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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040·卷四十 列傳第二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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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麒麟 程駿 李彪 高道悅 甄琛 張纂 高聰

列傳第二十八

韓麒麟程駿李彪孫昶高道悅甄琛高聰

韓麒麟,昌黎棘城人。自雲漢大司馬增之後也。父瑚,秀容、平原二郡太守。麒麟幼而好學,美姿容,善騎射。景穆監國,為東曹主書。文成即位,賜爵漁陽男。父亡,在喪有禮。後參征南慕容白曜軍事。進攻升城,師人多傷。及城潰,白曜將坑之。麒麟諫曰:「今方圖進趣,宜示寬厚,勍敵在前,而便坑其眾,恐三齊未易圖也。」白曜從之,皆令復業,齊人大悅。後白曜表麒麟與房法壽對為冀州刺史。白曜攻東陽,麒麟上義租六十萬斛,並攻戰器械,於是軍須無乏。及白曜被誅,麒麟停滯多年。

孝文時,拜齊州刺史,假魏昌侯。在官寡於刑罰,從事劉普慶說麒麟曰:「明公仗節方夏,無所斬戮,何以示威?」麒麟曰:「人不犯法,何所戮乎?若必須斬斷以立威名,當以卿應之。」普慶慚懼而退。麒麟以親附之人,未階台官,士人沈抑,乃表請守宰有闕,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員,廣延賢哲,則華族蒙榮,良才獲敘,懷德安土,庶或在茲。朝議從之。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饑,麒麟表陳時務曰:

古先哲王,經國立政,積儲九稔,謂之太平。故躬藉千畝,以率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禮教興行。逮於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實百王之常軌,為政之所先。今京師人庶,不田者多;遊食之口,三分居二。蓋一夫不耕,或受其饑,況於今者,動以萬計?故頃年山東遭水,而人有餒終,今秋京都遇旱,穀價踴貴,實由農人不勸,素無儲積故也。

伏惟陛下天縱欽明,道高三五,上垂覆載之澤,下有凍餒之人,皆由有司不為其制,長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久,豐穰積年,競相矜誇,浸成侈俗。故令耕者日少,田者日荒。谷帛罄於府庫,寶貨盈於市里,衣食匱於室,麗服溢于路。饑寒之本,實在於斯。愚謂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斷。吉凶之禮,備為格式,令貴賤有別,人歸樸素。制天下男女,計口受田。宰司四時巡行,台使歲一案檢,勤相勸課,嚴加賞罰。數年之中,必有盈贍,雖遇凶災,免於流亡矣。

往年校比戶貫,租賦輕少。臣所統齊州,租粟才可給俸,略無入倉。雖于人為利,而不可長久。脫有戎役,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請減絹布,增益穀租,年豐多積,歲儉出振。所謂私人之穀,寄積於官;官有宿積,則人無荒年矣。

卒官,遺敕其子,殯以素棺,事從儉約。

麒麟立性恭慎,恆置律令於坐傍。臨終之日,唯有俸絹數十疋,其清貧如此。贈散騎常侍、燕郡公,諡曰康。長子興宗,字茂先。好學有文才,位秘書中散。卒,贈漁陽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少自修整,頗有學識,為清河王懌郎中令。初,子熙父以爵讓弟顯宗,不受;子熙成父素懷,卒亦不襲。及顯宗卒,子熙別蒙賜爵,乃以先爵讓弟仲穆。兄弟友愛如此。母亡,居喪有禮。子熙為懌所眷遇,遂闕位,待其畢喪後,復引用。及元叉害懌,久不得葬。子熙為之憂悴,屏居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復封,以禮遷葬,誓以終身不仕。後靈太后反政,以叉為尚書令,解其領軍。子熙與懌中大夫劉定興、學官令傅靈舣、賓客張子慎伏闕上書,理懌之冤,極言元叉、劉騰誣誷。書奏,靈太后義之,乃引子熙為中書舍人。後遂剖騰棺,賜叉死。尋修國史。建義初,兼黃門,尋為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又少孤,為叔顯宗所撫養。及顯宗卒,顯宗子伯華又幼,子熙愛友等於同生。長猶共居,車馬資財,隨其費用,未嘗見於言色。又上書求析階與伯華,於是除伯華東太原太守。及伯華在郡,為刺史元弼所辱。子熙乃泣訴朝廷。明帝詔遣案檢,弼遂大見詰讓。

爾硃榮之禽葛榮,送至京師。莊帝欲面數之,子熙以為榮既元凶,自知必死,恐或不遜,無宜見之。爾硃榮聞而大怒,請罪子熙。莊帝恕而不責。及邢杲起逆,詔子熙慰勞。杲詐降,子熙信之。遷至樂陵,杲復反,子熙還。坐付廷尉,論以大辟,恕死免官。孝武初,領著作,以奉冊勳,封曆城縣子。天平初,為侍讀,除國子祭酒。子熙儉素安貧,常好退靜。遷鄴之始,百司並給兵力,時以祭酒閑務,止給二人。或有令其陳請者,子熙曰:「朝廷自不與祭酒兵,何關韓子熙事。」論者高之。元象中,加衛大將軍。

先是,子熙與弟娉王氏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子熙尚未婚,後遂與寡嫗李氏奸合而生三子。王、李不穆,迭相告言。子熙因此慚恨,遂以發疾。卒,遺戒不求贈諡,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幹謁。武定初,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興宗弟顯宗,字茂親。剛直,能面折廷諍,亦有才學。沙門法撫,三齊稱其聰悟。嘗與顯宗校試,抄百餘人名,各讀一遍,隨即覆呼,法撫猶有一二舛謬,顯宗了無誤錯。法撫歎曰:「貧道生平以來,唯服郎耳。」

太和初,舉秀才,對策甲科,除著作佐郎。後兼中書侍郎。既定遷都,顯宗上書:

一曰:竊聞輿駕今夏若不巡三齊,當幸中山。竊以為非計也。何者?當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費則徭役可簡,並功則洛京易就。願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帳之費,則南州免雜徭之煩,北都息分析之歎;洛京可以時就,遷者僉爾如歸。

二曰:自古聖帝必以儉約為美,亂主必以奢侈貽患。仰惟先朝,皆卑宮室而致力於經略,故能基宇開廣,業祚隆泰。今洛陽基趾,魏明所營,取譏前代。伏惟陛下損之又損之。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宅相尚,今因遷徙,宜申禁約,令貴賤有檢,無得逾制。端廣衢路,通利溝洫,使寺署有別,士庶異居,永垂百世不刊之範。

三曰:竊聞輿駕還洛陽,輕將數千騎,臣甚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猶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富有四海乎。清道而行,尚恐銜橛之失,況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

四曰:竊惟陛下耳聽法音,目玩墳典,口對百辟,心慮萬機,晷昃而食,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與時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睿明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熙無疆之祚。莊周有言:「形有待而智無涯,以有待之形,役無涯之智,殆矣。」此愚臣所不安也。

孝文頗納之。顯宗又上言:

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賢良方正之稱。今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而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敘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是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于時者,賢才而已。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之賤,聖皇不恥以為臣;苟非其才,雖三後之胤,自墜於皁隸矣。議者或云: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便廢宰相而不置哉。但當校其有寸長銖重者,即先敘之,則賢才無遺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禦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惡以從善者,法也。是以有國有家,必以刑法為政,生人之命,於是而在。有罪必罰,罰必當辜,則雖以捶撻薄刑,而人莫敢犯。有制不行,人得僥倖,則雖參夷之誅,不足以肅。自太和以來,未多坐盜棄市,而遠近肅清。由此言之,止奸在於防檢,不在嚴刑。今州郡牧守,邀當時之名,行一切之法;台閣百官,亦咸以深酷為無私,以仁恕為容盜。迭相敦厲,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要,遇下如仇讎。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蓋由於此。宜敕示百官,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為犬戎所逐,東遷河洛,鎬京猶稱宗周,以存本也。光武雖曰中興,實自草創,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廢舊。今陛下光隆先業,遷宅中土,稽古復禮,于斯為盛。按「春秋」之義,有宗廟謂之都,無謂之邑,此不刊之典也。況北代,宗廟在焉,山陵托焉,王業所基,聖躬所載,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遠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愚謂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以光萬葉。

又曰:「伏見洛京之制,居人以官位相從,不依族類。然官位非常,有朝榮而夕悴,則衣冠淪於廝豎之邑,臧獲顯於膏腴之裏,物之顛倒,或至於斯。古之聖王,必令四人異居者,欲其業定而志專。業定則不偽,志專則不淫,故耳目所習,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肅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伎作屠沽,各有攸處。但不設科禁,買賣任情,販貴易賤,錯居渾雜。假令一處彈箏吹笛,緩舞長歌;一處嚴師苦訓,誦「詩」講「禮」,宣令童齔,任意所從,其走赴舞堂者萬數,往就學館者無一。此則伎作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之明驗也。故孔父雲裏仁之美,孟母弘三徙之訓。賢聖明誨,若此之重。今令伎作之家習士人風禮,則百年難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態,則一朝可得。以士人同處,則禮教易興;伎作雜居,則風俗難改。朝廷每選舉人士,則校其一婚一官,以為升降,何其密也。至於伎作官塗,得與膏梁華望接閈連甍,何其略也。今稽古建極,光宅中區,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別伎作,在於一言,有何為疑,而虧盛美?

又曰:自南偽相承,竊有淮北,欲擅中華之稱,且以招誘邊人,故僑置中州郡縣。自皇風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數甚眾,非所以疆域物士,必也正名之謂也。愚以為可依地理舊名,一皆厘革,小者併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並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復舊。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得有所私也。故倉庫儲貯,以俟水旱之災,供軍國之用。至於有功德者,然後加賜。爰及末代,乃寵之所隆,賜賚無限。自比以來,亦為太過。在朝諸貴,受祿不輕,土本被綺羅,僕妾厭梁肉,而復厚賚屢加,動以千計。若分賜鰥寡,贍濟實多。如不悛革,豈「周急不繼富」之謂也?

又曰:諸宿衛內直者,宜令武官習弓矢,文官諷書傳。無令繕其蒲博之具,以成褻狎之容,徙損朝儀,無益事實。如此之類,一宜禁止。

帝善之。

孝文曾謂顯宗及程靈虯曰:「著作之任,國書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聞。若欲取況古人,班、馬之徒,固自遼闊。若求之當世,文學之能,卿等應推崔孝伯。」又謂顯宗曰:「校卿才能,可居中第。」謂程靈虯曰:「卿與顯宗,復有差降,可居下上。」顯宗曰:「臣才第短淺,比于崔光,實為隆渥。然臣竊謂陛下貴古而賤今。昔揚雄著「太玄經」,當時不免覆甕之譚,二百年外,則越諸子。今臣所撰,雖未足光述帝載,然萬祀之後,仰觀祖宗巍巍之功,上睹陛下明明之德,亦何謝欽明于「唐典」,慎徽于「虞書」。」帝曰:「假使朕無愧於虞舜,卿復何如堯臣?」顯宗曰:「陛下齊蹤堯、舜,公卿寧非二八之儔。」帝曰:「卿為著作,僅名奉職,未是良史也。」顯宗曰:「臣仰遭明時,直筆無懼,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優於遷、固也。」帝哂之。後與員外郎崔逸等參定朝儀。

帝曾詔諸官曰:「近代已來,高卑出身,恆有常分。朕意所為可,復以為不可,宜校量之。」李沖曰:「未審上古已來,置官列位,為欲為膏梁兒地,為欲益政贊時?」帝曰:「俱欲為人。」沖曰:「若欲為人,陛下今日何為專崇門品,不有拔才之詔?」帝曰:「苟有殊人之技,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門,假使無當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純篤,朕是以用之。」沖曰:「傅岩、呂望,豈可以門見舉?」帝曰:「如此濟世者希,曠代有一兩耳。」沖謂諸卿士曰:「適欲請救諸賢。」秘書令李彪曰:「師旅寡少,未足為援,意有所懷,敢不盡言於聖日。陛下若專以地望,不審魯之三卿,孰若四科?」帝曰:「猶如向解。」顯宗進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禮惟新,國之興否,指此一選。且以國事論之,不審中秘監、令之子,必為秘書郎,頃來為監、令者,子皆可為不?」帝曰:「卿何不論當世膏腴為監、令者?」顯宗曰:「陛下以物不可類,不應以貴承貴,以賤襲賤。」帝曰:「若有高明卓爾,才具俊出者,朕亦不拘此例。」後為本州中正。

二十一年,車駕南征,以顯宗為右軍府長史、統軍。次赭陽,齊戍主成公期遣其軍主胡松、高法援等並引蠻賊,來擊軍營。顯宗拒戰,斬法援首。顯宗至新野,帝曰:「何不作露布也?」顯宗曰:「臣頃見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每哂之。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虜,兵寡力弱,禽斬不多。脫復高曳長縑,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帝笑曰:「如卿此勳,誠合茅社,須赭陽平定,檢審相酬。」新野平,以顯宗為鎮南廣陽王嘉諮議參軍。顯宗上表,頗自矜伐,訴前征勳。詔曰:「顯宗進退無檢,虧我清風,付尚書推列以聞。」兼尚書張彝奏免顯宗官。詔以白衣守諮議,展其後效。顯宗既失意,遇信向洛,乃為五言詩贈御史中尉李彪,以申憤結。二十三年卒。顯宗撰馮氏「燕志」、「孝友傳」各十卷。景明初,追赭陽勳,賜爵章武男。子伯華襲。

程逡,字驎駒,本廣平曲安人也。六世祖良,晉都水使者,坐事流涼州。祖父肇,呂光人部尚書。駿少孤貧,居喪以孝稱。師事劉延明,性機敏好學,晝夜無倦。延明謂門人曰:「舉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亞之也。」駿白延明曰:「今名教之儒,咸謂老莊其言虛誕,不切實要,不可以經世。駿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莊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謂至順矣。人若乖一,則煩偽生;爽性,則沖真喪。」延明曰:「卿年尚幼,言若老成,美哉。」由是聲譽益播。沮渠牧犍擢為東宮侍講。

太延五年,涼州平,遷于京師。為司徒崔浩所知。文成踐阼,為著作郎。皇興中,除高密太守。尚書李敷奏駿實史才,方申直筆,請留之。書奏,從之。獻文屢引駿與論「易」、「老」義,顧謂群臣曰:「朕與此人言,意甚開暢。」問駿年,對曰:「六十一。」帝曰:「昔太公老而遭文王,卿今遇朕,豈非早也。」駿曰:「臣雖才謝呂望,陛下尊過西伯。覬天假餘年,竭「六韜」之效。」

延興末,高麗王璉求納女於掖庭,假駿散騎常侍,賜爵安豐男,持節如高麗迎女。駿至平壤城。或勸璉曰:「魏昔與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險故也。今若送女,恐不異于馮氏。」璉遂謬言女喪。駿與璉往復經年,責璉以義方。璉不勝其忿,遂斷駿從者酒食,欲逼辱之,憚而不敢害。會獻文崩,乃還。拜秘書令。

初,遷神主於太廟,有司奏:舊事,廟中執事官例皆賜爵,今宜依舊。詔百寮評議,群臣咸以為宜依舊事。駿獨以為不可,表曰:「臣聞名器為帝王所貴,山河為區夏之重,是以漢祖有約,非功不侯。未見預事於宗廟,而獲賞於疆土。雖復帝王制作,弗相沿襲。然一時恩澤,豈足為長世之軌乎。」書奏,從之。文明太后謂群臣曰:「言事,固當正直而准古典;安可依附暫時舊事乎!」賜駿衣一襲,帛二百匹。又詔曰:「駿曆官清慎,言事每愜。門無挾貨之賓,室有懷道之士。可賜帛六百匹,旌其儉德。」駿悉散之親舊。

性介直,不競時榮。太和九年正月病篤,遺命曰:「吾存尚儉薄,豈可沒為奢厚哉。昔王孫裸葬,有感而然;士安籧篨,頗亦矯厲。可斂以時服,明器從古。」初駿病甚,孝文、文明太后遣使者更問其疾,敕侍御師徐謇診視,賜以湯藥。臨終,詔以小子公稱為中散,從子靈虯為著作佐郎。及卒,孝文、文明太后傷惜之。賜東園秘器、朝服一稱、帛三百匹,贈兗州刺史、曲安侯,諡曰憲。所作文章,自有集錄。

李彪,字道固,頓丘衛國人也,孝文賜名焉。家寒微,少孤貧,有大志,好學不倦。初受業于長樂監伯陽,伯陽稱美之。晚與漁陽高悅、北平陽尼等將隱名山,不果而罷。悅兄閭博學高才,家富典籍,彪遂於悅家手抄口誦,不暇寢食。既而還鄉里。平原王陸睿年將弱冠,雅有志業。娶東徐州刺史博陵崔鑒女,路由冀、相,聞彪名而詣之。修師友之禮,稱之州郡遂。遂舉孝廉,至京師,館而受業焉。高閭稱之朝貴,李沖禮之其厚,彪深宗附之。

孝文初,為中書教學博士。後假散騎常侍、衛國子,使于齊。遷秘書丞,參著作事。自成帝已來,至於太和,崔浩、高允著述國書,編年序錄為「春秋」體,遺落時事。彪與秘書令高祐始奏從遷、固體,創為紀、傳、表、志之目焉。

彪又表上封事七條,曰:

古先哲王之為制也,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關擊柝,其宮室車服,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賤不得逾貴。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時浮華相競,情無常守;大為消功之物,巨制費力之事,豈不謬哉。夫消功者,錦繡雕文是也;費力者,廣宅高宇,壯制麗飾是也。其妨男業害女工者,可勝言哉!漢文時,賈誼上疏,雲今之王政可為長太息者六,此即是其一也。夫上之所好,下必從之。故越王好勇而士多輕死;楚王好瘠而國有饑人。今二聖躬行儉素,詔令殷勤,而百姓之奢猶未革者,豈楚、越之人易變如彼,大魏之士難化如此?此蓋朝制不宣,人未見德使之然耳。臣愚以為第宅車服,自百官以下至於庶人,宜為其等制。使貴不逼賤,卑不僭高,不可以稱其侈意,用違經典。

其二曰:

「易」稱:「主器者莫若長子。」「傳」曰:「太子奉塚嫡之粢盛。」然則祭無主則宗廟無所饗,塚嫡廢則神器無所傳。聖賢知其如此,故垂誥以為長世之法。昔姬王得斯道也,故恢崇儒術以訓世嫡。世嫡於是乎習成懿德,用大協于黎蒸。是以世統黎元,載祀八百。逮嬴氏之君于秦也,弗以義方教厥塚子,塚子於是習成凶德,肆虐以臨黔首。是以饗年不永,二世而亡。亡之與興,道在於師傅。故「禮」云:「塚子生,因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於南郊。」明塚嫡之重,見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明孝敬之道也。然古之太子,自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此則遠世之鏡也。高宗文成皇帝慨少時師不勤教,嘗謂群臣曰:「朕始學之日,年尚幼沖,情未能專。既臨萬機,不遑溫習。今而思之,豈非唯予之咎,抑亦師傅之不勤。」尚書李䐶免冠而謝。此則近日之可鑒也。伏惟太皇太后翼贊高宗,訓成顯祖,使巍巍之功,邈乎前王。陛下幼蒙鞠誨,聖敬日躋,及儲宮誕育,復親撫誥,日省月課,實勞神慮。今誠宜准古立師傅,以詔導太子。詔導正則太子正,太子正則皇家慶,皇家慶則人事幸甚矣。

其三曰:

「記」云:國無三年之儲,謂國非其國。光武以一畝不實,罪及牧守。聖人之憂世重谷,殷勤如彼;明君之恤人勸農,相切若此。頃年山東饑,去歲京師儉,內外人庶,出入就豐。既廢營產,疲困乃加,又於國體,實有虛損。若先多積穀,安而給之,豈有驅督老弱,糊口千里之外。以今況古,誠可懼也。臣以為宜析州郡常調九分之二,京都度支歲用之餘,各立官司。年豐糴積于倉,時儉則加私之二,糶之於人。如此,人必事田以買官絹,又務貯財以取官粟。年登則常積,歲凶則直給。又別立農官,取州郡戶十分之一以為屯人。相水陸之宜,料頃畝之數,以贓贖雜物余財市牛科給,令其肆力。一夫之田,歲責六十斛,甄其正課並征戍雜役。行此二事,數年之中,則穀積而人足,雖災不害。

