜牧於塞下。

初,煬帝在籓,俱羅弟贊以左右從,累遷大都督。及帝嗣位,拜車騎將軍。贊凶暴,令左右炙肉,遇不中意,以簽刺瞎其眼,溫酒不適口者,立斷其舌。帝以籓邸之舊,不忍加誅,謂近臣曰:「弟既如此,兄亦可知。」因召俱羅責之,出贊於獄,令自爲計。贊至家,飲藥而死。帝恐俱羅不安,慮生邊患,轉安州刺史,遷趙郡太守。後因朝集至東都,與將軍梁伯隱有舊,數相往來。又從郡多將雜物以貢獻,帝不受,因遺權貴。御史劾俱羅以郡將交通內臣,帝大怒,與伯隱俱坐除名。未幾,越巂飛山蠻反,詔俱羅白衣領將,並率蜀郡都尉段鐘葵討平之。大業九年,重征高麗,以俱羅爲碣石道軍將。及還,江南劉元進作亂,詔俱羅將兵向會稽諸郡逐捕之。時百姓思亂,從盜如市,俱羅擊賊帥硃燮、管崇等,戰無不捷。然賊勢浸盛,敗而復聚。俱羅度賊非歳月可平,諸子並在京、洛,又見天下漸亂,終恐道路隔絶。于時東都饑饉,穀食踴貴,俱羅遣家僮將船米至東都糶之,益市財貨,潛迎諸子。朝廷微知之,恐有異志,案驗不得其罪。帝復令大理司直梁敬真就鎖將詣東都,俱羅相表異人,目有重瞳,陰爲帝之所忌。敬真希旨,奏俱羅師徒敗衄,斬東都市,家口籍沒。

王辯,字警略,馮翊蒲城人也。祖訓,以行商致富。魏世,出粟助給軍糧,爲假清河太守。辯少習兵書,尤善騎射,慷慨有大志。在周,以軍功授帥都督。仁壽中,累遷車騎將軍。後從楊素討平漢王諒,賜爵武寧縣男。累以軍功,加至通議大夫,尋遷武賁郎將。及山東盜賊起,帝引辯升禦榻,問以方略。辯論取賊勢,帝稱善曰:「誠如此,賊不足憂。」於是發從行步騎三千,擊敗之,賜黃金二百兩。勃海賊帥高士達自號東海公,眾以萬數。令辯擊之,屢挫其銳。帝在江都宮,聞而召之,及見,禮賜甚厚,復令往信都經略士達,復戰破之,優詔褒顯。時賊帥郝孝德、孫宣雅、時季康、竇建德、魏刀兒等往往屯聚,大者十數萬,小者數千,寇掠河北。辯擊之,所向皆捷。及翟讓寇徐、豫,辯頻擊走之。讓尋與李密屯據洛口倉,辯與王世充討密,阻洛水相持經年。辯攻敗密。乘勝將入城,世充不知,恐將士勞倦,鳴角收兵,翻爲密徒所乘,官軍大潰,不可救止。辯至洛水,橋已壞。遂涉水至中流,爲溺人所引墜馬,竟溺死。三軍莫不痛惜之。

時有河南斛斯萬善,驍勇果毅,與辯齊名。從衛玄討楊玄感,萬善與數騎追及之,玄感窘迫自殺。由是知名,拜武賁郎將。突厥始畢之圍雁門,萬善奮擊之,所向皆破。由是突厥莫敢逼城,十許日竟退,萬善力也。後頻討群盜,累功至將軍。

又有將軍鹿願、范貴、馮孝慈,俱爲將帥,數從征伐,並有名於世。事皆亡失,故史官闕云。

陳稜,字長威,廬江襄安人也。祖碩,以漁釣自給。父峴,少驍勇,事章大寶爲帳內部曲。告大寶反,授譙州刺史。陳滅,廢於家。高智慧、汪文進反,廬江豪傑亦舉兵相應。以峴舊將,共推爲主。峴欲拒之,稜謂峴曰:「眾亂既作,拒之禍且及己,不如僞從,別爲後計。」峴然之。後潛使稜至柱國李徹所,請爲內應。徹上其事,拜上大將軍、宣州刺史,封譙郡公,詔徹應接之。徹軍未至,謀泄,爲其黨所殺,稜以獲免。上以其父之故,拜開府,尋領鄕兵。

大業三年,拜武賁郎將。後與朝請大夫張鎮周自義安泛海擊流求國,月餘而至。流求人初見船艦,以爲商旅,往往詣軍貿易。稜率眾登岸,遣鎮周爲先鋒。其主歡斯渴刺兜遣兵拒戰,鎮周頻破之。稜進至低沒檀洞,其小王歡斯老模拒戰,稜敗之,斬老模。其日霧雨晦冥,將士皆懼,稜刑白馬以祭海神,既而開霽。分爲五軍,趣其都邑,乘勝逐北,至其柵,破之,斬渴刺兜,獲其子島槌,虜男女數千而歸。帝大悅。加稜右光祿大夫,鎮周金紫光祿大夫。

遼東之役,以宿衛遷左光祿大夫。明年,帝復征遼東,稜爲東萊留守。楊玄感反,稜擊平黎陽,斬玄感所署刺史元務本。尋奉詔于江南營戰艦。至彭城,賊帥孟讓據都梁宮,阻淮爲固。稜潛於下流而濟,至江都,襲破讓。以功進位光祿大夫,賜爵信安侯。

後帝幸江都宮,俄而李子通據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帝遣厣夌擊之,往見克捷,超拜右禦衛將軍。復度清江,擊宣城賊。俄而帝以弑崩,宇文化及引軍北上,召稜守江都。稜集眾縞素,爲煬帝發喪,備儀衛,改葬于吳公台下,衰杖送喪,慟感行路,論者深義之。稜後爲李子通所陷,奔杜伏威,伏威忌而害之。

趙才,字孝才,張掖酒泉人也。祖隗,魏銀表光祿大夫、樂浪太守。父壽,周順政太守。才少驍武,便弓馬,性粗悍,無威儀。仕周,爲輿正上士。隋文帝受禪,以軍功至上儀同。後配事晉王,爲右虞候率。煬帝即位,轉左備身驃騎、右驍衛將軍。帝以才籓邸舊臣,漸見親待。才亦恪勤匪懈,所在有聲。轉右候衛將軍。從征吐谷渾,以爲行軍總管,率衛尉卿劉權、兵部侍郎明雅等出合河道,破賊,以功進金紫光祿大夫。及遼東之役,再出碣石道。再遷右候衛大將軍。時帝每事巡幸,才恆爲斥候,肅遏奸非,無所回避。在途遇公卿妻子有違禁者,才輒醜言大罵,多所援及。時人雖患其不遜,然才守正,無如之何。

十二年,帝將幸江都,才見四海土崩,諫請還京師,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屬吏,旬日乃出之。遂幸江都,待遇逾昵。時江都糧盡,內史侍郎虞世基、秘書監袁充等多勸帝幸丹陽。才極陳入京策,世基極言度江便。帝無言,才與世基相忿而出。

宇文化及殺逆之際,才時在苑北,化及遣驍果席德方執之,謂曰:「今日之事,祇得如此。」才默然不對。化及忿才無言,將殺之,三日乃釋,以本官從事,鬱鬱不得志。才嘗對化及宴,請勸其同謀逆者十八人楊士覽等酒,化及許之。才執杯曰:「十八人止可一度作,勿復餘處更爲。諸人默然不對。行止聊城,遇疾。俄而化及爲竇建德所破,才復見虜。心彌不平,數日而卒。

仁壽、大業間有蘭興洛、賀蘭蕃,俱爲武候將軍,剛嚴正直,不避強禦,咸以稱職知名。

論曰:虎嘯風生,龍騰雲起,英賢奪發,亦各因時。張定和、張CO、麥鐵杖皆一時壯士,而困於貧賤。當其鬱抑未遇,亦安知有鴻鵠志哉!終能振拔汙泥,申其力用,符馬革之願,快生平之必,得丈夫之節矣。孟才、錢傑、沈光等感懷恩舊,臨難亡身,雖功無所成,其志有可稱矣。權武素無行檢,不拘刑憲,終取黜辱,不亦宜哉!仁恭武毅見知,文以取達,初在汲郡,清能可紀,後居馬邑,貪吝而亡。鮮克有終,斯言乃驗。吐萬緒、董純以萑蒲不翦,遽嬰罪戮。大業之季,盜可盡乎?俱羅欲加之罪,非其咎釁。王辯殞身勍敵,志在勤王。陳稜縞素髮喪,哀感行路,義之所動,固已深乎!趙才雖人而無儀,志在強直,拒世基之諂,可謂不苟同矣。

北史/卷077·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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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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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政 李諤 鮑宏 高構 榮毗 陸知命 梁毗 柳彧 趙綽 杜整

列傳第六十五

裴政李諤鮑宏高構榮毗陸知命梁毗柳彧趙綽杜整

裴政,字德表,河東聞喜人也。祖邃,父之禮,並「南史」有傳。政幼聰明,博聞強記,達于從政,為當世所稱。仕梁,以軍功封為夷陵侯,給事黃門侍郎。及魏軍圍荊州,政在外見獲,蕭察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不可為爾君乎?爾何煩殉身于七父。若從我計,則貴及子孫,不然,分腰領矣。」鎖之,送至城下,使謂元帝曰:「王僧辯聞台城破,已自為帝。王琳孤弱,不能復來。」政許之。既而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吾以間使被禽,當以碎身報國。監者擊其口,終不易辭。察怒,命趣行戮。蔡大業諫曰:「此人之望也,殺之,則荊州不可下。因得釋。會江陵平,與城中朝士俱送京師。周文聞其忠,援員外散騎侍郎,引入相府。命與盧辯依「周禮」建六官,並攢次朝儀,車服器用,多遵古禮,革漢、魏之法,事並施行。尋授刑部下大夫,轉少司憲。政明習故事,又參定周律。能飲酒,至數斗不亂。簿案盈幾,剖決如流,用法寬平,無有冤濫。囚徒犯極刑者,乃許其妻子入獄就之。至冬,將行決,皆曰:「裴大夫致我于死,死無所恨。」又善鐘律,嘗與長孫紹遠論樂,事在「紹遠傳」。

隋開皇元年,為率更令,加上儀同三司。詔與蘇威等修定律令。采魏、晉刑典,下至齊、梁,沿革輕重,取其折衷。同撰著者十餘人,凡疑滯不通,皆取決於政。進位散騎常侍,轉左庶子。多所匡正,見稱純愨,東宮凡有大事,皆以委之。右庶子劉榮,性甚專固。時武職交番,通事舍人趙元愷作辭見帳,未及成。太子再三催促,榮令元愷口奏,不須造帳。及奏,太子問:「名帳安在?」元愷云:「稟承劉榮,不聽造帳。」太子即以詰榮,榮便拒諱,太子付政推問。未及奏狀,阿附榮者先言于太子曰:「政欲陷榮,推事不實。」太子召責之,政曰:「凡推事有兩,一察情,一據證,審其曲直,以定是非。臣察榮位高任重,縱實語元愷,蓋是纖介之愆,計不須諱。又察元愷,受制于榮,豈敢以無端之言妄相點累。二人之情理正相似。元愷引左衛率崔茜等證,茜款狀悉與元愷符同。察情既敵,須以證定。臣謂榮語元愷非虛。」太子亦不罪榮,而稱政平直。

政好面折人短,而退無後言。時雲定興數入侍太子,為奇服異器,進奉後宮,又緣女寵,來往無節。政數切諫,太子不納。政謂定興曰:「公所為不合禮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于太子非令名也。願公自引退,不然將及禍。」定興怒,以告太子,太子益疏政。由是出為襄州總管,妻子不之官,所受秩奉,散給僚吏。人犯罪者,陰悉知之,或竟歲不發,至再三犯,乃因都會時,於眾中召出,親案其罪,五人處死,流、徒者甚眾。合境惶懾,令行禁止,稱為神明,爾後不修囹圄,殆無諍訟。卒於官。著「承聖實錄」十卷。及太子廢,文帝追憶之曰:「向遣裴政、劉行本在,共匡弼之,猶應不令至此。」

子南金,位膳部郎,學涉有文藻,以輕財貴義稱。

李諤,字士恢,趙郡人也。博學解屬文。仕齊,為中書舍人,有口辯,每接對陳使。周平齊,拜天官都上士。諤見隋文帝有帝王志操,深自結納。及帝為丞相,甚見親待,訪以得失。時兵革屢動,國用虛耗,諤上「重穀論」以諷焉。帝納之。及受禪,曆比部、考功二曹侍郎,賜爵南和伯。諤性公方,明時務。遷書侍御史。上謂群臣曰:「朕昔為大司馬,每求外職,李諤陳十二策,苦勸不許,朕遂決意在內。今此事業,諤之力也。」賜物二千段。

諤見禮教凋弊,公卿薨亡,其愛妾侍婢,子孫輒嫁賣之,遂成風俗,乃上書曰:「臣聞追遠慎終,人德歸厚,三年無改,方稱為孝。如聞大臣之內,有父祖亡沒,日月未久,子孫無賴,引其妓妾,嫁賣取財,有一於此,實損風化。妾雖微賤,親承衣履,服斬三年,古今通式。豈容遽褫衰絰,強傅鉛華,泣辭靈幾之前,送付他人之室?凡在見者,猶致傷心,況乎人子,能堪斯忍!復有朝廷重臣,位望通貴,平生交舊,情若弟兄。及其亡沒,杳同行路,朝聞其死,夕規其妾,方便求娉,以得為限。無廉恥之心,棄友朋之義。且居家理務,可移於官,既不正私,何能贊務?」上覽而嘉之。五品已上妻妾不得改醮,始於此也。

諤又以時文體尚輕薄,流宕忘反,上書曰: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人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人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德序賢,明勳證理。苟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教漸落。魏之三祖,更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卯,未窺六甲,先制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關心,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勳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華壤,遞相師祖,久而愈扇。

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黜浮詞,遏止華偽。自非懷經抱持,志道依仁,不得引預搢紳,參廁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豔,付所司推罪。自是公卿大臣感知正道,莫不鑽仰墳素,棄絕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茲世。

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苟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掛綱者多,請勒有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台。

諤又以當官者好自矜伐,復上奏具陳其弊。請加罪黜,以懲風軌。上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風,深革其弊。諤在職數年,務存大體,不尚嚴猛,由是無剛謇之譽,而潛有匡正之志。

邳公蘇威以臨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業汙雜,非敦本之義。遂奏約遣歸農。有願依舊者,在所州縣,錄附市籍,仍撤毀舊店,並令遠道,限以時日。時逢冬塞,莫敢陳訴。諤因別使,見其如此,以農工有業,各附所安,逆旅之與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市籍,於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託,豈容一朝而廢?徒為勞擾,於事非宜。遂專決之,並令依舊。使還詣闕,然後奏聞。文帝善之曰:「體國之臣,當如此矣。」以年老,出拜通州刺史,甚有惠政,人夷悅服。卒官。

四子。世子大方襲爵,最有才器。大業初,判內史舍人。次大體、大鈞,並位尚書郎。

鮑宏,字潤身,東海郯人也。父機,以才學知名。仕梁,位書侍御史。宏七歲而孤,為兄泉之所愛育。年十二,能屬文,嘗和湘東王繹詩,繹嗟賞不已,引為中記室。累遷通直散騎侍郎。江陵平,歸於周,明帝甚禮之,引為麟趾殿學士。累遷遂伯下大夫。與杜子暉聘陳,謀伐齊,陳遂出兵度江以侵齊。帝嘗問巨集取齊策,巨集以為「先皇往日,出師洛陽,彼有其備,每不克捷。如臣計者,進兵汾、潞,直掩晉陽,出其不虞,以為上策。」帝從之。及定山東,除小禦正,賜爵平遙縣伯,加儀同。隋文帝作相,奉使山南。會王謙舉兵于蜀,路次潼州,為謙將達奚惎所執,逼送成都,竟不屈節。謙敗,馳傳入京,文帝嘉之,賜以金帶。及受禪,加開府,進爵為公。曆利、邛二州刺史,秩滿還京。時有尉義臣者,其父崇不從尉遲迥,從復與突厥戰死。上嘉之,將賜姓金氏。訪及群下,宏曰:「昔項伯不同項羽,漢高賜其姓劉氏,秦真父能死難,魏武賜姓曹氏。請賜以皇族。」帝曰:「善。」因賜義臣姓楊。後授均州刺史,以目疾免,卒於家。