臣又聞前代明王皆務懷遠人,禮賢引滯。故漢高過趙,求樂毅之胄;晉武廓定,旌吳、蜀之彥。臣謂宜於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門才,引令赴闕,依中州官比,隨能序之。一可以廣聖朝均新舊之義,二可以懷江、漢歸有道之情。

其四曰:

漢制,舊斷獄報重盡季冬,至孝章時改盡十月,以育三微。後歲旱,論者以不十月斷獄,陰氣微,陽氣泄,以故致旱,事下公卿。尚書陳寵曰:「冬至陽氣始萌,故十一月有射幹芸荔之應,周以為春。十二月陽氣上通,雉雊雞乳,殷以為春。十三月陽氣已至,蟄蟲皆震,夏以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統。三統之月斷獄流血,是不稽天意也。」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斷。今京都及四方斷獄報重,常竟季冬,不推三正以育三微。寬宥之情,每過於昔,遵之典憲,猶或闕然。今豈所謂助陽發生,垂奉微之仁也?誠宜遠稽周典,近采漢制,天下斷獄起自初秋,盡于孟冬。不於三統之春,行斬絞之刑。如此則道協幽顯,仁垂後昆矣。

其五曰: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飾。此君之所以禮貴臣,不明言其過也。臣有大譴,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劍,造室而請死,此臣之所以知罪而不敢逃刑也。聖朝賓遇大臣,禮崇古典,自太和降,有負罪當陷大辟者,多得歸第自盡。遣之日,深垂隱湣,言發淒淚,百官莫不見,四海莫不聞,誠足以感將死之心,慰戚屬之情。然恩發於衷,未著永制,此愚臣所以敢陳末見。

昔漢文時,人有告丞相勃謀反者,逮系長安獄,頓辱之與皁隸同。賈誼乃上書,極陳君臣之義,不宜如是。夫貴臣者,天子為其改容而體貌之,吏人為共俯伏而敬貴之。其有罪過,廢之可也,賜之死可也;若束縛之,輸之司寇,搒笞之,小吏詈罵之,殆非所以令眾庶見也。及將刑也,臣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天子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納其言。是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至孝武時,稍復下獄。良由孝文行之當時,不為永制故耳。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議之時,安可陳瞽言於朝?且恐萬世之後,繼體之主有若漢武之事。焉得行恩當時,不著長世之制乎。

其六曰:

「孝經」稱父子之道天性,蓋明一體而同氣,可共而不右離者也。及其有罪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而無情之人,父兄繫獄,子弟無慘惕之容;子弟即刑,父兄無愧恧之色。宴安榮位,游從自若,軍馬仍華,衣冠猶飾。寧是同體共氣,分憂均戚之理也?臣愚以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詣闕請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職任必要,不宜許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厲凡薄,使人知有所恥矣。

其七曰:

「禮」云: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此聖人緣情制禮,以終孝子之情也。周季陵夷,喪禮稍亡,是以要糸至即戎,素冠作刺。逮乎虐秦,殆皆泯矣。漢初,軍旅屢興,未能遵古。至宣帝時,人當從軍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滿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喪制,未有定聞。至後漢元初中,大臣有重憂,始得去官終服。暨魏武、孫、劉之世,日尋干戈,前世禮制,復廢不行。晉時鴻臚鄭默喪親,固請終服,武帝感其孝誠,遂著令以為常。

聖魏之初,撥亂反正,未遑建終喪之制。今四方無虞,百姓安逸,誠是孝慈道洽,禮教興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懷,竊有未盡。伏見朝臣丁大憂者,假滿赴職,衣錦乘軒,從效廟之祀;鳴玉垂緌,同節慶之宴。傷人子之道,虧天地之經。愚謂如有遭父母喪者,皆得終服。若無其人有曠官者,則優旨慰喻,起令視事。但綜理所司,出納敷奏而已,國之吉慶,一令無預。其軍戎之警,墨縗從役,雖愆於禮,事所宜行也。

帝覽而善之,尋皆施行。彪稍見禮遇。詔曰:「彪雖宿非清第,代闕華資,然識性嚴聰,學博墳籍,剛辯之才,頗堪時用。兼優吏職,載宣朝美,若不賞庸敘績,將何以勸獎勤能。特遷秘書令。以參議律令之勤,賜帛五百匹,馬一匹、牛二頭。」其年,加員外散騎常侍,使于齊。

齊遣其主客郎劉繪接對,並設宴樂。彪辭樂。及坐,彪曰:「向辭樂者,卿或未相體。我皇孝性自天,追慕罔極,故有今者喪除之議。去三月晦,朝臣始除縗裳,猶以素服從事。裴、謝在北,固應具此。今辭樂,想卿無怪。」繪答言:「請問魏朝喪禮竟何所依?」彪曰:「高宗三年,孝文逾月。今聖上追鞠育之深恩,感慈訓之厚德,報于殷、漢之間,可謂得禮之變。」繪復問:「若欲遵古,何不終三年?」彪曰:「萬機不可久曠,故割至慕,俯從群議。服變不異三年,而限同一期,可謂失禮?」繪言:「汰哉叔氏,專以禮許人。」彪曰:「聖朝自為曠代之制,何關許人。」繪言:「百官總己聽於塚宰,萬機何慮於曠?」彪曰:「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君親攬其事。三王君臣智等,故共理機務。主上親攬,蓋遠軌軒、唐。」彪將還,齊主親謂彪曰:「卿前使還日,賦阮詩云:'但願長閒暇,後歲復來遊。'果如今日。卿此還也,復有來理否?」彪答:「請重賦阮詩曰:'宴衍清都中,一去永矣哉。'」齊主惘然曰:「清都可爾,一去何事!觀卿此言,似成長闊。朕當以殊禮相送。」遂親至琅邪城,登山臨水,命群臣賦詩以送別。其見重如此。彪前後六度銜命,南人奇其謇博。後為御史中尉,領著作郎。

彪既為孝文所寵,性又剛直,遂多劾糾,遠近畏之。豪右屏氣。帝常呼為李生,從容謂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猶漢之有汲黯。」後除散騎常侍,領御史中尉,解著作事。帝宴群臣于流化池,謂僕射李沖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我國得賢之基。」

車駕南伐,彪兼度支尚書,與僕射李沖、任城王澄等參理留台事。彪素性剛豪,與沖等意議乖異,遂形於聲色,殊無降下之心。沖積其前後罪過,乃於尚書省禁止彪,上表曰:「案臣彪昔於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華,司文東觀,綢繆恩眷,繩直憲台,左加金璫,右珥蟬冕。東省。宜感恩厲節,忠以報德。而竊名忝職,身為違傲,矜勢高亢,公行僭逸。坐與禁省,冒取官材,輒駕乘黃,無所憚懼。肆志傲然,愚聾視聽。此而可忍,誰不可懷。臣今請以見事免彪所居職,付廷尉獄。」沖又表曰:

臣與彪相識以來,垂二十二載。彪始南使之時,見其色厲辭辯,臣之愚識,謂是拔萃之一人。及彪官位升達,參與言宴,聞彪平章古今,商略人物。興言於侍筵之次,啟論于眾英之中;賞忠識正,發言懇惻,惟直是語,辭無隱避。臣雖下愚,輒亦欽其正直。及其始居司直,執志徑行,其所彈劾,應弦而倒。赫赫之威,振于下國;肅肅之稱,著自京師;天下改目,貪暴僉槠手。然時有私於臣雲其威暴者,臣以直繩之官,人所忌疾,風謗之際,易生音謠,心不承信。

往年以河陽事,曾與彪在領軍府共太尉、司空及領軍諸卿等集閱廷尉所問囚徒。時有人訴枉者,二公及臣少欲聽采。語理未盡,彪便振怒,東坐攘袂揮赫,口稱賊奴,叱吒左右。高聲大呼曰:「南台中取我木手去,搭奴肋折!」雖有此言,終竟不取。即言:「南台所問,唯恐枉活,終無枉死。」時諸人以所枉至重,有首實者多,又心難彪,遂各默爾。因緣此事,臣遂心疑有濫,知其威虐。猶謂益多損少,故不以申徹,實失為臣知無不聞之義。及去年大駕南行以來,彪兼尚書,日夕共事,始乃知其言與行舛,是己非人,專恣無忌,尊身忽物。臣與任城卑躬曲己,其所欲者無不屈從。依事求實,悉有成驗。如臣列得實,宜亟投彪於有北,以除奸矯之亂政;如臣列無證,宜放臣於四裔,以息青蠅之白黑。

帝在懸瓠,覽表歎愕曰:「何意留京如此也!」有司處彪大辟;帝恕之,除名而已。

彪尋歸本鄉。帝北幸鄴,彪野服稱草茅臣,拜迎鄴南。帝曰:「朕以卿為已死。」彪對曰:「子在,回何敢死。」帝悅,因謂曰:「朕期卿每以貞松為志,歲寒為心,卿應報國,盡心為用,近見彈文,殊乖所以。卿罹此譴,為朕與卿?為宰事?為卿自取?」彪曰:「臣愆由己至,罪自身招,實非陛下橫與臣罪,又非宰事無辜濫臣。臣罪既如此,宜伏東皋之下,不應遠點屬車之清塵。但伏承聖躬不豫,臣肝膽塗地,是以敢至,非謝罪而來。」帝曰:「朕欲用卿,憶李僕射不得。」帝尋納宋弁之言,將復採用。會留台表至,言彪與御史賈尚往窮庶人恂事,理有誣抑,奏請收彪。彪自言事枉,帝明彪無此,遣左右慰勉之。聽以牛車散載,送之洛陽。會赦得免。

宣武踐阼,彪自托于王肅,又與郭祚、崔光、劉芳、甄琛、邢巒等詩書往來,迭相稱重。因論求復舊職,修史官之事,肅等許為左右。彪乃表曰:

惟我皇魏之奄有中華也,歲越百齡,年幾十紀,史官敘錄,未充其盛。加以東觀中圮,冊勳有闕,美隨日落,善因月稀。故諺曰:「一日不書,百事荒蕪。」至於太和之十一年,先帝,先後召名儒博達之士,以充麟閣之選。于時忘臣眾短,采臣片志,令臣出納,授臣丞職,猥屬斯事,無所與讓。高祖時詔臣曰:「平爾雅志,正爾筆端,書而不法,後世何觀。」臣奉以周旋,不敢失墜。

伏惟孝文皇帝承天地之寶,崇祖宗之業,景功未就,奄焉崩殂,凡百黎萌,若無天地。賴遇陛下體明睿之真,應保合之量,恢大明以燭物,履靜恭以和邦。天清其氣,地樂其靜,可謂重明疊聖,元首康哉。「記」曰:「善跡者欲人繼其行,善歌者欲人繼其聲。」故「傳」曰:「文王基之,周公成之。」然先皇之茂勳聖達,今王之懿美洞鑒,准之前代,其德靡悔也。時哉時哉,可不光昭哉!合德二儀者,先皇之陶鈞也。齊明日月者,先皇之洞照也。慮周四時者,先皇之茂功也。合契鬼神者,先皇之玄燭也。遷都改邑者,先皇之達也。變是協和者,先皇之鑒也。思同書軌者,先皇之遠也。守在四夷者,先皇之略也。海外有截者,先皇之威也。禮由岐陽者,先皇之義也。張樂岱郊者,先皇之仁也。鑾幸幽漠者,先皇之智也。燮伐南荊者,先皇之禮也。升中告成者,先皇之肅也。親虔宗社者,先皇之敬也。兗實無闕者,先皇之德也。開物成務者,先皇之貞也。觀乎人文者,先皇之蘊也。革弊創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先皇之衷也。先皇有大功二十,加以謙尊而光,為而弗有者,可謂四三皇而六五帝矣。誠宜功書於竹素,聲播于金石。

臣竊謂史官之達者,大則與日月齊其明,小則與四時並其茂,故能聲流無窮,義昭來裔。是以金石可滅,而風流不泯者,其唯載籍乎。諺曰:「相門有相,將門有將。」斯不唯其性,蓋言習之所得也。竊謂天文之官,太史之職,如有其人,宜其世矣。是以談、遷世事而功立,彪、固世事而名成,此乃前鑒之軌轍,後鏡之蓍龜也。然前代史官之不終業者,皆陵遲之世,不能容善。是以平子去史而成賦,伯喈違閣而就志。近僭晉之世,有佐郎王隱,為著作虞預所毀,亡官在家。晝則樵薪供爨,夜則觀文屬綴,集成「晉書」,存一代之事。司馬紹敕尚書唯給筆劄而已。國之大籍,成於私家,末世之弊,乃至如此。此史官之不遇時也。今大魏之史,職則身貴,祿則親榮,優哉遊哉,式穀令爾休矣!而典謨弗恢者,其有以也。而故著作漁陽傅毗、北平陽尼、河間邢產、廣平宋弁、昌黎韓顯宗並以文才見舉,注述是同,並登年不永,弗終茂績。前著作程靈虯同時應舉,共掌此務,今徙他職,官非所司。唯著作崔光一人,雖不移任,然侍官兩兼,故載述致闕。

臣聞載籍之興,由於大業;雅頌垂薦,起於德美。昔史談誡其子遷曰:「當世有美而不書,汝之罪也。」是以久而見美。孔明在蜀,不以史官留意,是以久而受譏。「書」稱「無曠庶官,」「詩」有「職思其憂」,臣雖今非所司,然昔忝斯任,故不以草茅自疏,敢言及於此。語曰:「患為之者不必知,知之者不得為。」臣誠不知,強欲為之耳。竊尋先朝賜臣名彪者,遠則擬「漢史」之叔皮,近則准「晉史」之紹統,推名求義,欲罷不能。今求都下乞一靜處,綜理國籍,以終前志。官給事力,以充所須。雖不能光啟大錄,庶不為飽食終日耳。近則期月可就,遠則三年有成,正本蘊之麟閣,副貳藏之名山。

時司空北海王詳、尚書令王肅許之。肅以其無祿,頗相賑餉。遂在秘書省,同王隱故事,白衣修史。

宣武親政,崔光表曰:「臣昔為彪所致,與之同業積年,其志力貞強,考述無倦。頃來契闊,多所廢離,近蒙收起,還綜厥事。老而彌厲,史才日新。若克復舊職,專功不殆,必能昭明「春秋」,闡成皇籍。既先帝厚委,宿曆高班,纖負微愆,應從滌洗。愚謂宜申以常伯,正綰著作。」宣武不許。詔彪兼通直散騎常侍、行汾州事,非彪好也,固請不行。卒於洛陽。

始彪為中尉,號為嚴酷。以奸款難得,乃為木手擊其脅腋,氣絕而復屬者時有焉。又慰喻汾州叛胡,得其凶渠,皆鞭面殺之。及彪病,體上往往瘡潰,痛毒備極。贈汾州刺史,諡曰剛憲。彪在秘書歲餘,史業竟未及就,然區分書體,皆彪之功。述「春秋三傳」,合成十卷。其餘著詩頌賦誄章表別有集。

彪雖與宋弁結管、鮑交,弁為大中正,與孝文私議,猶以寒地處之,殊不欲微相優假。彪亦知之,不以為恨。弁卒,彪痛之無已,為之哀誄,備盡辛酸。郭祚為吏部,彪為子志求官,祚乃以舊第處之。彪以位經常伯,又兼尚書,謂祚應以貴遊拔之,深用忿怨,形於言色。時論以此非祚。祚每曰:「爾與義和至友,豈能饒爾而怨我乎。」任城王澄與彪先亦不穆,及為雍州,彪詣澄,為志求其府寮。澄釋然為啟,得為列曹行參軍,時稱澄之美。

志字鴻道,博學有才幹,年十餘,便能屬文。彪奇之,謂崔鴻曰:「子宜與鴻道為二鴻於洛陽。」鴻遂與交款往來。

彪有女,幼而聰令。彪每奇之,教之書學,讀誦經傳。嘗竊謂所親曰:「此當興我家,卿曹容得其力。」彪亡後,宣武聞其名,召為婕好。在宮常教帝妹書,誦授經史。始彪奇志及婕妤,特加器愛。公私坐集,必自稱詠,由是為孝文所貴。及彪亡後,婕妤果入掖廷,後宮咸師宗之。宣武崩後,為比丘尼,通習經義,法座講說,諸僧歎重之。

志曆官所在著績。桓叔興外叛,南荊荒毀,領軍元叉舉其才任撫導,抉為南荊州刺史。建義初,叛入梁。

志弟游,有才行。隨兄志在南荊州,屬爾硃之亂,與志俱奔江左。子昶。

昶小名那。性峻急,不雜交遊。幼年已解屬文,有聲洛下。時洛陽初置明堂,昶年十數歲,為「明堂賦」,雖優洽未足,才制可觀。見者咸曰有家風也。初謁周文,周文深奇之,厚加資給,令入太學。周文每見學生,必問才行於昶。昶神情清悟,應對明辯,周文每稱歎之。綏德公陸通盛選僚采,請以昶為司馬,周文許之。昶雖年少,通特加接待,公私之事,咸取決焉。又兼二千石郎中,典儀注。累遷都官郎中、相州大中正。昶雖處郎官,周文恆欲以書記委之。於是以為丞相府記室參軍、著作郎、修國史,轉大行台郎中、中書侍郎,又轉黃門侍郎,對臨黃縣伯。嘗謂曰:「卿祖昔在中朝,為御史中尉;卿操尚貞固,理應不墜家風。但孤以中尉彈劾之官,愛憎所在,故未即授卿耳。然此職久曠,無以易卿。」乃奏昶為御史中尉,賜姓宇文氏。

六官建,拜內史下大夫,進爵為侯。明帝初,行禦伯中大夫。武成元年,除中外府司錄。保定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轉禦正中大夫。時以近侍清要,盛選國華,乃以昶及安昌西元則、中都公陸逞、臨淄公唐瑾等並為納言。尋進爵為公。五年,出為昌州刺史。在州遇疾,求入朝,詔許之。未至京,卒,贈相、瀛二州刺史。

昶,周文世已當樞要。兵馬處分,專以委之;詔冊文筆,皆昶所作也。及晉公護執政,委任如舊。昶常曰:「文章之事,不足流於後世,經邦致化,庶及古人。」故所作文筆,了無槁草,唯留心政事而已。又以父在江南,身寓關右,自少及終,不飲酒聽樂。時論以此稱焉。子丹嗣。

高道悅,字文欣,遼東新昌人也。曾祖策,馮跋散騎常侍、新昌侯。祖育,馮弘建德令。太武東討,率部歸命,授建忠將軍、齊郡建德二郡太守,賜爵肥如子。父玄起,武邑太守,遂居勃海蓧縣。

道悅少為中書學生、侍御主文中散。後為諫議大夫,正色當官,不憚強禦。車駕南征,徵兵秦、雍,大期秋季閱集洛陽。道悅以使者書侍御史薛聰、侍御史主文中散元志等稽違期會,奏舉其罪。又奏兼左僕射、吏部尚書、任城王澄,位總朝右,任屬戎機,兵使會否,曾不檢奏。尚書左丞公孫良職綰樞轄,蒙冒莫舉。請以見事免澄、良等所居官。時道悅兄觀為外兵郎中,澄奏道悅有党兄之負,孝文詔責。然以事經恩宥,遂寢而不論。詔曰:「道悅資性忠篤,稟操貞亮。居法樹平肅之規,處諫著必犯之節。王公憚其風鯁,朕實嘉其一至,謇諤之誠,何愧黯、鮑也。其以為主爵下大夫,諫議如故。」

車駕幸鄴,又兼御史中尉,留守洛京。時宮闕初基,廟庫未構,車駕將水路幸鄴。已詔都水回營構之材,以造舟楫。道悅表諫,以為闕居宇之功,作遊嬉之用,損耗殊倍。又深薄之危,古今共慎。於是帝遂從陸路。轉道悅太子中庶子,正色立朝,嚴然難犯,宮官上下,咸畏憚之。