初,周武帝敕宏修「皇室譜」一部,分為「帝緒」、「疏屬」、「賜姓」三篇。有集十卷,行於世。

高構,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辯給過人,好讀書,工吏事。仕齊,曆蘭陵、平原二郡太守。齊滅,周武帝以為許州司馬。隋文帝受禪,累遷戶部侍郎。時內史侍郎晉平東與兄子長茂爭嫡,尚書省不以斷,朝臣三議不決。構斷而合理,上以為能,召入內殿,勞之曰:「我聞尚書郎上應列宿,觀卿才識,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禮教之所重,我讀卿判數遍,詞理愜當,意所不能及也。」賜米百石。由是知名。

馮翊武鄉女子焦氏既瘂又聾,嫁之不售。嘗樵菜于野,為人所犯而有孕,遂生一男。時年六歲,莫知其姓,於是申省。構判曰:「母不能言,窮究理絕。案「風俗通」,姓有九種,或氏於爵,或氏所居。此兒生在武鄉,可以武為姓。」尋遷雍州司馬,以明斷見稱。歲餘,轉吏部侍郎,號為稱職。復徙雍州司馬,坐事左轉盩厔令,甚有能名。上善之,復拜雍州司馬。仁壽初,又為吏部侍郎,以公事免。

煬帝立,召令復位。時為吏部者多以不稱去職,唯構最有能名,前後典選之官,皆出其下,時人以構好劇談,頗謂輕薄,然其內懷方雅,特為吏部尚書牛弘所重。後以老病解職,弘時典選,凡將有所擢用,輒遣人就第問其可不。河東薛道衡才高當世,每稱構有清鑒,所為文筆,必先以草呈觀構而後出之。構有所詆訶,道衡未嘗不嗟伏。大業七年,終於家。所舉薦杜如晦、房玄齡等,後皆自致公輔,論者稱構有知人之鑒。

開皇中,昌黎豆盧實為黃門會郎,稱為慎密。河東裴術為右丞,多所糾正。河內士燮、平原東方舉、安定皇甫聿道,俱為刑部,並執法平允。京兆韋焜為戶部郎,屢進讜言。南陽韓則為延州,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遺闕,皆有吏幹,為當時所稱。

榮毗,字子諶,北平無終人也。父權,魏兵部尚書。毗少剛鯁,有局量,涉獵群言。仕周,位內史下士。隋開皇中,累遷殿內局監。時以華陰多盜賊,妙選長史,楊素薦毗為華州長史,世號為能。素之田宅,多在華陰,左右放縱,毗以法繩之,無所寬貸。毗因朝集,素謂之曰:「素之舉卿,適以自罰也?」毗答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舉。」素笑曰:「前言戲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時晉王在揚州,每令人密覘京師消息,遣張衡于路次往往置馬坊,以畜牧為辭,實給私人也。州縣莫敢違,毗獨遏絕其事。上聞而嘉之,賚絹百匹,轉蒲州司馬。

漢王諒之反也,河東豪傑以城應諒。刺史丘和覺變,遁歸關中。長史渤海高義明謂毗曰:「河東國之東門,若失之,則為難不細。在中雖復匈匈,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餘人斬之,自當立定耳。」毗然之。義明馳馬追和,將與協計。至城西門,為渤海所殺,毗亦被執。及諒平,拜書侍御史,帝謂曰:「今日之舉,馬坊之事也。無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為百僚所憚。後以母憂去職。歲餘,起令視事。尋卒官。贈鴻臚少卿。

毗兄建緒,性甚亮直,兼有學業。仕周,為載師下大夫、儀同三司。及平齊之始,留鎮鄴城,因著「齊紀」三十卷。建緒與文帝有舊,及為丞相,加位開府,拜息州刺史。將之官,時帝陰有禪代之計,因謂建緒曰:「且躊躇,當共取富貴耳。」建緒自以周之大夫,因義形於色曰:「明公此旨,非僕所聞。」帝不悅。建緒遂行。開皇初來朝,上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曰:「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上笑曰:「朕雖不解書語,亦知卿此言不遜也。」兼始、洪二州刺史,俱有能名。

陸知命,字仲通,吳郡富春人也。父敖,陳散騎常侍。知命性好學,通識大體,以貞介自持。仕陳,為太學博士、南獄正。及陳滅,歸於家。會高智慧等作亂于江左,晉王廣鎮江都,以其三吳之望召令諷諭反者。以功拜儀同三司,賜以田宅,復用其弟恪為汧陽令。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上表陳讓,朝廷許之。時見天下一統,知命詣朝堂上表,請使高麗以宣示皇風,使彼君臣面縛闕下。書奏,天子異之。歲餘,授普寧鎮將。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詔于御史臺。煬帝嗣位,拜書侍御史,侃然正色,為百僚所憚。帝甚敬之。後坐事免。歲餘,復職。時齊王暕頗驕縱,昵近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遼東之役,為東暆道受降使者,卒于師。贈御史大夫。

梁毗,字景和,安定烏氏人也。祖越,魏涇、豫、洛三州刺史,郃陽縣公。父茂,周滄、兗二州刺史。毗性剛謇,頗有學涉。仕周,累遷布憲下大夫。宣政中,封易陽縣子,遷武藏大夫。隋文帝受禪,進爵為侯。開皇初,以鯁正,拜書侍御史,名為稱職。轉大興令,遷雍州贊務。毗既出憲司,復典京邑,直道而行,無所回避,頗失權貴心,由是出為西寧州刺史,改封邯鄲縣侯。在州十一年。

先是,蠻夷酋長皆服金冠,以金多者為豪俊,由是遞相陵辱,每尋干戈,邊境略無寧歲。毗患之,後因諸酋長相率以金遺之,於是置金座側,對之慟哭,謂曰:「此饑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今將此來,欲殺我邪!」無所納,悉以還之。於是蠻夷感悟,遂不相攻。文帝聞而善之,徵為散騎常侍、大理卿。處法平允,時人稱之。歲餘,進位上開府。毗見左僕射楊素貴重擅權,百僚震懾,恐為國患,因上封事曰:「竊見左僕射越國公素,幸遇愈重,權勢日隆,所私皆非忠讜,所進咸是親戚,子弟布州,兼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奸圖,四海稍虞,必為禍始。夫奸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莽資之於積年,桓玄基之于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晉祚。陛下若以素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帝大怒,命有司禁止,親自詰之。毗極言曰:「素既擅權寵,作威作福,將領之處,殺戮無道。又太子、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悚,唯素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為身幸。」毗發言謇謇,有誠亮之節,帝無以屈也,乃釋之。素自此恩寵漸衰。但素任寄隆重,多所折挫,當時朝士無不懾伏;有敢與相是非,辭氣不撓者,獨毗與柳彧及尚書左丞李綱而已。後上不復專委于素,蓋由察毗之言。

煬帝即位,遷刑部尚書,並攝御史大夫事。奏劾宇文述和私役部兵,帝議免述罪,毗固爭,因忤旨,遂令張衡代為大夫。毗憂憤卒。帝令吏部尚書牛弘吊之。

子敬真,位大理司直。時煬帝欲成光祿大夫魚俱羅罪,令敬真案其獄,遂希旨陷之極刑。未幾,敬真有疾,見俱羅為祟而死。

柳彧,字幼文,河東人也。世居襄陽。父仲禮,「南史」有傳。仲禮,梁敗見囚于周,復家河東。彧少好學,頗涉經史。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為中外府記室,久而出為甯州總管掾。武帝親總萬機,彧詣闕求試。帝異之,以為司武中士。轉鄭令。平齊之後,帝賞從官,留京者不預。彧上表曰:「今太平告始,信賞宜明,酬勳報勞,務先有本。屠城破邑,出自聖規,斬將搴旗,必由神略。若負戈擐甲,征扞劬勞。至於鎮撫國家,宿衛為重。俱稟成算,非專己能,留從事同,功勞須等。」於是留守並加品級。

隋文帝受禪,曆尚書虞部、屯田二侍郎。時制三品已上,門皆列戟。左僕射高熲子弘德封應國公,申牒請戟。彧判曰:「僕射之子更不異居,父之戟槊已列門外,尊有厭卑之義,子有避父之禮,豈容外門既設,內閣又施?」事竟不行。熲聞而歎伏。後遷書侍御史,當朝正色,甚為百僚敬憚。上嘉其婞直,謂曰:「大丈夫當立名於世,無容容而已。」賜錢十萬,米百石。