太和二十年秋,車駕幸中嶽,詔太子恂入居金墉。而恂潛謀還代,忿道悅前後規諫,遂於禁中殺之。帝甚加悲惜,贈散騎常侍、營州刺史,並遣王人慰其妻子,又詔使者監護喪事。葬於舊塋,諡曰貞侯。宣武又追錄忠概,拜長子顯族給事中。顯族亦以忠厚見稱,卒于右軍將軍。

顯族弟敬猷,有風度。蕭寶夤西征,引為驃騎司馬。及寶夤謀逆,敬猷與行台郎中封偉伯等潛圖義舉,謀泄見殺。贈滄州刺史,聽一子出身。道悅長兄嵩,字昆侖,魏郡太守。

嵩弟雙,清河太守。坐黷貨,將刑於市,遇赦免。時北海王詳為錄尚書事,雙多納金寶,除司空長史。後為涼州刺史,專肆貪暴,以罪免。後貨高肇,復起為幽州刺史。以貪穢被劾,罪未判,遇赦復任。未幾而卒。

雙弟觀,尚書左外兵郎中、城陽王鸞司馬。南征赭陽,先驅而歿,諡曰閔。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太保邯之後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閨門之內,兄弟戲狎,不以禮法自居。學覽經史,稱有刀筆。而形貌短陋,鮮風儀。舉秀才,入都積歲,頗以奕棋棄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倉頭,常令執燭,或時睡頓,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後不勝楚痛,乃曰:「郎君辭父母仕宦,若為讀書執燭,不敢辭罪,乃以圍棋,日夜不息,豈是向京之意?而賜加杖罰,不亦非理!」琛悵然慚感。遂從許赤彪假書研習,聞見日優。太和初,拜中書博士,遷諫議大夫,時有所陳,亦為孝文知賞。宣武踐阼,以琛為中散大夫,兼御史中尉。琛表曰:

「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教導之。其迭相侵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人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鄣護在公,更所以為人守之耳。今者天為黔首生鹽,國為黔首鄣護。假獲其利,猶是富專口齗,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歲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苟禁一池?臣每觀上古愛人之跡,時讀中葉驟稅之書,未嘗不歎彼遠大,惜此近狹。今偽弊相承,仍崇關廛之稅。大魏宏博,唯受穀帛之輸。是使遠方聞者,莫不歌德。語稱出內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難,人君之禍。夫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為災,況府外之利,而可吝之於黔首?願弛鹽禁,使沛然遠及。依「周體」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已。

詔付八坐議可否以聞。彭城王勰、兼尚書邢巒等奏:

琛之所列,但恐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是用遲回,未謂為可。竊惟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高理睦。恆恐財不賙國,澤不厚人,故多方以達其情,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貨山澤,輕在人之貢;立稅關市,裨十一之儲。收此與彼,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為身也。所謂集天地之產,惠天地之人,藉造物之富,賑造物之貧。禁此泉池,不專太官之禦;僉槠此匹帛,豈為後宮之資。既潤不在己,彼我理一,積而散之,將焉所吝。然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間,事不如法。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有謬。至使朝廷識者,聽營其間。今而罷之,懼失前旨。宜依前式。

詔曰:「司鹽之稅,乃自古通典,然興制利人,亦世或不同。甄琛之表,實所謂助政毗俗者也。可從其前計,尚書嚴為禁豪強之制也。」

詔琛參八坐議事,尋正中尉。遷侍中,領中尉。琛俛眉畏避,不能繩糾貴遊,凡所劾者,率多下吏。于時趙修寵貴,琛傾身事之。琛父凝為中散大夫,弟僧林為本州別駕,皆托修申達。至修奸詐事露,明當收考,今日乃舉其罪。及監決修鞭,猶相隱惻,然告人曰:「趙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識以此非之。修死之明日,琛與黃門郎李憑以朋黨被召詣尚書。兼尚書元英、邢巒窮其阿附之狀。琛曾拜官,諸賓悉集,巒乃晚至。琛謂巒:「何處放蛆來,今晚始顧?」雖以言戲,巒變色銜忿。及此,大相推窮。司徒、錄尚書事、北海王詳等奏曰:

謹案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糾擿是司。風邪響黷,猶宜劾糾,況趙修侵公害私,朝野切齒?而琛嘗不陳奏,方更往來,中外影響,致其談譽。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七品之弟,越陟三階之祿。虧先皇之選典,塵聖明之官人。又與黃門郎李憑,相為表裏。憑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釁彰,方加彈奏。生則附其形勢,死則就地排之。竊天之功,以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為鄙詐,於茲甚矣。謹依律科從,請以職除。其父中散,實為叨越,雖皇族帝孫,未有此例。既得不以倫,請下收奪。李憑朋附趙修,是親是仗,緇點皇風,塵鄙正化,此而不糾,將何以肅整阿諛,獎厲忠概?請免所居官以肅風軌。

奏可。琛遂免歸本郡。左右相連死黜者二十餘人。

始琛以父母老,常求解官扶侍,故孝文授以本州長史。及貴達,不復請歸,至是乃還。供養數年,遭母憂。母钜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魚肉菜果珍美口實者,必令僮僕走奉其母,乃後食焉。琛母服未闋,復喪父。琛於塋兆內手種松柏,隆冬負掘水土。鄉老哀之,咸助加力。十餘年中,墳成木茂。與弟僧林誓以同居沒齒,專事產業,躬親農圃,時以鷹犬馳逐自娛。朝廷有大事,猶上表陳情。

久之,復除散騎常侍,領給事黃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見親寵。委以門下庶事,出參尚書,入廁帷幄。孝文時,琛兼主客郎,迎送齊使彭城劉纘。琛欽其器貌,常歎詠之。纘子昕為朐山戍主。昕死,家屬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乃納昕女為妻。婚日,詔給廚費。琛所好悅,宣武時調戲之。遷河南尹,黃門、中正如故。琛表曰:

國家居代,患多盜竊。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廣置主司,裏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寇盜公行,劫害不絕。此由諸坊混雜,厘比不精,主司闇弱,不堪檢察故也。今擇尹既非南金,裏尉鉛刀而割,欲望清肅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四品,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盜得容奸,百賦失理。邊外小縣,所領不過百戶,而令長皆以將軍居之。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戶、五百戶,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僕隸,廕養奸徒,高門邃宇,不可幹問。比之邊縣,難易不同。今難彼易此,實為未愜。

王者立法,隨時從宜;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觀之,不便則改。今閑官靜任,猶聽長兼,況煩劇要務,不得簡能下領。請取武官中八品將軍以下幹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裏尉之任,各食其祿。高者領六部尉,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裏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者,進而為之。則督責有所,輦轂可清。

詔曰:「里正可進至勳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九品諸職中簡取,何必須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為游軍,于諸坊巷司察盜賊。於是京邑清靜,後皆踵焉。

轉太子少保,黃門如故。及高肇死,琛以黨不宜復參朝政,出為營州刺史,遷涼州刺史。猶以高氏之昵,不欲處之於內。久之,為吏部尚書。未幾,除定州刺史。固辭曰:「陛下在東宮,崔光為少傅,臣為少保,今光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開國公。故僕射游肇時為侍中,與臣官階相似;肇在省為僕射,死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臣今適為征北將軍、定州刺史。生師保不如死遊肇。」詔書慰遣之。琛既至鄉,衣錦晝遊,大為稱滿;政體嚴細,甚無聲譽。

崔光辭司徒之授也,琛與光書,外相抑揚,內實附會。光亦揣其意,復書以悅之。徵為車騎將軍、特進,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詔賜禦府杖,朝直杖以出入。卒,詔給東園秘器,贈司徒公、尚書左僕射,加後部鼓吹。太常議諡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

案禮,諡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生於己,名生於人。故闔棺然後定諡,皆累其生時美惡,所以為將來勸戒;身雖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屬所即言大鴻臚,移本郡大中正。條其行跡功過,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評議,為諡列上。諡不應法者,博士坐如選舉不以實論。若行狀失實,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為褒貶之實也。今之行狀,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無復是非之事。臣子之欲光揚君父,但苦跡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極辭肆意,無復限量。觀其狀也,則周、孔聯鏕,伊顏接衽。論其諡也,雖窮文盡武,無或加焉。然今之博士與古不同,唯知依其行狀,又先問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為議上。都不復斟酌與奪,商量是非。致號諡之加,與泛階莫異;專以極美為稱,無復貶降之名。禮官之失,一至於此。案甄司徒行狀,至德與聖人齊蹤,鴻名共大賢比跡,文穆之諡,何足加焉。但比來贈諡,於例普重,如甄之流,無不復諡。謂宜依諡法,慈惠愛人曰孝,宜諡曰孝穆公。

自今以後,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狀如此,言辭流宕,無復節限者,悉請裁量,不聽為受。仍踵前來之失者,皆付法司科罪。

詔從之。琛祖載,明帝親送,降車就輿,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諸子。

琛性輕簡,好嘲謔,故少風望。然明解有幹具,在官清白。自孝文、宣武,咸相知待。明帝以師傅之義而加禮焉。所著文章,鄙碎無大體,時有理詣。「磔四聲」、「姓族廢興」、「會通緇素三論」及「家晦」二十篇,「篤學文」一卷,頗行於世。

琛長子侃,字道正,位秘書郎。性險薄,多與盜劫交通。隨琛在京,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毆擊主人。為司州所劾,淹在州獄。琛大以慚慨。廣平王懷為牧,與琛先不協,欲具案窮推。琛托左右以聞,宣武敕懷寬放。懷固執之,久乃特旨出侃。自此沈廢,卒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學,頗更吏事。琛啟除秘書郎。宣武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戲,免官。後稍遷尚書儀曹郎。有當官之稱。明帝末,丁憂在鄉,定州刺史廣陽王深召楷兼長史,委以州任。尋屬鮮于修禮、毛普賢等率北鎮流人反於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引向州城。州城內先有燕、恆、雲三州避難戶,修禮等聲雲,欲將此輩共為舉動。楷見人情不安,慮有變起,乃走收三州人中粗暴者殺之,以威外賊。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揚津等至,楷乃還家。後修禮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載棺巡城,示相報復。孝莊時,徵為中書侍郎。後齊文襄取為儀同府諮議參軍。卒,贈驃騎將軍、秘書監、滄州刺史。

琛從父弟密,字叔雍。清謹少嗜欲,頗涉書史。疾世俗貪競,乾沒榮寵,曾為「風賦」以見意。後參中山王英軍事。英鐘離敗退,鄉人蘇良沒於賊中,密盡私財以贖之。良歸,傾資報密。密一皆不受,曰:「濟君之日,本不求貨,豈相贖之意。」及葛榮侵擾河北,詔密為相州行台,援守鄴城。莊帝以密全鄴勳,賞安市縣子。孝靜初,為衛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譽。出為北徐州刺史,卒官。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諡曰靖。

琛同郡張纂,字伯業。祖珍,字文表,慕容寶度支尚書。道武平中山,入魏,卒于涼州刺史,諡曰穆。纂頗涉經史,雅有氣尚,交結勝流。為樂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納。聞御史至,棄郡逃走,於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贈定州刺史。纂叔感,字崇仁,有器業,不應州郡之命。

子宣軌,少孤,事母以孝聞。累遷相州撫軍府司馬。宣軌性通率,輕財好施。屬葛榮圍城,與刺史李神有固守效,以功賜爵中山公。後坐事死鄴。纂從弟元賓,位奉朝請。及外生高昂貴達,啟贈瀛州刺史。

高聰,字僧智,本勃海人也。曾祖軌,隨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劇縣。父法昂,少隨其車騎將軍王玄謨征伐,以功至員外郎,早卒。聰生而喪母,祖母王撫育之。大軍攻克東陽,聰徙平城,與蔣少遊為雲中兵戶,窘困無所不為。族祖允視之若孫,大加賙給。聰涉獵經史,頗有文才。允嘉之,數稱其美,言之朝廷,由是與少遊同拜中書博士。轉侍郎,為高陽王雍傅,稍為孝文知賞。太和十七年,兼員外散騎常侍,使于齊。後兼太子左率。

聰微習弓馬,乃以將略自許。孝文銳意南討,專訪王肅以軍事。聰托肅,願以偏裨自效。肅言於帝,故假聰輔國將軍,受肅節度,同援渦陽。聰躁怯少威重,及與賊交,望風退敗。孝文恕死,徙平州。行屆瀛州,刺史王質獲白兔,將獻,托聰為表。帝見表,顧王肅曰:「在下那得有此才,令朕不知。」肅曰:「比高聰北徙,或其所制。」帝悟曰:「必應然也。」

宣武初,聰復竊還京師,說高肇廢六輔。宣武親政,除給事黃門侍郎,後加散騎常侍。及幸鄴還,於河內懷界,帝射矢一里五十餘步。侍中高顯等奏,盛事奇跡必宜表述,請勒銘射宮,永彰聖藝。遂刊銘射所,聰為之詞。趙修嬖境,聰深朋附。及詔追贈修父,聰為碑文,出入同載,觀視碑石。聰每見修,迎送盡禮。聰又為修作表,陳當時便宜,教其自安之術,由是迭相親狎。修死,甄琛、李憑皆被黜落,聰深用危慮,而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獲自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勢,聰傾身事之;及死,言必毀惡。茹皓之寵,聰又媚附,每相招命,稱皓才識非修之儔。乃因皓啟請田宅,皆被遂許。及皓見罪戮,聰以為死之晚也。其薄於情義皆如此。

侍中高顯為護軍,聰代兼其任。顯與兄肇疑聰間構而求之。聰居兼十餘旬,出入機要,言即真,無遠慮,藉貴因權,耽於聲色,賄納之音,聞於遐邇。中尉崔亮知肇微恨,遂面陳聰罪,出為并州刺史。聰善於去就,知肇嫌之,側身承奉,肇遂待之如舊。聰在并州數歲,多不率法,又與太原太守王椿有隙,再為大使御史舉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寢緩。宣武末,拜散騎常侍、平北將軍。

明帝踐阼,以其素附高肇,出為幽州刺史。尋以高肇之党,與王世義、高綽、李憲、崔楷、蘭氛之為中尉元匡所彈,靈太后並特原之。聰遂廢於家,斷絕人事,唯修營園果,世稱高聰梨,以為珍異。又唯以聲色自娛。後拜光祿大夫,卒。靈太后聞其亡,嗟惋良久。贈青州刺史,諡曰獻。

聰有妓十餘人,有子無子皆注籍為妾,以悅其情。及病,欲不適他人,並令燒指吞炭,出家為尼。聰所作文筆二十卷。長子雲,字彥鴻,位輔國將軍、中散大夫。河陰遇害,贈兗州刺史。

論曰:韓麒麟由才器識用,遂見紀于齊士。顯宗以文學自立,而時務屢陳;至於實錄之功,未之聞也。子熙清尚自守,榮過其器。程駿才業見知,蓋當時之長策。李彪生自微族,見擢明世,輶軒驟指,聲駭江南,執筆立言,遂為良史。逮於直繩在手,厲氣明目,持堅無術,末路蹉跎。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彪之謂也。高道悅謇直之風,見憚於世,醜正貽禍,有可悲乎!甄琛以學尚刀筆,早樹聲名;受遇三朝,終至崇重。高聰才尚見知,名位顯著。而異軌同奔,咸經于危覆之轍,惜乎!

北史/卷039·卷三十九 列傳第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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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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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安都 劉休賓 房法壽 畢眾敬 羊祉

列傳第二十七

薛安都劉休賓房法壽曾孫豹玄孫彥謙族子景伯畢眾敬曾孫義雲羊祉子深孫肅弟子敦烈

薛安都,字休達,河東汾陰人也。父廣,晉上党太守。安都少驍勇,善騎射,頗結輕俠,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身分出,不取片資,兄許之,居於別廄。遠近交遊者爭有送遺,馬牛衣服什物充滿其庭。真君五年,與東雍州刺史沮渠康謀逆,事發奔宋。

在南以武力見敘,遇宋孝武起江州,遂以為將。和平六年,宋湘東王殺其主子業而自立,是為明帝。群情不協,共立子業弟晉安王子勳。安都與沈文秀、崔道固、常珍奇等舉兵應之。宋明帝遺將張永討安都。安都遣使降魏,請兵救援,遣第四子道次為質。獻文乃遣鎮東大將軍尉元等赴之,拜安都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賜爵河東公。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中悔,謀圖元等。元知之,遂不果發。安都因重貨元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殺祖隆而隱安都謀。

皇興二年,與畢眾敬朝于京師,甚見禮重。子侄群從並處上客,皆封侯,至於門生,無不收敘。又為起第宅,館宇崇麗,資給甚厚。卒,贈假黃鉞、秦州刺史、河東王,諡曰康。

子道舣襲爵,位平州刺史,政有聲稱。曆相、秦二州刺史,卒。道舣弟道異,亦以勳為第一客。早卒,贈秦州刺史、安邑侯。道異弟道次,既質京師,賜爵安邑侯,位秦州刺史,進河南公。

安都從祖弟真度,初亦與安都南奔;及從安都來降,為上客。太和初,賜爵河北侯,出為平州刺史,假陽平公,後降為伯。曆荊州、東荊州刺史。初遷洛後,真度每獻計勸先取樊、鄧,後攻南陽,故大為帝所賞。改封臨晉縣伯,轉豫州刺史。景明初,豫州大饑,真度表輒日別出倉米五十斛為粥,救其甚者。詔曰:「真度所表,甚有憂濟百姓之意,宜在拯恤。」曆華、荊二州刺史,入為大司農卿。正始初,除揚州刺史。還朝,除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改封敷西。卒,贈左光祿大夫,諡曰莊。有子十二人,嫡子懷徹襲封。

初,真度有女妓數十人。每集賓客,輒命之絲竹歌舞,不輟於前,盡聲色之適。庶長子懷吉,居喪過周,以父妓十餘人並樂器獻之,宣武納焉。

懷吉好勇,有膂力,雖不善書學,亦解達時事。卒于汾州刺史。懷吉本不厲清節,及為汾州,偏有聚納之響。自以支庶,餌誘勝己,共為婚姻。多攜親戚,悉令同行,兼為之彌縫,恣其取受。而將勞賓客,曲盡物情,送去迎來,不避寒熱。性少言,每有接對,但默然而返。既指授先期明人馬之數,左右密已記錄。俄而酒饌相尋,芻粟繼至,逮於將別,贈以錢縑,下及廝庸,咸過本望。

真度諸子既多,其母非一;同產相朋,因有憎愛。興和中,遂致訴列,雲以毒藥相害。顯在公府,發揚疵釁,時人恥焉。

劉休賓,字處幹,本平原人也。祖昶,從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都昌縣。父奉伯,宋北海太守。休賓少好學,有文才。仕宋為兗州刺史。娶崔邪利女,生子文曄。崔氏先歸甯在魯郡。邪利之降,文曄母子與俱入魏。及慕容白曜軍至,休賓不降。白曜請崔氏與文曄至,以報休賓。又執休賓兄延和妻子巡視城下。休賓答白曜,許待曆城降,當即歸順。密遣主簿尹文達向曆城,觀魏軍形勢。文達詣白曜,詐祗侯。白曜令文達往升城,見其妻子。文曄哭泣,以爪發為信。文達回,復經白曜,誓約而還,見休賓。休賓撫爪發泣,復遣文達與白曜期。白曜喜,以酒灌地,啟告山河,誓不負休賓。文達還謂休賓,可早決計。休賓於是告兄子聞慰。聞慰固執不可,遂差本契。白曜尋遣著作佐郎許赤彪夜至梁鄒南門,告城上人曰:「休賓遣文達頻造僕射許降,何得無信!」於是城內遂相維持,欲降不得。曆城降,休賓乃出請命。及立平齊郡,乃以梁鄒人為懷寧縣,以休賓為令。延興二年卒。

文曄有志尚,綜覽群書,輕財重義。太和中,坐從兄聞慰南叛,被徙北邊,孝文特聽還代。帝曾幸方山,文曄大言求見,申父功厚賞屈。於是賜爵都昌子,深見待遇,拜協律中郎。卒于高陽太守,贈兗州刺史,諡曰貞。

休賓叔父旋之,其妻許氏生二子法鳳、法武,而旋之早卒。東陽平,許氏攜二子入魏,孤貧不自立,母子並出家為尼僧。既而反俗,俱奔江南。法武后改名峻,字孝標,「南史」有傳。

房法壽,小名烏頭,清河東武城人也。曾祖諶,仕燕,位太尉掾。隨慕容氏遷于齊,子孫因家之,遂為東清河繹幕人焉。法壽幼孤,少好射獵,輕率勇果,結諸群小為劫盜,宗族患之。弱冠,州迎主簿。後以母老,不復應州郡命,常盜殺豬羊以供母。招集壯士,恆有數百。仕宋為魏郡太守。法壽從祖弟崇吉,母妻為慕容白曜所獲,托法壽為計,法壽與崇吉歸款于白曜。詔以法壽為平遠將軍,與韓騏驎對為冀州刺史。及曆城、梁鄒降,法壽、崇吉等與崔道固、劉休賓俱至京師。以法壽為上客,崇吉為次客,崔、劉為下客。法壽供給亞于薛安都等,以功賜爵壯武侯,給以田宅奴婢。性愛酒,好施,親舊賓客率同饑飽,坎壈常不豐足。畢眾敬等皆尚其通愛。卒,贈青州刺史,諡敬侯。

子伯祖襲,例降為伯,曆齊郡內史。伯祖訚弱,委事于功曹張僧皓,大有受納,伯祖衣食不充。後卒于幽州輔國府長史,免官,卒。子翼,大城戍主,帶宗安太守,襲爵壯武侯。

翼子豹,字仲幹。體貌魁岸,美音儀。年十七,州辟主簿。王思政入據潁川,慕容紹宗出討,豹為紹宗開府主簿兼行台郎中。紹宗自雲有水厄,遂於戰艦中浴,並自投于水,冀以厭當之。豹白紹宗曰:「夫命也在天,豈人理所能延保。公若實有水厄,非禳辟所能卻;若其實無,何禳之有。今三軍之事,在於明公,唯應達命任理,以保元吉。方乃乘船入水,雲以防災,豈如岸上指麾,以保萬全也。」紹宗笑曰:「不能免俗,為復爾耳。」未幾而紹宗遇溺,時論以為知微。清河中,除謁者僕射,拜西河太守。地接周境,俗雜稽胡,豹政貴清靜,甚著聲績。遷博陵太守,亦有能名。又遷樂陵太守,風教修理,稱為美政。郡瀕海,水味多鹹苦。豹命鑿一井,遂得甘泉,遐邇以為政化所致。豹罷歸後,井味復咸。齊滅,遂還本鄉,丘園自養。頻被征命,固辭以疾。每牧守初臨,必遣致禮,官佐邑宰皆投刺申敬。終於家,無子,以兄熊子彥詡嗣。彥詡明辯有學識,位殿中侍御史,千乘、益都二縣令,有惠政。熊字子威,性至孝,聰郎有節概。州辟主簿,行清河、廣川二郡事。七子。

長子彥詢最知名,以魏勳門嫡孫,賜爵永始縣子,特為叔豹所愛重。病卒,豹取急,親送柩還鄉;悲痛傷惜,以為喪當家之寶。初,彥詢少時為監館,嘗接陳使江總。及陳滅,總入關,見彥詢弟彥謙曰:「公是監館弟邪?」因慘然曰:「昔因將命,得申言款。」彥詢所贈總詩,今見載「總集」。

彥謙早孤,不識父,為母兄鞠養。長兄彥詢,雅有清鑒,以彥謙天性穎悟,每奇之,親教讀書。年七歲,誦數萬言,為宗黨所異。十五出後叔父子貞,事所繼有逾本生。子貞哀之,撫養甚厚。後丁繼母憂,勺飲不入口者五日。事伯父豹,竭盡心力,每四時珍果,弗敢先嘗。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終禮,宗從取則焉。其後受學于博士尹琳,手不釋卷,遂通涉「五經」。解屬文,雅有詞辯,風概高人。

年十八,屬齊廣甯王孝珩為齊州刺史,辟為主簿。時禁網疏闊,州郡之職,尤多縱弛。及彥謙在職,清簡守法,州境肅然,莫不敬憚。及周師入鄴,齊主東奔,以彥謙為齊州中從事。彥謙痛本朝傾覆,將糾率忠義,潛謀匡輔,事不果而止。齊亡,歸於家。周武帝遣柱國辛遵為齊州刺史,為賊帥輔帶劍所執。彥謙以書諭之,帶劍慚懼,送遵還州,諸賊並各歸首。及隋文受禪之後,遂優遊鄉曲,誓無仕心。開皇七年,刺史韋藝固薦之,不得已而應命。吏部尚書盧愷一見重之,擢授承奉郎,俄遷監察御史。後屬陳平,奉詔安撫泉、括等十州。以銜命稱旨,賜物百段、米百石、衣一襲、奴婢七口。

遷秦州總管錄事參軍。因朝集時,左僕射高熲定考課。彥謙謂熲曰:「「書」稱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黜陟合理,褒貶無虧,便是進必得賢,退皆不肖。如或舛謬,法乃虛設。比見諸州考校,執見不同,進退多少,參差不類。況復愛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必高第;卑諂巧官,翻居上等。真偽混淆,是非瞀亂。宰貴既不精練,斟酌取捨,曾經驅使者,多以蒙識獲成;未曆台省者,皆為不知被退。又四方懸遠,難可詳悉,唯准量人數,半破半成。徒計官員之少多,莫顧善惡之眾寡。俗求允當,其道無由。明公鑒達幽微,平心遇物,今年考校,必無阿枉,脫有前件數事,未審何以裁之?唯顧遠布耳目,精加採訪。褒秋毫之善,貶纖介之惡。非直有光至道,亦足標獎賢能。」詞氣侃然,觀者屬目。熲為之動容,深見嗟賞。因曆問河西、隴右官人景行,彥謙對之如響。熲謂諸州總管、刺史曰:「與公言,不如獨共秦州考使語。」後數日,熲言於帝,帝弗能用。

以秩滿,遷長葛縣令,甚有惠化,百姓號為慈父。仁壽中,帝令持節使者巡行州縣,察長吏能不。以彥謙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馬。吏人號哭相謂曰:「房明府今去,吾屬何用生為!」其後百姓思之,立碑頌德。鄀州久無刺史,州務皆歸彥謙,名有異政。內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顯。所與交結,皆海內名賢。重彥謙為人,深加友敬。及為襄州總管,辭翰往來,交錯道路。煬帝嗣位,道衡轉牧番州,路經彥謙所,留連數日,屑涕而別。

黃門侍郎張衡亦與彥謙相善。于時帝營東都,窮極侈麗,天下失望。又漢王構逆,罹罪者多。彥謙見衡當塗而不能匡救,書諭之曰:

竊聞賞者所以勸善,刑者所以懲惡。故疏賤之人,有善必賞;尊賢之戚,犯惡必刑。未有罰則避親,賞則遺賤者也。今國家祗承靈命,作人父母,刑賞曲直,升聞於天,夤畏照臨,亦宜謹肅。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以此而論,雖州、國有殊,高下懸邈,憂人慎法,其理一也。

至如并州釁逆,須有甄明。若楊諒實以詔命不通,慮宗社危逼,徵兵聚眾,非為幹紀,則當原其本情,議其刑罰;上副聖主友于之意,下曉愚人疑惑之心。若審知外內無虞,嗣後纂統,而好亂樂禍,妄有覬覦,則管、蔡之誅,當在於諒。同惡相濟,無所逃罪;梟縣孥戮,國有常刑。遂使籍沒流移,恐為冤濫。恢恢天網,豈其然乎!罪疑從輕,斯義安在!昔叔向置鬻獄之死,晉國所嘉;釋之斷犯蹕之刑,漢文稱善。羊舌甯不愛弟,廷尉非苟違君,俱以執法無私,不容輕重。

且聖人大寶,是曰神器,苟非天命,不可妄得。故蚩尤、項籍之驍勇,伊尹、霍光之權勢,李老、孔丘之才智,呂望、孫武之兵術,吳、楚連磐石之據,產、祿承母弟之基,不應曆運之兆,終無帝主之位。況乎蕞爾一隅,蜂扇蟻聚,楊諒之愚鄙,群小之凶慝,而欲憑陵畿甸,覬幸非望者哉。開闢以降,書契雲及,帝皇之跡,可得而詳。自非積德累仁,豐功厚利,孰能道洽幽顯,義感靈祗?是以古之哲王,昧旦丕顯,履冰在念,禦朽兢懷。逮叔世驕荒,曾無戒懼,肆於人上,騁嗜奔欲,不司具載,謂略陳之。

曩者,齊、陳二國,並居大位。自謂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罔念憂虞,不恤刑政。近臣懷寵,稱善而隱惡;史官曲筆,掩瑕而錄美。是以人庶呼嗟,終閉塞於視聽;公卿虛譽,日敷陳於左右。法網嚴密,刑辟日多,賦役煩興,老幼疲苦。昔鄭有子產,齊有晏嬰,楚有叔敖,晉有士會,凡此小國,尚足名臣,齊、陳之強,豈無良佐?但以執政壅蔽,懷私殉軀,忘國憂家,外同內忌。設有正直之士,才堪幹時,於己非宜,即加擯棄;儻遇諂佞之輩,行多穢慝,于我有益,遽蒙薦舉。以此求賢,何從而至。夫賢材者,非尚膂力,豈系文華,唯須正身負戴。確乎不動,譬棟之處屋,如骨之在身,所謂棟樑骨鯁之材也。齊、陳不任骨鯁,信近讒諛,天高聽卑,監其淫僻。故總收神器,歸我大隋。向使二國祗敬上玄,惠恤鰥寡,委任方直,斥遠浮華,卑菲為心,惻隱是務,河朔強富,江湖險隔,各保其業,人不思亂,泰山之固,弗可動也。然而寢臥積薪,宴安鴆毒,遂使禾黍生廟,務露沾衣,吊影撫心,何嗟及矣!故「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宜鑒於殷,駿命不易。」萬機之事,何者不須熟慮哉。

伏惟皇帝望雲就日,仁孝夙彰,錫社分珪,大成規矩。及總統淮海,盛德日新,當璧之符,遐邇僉屬。纘曆甫爾,寬仁已布,率土蒼生,翹足而喜。并州之亂,變起倉卒,職由楊諒詭惑,詿誤吏人;非有構怨本朝,棄德從賊者也。而有司將帥,稱其願反,非止誣陷良善,亦恐大玷皇猷。

足下宿當重寄,早預心膂,粵自籓邸,柱石見知,方當書名竹帛,傳芳萬古,稷、契、伊、呂,彼獨何人。既屬明時,須存謇諤,立當世之大誡,作將來之憲范,豈容曲順人主,以愛虧刑;又使脅從之徒,橫貽罪譴。忝蒙眷遇,輒寫微誠,野人愚瞽,不知忌諱。

衡得書,歎息而不敢奏聞。

彥謙知王綱不振,遂去官,隱居不仕。將結構蒙山之下,以求其志。會置司隸官,盛選天下知名之士。朝廷以彥謙公方宿著,時望所歸,征授司隸刺史。彥謙亦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薦舉,皆人倫表式。其有彈射,當之者曾無怨言。司隸別駕劉灹陵上侮下,訐以為直,刺史憚之,皆為之拜。唯彥謙執志不撓,抗禮長揖。有識嘉之,

灹亦不恨。

大業九年,從駕度遼,監扶餘道軍事。其後隋政漸亂,莫不變節,彥謙直道守常,頗為執政者所嫉。出為涇陽令,終於官。

彥謙居家,每子侄定省,常為講說督勉之,亹癖不倦。家有舊業,資產素殷,又前後居官所得俸祿,皆以周恤親友,家無餘財。車服器用,務存素儉。自少及長,一言一行,未嘗涉私。雖致屢空,怡然自得。嘗從容獨笑,顧謂其子玄齡曰:「人皆因祿富,我獨以官貧。所遺子孫,在於清白耳。」所有文筆,恢廓閒雅,有古人之深致。又善草隸,人有得其尺牘者,皆寶玩之。太原王劭、北海高構、蓧縣李綱、中山郎茂、郎穎、河東柳彧、薛孺,皆一時知名雅澹之士,彥謙並與為友。雖冠蓋成列,而門無雜賓。體資文雅,深達政務,有識者咸以遠大許之。

初,開皇中平陳之後,天下一統,論者咸雲將致太平。彥謙私謂所親趙郡李少通曰:「主上性多忌克,不納諫諍。太子卑弱,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未弘遠大之體,天下雖安,方憂危亂。」少通初謂不然。及仁壽、大業之際,其言皆驗。貞觀初,以子玄齡著勳庸,贈徐州都督、臨淄縣公,諡曰定。

伯祖弟幼湣,安豐、新蔡二郡太守,坐事奪官。居家,忽聞門有客聲,出無所見,還至庭中,為家群犬所噬,卒。

景伯字良暉,法壽族子也。祖元慶,仕宋。曆七郡太守,後為沈文秀青州建威府司馬。宋明帝之殺廢帝子業,子業弟子勳起兵。文秀後歸子勳,元慶不同,為文秀所害。父愛親,獻文時,三齊平,隨例內徙,為平齊人。以父非命,疏服終身。

景伯生於桑乾,少喪父,以孝聞。家貧,傭書自給,養母甚謹。尚書盧陽烏稱之于李沖。沖時典選,拔為奉朝請。累遷齊州輔國長史。會刺史亡,敕行州事。政存寬簡,百姓安之。後除清河太守。郡人劉簡武曾失禮于景伯,聞其臨郡,闔家逃亡。景伯督切屬縣,追捕禽之。即署其子為西曹掾,令喻山賊。賊以景伯不念舊惡,一時俱下,論者稱之。舊制,守令六年為限。限滿將代,郡人韓靈和等三百餘人表訴乞留,復加二載。後為司空長史,以母疾去官。

景伯性復淳和。涉獵經史,諸弟宗之,如事嚴親。及弟亡,蔬食終喪,期不內禦,憂毀之容,有如居重。其次弟景先亡,其幼弟景遠期年哭臨,亦不內寢。鄉里為之語曰:「有義有禮,房家兄弟。」廷尉卿崔光韶好標榜人物,無所推尚,每雲景伯有士大夫之行業。及母亡,景伯居喪,不食鹽菜。因此遂為水病,積年不愈。卒于家,贈左將軍、齊州刺史。

景伯子文烈,位司徒左長史,與從父弟逸祐並有名。

文烈性溫柔,未嘗嗔怒。為吏部郎時,經霖雨絕糧,遣婢糴米,因爾逃竄,三四日方還。文烈徐謂曰:「舉家無食,汝何處來?」竟無捶撻。子山基,仕隋,曆戶部、考功侍郎,並著能名,見稱于時。

景先字光胄,幼孤貧,無資從師,其母自授「毛詩」、「曲禮」。年十二,請其母曰:「豈可使兄傭賃以供景先也?請自求衣,然後就學。」母哀其小,不許。苦請乃從之。遂得一羊裘,忻然自足。晝則樵蘇,夜誦經史,遂大通贍。

太和中,例得還鄉,解褐太學博士。時太常劉芳、侍中崔光當世儒宗,歎其精博,奏兼著作佐郎,修國史。侍中穆紹又啟景先撰「宣武起居注」。累遷步兵校尉,領尚書郎、齊州中正,所曆皆有當官稱。

景先沈敏方正,事兄恭謹,出告反面,晨昏參省,側立移時,兄亦危坐,相敬如賓。兄曾寢疾,景先侍湯藥,衣冠不解,形容毀瘁。親友見者,莫不哀之。卒,特贈洛州刺史,諡曰文。景先作「五經疑問」百餘篇,其語典該。符璽郎王神貴益之,名為「辯疑」,合成十卷,亦有可觀。節閔帝時,奏上之。帝親自執卷,與神貴往復,嘉其用心。子延祐,武定末太子家令,後隸魏收修史。

景遠字叔遐,重然諾,好施與。頻歲凶儉,分贍宗親;又於通衢以飼餓者,存濟甚眾。平原劉郁行經齊、兗之境,忽遇劫賊,已殺十餘人。次至郁,呼曰:「與君鄉近,何忍見殺。」賊曰:「若言鄉里,親親是誰?」鬱曰:「齊州主簿房陽是我姨兄。」陽是景遠小字。賊曰:「我食其粥得活,何得殺其親。」遂還衣物,蒙活者二十餘人。

景遠好史傳,不為章句。天性小急,不類家風。然事二兄至謹,撫養兄孤,恩訓甚篤。益州刺史傅豎眼慕其名義,啟為昭武府功曹參軍。以母老不應,豎眼頗恨之。卒於家。子敬道,永熙中開府參軍。

畢眾敬,小名奈,東平須昌人也。少好弓馬射獵,交結輕果,常於疆境盜掠為業。仕宋,位太山太守。湘東王彧殺其主子業而自立,是為明帝。遣眾敬詣兗州募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與密謀,云:「晉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當共卿西從晉安。」眾敬從之。東平太守申纂據無鹽城,不與之同。及宋明平子勳,授纂兗州刺史。會有人發眾敬父墓,令其母骸首散落。眾敬發喪行服,疑纂所為。弟眾愛,為薛安都長史,亦遣人密至濟陰,掘纂父墓,以相報答。

及安都以城入魏,眾敬不同其謀。子元賓以母並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禍,日夜啼泣,遣請眾敬,眾敬猶未從之。眾敬先已遣表謝宋,宋明授眾敬兗州刺史,而以元賓有他罪,獨不舍之。眾敬拔刀破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貸,何用獨全!」及尉元至,乃以城降。元遣將入城,事定。眾敬悔恚,數日不食。皇興初,就拜散騎常侍、兗州刺史,賜爵東平公,與中書侍郎李璨對為刺史。慕容白曜攻克無鹽,獲申纂,無殺纂意。而城中火起,纂為所燒死。眾敬聞克無鹽,懼不殺纂,乃與白曜書,並表朝廷,雲家酷由纂。聞纂死。乃悅。二年,與薛安都朝京師,賜甲第一區。後復為兗州刺史,征還京師。

眾敬善自奉養,食膳豐華,必致他方遠味。年已七十,發須皓白,而氣力未衰,跨鞍馳騁,有若少壯。篤於姻類,深有國士之風。張讜之亡,躬往營視,有若至親。太和中,孝文賓禮舊老,眾敬與高允引至方山。雖文武奢儉,好尚不同,然亦與允甚相愛敬,接膝談款,有若平生。後以篤老,乞還桑梓,朝廷許之。眾敬臨還,獻真珠榼四具、銀裝劍一口、刺彪矛一枚、仙人文綾一百疋。文明太后與帝引見於皇信堂,賜以酒饌車馬絹等,勞遣之。卒於兗州。

子元賓,少豪俠有武幹,涉獵書史。與父同建勳誠,至京師,俱為上賓,賜爵須昌侯。後拜兗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為本州,當世榮之。時眾敬以老還鄉,常呼元賓為使君。每元賓聽政時,乘板輿出至元賓所,先遣左右敕不聽起,觀其斷決,忻忻然喜見顏色。眾敬善持家業,猶能督課田產,大致儲積。元賓為政清平,善撫人物,百姓愛樂之。以父憂解任,喪中,遙授長兼殿中尚書。卒,贈衛尉卿,諡曰平。

元賓入魏,初娶東平劉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歸、祖旋。賜妻元氏,生二子,祖榮、祖暉。祖朽最長,祖暉次祖髦。故事,前妻雖先有子,後賜之妻子皆承嫡。所以劉氏先亡,祖暉不服重。元氏後卒,祖朽等三年終禮。

祖榮早卒,子義允襲祖爵東平公,例降為侯。卒,子僧安襲。

祖朽身長八尺,腰帶十圍。涉獵經史,好為文詠,善與人交。襲父爵須昌侯,例降為伯。以本州中正為統軍,隸邢巒討梁師,以功封南城縣男。曆散騎侍郎、中書侍郎。神龜末,除東豫州刺史。祖朽善撫邊,清平有信,百姓稱之。後為瀛州刺史,卒。贈吏部尚書、兗州刺史。無子,以弟祖歸子義暢為後,襲爵。