時刺史多任武將,類不稱職,彧上表曰:「伏見詔書以上柱國和幹子為杞州刺史,其人年垂八十。鐘鳴漏盡。前在趙州,暗於職務,政由群小,賄賂公行。百姓籲嗟,歌謠滿道,乃云:'老禾不早殺,余種穢良田。'古人云:'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此言各有所能也。幹子弓馬武用,是其所長;臨人蒞職,非其所解。如謂優老尚年,自可厚賜金帛,若令刺舉,所損殊大。臣死而後已,敢不竭誠。」上善之,幹子竟免。有應州刺史唐君明,居母喪,娶雍州長史厙狄士文之從父妹。彧劾之曰:「君明忽劬勞之痛,惑嬿爾之親,冒此苴縗,命彼褕翟。不義不昵,「春秋」載其將亡:無禮無儀,詩人欲其遄死。士文贊務神州,名位通顯,棄二姓之重匹,違六禮之軌儀。請禁錮終身,以懲風俗。」二家竟坐得罪。隋承喪亂之後,風俗頹壞,彧多所矯正,上甚嘉之。又見上勤於聽受,百僚奏請多有煩碎,因上疏諫曰:「人君出令,誡在煩數。是以舜任五臣,堯咨四嶽,設官分職,各有司存,垂拱無為,天下以乂。所謂勞於求賢,逸于任使。比見事無大小,咸關聖職。陛下留心政道,無憚疲勞,至乃營造細小之事,出給輕微之物,一日之內,酬答百司,至乃日旰忘食貧,分夜未寢,動以文簿,憂勞聖躬。伏願思臣至言,少減煩務。」上覽而嘉之。以其家,敕有司與之築宅,因曰:「柳彧正直之士,國之龜寶也。」其見重如此。

右僕射楊素當途顯貴,百僚懾憚,無敢忤者,嘗以少譴,敕送南台。素恃貴,坐彧床。彧從外來,見素如此,於階下端笏整容曰:「奉敕推公罪。」素遽下。彧據案坐,立素於庭前,辯詰事狀。素由是銜之。彧時方為上所信任,故素未有以中之。

彧見近代以來,都邑百姓每至正月十五日,作角抵戲,遞相誇競,至於糜費財力,上奏請禁絕之曰:「竊見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獸面,男為女服,倡優雜伎,詭狀異形。外內共觀,曾不相避。竭貲破產,競此一時。盡室並孥,無問貴賤,男女混雜,緇素不分。穢行因此而生,盜賊由斯而起。非益於化,實損於人。請頒天下,並即禁斷。」詔可其奏。

是歲,持節巡河北五十二州,奏免長吏贓汙不稱職者二百餘人,州縣肅然,莫不震懼。上嘉之,賜絹布二百匹,氈三十領,拜儀同三司,歲餘,加員外散騎常侍。仁壽初,持節巡省太原道十九州。及還,賜絹百五十匹。

彧嘗得博陵李文博所撰「政道集」十卷,蜀王秀遣人求之。彧送之於秀,秀復賜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楊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配戍懷遠鎮。行達高陽,有詔徵進。至晉陽,遇漢王諒作亂,遣使馳召彧入城。而諒反形已露,彧入城,度不得免,遂詐中惡不食,自稱危篤。諒怒囚之。及諒敗,楊素奏彧心懷兩端,以候事變,跡雖不反,心實同逆。坐徙敦煌。素卒,乃自申理,有詔徵還。卒於道。

有子紹,為介休令。

趙綽,字士倬,河東人也。性質直剛毅。周初為天官府史,以恭謹恪勤,擢授夏官府下士。稍以明幹見知,為內史中士。父艱去職,哀毀骨立,世稱其孝。隋文帝為丞相,知其清正,引為錄事參軍。遷掌朝大夫,從行軍總管是雲暉擊叛蠻,以功拜儀同。

文帝受禪,授大理丞。處法平允,考績連最。曆大理正、尚書都官侍郎,每有奏讞,正色侃然,漸見禮重。上以盜賊不禁,將重其法,綽進諫曰:「律者天下之大信,其可失乎!」上忻然納之,因謂曰:「若更有聞見,宜數言之。」遷大理少卿。

故陳將蕭摩訶,其子世略在江南作亂,摩訶當從坐。上曰:「世略年未二十,亦何能為!以其名將之子,為人逼耳。」因赦摩訶。綽固諫不可,上不能奪,欲待綽去而赦之,因命綽退食。綽曰:「臣奏獄未決,不敢退朝。」上曰:「大理其為朕特放摩訶也。」因命左右釋之。刑部侍郎辛亶嘗衣緋褌,俗雲利官,上以為厭蠱,將斬之,綽曰:「據法不當死,臣不敢奉詔。」上怒甚,謂曰:「卿惜辛亶而不自惜也?」命左僕射高熲將綽斬之。綽曰:「陛下寧可殺臣,不可殺辛亶。」至朝堂,解衣當斬。上使人謂綽曰:「竟如何?」對曰:「執法一心,不敢惜死。」上拂衣入,良久乃釋之。明日,謝綽,勞勉之,賜物三百段。

時上禁行惡錢,有二人在市以惡錢易好者,武候執以聞,上悉令斬之。綽諫曰:「此人坐當杖,殺之非法。」上曰:「不關卿事。」綽曰:「陛下不以臣愚暗,置在法司,欲妄殺人,豈得不關臣事?」上曰:「撼大木不動者,當退。」對曰:「臣望感天心,何論動木!」上復曰:「啜羹者,熱則置之。天子之感,欲相挫邪?」綽拜而益前,訶之不肯退。上遂入。書侍御史柳彧復上奏切諫,上乃止。上以綽有誠直之心,每引入閣中,或遇上與皇后同榻,即呼綽坐,評論得失。前後賞賜以萬計。後進開府,贈其父為蔡州刺史。

時河東薛胄為大理卿,俱名平恕。然胄斷獄以情,而綽守法,俱為稱職。上每謂綽曰:「朕於卿無所愛惜,但卿骨相不當貴耳。」仁壽中,卒官,上為之流涕,中使弔祭,鴻臚監護喪事。二子元方、元襲。

杜整,字皇育,京兆杜陵人也。祖盛,魏潁川太守。父辟,渭州刺史。整少有風概,九歲丁父憂,哀毀骨立,事母以孝聞。及長,驍勇有膂力,好讀「孫吳兵法」。魏大統末,襲爵武鄉侯。周文引為親信。累遷儀同三司、武州刺史。從武帝平齊,加上儀同,進爵平原縣公,入為勳曹中大夫。隋文帝為丞相,進位開府。及帝受禪,加上開府,進封長廣郡公,拜左武衛將軍。開皇六年,突厥犯塞,詔衛王爽北伐,以整為行軍總管,兼元帥長史。至合川,無虜而還。密進取陳策,上善之,以為行軍總管,鎮襄陽。卒,上傷之,諡曰襄。

子楷嗣,位開府。

整弟肅,亦有志行,位北地太守。

論曰:大廈之構,非一本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長短殊用,大小異宜,郐咨棁棟樑,莫可棄也。裴政、李諤、鮑宏、高構、榮毗、陸知命等,或文能道義,或才足幹時,識用顯于當年,故事留於台閣。參之有隋多士,取其開物成務,皆廊廟之榱桷,亦北辰之眾星也。趙綽居大理,囹圄無冤。柳彧之處憲台,奸邪自肅。然不畏禦,梁毗得之矣。邦之司直,柳彧近之矣。杜整以聲績著美,其有以取之乎!