義暢傾巧無士業,善通時要,位中書侍郎、兗州大中正。後除散騎常待,坐事伏法。祖髦以兄祖朽別封南城,以須昌伯回授之,位東平太守,卒于本州別駕。

祖暉早有器幹,為豳州刺史,以全守勳,封新昌縣子。逢蕭寶夤退敗,祖暉拔城,東趣華陰,坐免官爵。尋行豳州事。建義中,詔復州、爵。後為賊宿勤明達所攻沒。長子義勰襲爵,齊受禪,例降。義勰弟義云。

義雲小字陀兒,少粗俠。家在兗州北境,常劫掠行旅,州裏患之。晚方折節從官,累遷尚書都官郎中。性嚴酷,事多幹了。齊文襄作相,以為稱職,令普勾偽官,專以車輻考掠,所獲甚多,然大起怨謗。曾為司州吏所訟,雲其有所減截,並改換文書。文襄以其推偽,眾人怨望,並無所問。乃拘吏,數而斬之。因此銳情訊鞫,威名日盛。

文宣受禪,除書侍御史,彈射不避勳親。累選御史中丞,繩劾更切。然豪橫不平,頻被怨訟。前為汲郡太守翟嵩啟列:義雲從父兄僧明負官債,先任京畿長史,不受其屬,立限切征,由此挾嫌,數遣御史過郡訪察,欲相推繩。又坐私藏工匠,家有十餘機織錦,並造金銀器物,乃被禁止。尋見釋,以為司徒左長史。

尚書左丞司馬子瑞奏彈義雲,稱:「天保元年四月,竇氏皇姨祖載日,內外百官赴第吊省;義雲唯遣御史投名,身遂不赴。又義雲啟云:'喪婦孤貧。後娶李世安女為妻。世安身雖父服未終,其女為祖已就平吉,特乞暗迎,不敢備禮。'及義雲成婚之夕,眾禮備設,克日拜閣;鳴騶清路,盛列羽儀;兼差台吏二十人,責其鮮服,侍從車後。直是苟求成婚,誣罔幹上。義雲資產宅宇,足稱豪室,忽通孤貧,亦為矯詐。又駕幸晉陽,都坐判:'拜起居表,四品以下五品以上,令預前一日赴南都署表;三品以上,臨日署訖。'義雲乃乖例,署表之日,索表就家先署,臨日遂稱私忌不來。」於是詔付廷尉科罪。尋敕免推。子瑞又奏彈義雲事十餘條,多煩碎,罪止罰金,不至除免。

子瑞從兄消難為北豫州刺史。義雲遣御史張子階詣州采風聞,先禁其典簽家客等。消難危懼,遂叛入周。時論歸罪義雲,雲其規報子瑞。事亦上聞。爾前宴賞,義雲常預,從此後集見稍疏,聲望大損。乾明初,子瑞遷御史中丞。鄭子默正被任用,義雲之姑即子默祖母,遂除度支尚書,攝左丞。子默誅後,左丞便解。

孝昭赴晉陽,高元海留鄴,義雲深相依附。知其信向釋氏,常隨之聽講,為此款密,無所不至。及孝昭大漸,顧命武成。高歸彥至都,武成猶致疑惑。元海遣犢車迎義雲入北宮參審,遂與元海等勸進。仍從幸晉陽,參預時政。尋除兗州刺史,給後部鼓吹,即本州也。軒昂自得,意望銓衡之舉,見諸人自陳,逆許引接。又言離別暫時,非久在州。先有鐃吹,至於按部行遊,兩部並用。猶作書與元海,論敘時事。元海入內,不覺遺落,給事中李孝貞得而奏之。為此,元海漸疏,孝貞因是兼中書舍人。又高歸彥起逆,義雲在州私集人馬,並聚甲仗,將以自防,實無他意,為人密啟。及歸彥被擒,又列其朋黨專擅,為此追還。武成猶錄其往誠,竟不加罪,除兼七兵尚書。

義雲性豪縱,頗以施惠為心。累世本州刺史,家富於財,士之匱乏者,多有拯濟。及貴,恣情驕侈,營造第宅宏壯,未幾而成。閨門穢雜,聲遍朝野。為郎時,與左丞宋遊道因公事忿競。遊道廷辱之,云:「「雄狐」之詩,千載為汝。」義雲一無所答。然酷暴殘忍,非人理所及。為家尤甚,子姓僕隸,恆瘡痍遍體。

有孽子善昭,性至凶頑,與義雲侍婢奸通。搒掠無數,為其著籠頭,系之庭樹,食以芻秣,十餘日乃釋之。夜中,義雲被賊害,即善昭所佩刀也,遺之於善昭庭中。善昭聞難奔哭。家人得佩刀,善昭怖,便走出,投平恩墅舍。旦日,武成令舍人是蘭子暢就宅推之。爾前,義雲新納少室范陽盧氏,有色貌。子暢疑盧奸人所為,將加栲掠。盧具列善昭云爾。乃收捕,系臨漳獄,將斬之。邢邵上言,此乃大逆,義雲又是朝貴,不可發。乃斬之於獄,棄屍漳水。

祖歸位建甯太守。子義遠,位平原太守。義遠弟義顯、義攜,性並豪率。天平以後,梁使人還往,經歷兗城。前後州將以義攜兄弟善營鮭膳,器物鮮華,常兼長史,接宴賓客。祖旋,太尉行參軍。卒,贈都官尚書、齊兗二州刺史。

眾敬弟眾愛,隨兄歸魏,以勳為第一客,賜爵钜平侯。卒,贈徐州刺史。諡曰康。

子聞慰,字子安。有器幹,襲爵,例降為伯。延昌初,累遷清河內史,固以疾辭。後試守廣平內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謀誅元叉。聞慰斬其使,發兵拒之。叉以為忠於己,遷滄州刺史,甚有政績。後除散騎常侍、東道行台,尋為都督、安樂王鑒軍司馬,攻元法僧,敗。奔還京師,被劾,遇赦免。卒,贈散騎常侍、兗州刺史,伯如故,諡曰恭。

子祖彥,字修賢。涉獵書傳,風度閒雅,為時所知。以侍卸史為元法僧監軍,法僧反,被逼南入。後還,曆中書侍郎,襲爵钜平伯。卒,贈尚書右僕射、兗州刺史。祖彥弟祖哲,秘書郎。諸畢當朝,不乏榮貴,但幃薄不修,為時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鍾曾孫也。皇始初,道武平中山,纂舉室南奔,家于濟陰。及在無鹽,仕宋為兗州刺史。既敗,子景義入魏。

羊祉,字靈祐,太山钜平人,晉太僕卿琇之六世孫也。父規之,宋任城令。太武南討,至鄒山,規之與魯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屬縣徐遜、愛猛之等俱降,賜爵钜平子,拜雁門太守。

祉性剛愎,好刑名。為司空令、輔國長史,襲爵钜平子。侵盜公資,私營居宅,有司按之,抵死。孝文特恕遠徙。後還。景明初,為將作都將,加左軍將軍。四年,持節為梁州軍司,討叛氐。正始二年,王師伐蜀,以祉假節龍驤將軍、益州刺史,出劍閣而還。又以本將軍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虜將軍。天性酷忍,又不清潔,坐掠人為奴婢。為御史中尉王顯所彈,免。高肇執政,祉復被起為光祿大夫,假平南將軍、持節,領步騎三萬,先驅趣涪。未至,宣武崩,班師。夜中引軍,山有二徑,軍人迷而失路,祉便斬隊副楊明達,梟首路側。為中尉元昭所劾,會赦免。後加平北將軍,未拜而卒。贈安東將軍、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劉台龍議諡曰:「祉志存埋輪,不避強禦;及贊戎律,熊武斯裁;仗節撫籓,邊夷識德,化沾殊類,繈負懷仁。謹依諡法,布德行剛曰景,宜諡為景。」侍中侯剛、給事黃門侍郎元纂等駁曰:「臣聞唯名與器,弗可妄假。定諡准行,必當其跡。按祉志性急酷,所在過威,布德罕聞,暴聲屢發。而禮官虛述,諡之為景,非直失於一人,實毀朝則。請還付外,准行更量虛實。」靈太后令曰:「依駁便議。」元端、台龍上言:「竊惟諡者行之跡,狀者跡之稱。然尚書銓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狀與跡乖,應抑而不受,錄其實狀,然後下寺,依諡法准狀科上。豈有舍其行跡,外有所求,去狀去稱,將何所准。檢祉以母老辭籓,乃降手詔云:'卿綏撫有年,聲實兼著,安邊寧境,實稱朝望。'及其沒也,又加顯贈,言祉誠著累朝,效彰出內,作牧岷區,字萌之績驟聞。詔冊褒美,無替倫望。然君子使人,器之,義無求備。德有數德,優劣不同,剛而能克,亦為德焉。謹依諡法,布德行剛曰景,謂前議為允。」司徙右長史張烈、主簿李枿刺稱:「按祉曆官累朝,當官允稱。委捍西南,邊隅靖遏,准行易名,獎誡攸在,竊謂無虧體例。」尚書李詔又述奏以府寺為允,靈太后可其奏。

祉自當官,不憚強禦。朝廷以為剛斷,時有檢覆,每令出使。然好慕刑名,頗為深文,所經之處,人號天狗下。及出將臨州,並無恩潤,兵人患其嚴虐。子深。

深字文泉,早有風尚,學涉經史,兼長几案。少與隴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空記室參軍,再遷尚書駕部郎中。于時沙汰郎官,務精才實,深以才堪見留。在公明斷,尚書僕射崔亮、吏部尚書甄琛咸敬重之。明帝行釋奠之禮,講「孝經」,深儕輩中獨蒙引聽,時論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車金雀等率羌、胡反叛,高平賊宿勤明達寇豳、破諸州,北海王顥為都督、行台討之。以深為行台右丞、軍司,仍領郎中。顥敗,還京。頃之,遷尚書左丞。蕭寶夤反,攻圍華州,王平、薛鳳賢等作逆。敕深兼給事黃門侍郎,與大行台、僕射長孫承業共會潼關,規模進止。事平,以功賜爵新泰男。靈太后曾幸芒山,集僧尼齋會,公卿盡在坐。太后引見深,欣然勞問之。顧謂左右曰:「羊深真忠臣也。」舉坐傾心。

莊帝踐阼,除太府卿,又為二兗行台。深處分軍國,損益隨機,亦有時譽。初爾硃榮殺害朝士,深第七弟侃為太山太守。性粗武,遂率鄉人外招梁寇。深在彭城,忽得侃書,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斬使人,並收表聞。莊帝乃下詔褒其忠烈,令還朝受敕。乃歸京師,除名。久之,除金紫光祿大夫。元顥入洛,以深兼黃門侍郎。景平,免官。普泰初,為散騎常侍、衛將軍、右光祿大夫,監起居注。

自天下多事,東西二省,官員委積。節閔帝敕深與常侍盧道虔、元晏、元法壽選人補定,自奉朝請以上,各有沙汰。尋兼侍中。節閔帝甚親待之。時膠序廢替,名教陵遲。深乃上疏,請修立國學,廣延胄子,帝善之。孝武初,除中書令。永熙三年,以深兼御史中尉、東道軍司。及帝入關,深與樊子鵠不從齊神武,起兵於兗州,子鵠署深為齊州刺史。天平二年正月,東魏軍討破之,斬於陣。

深子肅,武定末儀同、開府、東閣祭酒。以學尚知名。乾明初,為冀州中從事。趙郡王為巡省大使,肅以遲緩不任職解。朝議以肅無罪,尋復之。武平中,入文林館撰書。尋為武德郡守。

祉弟靈引,好法律。李彪為中丞,以為書侍御史,固辭,彪頗銜之。及為三公郎,坐兄祉事知而不糾,彪劾奏免官。甚為尚書令高肇所昵。京兆王愉與肇深相嫌忌。及愉出鎮冀州,肇與靈引為愉長史,以相間伺。靈引私恃肇勢,每折於愉。及愉作逆,先斬靈引於門。時論云:「非直愉自不臣,抑亦由肇及靈引所致。」事平,贈平東將軍、兗州刺史,諡曰威。

子敦,字元禮,性尚閑素,學涉書史。以父死王中,除給事中。出為本州別駕。公平正直,見非法,終不判署。後為衛將軍、廣平太守,甚有能名。奸吏局蹐,秋毫無犯。雅性清儉,屬歲饑,家饋未至,使人外尋陂澤,采藕根食之。遇有疾苦,家人解衣質米以供之。然政尚威嚴。朝廷以其清白,賜穀一千斛,絹一百匹。卒官,吏人奔哭,莫不悲慟。贈衛大將軍、吏部尚書、兗州刺史,諡曰貞。武定初,齊神武以敦及中山太守蘇淑在官奉法,清約自居,宜見追褒,仍上言請加旌錄。詔各賞帛一百匹,粟五百斛,下郡國,咸使聞知。

靈引弟瑩,字靈珍,兗州別駕從事。子烈。

烈字信卿,少通敏,頗自修立,有成人風。好讀書,能言名理,以玄學知名。魏孝昌末,烈從兄侃為太山太守,據郡起兵外叛。烈潛知共謀,深懼家禍,與從兄廣平太守敦馳赴洛陽告難。朝廷將加厚賞,烈告人云:「譬如斬手全軀,所存者大故爾,豈有幸從兄之敗,以為己利乎。」卒無所受。

天保中,累遷尚書祠部、左右戶郎中,在官咸為稱職。除陽平太守,有能名。時頻有災蝗,犬牙不入陽平境,敕書褒美焉。遷光祿少卿、兗州大中正。天平初,除義州刺史,以老還鄉,卒於家。

烈家傳素業,閨門修飭,為世所稱。一門女不再醮。魏太和中,於兗州造一尼寺,女寡居無子者,並出家為尼,咸存戒行。烈天統中與尚書畢義雲爭兗州大中正。義雲盛稱門代累世,本州刺史,卿世為我家故史。烈云:「自畢軌被誅以還,寂無人物。近日刺史,皆疆場之上,彼此而得,何足為言。豈若我之漢河南尹、晉朝太傅,名德學行,百世傳美。且男清女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稱也。」蓋譏義雲之帷薄焉。

烈弟修,有才幹,卒于尚書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將作丞。隋開皇中,戶部侍郎。卒於隴西郡贊務。

論曰:薛安都一武夫耳,雖輕於去就,實啟東南。事窘圖變,而竟保寵祿,優矣。休賓窮而委質;孝標名重東南;法壽拓落不羈,克昌厥後;景伯兄弟儒素,良可稱乎。眾敬舉地納誠,榮曜朝國;人位並列,無乏于時。羊祉剛酷之風,得死為幸。深以才幹從事,聲跡可稱。敦、烈持己所遵,殆時彥也。

北史/卷038·卷三十八 列傳第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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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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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駿 裴延儁 裴佗 裴果 裴寬 裴俠 裴文舉 裴仁基

列傳第二十六

裴駿,字神駒,小名皮,河東聞喜人也。父雙碩,位恆農太守、安邑子,贈東雍州刺史、聞喜侯。駿幼而聰慧。親表稱為神駒,因以為字。弱冠,通涉經史,方檢有禮度,鄉里宗敬焉。蓋吳作亂於關中,汾陰人薛永宗聚眾應之,來襲聞喜。縣令憂惶,計無所出。駿在家聞之,便率曆鄉豪奔赴之。賊退,刺史以狀聞。會太武親討蓋吳,引見駿。駿陳敘事宜,帝大悅,謂崔浩曰:「裴駿有當世才,其忠義可嘉。」補中書博士。浩亦深器駿,目為三河領袖。轉中書侍郎。宋使明僧皓來聘,以駿有才學,假給事中、散騎常侍,于境上勞接。卒,贈秦州刺史、聞喜侯,諡曰康。

子修,字元寄。清辯好學,歷位秘書中散、主客令。累遷中大夫,兼祠部曹事,職主禮樂,每有疑議,修斟酌故實,咸有條貫。卒,諡曰恭伯,宣武時追贈東秦州刺史。修早孤,居喪以孝聞。二弟三妹,並在幼弱,撫養訓誨,甚有義方。次弟務早喪,修哀傷之,感于行路。愛育孤侄,同于己子,及將異居,奴婢田宅悉推與之,時人以此稱焉。

子詢,字敬叔。美儀貌,多藝能,音律博弈,咸所閑解。位平昌太守。時太原長公主寡居,與詢私奸,明帝仍詔詢尚焉。尋以主婿,特除散騎常侍。時本邑中正闕,司徒召詢為之。詢族叔昞,自陳情願此官,詢遂讓焉。時論善之。尋監起居事,遷秘書監,出為郢州刺史。詢以凡司戍主蠻酋田樸特,地居要險,眾逾數萬,足為邊捍,遂表朴特為西郢州刺史。朝議許之。梁將李國興寇邊,樸特與部曲為表裏聲援,郢州獲全,樸特頗有力焉。徵為七兵尚書。武泰中,以本官兼侍中為關中大使。未及發,于河陰遇害。贈司空公,諡曰貞烈。無子。

修弟宣,字叔令。通辯博物,早有聲譽。少孤,事母兄以孝友稱。司空李沖有人倫鑒,見而重之。孝文初,徵為尚書主客郎,累遷太尉長史。宣上言:自遷都以來,凡戰陣之處及軍罷兵還之道,所有骸骼無人覆藏者,請悉令州郡戍邏檢行埋掩。並符出兵之鄉,其家有死於戎役者,皆使招魂復魄,祔祭先靈,復其年租調。身被傷痍者,免其兵役。朝廷從之。出為益州刺史。宣至州綏撫,甚得戎羌之心。後晉壽更置益州,改宣所蒞為南秦州。

宣家世以儒學為業,常慕廉退,每歎曰:「以賈誼之才,漢文之世,而不曆公卿,將非運也?」乃謂親賓曰:「吾本無當世之志,直隨牒至此,祿厚養親,效不光國,可以言歸矣。」因奉表求解。宣武不許,乃作「懷田賦」以敘心焉。宣素明陰陽之書,自始患便克亡日,果如其言。贈豫州刺史,諡曰定,尋改為穆。子敬憲嗣。

敬憲字孝虞,少有志行,學博才清,撫訓諸弟,專以讀誦為業。淡于榮利,風氣俊遠。郡征功曹不就,諸府辟命,先進其弟,世人歡美之。司州牧、高陽王雍舉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學博士。性和雅,未嘗失色於人。工隸草,解音律,五言之作,獨擅于時,名聲甚重,後進咸共宗慕之。中山將之部,朝賢送于河梁,賦詩言別,皆以敬憲為最。其文不能贍逸,而有清麗之美。少有氣病,年三十三卒,人物甚悼之。敬憲世有仁義於鄉里,孝昌中,蜀賊陳雙熾所過殘暴,至敬憲宅,輒相約束,不得焚燒,為物所伏如此。永興三年,贈中書侍郎,諡曰文。

敬憲弟莊伯,字孝夏。亦有文才,器度閒雅,喜慍不形於色;博識多聞,善以約言辯物。司空、任城王澄辟為行參軍,甚加知賞。年二十一,上「神龜頌」,時人異之。文筆與敬憲相亞。臨淮王彧北討,引為記室參軍,委以章奏之事。及聞敬憲寢疾,求假不許,遂逕自還,亦矜而不問。扶侍兄病,晝夜不離于側,形容憔悴。因葬敬憲於鄉,遇病卒,年二十八。兄弟才學知名,同年俱喪,世共嗟惜之。永安三年,贈通直散騎侍郎,諡曰獻。兄弟並無子,所著詞藻,莫為集錄。