北史/卷076·卷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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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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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文振 來護兒 樊子蓋 周羅睺 周法尚 衞玄 劉權 李景 薛世雄

列傳第六十四

段文振來護兒樊子蓋周羅碶周法尚衛玄劉權李景薛世雄

段文振,北海期原人也。祖壽,魏滄州刺史。父威,周洮、河、甘、渭四州刺史。文振少有膂力,膽智過人,明達世務。初為周塚宰宇文護親信,護知其有器局幹用,擢授中外府兵曹。後從周武帝攻齊海昌王尉相貴于晉州,其亞將侯子欽、崔景嵩為內應,文振杖槊與崔仲方等數十人先登城。文振隨景嵩至相貴所,拔佩刀劫之,相貴不敢動,城遂下。及攻并州,陷東門而入,齊安德王延宗懼而出降。錄前後勳,將拜柱國,以讒毀獲譴,因授上儀同,賜爵襄國縣公。進平鄴都,又賜綺羅二千段,後從滕王逌擊稽胡,破之。又以天官都上士從韋孝寬經略淮南。俄而尉遲迥作亂,時文振老母妻子俱在鄴城,迥遣人誘之,文振不顧。隋文帝引為丞相掾。司馬消難之奔陳,文帝令文振安集淮南,還除衛尉少卿,兼內史侍郎。尋以行軍長史從達奚震討平叛蠻,加上開府,遷鴻臚卿。衛王爽北征突厥,以文振為長史,坐勳簿不實免官。後為石、河二州刺史,甚有威惠。遷蘭州總管,改封龍岡縣公。突厥犯塞,以行軍總管擊破之,遂北至居延塞。

開皇九年,大舉伐陳,為元帥秦王司馬,別領行軍總管,及平江南,授揚州總管司馬,轉并州總管司馬,以母憂去職。後拜雲州總管,遷太僕卿。十九年,突厥犯塞,以行軍總管破達頭可汗于沃野。文振先與王世積有舊。初,文振北征,世積遺以駝。比還,世積以罪誅,文振坐與交關,功遂不錄。後平越巂叛蠻,賜奴婢二百口。仁壽初,嘉州獠反,文振以行軍總管討之。引軍山谷間,為賊所襲,遂大敗。文振復收散兵,竟破之。文振性素剛直,無所降下。初,軍次益州,謁蜀王秀,貌頗不恭,秀甚銜之。及此,奏文振師徒喪亂。右僕射蘇威與文振有隙,因譖之,坐是除名。及秀廢黜,文振上表自申,帝慰諭之,授大將軍,拜靈州總管。煬帝即位,徵為兵部尚書,待遇甚重。從征吐谷渾,文振督兵屯雪山,連營三百餘里,東接楊義臣,西連張壽,合圍渾主于覆袁川以功進位右光祿大夫。帝幸江都,以文振行江都郡事。

文振見文帝時容納突厥啟人,居於塞內,妻以公主,賞賜重疊,及大業初,恩澤彌厚,恐為國患。乃上表請以時喻遣,令出塞外,然後明設烽候,緣邊鎮防,務令嚴重,此乃萬世之長策。時兵部侍郎斛斯政專掌兵事,文振知政險薄,不可委以機要,屢言於帝。帝並弗納。及遼東之役,授左候衛大將軍。出南蘇道。在軍疾篤,上表以為「遼東小丑,未服嚴刑。但夷狄多詐,深須防擬,口陳降款,心懷背叛,詭伏多端,勿得便受。水潦方降,不可淹遲,唯願嚴勒諸軍,星馳速發,則平壤孤城,勢可拔也。若傾其本根,餘城自克。如不時定,脫遇秋霖,深為艱弊,兵糧又竭,強敵在前,靺鞨出後,遲疑不決,非上策也」。卒于師。帝省表,悲歎久之,贈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北平公,諡曰襄。

長子詮,位武牙郎將。次子綸,少以俠氣聞。

文振弟文操,大業中,為武賁郎將,性甚剛嚴。帝令督秘書省學士。時學士頗存儒雅,文操輒鞭撻之,前後或至千數,時議者鄙之。

來護兒,字崇善,本南陽新野人,漢中郎將歙十八世孫也。曾祖成,魏新野縣侯,後歸梁,徙居廣陵,因家焉。位終六合令。祖嶷,步兵校尉、秦郡太守、長寧縣侯。父法敏,仕陳終於海陵令。護兒未識而孤,養于世母吳氏。吳氏提攜鞠養,甚有慈訓,幼而卓犖,初讀「詩」,至「擊鼓其鏜,踴躍用兵」,「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因舍書歎曰:「大丈夫在世當如是,會為國滅賊以取功名,安能區區專事筆硯也!」群輩驚其言而壯其志。及長,雄略秀出,志氣英進。涉獵書史,不為章句學。

始,侯景之亂,護兒世父為鄉人陶武子所害,吳氏每流涕為護兒言之。武子宗族數百家,厚自封植。護兒每思復怨,因其有婚禮,乃結客數人,直入其家,引武子斬之,賓客皆懾不敢動。乃以其頭祭伯父墓,因潛伏歲餘。會周師定淮南,乃歸鄉里。所住白土村,地居疆埸,數見軍旅,護兒常慨然有立功名之志。及開皇初,宇文忻、宇若弼等鎮廣陵,並深相禮重。除大都督,領本鄉兵。破陳將曾永,以功授儀同三司,平陳之役,護兒有功焉,進位上開府,賞物一千段。

十一年,高智慧據江南反,以子總管統兵隋楊素討之。賊據浙江岸為營,周亙百餘里,船艦被江,鼓噪而進。護兒言於素曰:「吳人累銳,利在舟楫。必死之賊,難與爭鋒。公且嚴陣以待之,勿與接刃,請假奇兵數千,潛度江,掩破其壁,使退無所歸,進不得戰,此韓信破趙之策也。」素以為然。護兒乃以輕舸數百,直登江岸,襲破其營,因縱火,煙焰張天。賊顧火而懼,素因是動,一鼓破之。智慧將逃於海,護兒追至閩中,餘黨皆平。進位大將軍。除泉州刺史,封襄陽縣公,食邑一千戶,賜物二千段、奴婢百人。護兒招懷初附,威惠兼舉。璽書勞問,前後相屬。時智慧餘黨盛道延阻兵為亂,護兒又討平之。遷建州總管。又與蒲山公李寬討平黟、歙逆党汪文進,進位柱國,封永寧郡公。文帝嘉其功,使畫工圖其像以進。十八年,詔追入朝,賜以宮女、寶刀、駿馬、錦彩等物,仍留長子楷為千牛備身,使護兒還職。

仁壽初,遷瀛州刺史,以善政聞,頻見勞勉。煬帝嗣位,被追入朝,百姓攀戀,累日不能出境,詣闕上書致請者,前後數百人。帝謂曰:「昔國步未康,卿為名將,今天下無事,又為良二千石,可謂兼美矣。」仍除右驍衛大將軍。尋遷左。又改上柱國為光祿大夫,徙右翊衛大將軍,進封榮國公,恩禮隆密,朝臣無比。大業六年,車駕幸江都,謂護兒曰:「衣錦晝游,古人所重,卿今是也。」乃賜物二千段,並牛酒,令謁先人墓,宴鄉里父老。仍令三品已上並集其宅,酣飲盡日,朝野榮之。

遼東之役,以護兒為平壤道行軍總管,兼檢校東萊郡太守,率樓船指滄海。入自浿水,去平壤六十里,高麗主高元掃境內兵以拒之,列陣數十里。諸將咸懼,護兒笑謂副將周法尚及軍吏曰:「吾本謂其堅城清野以待王師,今來送死,當殄之而朝食。」高元弟建驍勇絕倫,率敢死數百人來致師。護兒命武賁郎將費青奴及第六子左千牛整馳斬其首,乃從兵追奔,直至城下,俘斬不可勝計,因破其郛,營於城外,以待諸軍。高麗晝閉城門,不敢出。會宇文述等眾軍皆敗,乃旋軍。以功賜物五千段,以第五子弘為杜城府鷹揚郎將,以先封襄陽公賜其子整。明年,又出滄海道,師次東萊,會楊玄感反,進攻洛陽,護兒聞之,召裨將周法尚等議旋軍討逆。法尚等咸以無敕,不宜擅還,再三固執不從。護兒厲聲曰:「洛陽被圍,心腹之疾。高麗逆命,猶疥癬耳。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專擅在吾,當不關諸人也。有沮議者,軍法從事。」即日回軍。令子弘及整馳驛奏聞。帝見弘等甚悅,曰:「汝父擅赴國難,乃誠臣也。」授弘通議大夫,整公路府鷹揚即將,乃降璽書於護兒曰:「公旋師之時,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授弘意合,遠同符契。梟此元惡,期在不遙,勒名太常,非公而誰也!」於是護兒與宇文述破玄感於閿鄉,斬平之。還,加開府儀同三司,賜物五千段、黃金千兩、奴婢百人,贈父法敏東陽郡太守、永甯縣公。

十一年,又率師渡海,破高麗奢卑等二城。高麗舉國來戰,護兒大破之。將趣平壤,高元震懼,使執叛臣斛斯政詣遼東城下請降。帝許之,詔護兒旋軍。護兒集眾軍謂曰:「三度出兵,未能平賊。此還也,不可重來。今高麗困弊,野無青草,以我眾戰,不日克之。吾欲進兵,徑圍平壤,取其偽主,獻捷而歸也。」於是拜表請行,不肯奉詔。長史崔君肅固爭之,以為不可。護兒曰:「賊勢破矣。吾在閫外,事合專決,甯征得高元,還而獲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肅告眾曰:「若從元帥,違拒詔書,必當奏聞。」諸將懼,乃同勸還師,方始奉詔。及帝於雁門為突厥所圍,將選精騎潰圍而出,護兒及樊子蓋並固諫,乃止。