莊伯弟獻伯,廷尉卿、濟州刺史,少以學尚風流,有名京洛。為政嚴酷,不得吏人之和,但以清白流譽。卒于殿中尚書。

駿從弟安祖,少聰慧,年八九歲,就師講「詩」,至「鹿鳴篇」,語諸兄云:「鹿得食相呼,而況人乎。」自此未曾獨食。弱冠,州辟主簿。人有兄弟爭財,詣州相訟。安祖召其兄弟,以禮義責讓之。此人兄弟,明日相率謝罪。州內欽服之。後有人勸其仕進,安祖曰:「高尚之事,非敢庶幾,但京師遼遠,實憚於棲屑耳。」於是閒居養志,不出城邑。曾天熱,舍於樹下。有鷙鳥逐雉,雉急投之,遂觸樹而死。安祖湣之,乃取置陰地,徐徐護視,良久得蘇,喜而放之。後夜忽夢一丈夫,衣冠甚偉,著繡衣曲領,向安祖再拜。安祖怪問之,此人云:「感君前日見放,故來謝德。」聞者異焉。

後孝文幸長安,至河東,存訪故老,安祖朝于蒲阪。帝與語甚悅,仍拜安邑令,以老病固辭,詔給一時俸以供湯藥焉。年八十三,卒於家。

裴延儁,字平子,河東聞喜人也,魏冀州刺史徽之八世孫也。曾祖奣,諮議參軍、并州別駕。祖雙彪,河東太守,贈雍州刺史,諡曰順。父山松,州主簿,行平陽郡事,以平蜀賊丁蟲功,贈東雍州刺史。延儁少孤,事後母以孝聞。涉獵墳史,頗有才筆。舉秀才,射策高第,除著作佐郎,累遷太子洗馬,又領本邑中正。及太子恂廢,以宮官例免。宣武即位,為中書侍郎。時帝專心釋典,不事墳籍,延儁上疏致諫。後除司州別駕。及詔立明堂,群官博議,延儁獨著一堂之論。太傅、清河王懌時典眾議,讀而笑曰:「子故欲遠符僕射也。」明帝時,累遷幽州刺史。范陽郡有舊督亢渠,徑五十里;漁陽、燕郡有故戾陵諸堨,廣袤三十里,皆廢毀多時,莫能修復。時水旱不調,延儁乃表求營造。遂躬自履行,相度形勢,隨力分督,未幾而就,溉田百萬餘畝,為利十倍,百姓賴之。又命主簿酈惲修起學校,禮教大行,人歌謠之。在州五年,考績為天下最。拜太常卿,曆七兵殿中二尚書、散騎常侍、中書令、御史中尉,又以本官兼侍中、吏部尚書。延儁在台閣,守職而已,不能有所裁斷直繩也。莊帝初,于河陰遇害。贈儀同三司、都督、雍州刺史。子元直、敬猷,並有學尚,與父同時遇害。元直贈光州刺史。敬猷妻丞相、高陽王雍外孫,超贈尚書僕射。延儁從叔愛醜、桃弓並見稱於鄉里。

子夙,字買興。沈雅有器識,儀望甚偉,孝文見而異之。吏部尚書、任城王澄有知人鑒,每歎美夙,以遠大許之。位河北太守,以忠恕接下,百姓感而懷之。卒於郡。三子,範、升之、鑒。

鑒字道徽,性強正,有學涉,卒于廷尉卿。鑒居官清苦,時論稱之。贈東雍州刺史。

子澤,頗有文學。齊孝昭初,為齋帥,奏舍人。孝昭崩,魏收議為恭烈皇帝,澤正色抗論曰:「魏收死後,亦不肯為恭烈之諡,何容以擬大行。且比皇太后不豫,先帝飧寢失常,聖躬貶損,今者易名,必須加孝。」遂改為孝昭。因此忤旨,出為廣州司馬。尋歷位中書侍郎,兼給事黃門侍郎,以漏泄免。後為散騎侍郎,尋為誹毀大臣趙彥深等,兼詠石榴詩,微以托意,有人以奏武成,武成決杖六十,髡頭除名。後主即位,為清河郡守。與祖珽有舊,珽奏除尚書左丞,又引為兼黃門。執政疾其祖珽之党,與崔季舒等同見誅。

澤本勁直,無所回避,及被出追還,折節和光。然好戲笑,無規檢,故頻敗。妻钜鹿魏氏,恩好甚隆,不能暫相離,澤每從駕,其妻不宿。亦至性強立,時人以為健婦夫半。

延儁從祖弟良,字元賓,稍遷尚書考功郎中。時汾州吐京胡薛羽等作逆,以良兼尚書左丞,為西北道行台。時有五城郡山胡馮宜都、賀悅回成等,以妖妄惑眾,假稱帝號,服素衣,持白傘白幡,率諸逆眾,於雲台郊抗王師。良大破之。又山胡劉蠡升,自雲聖術,胡人信人,咸相影附,旬日之間,逆徒還振。以良為汾州刺史,加輔國將軍,行台如故。良以城人饑窘,夜率眾奔西河。汾州之居西河,自良始也。孝靜初,為衛大將軍、太府卿,卒於官。贈吏部尚書,諡曰貞,又重贈侍中、尚書僕射。

子叔祉,粗涉文學,居官甚著聲績,位終司空右長史。

良從父兄子慶孫,字紹遠。少孤,性倜儻,重然諾。正光末,汾州吐京群胡薛悉公、馬牒騰並自立為王,眾至數萬。詔慶孫為募人別將,招率鄉豪以討之。慶孫每摧其鋒,進軍深入,至雲台郊;大戰郊西,賊眾大潰。征赴都,除直後。於是賊復鳩集,北連蠡升,南通絳蜀,凶徒轉盛。以慶孫為別將,從軹關入討,深入二百餘里,至陽胡城。朝廷以此地被山帶河,衿要之所,明帝末,遂立邵郡,因以慶孫為太守。慶孫務安緝之,咸來歸業。爾硃榮之死也,世隆擁眾北度,詔慶孫為大都督,與行台源子恭率眾追擊。慶孫與世隆密通,事泄,追還河內斬之。

慶孫任俠有氣,鄉曲壯士及好事者多相依附,撫養咸有恩紀。在郡日,逢歲饑凶,四方遊客恆有百餘,慶孫自以家糧贍之。性雖粗武,愛好文流,與諸才學之士咸相交結。輕財重義,坐客恆滿,是以為時所稱。

延儁從祖弟仲規,少好經史,頗有志節。咸陽王禧為司州牧,辟為主簿,仍表行建興郡事。車駕自代還洛,次於郡境。仲規備供帳,朝于路側。詔仲規曰:「畿郡望重,卿何能自致此也?」仲規曰:「陛下棄彼玄壤,來宅紫縣,臣方躍馬吳、會,冀功銘帝籍,豈一郡而已。」孝文笑曰:「冀卿必副此言。」駕還,見咸陽王曰:「昨得汝主簿為南道主人,六軍豐贍。元弟之寄,殊副所望。」除司徒主簿。仲規父在鄉疾病,棄官奔赴,以違制免。久之,中山王英征義陽,引為統軍,奏復本資。于陣戰沒。贈河東太守,諡曰貞。無子,弟叔義以第二子伯茂後之。

伯茂少有風望,學涉群書,文藻富贍,釋褐奉朝請。大將軍、京兆王繼西討,引為鎧曹參軍。南征絳蜀陳雙熾,為行台長孫承業行台郎中。承業還京師,留伯茂仍知行台事。以平薛鳳賢等,賞平陽伯。再遷散騎常侍,典起居注。太昌初,為中書侍郎。永熙中,孝武帝兄子廣平王贊盛選賓寮,以伯茂為文學。後加中軍大將軍。

伯茂好飲酒,頗涉疏傲。久不徙官,曾為「豁情賦」。天平初遷鄴,又為「遷都賦」。二年,因內宴,伯茂侮慢殿中尚書、章武王景哲。景哲遂申啟,稱伯茂棄其本列,與監同行,以梨擊案,傍汙冠服,禁庭之內,令人挈衣。詔付所司,後竟無坐。

伯茂既出後其伯仲規,與兄景融別居。景融貧窘,伯茂了無賑恤,殆同行路,世以此貶薄之。卒,年三十九,知舊嘆惜焉。

伯茂末年,劇飲不已,乃至傷性,多有愆失。未亡前數日,忽雲吾得密信,將被收掩,乃與婦乘車西逃避。後因顧指壁中,言有官人追逐,其妻方知其病。卒後,殯於家園。友人常景、李渾、王元景、盧元明、魏季景、李騫等十許人於墓傍置酒設祭,哀哭涕泣,一飲一酹,曰:「裴中書魂而有靈,知吾曹也。」乃各賦詩一篇。李騫以魏收亦與之友,寄以示收。收時在晉陽,乃同其作,論敘伯茂,其十字云:「臨風想玄度,對酒思公榮。」時人以伯茂性侮傲,謂收詩頗得事實。贈散騎常侍、衛將軍、度支尚書,雍州刺史,重贈吏部尚書,諡曰文。伯茂曾撰晉書,竟未能成。無子,兄景融以第二子孝才繼。齊武平末,位中書舍人。

叔義亦有學行,累遷太山太守,為政清靜,吏人安之。遷司徒從事中郎。卒,贈東秦州刺史,諡曰宣。

子景融,字孔明,篤學好屬文。舉秀才,射策高第,除太學博士,稍遷諫議大夫,領著作。元象中,儀同高嶽以為錄事參軍。弟景龍、景顏被劾廷尉獄,景融入選。吏部擬郡,為御史中尉崔暹所彈,雲其貪榮昧進,遂坐免官。病卒。景融卑退廉謹,無競于時,雖才不稱學,而緝綴無倦,文詞氾濫,理會處寡。所作文章,別有集錄。

景顏頗有學尚,孝靜初,為司空長史,在官貪穢,為中尉崔暹所劾,遇病死獄中。

延儁族兄聿,字外興,以操尚貞立,被孝文所知。為北中府長史。時帝以聿與中書侍郎崔亮清貧,欲以幹錄優之,乃以亮帶野王縣事,聿帶溫縣。時人榮之。卒于平秦郡太守,贈洛州刺史。子子袖入關西。

延儁族人瑗,字珍寶,太和中析屬河北郡。少孤貧,清苦自立。為汝南王悅郎中令。孝靜初,卒于雍州刺史。

延儁從父兄宣明,位華州刺史,有惠政,諡曰簡。二子景鸞、景鴻,並有逸才,河東呼景鸞為驥子,景鴻為龍文。景鸞位華州刺史。子文端,齊行台郎。四子,願、安志、弘、振。景鴻,齊和夷郡守。子叔卿,博涉有孝行,時人號曰「裴曾子」。隋貝丘令。子神舉、神符,而神舉最知名。

裴佗,字元化,河東聞喜人也。六世祖詵,仕晉位太常卿。因晉亂,避地涼州。苻堅平河西,東歸,因居解縣。世以文學顯,五舉秀才,再舉孝廉,時人美之。父景惠,州別駕。佗容貌魁偉,聵然有器望。舉秀才,以高第除中書博士。累遷趙郡太守,為政有方,威惠甚著,狡吏奸人,莫不改貫,所得俸祿,分恤貧窮。轉前將軍、荊州刺史,郡人戀仰,傾境餞送。蠻酋田磐石、田敬宗等部落萬餘家,恃眾阻險,不賓王命,前後牧守,未能降款。佗至州,單使宣慰,示以禍福,田敬宗聞風歸附。於是合境清晏,繈負至者千餘家。後加中軍將軍,以老乞還。卒,遺令不聽請贈,不受賵襚,諸子皆遵行之。

佗性剛直,不好與俗人交遊,其投分者必當時名勝。清白任真,不事家產,宅不過三十步,又無田園,暑不張蓋,寒不衣裘,其貞儉若此。子讓之。

讓之字士禮,年十六喪父,殆不勝哀。其母辛氏泣撫之曰:「棄我滅性,得為孝子乎!」由是自勉。辛氏高明婦人,又閑禮度;夫喪,諸子多幼弱,廣延師友,或親自教授,內外親屬有吉凶禮制,多取則焉。

讓之少好學,有文情,清明俊辯,早得聲譽。魏天平中,舉秀才,對策高第。累遷屯田、主客郎中,省中語曰「能賦詩,裴讓之」。為太原公開府記室。與楊愔友善,相遇則清談竟日。愔每云:「此人風流警拔,裴文季為不亡矣。」梁使至,常令讓之攝主客郎。

第二弟諏之奔關右,兄弟五人皆拘系。齊神武問云:「諏之何在?」答曰:「昔吳、蜀二國,諸葛兄弟各得盡心,況讓之老母在此,君臣分定,失忠與孝,愚夫不為。伏願明公以誠信待物。若以不收處物,物亦安能自信?以此定霸,猶卻行而求道耳。」神武善其言,兄弟俱釋。

曆文襄大將軍主簿,兼中書舍人。後兼散騎常侍聘梁。文襄嘗入朝,讓之導引,容儀醖籍,文襄目之曰:「士禮,佳舍人也。」遷長兼中書侍郎,領舍人。齊受禪,靜帝遜居別宮,與諸臣別,讓之流涕歔欷。以參掌儀注,封寧都縣男。帝欲以為黃門侍郎,或言其體重不堪趨侍,乃除清河太守。至郡未幾,楊愔謂讓之諸弟曰:「我與賢兄交款,企聞善政,適有人從清河來,雲奸吏斂跡,盜賊清靖。期月之期,翻更非速。」

清河有二豪吏田轉貴、孫舍興,久吏奸猾,多有侵削,因事遂脅人取財,計贓依律不至死,讓之以其亂法,殺之。時清河王岳為司州牧,遣部從事案之。侍中高德政舊與讓之不協,密奏言:「當陛下受禪之時,讓之眷戀魏朝,嗚咽流涕,比為內官,情非所願。」既而楊愔請救之,雲罪不合死。文宣大怒,謂愔曰:「欲得與裴讓之同塚邪!」於是無敢言者,事奏,竟賜死於家。

讓之次弟諏之,字士正。少好儒學,釋褐太學博士。嘗從常景借書百卷,十許日便返。景疑其不能讀,每卷策問,應答無遺。景歎曰:「應奉五行俱下,禰衡一覽便記,今復見之于裴生矣。」楊愔闔門改葬,托諏之頓作十餘墓誌,文皆可觀。讓之、諏之及皇甫和、和弟亮,並知名於洛下。時人語曰:「諏勝於讓,和不如亮。」司空高乾致書曰:「相屈為戶曹參軍。」諏之復書不受署。沛王開大司馬府,辟為記室。遷鄴後,諏之留在河南。西魏領軍獨孤信入據金墉,以諏之為開府屬,號曰「洛陽遺彥」。信敗,諏之居南山,洛州刺史王元軌召為中從事。西師忽至,尋退,遂隨西師入關。周文帝以為大行台倉曹郎中。卒,贈徐州刺史。

次讞之,字士平。七歲便勤學,早知名。累遷司徒主簿。楊愔每稱歎曰:「河東士族,京官不少,唯此家兄弟,全無鄉音。」讞之雖年少,不妄交遊,唯與隴西辛術、趙郡李繪、頓丘李構、清河崔贍為忘年友。昭帝梓宮將還鄴,轉儀曹郎。尤悉歷代故事,儀注、喪禮皆能裁正。為許昌太守,客旅過郡,皆出私財供給,人間無所預。代下日,為吏人所懷。仕周,卒伊川太守。

次謀之,字士令。少有風格,邢邵每云「我裴四」。武成為開府,辟為參軍,掌書記。

次訥之,字士言。純謹有局量。弱冠為平原公開府墨曹,掌書記,從至并州。其母在鄴,忽得心痛,訥之是日不勝思慕,心亦驚痛,乃請急而還。當時以為孝感。文宣踐阼,幸晉陽。皇太子監國;留訥之與杜台卿並為齋帥,領東宮管記。轉太子舍人,奏中書舍人事。衛尉杜弼被其家客誣云「有怨言,誹訕時政」。並稱訥之與弼交好,亦知之。坐免官。卒,天統中追贈平州刺史。

長子曰樊,出後讓之。次子矩,最知名。

矩字弘大,繈褓而孤;及長,好學,頗愛文藻,有智數。世父讓之謂曰:「觀汝神識,足成才士,欲求宦達,當資幹世之務。」矩由是始留情世事。仕齊,為高平王文學。齊亡,不得調。隋文帝為定州總管,補記室,甚親敬之。以母憂去職。及帝作相,遣使馳召之,參相府記室事。受禪,遷給事郎,奏舍人事。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既破丹陽,晉王廣令矩與高熲收陳圖籍。

明年,奉詔巡撫嶺南。未行而高智慧、汪文進等作亂,吳、越道閉。上難遣矩行,矩請速進,上許之。行至南康,得兵數千人。時俚帥王仲宣逼廣州,遣其部將周師舉圖東衡州,矩與大將軍鹿願赴之。賊立九柵,屯大庾嶺,共為聲援。矩進擊破之。賊懼,釋東衡州,據原長嶺,又擊敗之。遂斬師舉,進軍自南海拔廣州,仲宣懼而潰散。矩所綏集者二十餘州,又承制署渠帥為刺史縣令。及還,上大悅,命升殿勞苦之,謂高熲、楊素曰:「韋洸將二萬兵,不能早度嶺,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徑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憂。」以功拜開府,賜爵聞喜縣公,賚物二千段。除戶部侍郎,遷內吏侍郎。

時突厥強盛,都藍可汗妻大義公主即宇文氏女,由是數為邊患。後因公主與從胡私通,長孫晟先發其事,矩請出使說都藍,顯戳宇文。上從之,竟如其言。公主見殺後,都藍與突利可汗構難,屢犯亭鄣。詔太平公史萬歲為行軍總管,出定襄道,以矩為行軍長史,破達頭可汗于塞外。萬歲被誅,功竟不錄。上以啟人可汗初附,令矩撫慰之。還,為尚書左丞。其年,文獻皇后崩,太常舊無儀注,矩與牛弘、李百藥等據齊禮參定。轉吏部侍郎,名為稱職。煬帝即位,營建東都,矩職修府省,九旬功就。

時西域諸蕃多至張掖與中國交市,帝令矩掌其事。矩知帝方勤遠略,諸胡至者,矩誘令言其國俗山川險易,撰西域圖記三卷,入朝奏之。其序曰:

臣聞禹定九州,導河不逾積石。秦兼六國,設防止於臨洮。故知西胡雜種,僻居遐裔,禮教之所不及,書典之所罕傳。自漢氏興基,開拓河右,始稱名號者有四十六國。其後分立,乃五十五王。仍置校尉、都護,以存招撫。然叛服不恆,屢經征戰。後漢之世,頻廢此官;雖大宛以來,略知戶數,而諸國山川,未有名目。至如姓氏、風土、服章、物產,全無纂錄,世所弗聞。復以春秋遞謝,年代久遠,兼併誅討,互有興亡。或地是故邦,改從今號;或人非舊類,同襲昔名。兼復部人交錯,封疆移改,戎狄音殊,事難窮驗。于闐之北,蔥嶺以東,考于前史,三十餘國。其後更相屠滅,僅有十存,自餘淪沒,掃地俱盡,空有丘墟,不可記識。

皇上應天育物,無隔華夷;率土黔黎,莫不慕化。風行所及,日入以來,職貢皆通,無遠不至。臣既因撫納,監知關市,尋討書籍,訪采胡人。或有所疑,即詳眾口,依其本國服飾儀形,王及庶人各顯容止,即丹青摸寫為「西圖域記」,共成三卷,合三十五國。仍別造地圖,窮其要害,從西頃以去,北海之南,縱橫所互,將二萬里。諒由富商大賈,周遊經涉,故諸國之事,罔不偏知。復有幽荒遠地,卒訪難曉,不可憑虛,是以致闕。而二漢相踵,西域為傳,戶人數十,即稱國王,徒有名號,有乖其實。今者所編,皆餘千戶,利盡西海,多產珍異。見山居之屬,非有國名及部落小者,多亦不載。

發自燉煌,至於西海,凡為三道,各有襟帶。北道從伊吾經蒲類海、鐵勒部、突厥可汗庭,度北流河水、至拂菻國,達於西海。其中道從高昌、焉耆、龜茲、疏勒,度蔥嶺,又經吲汗、蘇勒沙那國、康國、曹國、何國、大小安國、穆國,至波斯,達於西海。其南道從鄯善、于闐、硃俱波、喝盤陀,度蔥嶺,又經護密、吐火羅、挹騑、忛延、漕國,至北婆羅門,達於西海。其三道諸國,亦各自有路,南北交通。其東安國、南婆羅門國等,並隨其所往,諸處得達。故知伊吾、高昌、鄯善並西域之門戶也,總湊燉煌,是其咽喉之地。