十二年,駕幸江都,護兒諫曰:「自皇家受命,將四十年,薄賦輕徭,戶口滋殖。陛下以高麗逆命,稍興軍旅,百姓無知,易為咨怨,在外群盜,往往聚結,車駕遊幸,深恐非宜。伏願駐駕洛陽,與時休息,出師命將,掃清群醜,上稟聖算,指日克除。陛下今幸江都,是臣衣錦之地,臣荷恩深重,不敢專為身謀。」帝聞之,厲色而起,數日不得見。後怒解,方被引入,謂曰:「公意乃爾,朕復何望!」護兒因不敢言。尋代宇文述為左翊衛大將軍。及宇文化及構逆,深忌之。是日旦將朝,見執。護兒曰:「陛下今何在?」左右曰:「今被執矣。」護兒歎曰:「吾備位大臣,荷國重任,不能肅清凶逆,遂令王室至此,抱恨泉壤,知復何言!」乃遇害。

護兒重然諾,敦交契,廉於財利,不事產業。至於行軍用兵,特多謀算,每覽兵法,曰:「此亦豈異人意也!」善撫士卒,部分嚴明,故咸得其死力。

子十二人,楷通議大夫,弘金紫光祿大夫,整左光祿大夫。整尤驍勇,善撫禦,討擊群盜,所向皆捷。諸賊歌曰:「長白山頭百戰場,十十五五把長槍。不畏官軍千萬眾,只怕榮公第六郎。」至是,並遇禍,子侄死者十人,唯少子恆、濟二人免。

樊子蓋,字華宗,廬江人也。祖道則,梁越州刺史。父儒,侯景之亂奔齊,位仁州刺史。子蓋仕齊,位東海北陳二郡太守、員外散騎常侍,封富陽侯。周武帝平齊,授儀同三司、郢州刺史。隋文帝受禪,以儀同領鄉兵,後除樅陽太守。平陳之役,以功加上開府,改封上蔡縣伯,曆辰、嵩、齊三州刺史,轉循州總管,許以便宜從事。十八年,入朝,奏嶺南地圖,賜以良馬雜物,加統四州,令還任所,遣光祿少卿柳謇之餞於灞上。

煬帝即位,轉涼州刺史,改授銀青光祿大夫、武威太守,以善政聞。大業三年,入朝,加金紫光祿大夫。五年,車駕西巡,將入吐谷渾。子蓋以彼多瘴氣,獻青木香,以禦霧露。及帝還,謂曰:「人道公清,定如此不?「子蓋謝曰:「臣安敢清,止是小心不敢納賄耳。」於是賜之口味百餘斛,加右光祿大夫。子蓋曰:「願奉丹陛。」帝曰:「公侍朕則一人而已,委以西方,則萬人之敵,宜識此心。」六年,帝避暑隴川宮,又云欲幸河西。子蓋傾望鑾輿,願巡郡境。帝知之,下詔慰勉之。是歲,朝于江都宮,帝謂曰:「富貴不還故鄉,真衣繡夜行耳。」因敕廬江郡設三千人會,賜米麥六千石,使謁墳墓,宴故老,當時榮之。還除戶部尚書。時處羅可汗及高昌王款塞,復以子蓋檢校武威太守,應接二蕃。遼東之役,攝左武衛將軍,出長岑道。後以宿衛不行。加左光祿大夫。其年,帝還東都,使子蓋涿郡留守。

九年,駕復幸遼東,命子蓋東都留守。屬楊玄感作逆,逼城,子蓋遣河南贊務裴弘策逆擊之,反為所敗,遂斬弘策以徇。國子祭酒楊汪小不恭,子蓋又將斬之。汪拜謝,頓首流血,久乃釋免。於是三軍莫不戰慄,將吏無敢仰視。玄感每盡銳攻城,子蓋徐設備禦,至輒摧破。會來護等救至,玄感乃解去。子蓋凡所誅殺萬人。又檢校河南內史。車駕至高陽,追詣行在所,帝勞之,以比蕭何、寇恂,加光祿大夫,封建安侯,賜女樂五十人。謂曰:「朕遣越王留守東都,示以皇枝磐石,社稷大事,終以委公。特宜持重,戈甲五百人而後出,此勇夫重閉之義。無賴不軌者,便誅鋤之,凡可施行,無勞形跡。今為公別造玉麟符,以代銅獸。」又指越、代二王曰:「今以二孫委公與衛文升耳。宜選貞良宿德有方幅者教習之。」於是賜以良田、甲第。

十年,駕還東都,帝謂子蓋曰:「玄感之反,神明故以彰公赤心耳。析珪進爵,宜有令謨。」是日進爵為濟公,言其功濟天下,特為立名,無此郡國也。後與蘇威、宇文述陪宴積翠池,帝親以金杯屬子蓋酒,曰:「良算嘉謀,俟公後動,即以此杯賜公,用為永年之瑞。」

十一年,從駕至雁門,為突厥所圍。帝欲選精騎潰圍出,子蓋及來護諫,因垂泣:「願暫停遼東之役,以慰眾望。聖躬親出慰撫,厚為勳格,人心自奮,不足為憂。」帝從之,後援兵至,虜乃去。納言蘇威追論勳格太重,宜在斟酌。子蓋執奏不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子蓋默然不敢對。

從駕還東都。時絳郡賊敬槃陀、柴保昌等阻兵數萬,汾、晉苦之,詔子蓋進討。時人物殷阜,子蓋善惡無所分別,汾水北村塢盡焚之。百姓大駭,相率為盜。其歸首者,無少長悉坑之。擁數萬眾,經年不能破賊,詔徵還,又將兵擊宜陽賊,以疾停,卒于東京。上悲傷者久之,顧黃門侍郎裴矩曰:「子蓋臨終何語?」矩曰:「子蓋病篤,深恨雁門之恥。」帝聞之歎息,令百官就吊,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景。會葬萬餘人。武威人吏聞其死,莫不嗟痛,立碑頌德。

子蓋無他權略,在軍持重,未嘗負敗,蒞官明察,下莫敢欺。嚴酷少恩,果於殺戮,臨終之日,見斷頭鬼前後重遝,為之厲云。

周羅碶,字公佈,九江尋陽人也。父法皓,仕梁,至南康內史、臨蒸縣侯。羅碶年十五,善騎射,好鷹狗,任俠放蕩,收聚亡命,陰習兵書。從祖景彥誡之曰:「吾世恭謹,汝獨放縱,若不喪身,必將滅吾族。」羅碶終不改。仕陳,為句容令。後從大都督吳明徹與齊師戰于江陽,為流矢中左目。齊師之圍明徹於宿預也,諸軍相顧,莫有鬥心。羅碶躍馬突進,莫不披靡。太僕卿蕭摩訶副之,斬首不可勝計。進師徐州,與周將梁士彥戰于彭城,摩訶臨陣墮馬,羅碶進救之於重圍之內,勇冠三軍。明徹之敗,羅碶全眾而歸。後以軍功除右軍將軍。封始安縣伯,總檢校揚州中外諸軍事。賜金銀三千兩,盡散之將士,分賞驍雄。陳宣帝深歎美之。出為晉陵太守,進爵為侯。後除使持節、都督豫章十郡諸軍事、豫章內史。獄訟庭決,不關吏手,人懷其惠,立碑頌德。

至德中,除持節、都督南州諸軍事。江州司馬吳世興密奏羅碶甚得人心,擁眾嶺表,意在難測。陳主惑焉。蕭摩訶、魯廣達等保明之。外有知者,或勸其反,羅碶拒絕之。還除太子左術率,信任愈重,時參宴席。陳主曰:「周左率武將,詩每前成,文士何為後也?」都官尚書孔范曰:「周羅碶執筆制詩,還如上馬入陣,不在人後。」自是益見親禮。及隋伐陳,羅碶都督巴峽緣江諸軍事以拒秦王俊。及陳主被禽,上江猶不下,晉王廣遣陳主手書命之。羅碶與諸將大臨三日,放兵士散,然後乃降。文帝慰喻之,許以富貴。羅碶垂泣對曰:「本朝淪亡,臣無節可紀。陛下所賜,獲全為幸,富貴榮祿,非臣所望。」帝甚器之。賀若弼謂曰:「聞公郢、漢捉兵,即知揚州可得。王師利涉,果如所量。」羅碶答曰:「若得與公周旋,勝負未可知也。」其年秋,拜上儀同三司,鼓吹送之於宅。先是,陳裨將羊翔歸降,使為鄉導,位至開府,班在羅碶上。韓禽於朝堂戲之曰:「不知機變,位在羊翔下。」羅碶答曰:「昔在江南,久承令問,謂公天下節士。今日所言,殊匪人臣之論。」禽有愧色。曆幽、涇二州刺史,並有能名。