以國家威德,將士驍雄,泛濛汜而揚旌,越昆侖而躍馬,易如反掌,何往不至。但突厥、吐谷渾分領羌胡之國,為其擁遏,故朝貢不通。今並因商人,密送誠款,引領翹首,願為臣妾。聖情含養,澤及普天,服而撫之,務在安輯。故皇華遣使,弗動兵車,諸蕃既從,突厥可滅。混一戎夏,其在茲乎。不有所記,無以表威化之遠也。

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每日引矩至御坐,親問西方之事。矩盛言胡中多諸寶物,吐谷渾易可併吞。帝由是甘心,將通西域,西夷經略,咸以委之。

後遷黃門侍郎,復令往張掖,引致西蕃,至者十餘國。大業三年,帝有事于恆嶽,咸來助祭。帝將巡河右,復令矩往敦煌,矩遣使說高昌王麹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啖以厚利,導之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設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謁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錦罽,焚香奏樂,歌舞喧噪。復令張掖、武威士女盛飾縱觀,填咽周互數十里,以示中國之盛。帝見而大悅。竟破吐谷渾,拓地數千里。並遣兵戍之,每歲委輸巨億萬計。諸蕃懼懾,朝貢相續。帝謂矩有綏懷略,進位銀青光祿大夫。

其年冬,帝至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者多,諷帝令都下大戲,征四方奇伎異藝陳於端門街,衣錦綺、珥金翠者以十萬數。又勒百官及百姓士女列坐棚閣而縱觀焉,皆被服鮮麗,終月而罷。又令交市店肆皆設帷帳,盛酒食,遣掌蕃率蠻夷與人貿易,所至處悉令邀延就坐,醉飽而散。蠻夷嗟歎,謂中國為神仙。帝稱矩至誠,謂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朕未發,矩輒以聞。自非奉國,孰能若是。」

帝遣將軍薛世雄城伊吾,令矩共往經略。矩諷諭西域諸國曰:「天子為蕃人交易懸遠,所以城耳。」咸以為然,不復來競。及還,賜錢四十萬。矩又白狀,令反間射匱,潛攻處羅。後處羅為射匱所迫,竟隨使者入朝。帝大悅,賜矩貂裘及西域珍器。

從帝巡塞北,幸啟人帳。時高麗遣使先通於突厥,啟人不敢隱,引之見帝。矩因奏曰:「高麗地本孤竹國,周代以之封箕子,漢世分為三郡,晉氏亦統遼東。今乃不臣,列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時,安得不事,使此冠帶之境仍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朝於突厥,親見啟人合國從化,必懼皇靈之遠暢,慮後服之先亡,脅令入朝,當可致也。」帝曰:「如何?」矩曰:「請面詔其使,放還本國,遣語其王,令速朝覲。不然者,當率突厥,即日誅之。」帝納焉。高元不用命,始建征遼之策。

王師臨遼,以本官領武賁郎將。明年,復從至遼東。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帝令矩兼掌兵事。以前後度遼功,進位右光祿大夫。

時皇綱不振,人皆變節,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內史侍郎虞世基等用事,文武多以賄聞。唯矩守常,無贓穢之響,以是為世所稱。後以楊玄感初平,帝令矩安集隴右,因之會寧,存問曷薩那部落,遣闕達度設寇吐谷渾,頻有虜獲,部落致富。還而奏狀,帝大賞之。後從至懷遠鎮,詔護北蕃軍事。

矩以始畢可汗部眾漸盛,獻策分其勢。將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設,拜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畢聞而漸怨。矩又曰:「突厥本淳,易可離間,由其內多有眾胡,盡皆桀黠,教導之耳。臣聞史蜀胡悉尤多奸計,幸于始畢,請誘殺之。」帝曰:「善。」矩因遣人告胡悉曰:「天子大出珍物,今在馬邑,欲共蕃內多作交關,若前來者,即得好物。」胡悉信之,不告始畢,率其部落,盡驅六畜爭進,冀先互市。矩伏兵馬邑,誘而斬之。詔報始畢曰:「史蜀胡悉忽領部落,走來至此,雲背可汗,請我容納。今已斬之,故令往報。」始畢亦知其狀,由是不朝。

十一年,帝北巡狩,始畢率騎數十萬圍帝於雁門,詔矩與虞世基宿朝堂以待顧問。及圍解,從至東都。屬射匱可汗遣其猶子率西蕃諸胡朝貢,詔矩宴接之。

尋從幸江都宮。時四方盜賊蜂起,郡縣上奏者不可勝計。矩言之,帝怒,遣矩詣京師接蕃客。以疾不行。及義兵入關,帝遣虞世基就宅問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靜,遙為處分,恐失事機,唯願鑾輿早還。」俄而驍衛大將軍屈突通敗問至,矩以聞,帝失色。矩素勤謹,未嘗忤物,又見天下方亂,恐為身禍,其待遇人,多過其所望,故雖廝役,皆得其歎心。

時從駕驍果數有逃散。帝憂之,以問矩。矩曰:「今車駕留此,已經二年。驍果之徒,盡無家口,人無匹合,則不能久安。臣請聽兵士于此納室。」帝大書曰:「公定多智,此奇計也。」因令矩檢校為將士等娶妻。矩召江都境內寡婦及未嫁女皆集宮監。又召諸將帥及兵等恣其所取。因聽自首,先有奸通婦女及尼、女官等,並即配之。由是驍果等悅,咸相謂曰:「裴公之惠也。」

宇文化及反。矩晨起將朝,至坊門,遇逆黨數人,控矩馬詣孟景所。賊皆曰:「不關裴黃門。」既而化及從百餘騎至,矩迎拜,化及慰諭之。令矩參定儀注,推秦王子浩為帝。以矩為侍內,隨化及至河北。化及僭帝號,以矩為尚書右僕射,加光祿大夫,封蔡國公,為河北道宣撫大使。

及宇文氏敗,為竇建德所獲。以矩隋代舊臣,遇之甚厚。復以為吏部尚書,轉尚書右僕射。建德起自群盜,未有節文,矩為之制定朝儀,旬月之間,憲章頗擬于王者。建德大悅。及建德敗時,矩與其將曹旦等於洛州留守。旦長史李公淹及大唐使人魏徵等說旦及齊善行,令矩歸順。旦等從之,乃令矩與徵、公淹領旦及八璽,舉山東之地歸降。授左庶子,轉詹事、戶部尚書,卒。

讓之第六弟謁之,字士敬。少有志節,好直言。文宣末年昏縱,朝臣罕有言者。謁之上書正諫,言甚切直。文宣將殺之,白刃臨頸,謁之辭色不變。帝曰:「癡漢何敢如此!」楊愔曰:「望陛下放以取後世名。」帝投刀歎曰:「小子望我殺爾以取後世名,我終不成爾名。」遣人送出。齊亡,卒于壺關令。

皇甫和者,字長諧,安定朝那人。其先因官,寓居漢中。祖澄,南齊秦、梁二州刺史。

父征,字子玄,梁安定、略陽二郡守。魏正始二年,隨其妻父夏侯道遷入魏。道遷別上勳書,欲以徽為元謀。徽曰:「創謀之始,本不關預,雖貪榮賞,內愧於心。」遂拒而不許。梁州刺史羊靈祐重其敦實,表為征虜府司馬,卒。

和十一而孤。母夏侯氏才明有禮則,親授以經書。及長,深沈有雅量,尤明禮義,宗親吉凶,多相諮訪。卒于濟陰太守。子聿道,以幹局知名,位廣平令。隋大業初,比部郎。

和弟亮,字君翼。九歲喪父,哀毀有若成人。齊神武起義,為大行台郎中。亮率性任真,不樂劇職,除司徒東閣祭酒。思還鄉里,啟乞梁州褒中,即本郡也。後降梁。以母兄在北,求還。梁武不奪也。至鄴,無復宦情,遂入白鹿山,恣泉石之賞,縱酒賦詩,超然自樂。復為尚書殿中郎,攝儀曹事。以參撰禪代儀注,封榆中男。亮疏慢自任,無干務才,每有禮儀大事,常令余司攝焉。

性質樸純厚,終無片言矯飾。屬有敕下司,各列勤惰。亮三日不上省,文宣親詰其故。亮曰:「一日雨,一日醉,一日病酒。」文宣以其恕實,優容之,杖脛三十而已。所居宅洿下,標榜賣之。將買者或問其故,亮每答云:「為宅中水淹不洩,雨即流入床下。」由此宅終不售。其淳實如此。

以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以不稱免官。後除任城太守,病不之官,卒於鄴。贈驃騎大將軍、安州刺史。

裴果,字戎昭,河東聞喜人也。祖思賢,魏青州刺史。父遵,齊州刺史。果少慷慨有志略。魏太昌中,為陽平郡丞。周文帝曾使并州,與果遇。果知非常人,密托附焉。永安末,盜賊蜂起,果從軍征討。乘黃驄馬,衣青袍,每先登陷陣,時人號為「黃驄年少。」永熙中,授河北郡守。

及齊神武敗于沙苑,果乃率其宗党歸闕。周文嘉之,賜田宅奴婢牛馬什物等。從戰河橋,解玉壁圍;摧鋒奮擊,所向披靡。大統九年,又從戰芒山。于周文前挺身陷陣,禽東魏都督賀婁焉邏蘭。勇冠當時,眾人莫不嘆服。以此周文愈親待之。補帳內都督,遷帥都督、平東將軍。後從開府楊忠平隨、安陸,以功加大都督,除正平郡守。正平,果本郡也,以威猛為政,百姓畏之,資賊亦為之屏息。遷司農卿。又從大將軍尉遲迥伐蜀,果率所部為前軍。開劍閣,破季慶堡,降楊乾運,皆有功。廢帝三年,授龍州刺史,封冠軍縣侯。俄而州人張遁、李拓驅率百姓,圍逼州城;時糧仗皆闕,兵士又寡。果設方略以拒之,賊便退走。於是出兵追擊,累戰破之;旬日之間,州境清晏。轉陵州刺史。

周孝閔帝踐阼,除隆州刺史,加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曆眉、復二州刺史。果性嚴猛,能斷決。抑挫豪右,申理屈滯,曆牧數州,號為稱職。卒於位。贈本官,加絳、晉、建州刺史,諡曰質。子孝仁嗣。

孝仁幼聰敏,涉獵經史,有譽于時。起家舍人上士,累遷長寧鎮將,扞禦齊人,甚有威邊之略。曆建、譙、亳三州刺史。

裴寬,字長寬,河東聞喜人也。祖德歡,魏中書侍郎、河內郡守。父靜慮,銀青光祿大夫,贈汾州刺史。寬儀貌瑰偉,博涉群書,弱冠為州裏所稱。親歿,撫諸弟以篤友聞,滎陽鄭孝穆嘗謂其從弟文直曰:「裴長寬兄弟,天倫篤睦,人之師表,吾愛之重之,汝可與之遊處。」年十三,以選為魏孝明帝挽郎,釋褐員外散騎侍郎。

及孝武西遷,寬謂其諸弟曰:「君臣逆順,大義昭然。今天子西幸,理無東面以虧臣節。」乃將家屬避難于大石嶺。獨孤信鎮洛陽,始出見焉。時汾州刺史韋子粲降於東魏,子粲兄弟在關中者咸已從坐。其季弟子爽先在洛,窘急乃投寬,寬開懷納之。遇有大赦,或傳子爽合免,因爾遂出,子爽卒以伏法。獨孤信知而責之,寬曰:「窮來見歸,義無執送,今日獲罪,是所甘心。」以經赦宥,遂得不坐。

大統五年,授都督、同軌防長史,加征虜將軍。十三年,從防主韋法保向潁川,解侯景圍。景密謀南叛,偽親狎於法保。寬謂法保曰:「侯景狡猾,必不肯入關,雖托款於公,恐未可信。若伏兵以斬之,亦一時之功也。如曰不然,便須深加嚴警,不得信其誑誘,自貽後悔。」法保納之。然不能圖景,但自固而已。

十四年,與東魏將彭樂、樂恂戰於新城,因傷被禽。至河陰,見齊文襄。寬舉止詳雅,善於占對,文襄甚賞異之;解鎖付館,厚加禮遇。寬乃裁所臥氈,夜縋而出,因得遁還,見於周文帝。帝顧謂諸公曰:「被堅執銳,或有其人;疾風勁草,歲寒方驗。裴長寬為高澄如此厚遇,乃能冒死歸我,雖古之竹帛所載,何以加之。」乃手書署寬名下,授持節、帥都督,封夏陽縣男,即除孔城城主。

十六年,遷河南郡守,仍鎮孔城。廢帝元年,進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周孝閔帝踐阼,進爵為子。寬在孔城十三年,與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相對。永業有計謀,多譎詐。或聲言春發,秋乃出兵;或掩蔽消息,倏忽而至。寬每揣知其情,出兵邀擊,無不克之。

天和三年,除溫州刺史。初,陳氏與周通和,每修聘好。自華皎附後,乃圖寇掠。沔州既接敵境,於是以寬為沔州刺史。陳將程靈洗攻之,力屈城陷。陳人乃執寬至揚州,尋被送嶺外,經數載,復還建鄴,遂卒于江左。子義宣後從禦正杜果使于陳,始得將寬柩還。隋開皇元年,文帝詔贈襄、郢二州刺史。義宣,位司金二命士、合江令。

寬弟漢,字仲霄。操尚弘雅,聰敏好學,嘗見人作百字詩,一覽便誦。魏孝武初,解褐員外散騎侍郎。大統五年,除大丞相府士曹行參軍,轉墨曹。漢善尺牘,尤便簿領,理識明贍,斷割如流。相府為之語曰「日下粲爛有裴漢。」武成中,為司車路下大夫,與工部郭彥、太府高賓等參議格令。每較量時事,必有條理。天和五年,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漢少有宿疾,恆帶虛羸,劇職煩官,非其好也。時晉公護擅權,搢紳等多諂附之以圖仕進。漢直道自守,故八年不徙職。性不飲酒,而雅好賓遊。每良辰美景,必招引時彥,宴賞留連,間以篇什,當時人物,以此重之。自寬沒後,遂斷絕遊從,不聽琴瑟;歲時伏臘,哀慟而已。撫養兄弟子,情甚篤至。借人異書,必躬自錄本,至於疾診彌年,亦未嘗釋卷。卒,贈晉州刺史。

子鏡人,少聰敏,涉獵經史。為大將軍、譚公會記室參軍,累遷春官府都上士。仕隋,位兵曹郎。漢弟尼,字景尼,性弘雅,有器局,位禦正下大夫。卒,贈隨州刺史。子之隱,趙王招府記室參軍。之隱弟師人,好學有識度,見稱于時。起家秦王贄府記室參軍,仍兼侍讀。

寬族弟鴻,少恭謹,有幹略。曆官內外。周天和初,拜郢州刺史,轉襄州總管府長史,賜爵高邑縣侯。從衛公直南征,軍敗遂沒,尋卒于陳。朝廷哀之,贈豐、資、遂三州刺史。

裴俠,字嵩和,河東解人也。祖思齊,舉秀才,拜議郎。父欣,西河郡守,贈晉州刺史。俠年七歲,猶不能言。後於洛城見群烏蔽天從西來,舉手指之而言。遂志識聰慧,有異常童。年十三,遭父憂,哀毀有若成人。將擇葬地而行,空中有人曰:「童子何悲,葬于桑東,封公侯。」俠懼,以告其母。母曰:「神也,吾聞鬼神福善,爾家未嘗有惡,當以吉祥告汝耳。」時俠宅側有大桑林,因葬焉。州辟主簿,舉秀才。

魏正光中,解巾奉朝請,稍遷義陽郡守。元顥入洛,使執其使人,焚其赦書。孝莊嘉之,授東郡太守,帶防城別將。及孝武與齊神武有隙,徵兵,俠率所部赴洛陽。武衛將軍王思政謂曰:「當今權臣擅命,王室日卑,若何?」俠曰:「宇文泰為三軍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謂己操戈矛,寧肯授人以柄,雖欲撫之,恐是'據於蒺藜'也」。思政曰:「奈何?」俠曰:「圖歡有立至之憂,西巡有將來之慮。且至關右,日慎一日,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進俠于帝,授左中郎將。及帝西遷,俠將行而妻子猶在東郡。滎陽鄭偉謂俠曰:「天下方亂,未知烏之所集,何如東就妻子,徐擇木焉。」俠曰:「既食人祿,甯以妻子易圖也?」遂從入關。賜爵清河縣伯,除丞相府士曹參軍。

大統三年,領鄉兵從戰沙苑,先鋒陷陣。俠本名協,至是周文帝嘉其勇決,乃曰:「仁者必勇。」因命名俠焉。以功進爵為侯。王思政鎮玉壁,以俠為長史。齊神武以書招思政,思政令俠草報書甚壯烈。周文善之曰:「雖魯仲連無以加也。」除河北郡守。

俠躬履儉素,愛人如子,所食唯菽麥鹽菜而已,吏人莫不懷之。此郡舊制,有漁獵夫三十人以供郡守。俠曰:「以口腹役人,吾所不為也。」乃悉罷之。又有丁三十人,供郡守役,俠亦不以入私,並收庸為市官馬。歲時既積,馬遂成群。去職之日,一無所取。人歌曰:「肥鮮不食,丁庸不取;裴公貞惠,為世規矩。」俠嘗與諸牧守俱謁周文,周文命俠別立,謂諸牧守曰:「裴俠清慎奉公,為天下之最。」令眾中有如俠者,可與之俱立。眾皆默然,無敢應者。周文乃厚賜俠,朝野服焉,號為「獨立使君」。

又撰九世伯祖「貞侯潛傳」,述裴氏清公,欲使後生奉而行之。宗室中知名者,咸付一通。從弟伯鳳、世彥時並為丞相府佐,笑曰:「人生仕進,須身名並裕,清苦若此,竟欲何為?」俠曰:「夫清者蒞職之本,儉者持身之基。況我大宗,世濟其美,故能存見稱於朝廷,沒流芳於典策。今吾幸以凡庸,濫蒙殊遇,固其窮困,非慕名也。志在自修,懼辱先也,翻被嗤笑,知復何言!」伯鳳等慚而退。

再遷郢州刺史,加儀同三司。梁竟陵守孫皓、酂城守張建並以郡來附。俠見之,密謂人曰:「皓目動言肆,輕於去就者也;建神情審定,當無異心。」乃馳啟其狀。周文曰:「裴俠有鑒,深得之矣。」遣大都督苻貴鎮竟陵,而酂城竟不遣監統。及柳仲禮軍至,皓還以郢叛,卒如俠言。尋轉大將軍、拓州刺史,徵拜雍州別駕。

周孝閔帝踐作,除司邑下大夫,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遷戶部中大夫。時有奸吏主守倉儲,積年隱沒至千萬者。及俠在官,勵精發擿,數旬之內,奸盜略盡。轉工部中大夫。有大司空掌錢物典李貴乃於府中悲泣,或問其故,對曰:「所掌官物,多有費用,裴公清嚴有名,懼遭罪責,所以泣耳。」俠聞之,許其自首。貴自言隱費錢五百萬。

俠嘗遇疾沈頓,士友憂之。忽聞五鼓,便即驚起,顧左右曰:「可向府耶。」所苦因此而瘳。晉公護聞之曰:「裴俠危篤若此而不廢憂公,因聞鼓聲,疾病遂愈,此豈非天祐其勤恪也?」又司空許國公宇文貴、小司空北海公申征並來侯俠疾。所居第屋,不免霜露。貴等還,言之於帝。帝矜其貧苦,乃為起宅,並賜良田十頃,奴隸耕耒糧粟莫不備足。搢紳咸以為榮。卒于位,贈太子少師、蒲州刺史,諡曰貞。河北郡前功曹張回及吏人等感俠遺愛,乃作頌紀其清德焉。