開皇十八年,征遼東,徵為水軍總管。自東萊泛海趣平壤城,遭風,船多漂沒,入功而旋。十九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從楊素致討,羅碶先登,大破之。進大將軍。仁壽元年,入為東宮右虞候率,賜爵義寧郡公。轉右衛率。煬帝即位,授右武候大將軍,副楊素計平漢王諒,進授上大將軍。及陳主卒,羅碶請一臨哭,帝許之。衰絰送至墓,葬還,釋服而後入朝。帝甚嘉尚之,世論稱其有禮。時諒餘黨據絳、晉等三州未下,詔羅碶行晉、絳、呂三州諸軍事,進兵圍之。中流矢,卒。送柩還京,行數里,無故輿馬自止,策之不動,不飄風旋繞焉。絳州長史郭雅稽首祝曰:「公恨小寇未平邪?尋既除殄,無為戀恨。」是時風靜馬行,見者莫不悲歎。其年七月,子仲隱夢羅碶曰:「我明日當戰。」其靈坐所有弓箭刀劍無故自動,若人帶持之狀。絳州城陷,是其日也。贈柱國、右翊衛大將軍,諡曰壯。子仲安,位上開府。

周法尚,字德邁,汝南安成人也。祖靈起,梁廬、桂二州刺史。父炅,定州刺史、平北將軍。

法尚少果勁,有風概,好讀兵書。其父卒後,監定州事,督父本兵。數有戰功,為散騎常侍,領齊昌郡事,封山陰縣侯。既而其兄武昌縣公法僧代為定州刺史。法尚與長沙王叔堅不相能,叔堅言其將反。陳宣帝執禁法僧,發兵欲取法尚。其下將吏皆勸之歸北,法尚未決。長史殷文則曰:「樂毅所以辭燕,良不獲已也。」法尚遂歸周,拜開府、順州刺史,封歸義縣公,賜良馬五匹、女妓六人、彩物五百段,加以金帶。陳將樊猛濟江討之,法尚遣部曲督朗韓朗詐為背己奔陳,偽告猛曰:「法尚部兵不願降北,若得軍來,必無鬥者。」猛引師急進。法尚設奇兵,大敗之,猛僅以身免。

隋文帝為丞相,司馬消難作亂,陰遣上開府段珣攻圍之。外無救援,法尚棄城走。消難虜其母弟及家累三百人歸陳。及文帝受禪,拜巴州刺史,破三鵶叛蠻,復從柱國王誼擊走陳寇。遷衡州總管,改封譙郡公。後上幸洛陽,召之,賜金鈿酒鐘一雙、彩五百段、良馬十五匹、奴婢三百口,給鼓吹一部。法尚固辭。上曰:「公有大功于國,特給鼓吹者,欲公卿知朕之寵公也。」轉黃州總管,使經略江南。及伐陳之役,以行軍總管隸秦孝王。轉鄂州刺史,遷永州總管,安集嶺南,仍給黃州兵三千五百人為帳內。前後賞賜甚厚。轉柱州總管,仍嶺南道安撫大使。後數年入朝,以本官宿衛。未幾,桂州人李光仕反,令法尚與上柱國王世積討之。法尚發嶺南兵,世積徵嶺北軍。俱會尹州。世積所部多遇瘴,不能進,頓於衡州。法尚獨討之,捕得其弟光略、光度,追斬光仕,平之。仕壽中,遂州獠叛,復以行軍總管討平之。巂州烏蠻反,詔法尚便道討擊破之。軍還,檢校潞州事。

煬帝嗣位,轉雲州刺史,遷定襄太守,進金紫光祿大夫。時帝幸榆林,法尚朝於行宮。內史令元壽言於帝曰:「漢武出塞,旌旗千里。今御營外,請分為二十四軍,日別遣一軍發,相雲三十里,旗幟相望,鉦鼓相聞,首尾連注,千里不絕。」法尚曰:「兵亙千里,動間山谷,卒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雖有故事,此取敗道也。」帝不懌曰:「卿以為如何?」法尚曰:「請為方陣,四面外拒,六宮及百官家口並住其間。若有變,當頭分抗,車為壁壘,重設鉤陳,此與據城何異?臣謂牢固萬全策也。」帝曰:「善。」因拜左武衛將軍。明年,黔安夷向思多反,殺將軍鹿願,圍太守蕭造。法尚與將軍李景分路討之,法尚破思多於清江。及還,從討吐谷渾,別出松州道,逐捕亡散,至於青海。出為敦煌太守,遷會甯太守。

遼東之役,以舟師指朝鮮道。會楊玄感反,與宇文述、來護等破之。以功進授右光祿大夫。時齊郡人王薄、孟讓等為盜,保長白山,法尚頻擊破之。明年,復臨滄海,在軍遇疾卒。贈武衛大將軍,諡曰僖。有子六人,紹范最知名。

衛玄,字文升,河南洛陽人也。祖悅,魏司農卿。父舣,侍中、左武衛大將軍。玄少有器識,周武帝在籓,引為記室。遷給事上士,襲爵興勢公。武帝親總萬機,拜益州總管長史,賜以萬釘寶帶。稍遷開府儀同三司、太府中大夫,攝內史事,仍領京兆尹,稱為強濟。隋文帝作相,檢校熊州事。及受禪,遷淮州總管,進封同軌郡公,坐事免。未幾,拜嵐州刺史。會起長城之役,詔玄監督之。後為衛尉少卿。仁壽初,山獠作逆,以玄為資州刺史,以鎮撫之。玄既到官,時獠攻圍大牢鎮,玄單騎造其營,謂群獠曰:「我是刺史,銜天子詔安養汝等,汝等勿驚」諸賊莫敢動。於是說以利害,渠帥感悅,解兵歸附者十餘萬口。文帝大悅,賜縑二千匹,除遂州總管,仍令劍南安撫。

煬帝即位,復徵為衛尉卿,夷獠攀戀,數百里不絕。及與之決,並揮涕而去。遷工部尚書。後拜魏郡太守,尚書如故。未幾,拜右衛大將軍,檢校左候衛事。轉刑部尚書。遼東之役,檢校右禦衛大將軍,帥師出增地道。時諸軍多不利,玄獨全眾而還。拜金紫光祿大夫。

九年,駕幸遼東,使玄與代王侑留守京師,拜為京兆內史,尚書如故,許以便宜從事,敕代王待以師傅禮。會楊玄感圍東都,玄率步騎七萬援之。至華陰,掘楊素塚,焚其骸骨,夷其塋域,示士卒以必死。既出潼關,議者恐崤函有伏兵,請於陝縣沿流東下,直趨河陽,以攻其背。玄曰:「此計非豎子所及也。」乃鼓行而進。既度函谷,卒如所量。乃遣武賁郎將張峻為疑軍於南道,玄以大兵直趨城北。玄感逆拒之,且戰且行,屯軍金穀。於軍中掃地而祭文帝曰:「若社稷靈長,宜令醜徒冰碎;如或大運去矣,幸使老臣先死。」詞氣激揚,三軍莫不涕咽。時眾寡不敵,民賊頻戰不利,死傷太半。玄苦戰,賊稍卻,進屯北芒。會宇文述、來護等援兵至,玄感西遁。玄遣通議大夫斛斯萬善、監門直閣龐玉前鋒追之,及於閿鄉,與宇文述等合擊破之。車駕至高陽,征詣行在所。帝勞之曰:「社稷臣也。使朕無西顧之憂。」進右光祿大夫,賜以良田、甲第,資物钜萬,還鎮京師,帝謂曰:「關右之任,一委於公。公安,社稷乃安;公危,社稷亦危。出入須有兵衛,坐臥恆宜自牢也。今特給千兵,以充侍從。」與樊子蓋俱賜以玉麟符,以代銅獸。

十一年,詔玄撫關中。時盜賊蜂起,百姓饑饉,玄竟不能救恤。而官方壞亂,貨賄公行。自以年老,上表乞骸骨,帝遣內史舍人封德彝馳喻之曰:「京師國本,宗廟園陵所在,籍公臥以鎮之。」玄乃止。義師入關,自知不能守,尤懼稱疾,不知政事。城陷,歸於家。義寧中,卒。

子孝則,位通事舍人、兵部承務郎。卒。

劉權,字世略,彭城豐人也。祖軌,齊羅州刺史。權少有俠氣,重然諾,藏亡匿死,吏不敢過門,。後更折節好學,動循法度。仕齊,位行台郎中。齊亡,周武帝以為假淮州刺史。開皇中,以車騎將軍領鄉兵。後從晉王廣平陳,進授開府儀同三司。宋國公賀若弼甚禮之。十二年,拜蘇州刺史,賜爵宋城縣公。時江南初平,權撫以恩信,甚得人和。煬帝嗣位,拜衛尉卿,進位銀青光祿大夫。大業五年,從征吐谷渾,權出伊吾道,逐賊至青海,乘勝至伏俟城。帝復令權過曼頭、赤水,置河源郡、積石鎮,大開屯田,留鎮西境。在邊五年,諸羌懷附,貢賦歲入,吐谷渾餘燼遠遁,道路無壅。徵拜司農卿,加金紫光祿大夫。尋為南海太守。行至鄱陽,會群盜起,不得進,詔權召募討之。權率兵遇賊,不戰,先乘單舸詣賊營,說以利害。群賊感悅,一時降附。帝聞而嘉之。及至南海,甚有異政。數歲,遇盜賊群起,群豪多願推權為首,權竟固守以拒之。子世徹又密遣齎人書詣權,稱四方擾亂,諷令舉兵。權召集佐僚,對斬其使,竟無異圖,守之以死。卒官。

世徹倜儻不羈,頗為時人所許。大業末,群雄並起,世徹所至處輒見忌,多拘禁之。後竟為兗州賊帥徐圓朗所殺。

權從叔烈,字子將,美容儀,有器局,位鷹揚郎將。有子德威,知名於世。

李景,字道興,天水休官人也。父超,周應、戎二州刺史。景容貌奇偉,膂力過人,美須髯,驍勇善射。平齊之役,頗有功,授儀同三司。後以平尉遲迥,進位開府,賜爵平寇縣公。隋開皇九年,以行軍總管從世積伐陳,以功進上開府。及高智慧等反,復以行軍總管從楊素擊之,還授鄜州刺史。

十七年,遼東之役,為馬軍總管。及還,配事漢王。文帝奇其壯武,使袒而觀之,曰:「卿相表當位極人臣。」尋從史萬歲擊突厥於大斤山,別路邀賊,大破之。後與上明公楊紀送義城公主于突厥,至恆安,遇突厥來寇。時代州總管韓洪為虜所敗,景率所領數百人力戰三日,殺虜甚眾。改授韓州刺史。以事王故,不之官。

仁壽中,檢校代州總管。漢王諒作亂,景發兵拒之。諒頻遣劉嵩、喬鐘葵等攻之,景率士卒殊死戰,屢挫賊鋒。司馬馮孝慈、司法參軍呂玉並驍勇善戰,儀同三司侯莫陳乂多謀畫,工拒守之術。景推誠此三人,無所關預,唯在閤持重,時出撫循而已。及朔州總管楊義臣援兵至,合擊大破之。先是,府內井中甃上生花如蓮,並有龍見,時變為鐵馬甲士。又有神人長數丈見城下,跡長四尺五寸。景問巫者,巫者曰:「此不祥之物,來食血耳。」景大怒,推出之。旬日而兵至,死者數萬。景尋被徵,進柱國,拜右武衛大將軍。賜女樂一部,加以珍物。

景智略非所長,而忠直為時所許,帝甚信之。又擊破叛蠻向思多。明年,擊吐谷渾于青海,破之,進位光祿大夫。五年,車駕西巡,至天水,景獻食於帝。帝曰:「公,主人也。」賜坐齊王暕上。至隴川宮,帝將大獵,景與左武衛大將軍郭衍俱有難色,為人奏。帝大怒,令Ξ之,竟以坐免。歲餘,復位,與宇文述等參掌選舉。明年,攻高麗武列城,破之,賜爵苑丘侯。八年,出渾彌道。九年,復出遼東。及旋,使景殿,高麗追兵大至,景擊走之。進爵滑國公。楊玄感之反,朝臣子弟多預焉,景獨無關涉。帝曰:「公誠直天然,我梁棟也。」賜以美女。帝每呼李大將軍而不名,見重如此。

十二年,帝令景營遼東戰具于北平,賜御馬一匹,名師子垆吉。于時盜賊蜂起,景遂召募,以備不虞。武賁郎將羅藝與景有隙,誣景將反。帝遣其子慰諭曰:「縱人言公窺天闕,據京都,吾無疑也。」後為高開道所圍,獨守孤城,士卒患腳腫死者十六七,景撫循之,一無離叛。遼東軍資多在其所,粟帛山積,景無所私焉。及帝崩于江都,遼西太守鄧皓救之,遂歸柳城。將還幽州,遇賊見害。契丹、靺鞨素感其恩,聞之莫不流涕;幽、燕人士,於今傷惜之。子世謨。

薛世雄,字世英,本河東汾陰人也。其先寓居敦煌。父回,字道弘,仕周,位涇州刺史。開皇初,封舞陰郡公,領漕渠監。世雄兒童時與群輩戲,輒畫地為城郭,令諸兒為攻守勢,不從令者輒撻之,諸兒畏憚,莫不齊整。其父見而奇之,謂人曰:「此兒當興吾家。」年十七,從周武帝平齊,以功拜帥都督。隋開皇中,累遷右親衛車騎將軍。

煬帝嗣位,為右監門郎將。從征吐谷渾,進位通議大夫。世雄性廉慎,行軍破敵之處,秋毫無犯。帝由是嘉之。帝嘗謂群臣曰:「欲舉好人,諸君識否?」咸曰:「不測聖心。」帝曰:「我欲舉薛世雄。」群臣皆稱善。於是超拜右翊衛將軍。歲餘,為玉門道行軍大將軍,與突厥啟人可汗邊兵擊伊吾。師次玉門,啟人背約,兵不至。世雄孤軍度磧。伊吾懼,請降。世雄遂于漢舊伊吾城東築城,號新伊吾,留銀青光祿大夫王威鎮之而還。進位正議大夫。

遼東之役,為沃沮道軍將,與宇文述同敗績於平壤。還次白石山,為賊所圍百餘重,四面矢下如雨。世雄以羸師為方陣,選勁騎二百縱擊,破之而還。所亡失多,竟坐免。明年,帝復征遼東,拜右候衛將軍。兵指蹋頓道。軍至烏骨城,會楊玄感反,班師。帝至柳城,以世雄為東北道大使,行燕郡太守,鎮懷遠。

十年,復從帝至遼東,遷左禦衛大將軍。仍領涿郡留守。未幾,李密逼東都,詔世雄率幽、薊精兵將擊之。次河間,營于城南,竇建德率精銳數百,夜來襲之。大敗。世雄與左右數十騎遁入河間城,慚恚發病。歸涿郡,卒。

子萬述、萬淑、萬鈞、萬徹、萬備,並以驍武知名。

論曰:段文振有周之日,早以武毅見知,隋氏之初,又以幹力受委,任兼文武,稱為諒直。其高位厚秩,非虛致也。來護幼懷倜儻,猛概抑揚,晚致勤王,驅馳畢力。樓船制勝,掃勍敵如拾遺;閿鄉討亂,翦凶魁如摧朽。位班上將,顯居大國,道消遘難,忠至不渝,惜矣!子蓋雅有幹局,質性方嚴,見義而勇,臨機能斷,保全邦邑,勤亦懋哉!羅碶忠亮之性,所在稱重,送往之節,義感人臣,死而有知,乃結草之義。法尚征伐四夷,亦足嘉焉。文升東都解圍,頗亦宣力,西京居守,政以賄成,鄙哉,鄙哉,夫何足數!劉權淮楚舊族,雄名早著,時逢擾攘,任等尉佗,遂能拒子邪言,足驗誠臣之節。李、薛並以驍武之用,當於有事之秋,致茲富貴,可謂自取。時迍遭躓,良有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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