子祥,性忠謹,有理劇才。少為城都令,清不及俠,斷決過之。後除長安令,為權貴所憚。遷司倉下大夫。俠之終也,以毀卒。祥弟肅。

肅字神封,貞亮有才藝。少與安定梁毗同志友善。天和中,舉秀才。累遷禦正下大夫,以行軍長史從韋孝寬征淮南。屬隋文帝為丞相,肅聞而歎曰:「武帝以雄才定六合,墳土未乾而一朝遷革,豈天道歟!」文帝聞之,甚不悅,由是廢於家。開皇五年,授膳部侍郎。曆朔州總管長史、貝州長史,俱有能名。

仁壽中,肅見皇太子勇、蜀王秀、左僕射高熲俱廢黜,遣使上書,言:「高熲天挺良才,元勳佐命,願錄其大功,忘其小過。二庶人得罪已久,寧無革心,願各封小國,觀其所為。若得遷善,漸更增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書奏,上謂楊素曰:「肅憂我家事如此,亦至誠也。」於是征肅入朝。皇太子聞之,謂左庶子張衡曰:「使勇自新,欲何為也?」衡曰:「觀肅意欲令如吳太伯、漢東海王耳。」太子甚不悅。肅至京,見上于含章殿。上謂曰:「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後宮寵倖,不過數人,自勇以下,並皆同母,非為愛憎,輕事廢立。」因言勇不可復收之意。既已,罷遣之。未幾,上崩。煬帝嗣位,不得調者久之,肅亦杜門不出。後執政者以嶺表遐遠,希旨授肅永平郡丞,甚得夷人心。歲餘卒,夷獠思之,為立廟于鄣江之浦。有子尚賢。

裴文舉,字道裕,河東聞喜人也。祖秀業,魏天水郡守,贈平州刺史。父邃,性方嚴,為州裏所推挹。大統三年,東魏來寇,邃乃糾合鄉人,分據險要以自固。及李弼略地東境,邃為之鄉導,多所降下。周文帝嘉之,特賞衣物,封澄城縣子。卒于正平郡守,贈儀同三司、定州刺史。

文舉少忠謹,涉獵經史。大統十年,起家奉朝請。時周文帝諸子年幼,盛簡賓友。文舉以選與諸公子游,雅相欽敬,未嘗戲狎。遷著作郎、中外府參軍。恭帝二年,賜姓賀蘭氏。周孝閔帝踐阼,襲爵澄城縣子。

齊公憲初開幕府,以文舉為司錄。及憲出鎮劍南,復以文舉為總管府中郎。武成二年,就加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蜀土沃饒,商販百倍,或有勸文舉以利者,文舉答之曰:「利之為貴,莫若安身,身安則道隆。非貨之謂,是以不為,非惡財也。」憲矜其貧窶,每欲資給之。文舉恆自謙遜,辭多受少。

保定三年,遷絳州刺史。邃之任正平也,以廉約自守。每行春省俗,單車而已。及文舉臨州,一遵其法,百姓美而化之。總管韋孝寬特相欽重,每與談論,不覺膝前于席。天和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尋為孝寬柱國府司馬。六年,入為司憲中大夫,進爵為伯,轉軍司馬。

文舉少喪父,其兄又在山東,唯與弟璣幼相訓養,友愛甚篤。璣又早亡,文舉撫視遺孤,逾于己子,時人以此稱之。初,文舉叔父季和為曲沃令,終於聞喜川;而叔母韋氏卒于正平縣,屬東西分隔,韋氏墳隴,遂在齊境。及文舉在本州,每加賞募。齊人感其孝義,潛相要結,以韋柩西歸,竟得合葬。六年,除南青州刺史。宣政元年,卒於位。子胄嗣,位至大都督。子神,安邑通守。有子知禮。

裴仁基,字德本,河東人也。祖伯鳳,周汾州刺史。父定,上儀同。仁基少驍武,便弓馬。平陳之役,以親衛從征,先登陷陣,拜儀同,賜物千段。以本官領漢王諒府親信。諒反,仁基苦諫見囚。諒敗,超拜護軍。後改授武賁郎將,從將軍李景討叛蠻向思多於黔安,以功進銀青光祿大夫。擊破吐谷渾,加授金紫光祿大夫。斬獲寇掠靺鞨,拜左光祿大夫。從征高麗,進位光祿大夫。

李密據洛口,帝令仁基為河南道討捕大使,據武牢拒密。仁基見強寇在前,士卒勞弊,所得軍資,即用分賞。臨軍御史蕭懷靜止之,眾咸怒懷靜。懷靜又陰持仁基長短,欲有奏劾。仁基懼,殺懷靜,以其眾歸密。密以為河東郡公。其子行儼,驍勇善戰。密復以為絳郡公,甚相委昵。

王世充以東都食盡,悉眾詣偃師,求決戰。密與諸將計。仁基曰:「世充盡銳而至,洛下必虛。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東;簡精兵三萬,傍河西出,以逼東都。世充卻還,我且按甲。世充重出,我又逼之。如此,則我有餘力,彼勞奔命。兵法所謂彼出我歸,彼歸我出,數戰以疲之,多方以誤之者也。」密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東都兵馬有三不可當:器械精一也,決計而來二也,食盡求鬥三也。我按兵蓄力以觀其弊,彼求鬥不得,欲走無路。不過十日,世充之首可懸於麾下。」單雄信等諸將輕世充,皆請戰。仁基苦爭不得。密難違諸將言,戰遂大敗。仁基為世充所虜。世充以仁基父子並驍勇,深禮之,以兄女妻行儼。及僭尊號,署仁基為禮部尚書,行儼為左輔大將軍。行儼每戰,所當皆披靡,號萬人敵。世充憚其威名,頗加猜防。仁基知之,甚不自安,遂與世充所署尚書左丞宇文儒童、尚食直長陳謙、秘書丞崔德本等謀。令陳謙於上食之際,持匕首劫世充,行儼以兵應之。事定,然後輔越王侗。事臨發,將軍張童兒告之,俱為世充所殺。

論曰:裴駿雅業有資,器行仍世,所以布於列位,不替其美。延儁器能位望,有可稱乎。伯茂才名,亦時之良也。元化以文學傳業,而又修史著美。讓之弟兄,修身厲行,觀夫出處之跡,良足稱乎。矩學涉經史,頗有幹局。至於恪勤匪懈,夙夜在公,求之古人,殆未之有。與聞政事,多曆歲年,雖處危亂之中,未虧廉謹之節。然與時消息,承望風旨,使高昌入朝,伊吾獻地;聚糧且末,師出玉門,關右騷然,頗亦矩之由矣。果及長寬,早知去就。而寬淪跡異域,蓋乃命乎。嵩和廉約居身,忠勤奉上,人懷其惠,吏畏其威,雖古之良吏,何以加此。肅曆官周、隋,志存鯁正。竟而忠誠慷慨,犯忤龍鱗,固知嫠婦憂宗周之亡,處女悲太子之少,非徒語也。文舉之在絳州,世載清德,辭多受少,有廉讓之風焉。仁基以武略見知,自升顯級,竟而蹈履非所,身名隳壞,時也。

北史/卷037·卷三十七 列傳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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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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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茂 皮豹子 封敕文 呂羅漢 孔伯恭 田益宗 孟表 奚康生 楊大眼 崔延伯 李叔仁

列傳第二十五

韓茂皮豹子封敕文呂羅漢孔伯恭田益宗孟表奚康生楊大眼崔延伯李叔仁

韓茂,字元興,安定安武人也。父耆字黃耇,永興中,自赫連屈丐來降,位常山太守,假安武侯,仍居常山之九門。卒,贈涇州刺史,諡曰成。茂年十七,膂力過人,尤善騎射。明元曾親征丁零翟猛,茂為中軍執幢。時大風,諸軍旌旗皆偃僕,茂於馬上持幢,初不傾倒。帝異而問之,謂左右曰:「記之。」尋征詣行在所,以為武賁郎將。後從太武討赫連昌,大破之,以功賜爵蒲陰子,遷侍輦郎。又從破統萬,平平涼,當茂所沖,莫不應弦而殪。拜內侍長,進爵九門侯。後從征蠕蠕,頻戰大捷。與樂平王丕等伐和龍,茂為前鋒都將,戰功居多。遷司衛監,錄前後功,拜散騎常侍、殿中尚書,進爵安定公。從破薛永宗、蓋吳,轉都官尚書。從車駕南征,拜徐州刺史。還,拜侍中、尚書左僕射。文成踐阼,拜尚書令,加侍中、征南大將軍。茂沈毅篤實,雖無文學,每議論合理,為將善於撫眾,勇冠當世,為朝廷所稱。太安二年,領太子少師。卒,贈涇州刺史,安定王,諡曰桓。

長子備,字延德,賜爵行唐侯,曆太子庶子、甯西將軍,典游獵曹,加散騎常侍。襲爵安定公、征南大將軍。卒,贈雍州刺史。諡曰簡。

備弟均,字天德,少善射,有將略。初為中散,賜爵范陽子,遷金部尚書,加散騎常侍。兄備卒,無子,均襲爵安定公、征南大將軍。曆定、青、冀三州刺史,甚有譽。廣阿澤在定、冀、相三州界,土曠人稀,多有寇盜,乃置鎮以靜之。以均在冀州,劫盜止息,除大將軍、廣阿鎮大將,加都督三州諸軍事。均清身率下,禁斷奸邪,於是趙郡屠各、西山丁零聚黨山澤以劫害為業者,均皆誘慰追捕,遠近震跼。先是,河外未賓,人多去就,故權立東青州,為招懷之本。新附人咸受優復,然舊人奸逃者,多往投焉。均表陳非便,朝議罷之。後均所統,劫盜頗起,獻文詔書讓之。又以五州人戶殷多,編籍不實,詔均檢括,出十餘萬戶。復授定州刺史,百姓安之。卒。諡康公。

皮豹子,漁陽人也。少有武略。泰常中,為中散。太武時,為散騎常侍,賜爵新安侯,又拜選部尚書。後除開府儀同三司,進爵淮陽公,鎮長安,坐盜官財,徙于統萬。真君三年,宋將裴方明等侵南秦王楊難當,遂陷仇池。太武征豹子,復其爵位,尋拜使持節、仇池鎮將,督並中諸軍與建興公古弼等分命諸將,十道並進。四年正月,豹子進擊樂鄉,大破之。宋使其秦州刺史胡崇之鎮仇池,至漢中,聞官軍已西,懼不敢進。豹子與司馬楚之至濁水,擊禽崇之,盡虜其眾。仇池平。未幾,諸氐復推楊文德為主以圍仇池,古弼討平之。

時豹子次下辨,聞圍解,欲還。弼使謂豹子曰:「賊恥其負敗,必求報復,不如陳兵以待之。」豹子以為然。尋除都督秦、雍、荊、梁、益五州諸軍事,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仇池鎮將、持節、公如故。宋復遣楊文德、姜道盛寇濁水,別遣將青陽顯伯守斧山,以拒豹子。濁水城兵射殺道盛。豹子至斧山,斬顯伯,悉俘其眾。

初,南秦王楊難當歸命,詔送楊氏子弟詣京師。文德以行賂得留,出奔漢中。宋以文德為武都王,守葭蘆城,招誘氐羌。於是武都陰平五部氐人叛應文德,詔豹子討之。文德阻兵固險,以拒豹子。文德將楊高來降,文德棄城南走,收其妻子寮屬及故武都王保宗妻公主送京師。宋白水太守郭啟玄率眾救文德,豹子大破之。啟玄、文德走還漢中。

興安二年,宋遣蕭道成等入漢中,別令楊文德、楊頭等率氐、羌圍武都。豹子分兵將救之,聞宋人增兵益將,表狀求助。詔高平鎮將苟莫幹率突騎二千以赴之,道成等乃退。征豹子為尚書,出為內都大官。宋遣其將殷孝祖修兩當城於清東,以逼南境。天水公封敕文擊之,不克。詔豹子與給事中周丘等助擊之。宋瑕丘鎮遣步卒五千助戍兩當,豹子大破之。追至城下,其免者千餘人而已。既而班師。先是,河西諸胡亡匿避命,豹子討之;不捷而還,又坐免官。尋以前後戰功復擢為內都大官。卒,文成追惜之,贈淮陽王,諡曰襄。子道明襲。

道明第八弟懷喜,文成以其名臣子,擢為侍御中散,遷侍御長。孝文初,吐谷渾拾夤部落饑窘,侵掠澆河。詔假平西將軍、廣川公,與上党王長孫觀討拾夤。又以其父豹子昔鎮仇池,有威信,拜使持節、侍中、都督秦、雍、荊、梁、益五州諸軍事、本將軍、開府、仇池鎮將,假公如故。懷喜至,申布恩惠。夷人大悅,酋帥率戶歸附。置廣業、固道二郡以居之。徵為南部尚書,賜爵南康侯。

太和元年,宋葭蘆戍主楊文度遣弟鼠據仇池,詔懷喜討鼠。鼠棄城南走。進次濁水,遂軍於覆津。文度將強大黑固守津道,懷喜部分將士,擊大黑走之。追奔,攻拔葭蘆城,斬文度,傳首京師。詔慰勉之。又詔于駱穀築城,懷喜表求待來年築城。詔責之曰:「若不時築,築而不成,成而不固,以軍法繩之。」南天水人柳旃據險不順,懷喜討滅之。後為豫州刺史,詔讓其在州寬怠,以飲酒廢事,威不禁下,遣使就州,決以杖罰。卒,諡曰恭公。子承宗襲。

封敕文,代人也,本姓是賁。祖豆,位開府、冀青二州刺史、關內侯。父灊,侍御長,贈定州刺史、章武侯,諡曰隱。敕文始光初為中散,稍遷西部尚書,出為使持節、開府、領護西夷校尉、秦益二州刺史,賜爵天水公,鎮上邽。詔敕文征吐谷渾慕利延兄子拾歸於枹罕。眾少不制,詔廣川公乙烏頭等二軍與敕文會隴右。軍次武始,拾歸夜遁,敕文引軍入枹罕,虜拾歸妻子及其人戶,分徙千家於上邽,留烏頭守桴罕。

金城邊冏,天水梁會謀反,據上邽東城南城,攻逼西城。敕文先已設備,賊乃退。冏、會復攻城,氐、羌一萬屯南嶺,休官、屠各及雜戶二萬餘人屯北嶺,為冏等形援。敕文設奇兵大破之,斬冏。眾復推梁會為主。安豐公閭根率軍助敕文,敕文又表求助,未及報。梁會欲謀逃遁。先是敕文掘重塹於東城之外,幾斷賊走路。夜半,會乃飛梯騰塹而走。敕文先嚴兵於塹外,拒鬥,從夜至旦。敕文謀於眾曰:「困獸猶鬥,而況於人。」乃以白武幡宣告賊眾,若能歸降,原其生命,應時降者六百餘人。會知人心沮壞,於是分遁。敕文縱騎騰躡,死者太半。

略陽王元達因梁會之亂,聚黨攻城,招引休官、屠各之眾,推天水休官王官興為秦地王。敕文與臨淮公莫真討破之。天安元年卒,長子萬護讓爵于弟翰。于時讓者唯萬護及元氏侯趙辟惡子元伯讓其弟次興,朝廷義而許之。

呂羅漢,本東平壽張人也,其先石勒時徙居幽州。祖顯,字子明。少好學,性廉直,鄉人有忿爭者皆就質焉。慕容垂以為河間太守。皇始初,以郡降,道武賜爵魏昌男。拜钜鹿太守。清身奉公,妻子不免饑寒,百姓頌之曰:「時惟府君,克清克明,緝我荒土,人胥樂生,願壽無疆,以享長齡。」卒官。父溫,字晞陽。善書,好施,有文武才略。位上党太守,有能名。卒,贈豫州刺史、野王侯,諡曰敬。

羅漢仁厚篤慎,弱冠以武幹知名。父溫之為秦州司馬,羅漢隨侍。隴右氐楊難當寇上邽,鎮將元意頭知羅漢善射,共登西城樓令射。難當隊將及兵二十三人應弦而殪。賊眾轉盛,羅漢曰:「今不出戰,示敵以弱。」意頭善之,即簡千餘人,令羅漢出戰,眾皆披靡。難當大驚,會太武賜難當璽書,責其跋扈,難當還仇池。意頭具以狀聞,徵為羽林郎。上邽休官呂豐、屠各、王飛鹿等據險為逆,詔羅漢討禽之。後從征懸瓠,以功遷羽林中郎、幢將,賜爵烏程子。及南安王余立,羅漢猶典宿衛,文成之立,羅漢有力焉。加龍驤將軍,仍幢將,進爵野王侯,拜司衛監。遷散騎常侍、殿中尚書,進爵山陽公。

後為鎮西將軍、秦、益二州刺史。時仇池氐、羌反,逼駱穀,鎮將吳保元走登百頃,請援于羅漢族。羅漢帥步騎隨長孫觀,掩擊氐、羌大破之,賊眾退散。詔書慰勉之。涇州人張羌郎聚眾千人,州軍討之。不能制,羅漢擊禽之。仇池氐、羌叛逆。其賊帥蛩廉、苻忻等皆受宋官爵鐵券。略陽公伏阿奴為都將,與羅漢赴討,所在破之,禽廉、忻等。秦、益阻遠,南連仇池,西接赤水,諸羌恃險,數為叛逆,自羅漢蒞州,撫以威惠,西戎懷德,土境怗然。孝文下詔褒美之。徵拜內都大官,聽察多得其情。卒官,諡莊公。長子興祖襲爵山陽公,後例降為侯。

孔伯恭,魏郡鄴人也。父昭,位侍中、幽州刺中、魯郡公。卒,諡曰康。伯恭以父任拜給事中,後賜爵濟陽男,進彭城公。獻文初,宋徐州刺史薛安都以彭城內附。宋遣將張永、沈攸之等擊安都。安都請援,獻文進伯恭號鎮東將軍,副尚書尉元救之。永與攸之棄船而走。伯恭以書喻下邳、宿豫城內。時攸之、吳喜公等率眾來援下邳,屯軍焦墟曲,去下邳五十餘里。伯恭密造火車攻其營,水陸俱進。攸之等既聞將戰,引軍退保樊階城。宋甯朔將軍陳顯達領眾溯清而上,以迎攸之;屯于睢、清合口。伯恭率眾度水,大破顯達。攸之聞顯達軍敗,順流退下。伯恭從清西與攸之合戰,大破之,吳喜公輕騎遁走。乘勝追奔八十餘里,軍資器械虜獲萬計。進攻宿豫,宋戍將魯僧遵棄城夜遁。又遣將孔大恆等南討淮陽,宋太守崔武仲焚城南走,遂據淮陽。皇興二年,以伯恭為散騎常侍、彭城鎮將、都督徐南北兗州諸軍事,假東海公。卒,贈鎮東大將軍、東海王,諡曰桓。

伯恭弟伯遜,襲父爵魯郡公,位東萊鎮將、東徐州刺史。坐事免官,卒於家。

田益宗,光城蠻也。身長八尺,雄果有將略,貌狀舉止,有異常蠻。世為四山蠻帥,受制于齊。太和十七年,遣使張超奉表歸魏。十九年,拜員外散騎常侍、都督、南司州刺史、光城縣伯,食蠻邑一千戶,所統守宰,任其銓置。後以益宗既度淮北,不可仍為司州,乃于新蔡立東豫州,以益宗為刺史。尋改封安昌縣伯。

景明初,梁師寇三關,益宗遣光城太守楊興之進至陰山關。南據長風城,逆擊大破之。梁建甯太守黃天賜築城赤亭,復遣其將黃公賞屯於漴城,與長風相持。益宗命安蠻太守梅景秀與興之掎角擊討。破之,獲其二城。上表陳攻取之術。宣武納之,遣鎮南將軍元英攻義陽。益宗遣其息魯生斷梁人糧運,破梁戍主趙文興,倉米運舟,焚燒蕩盡。時樂口已南,郢、豫二州諸縣皆沒于梁,唯有義陽而已。梁招益宗以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戶郡公。當時安危在益宗去就,而益宗守節不移,郢、豫克平,益宗力也。

益宗年稍衰老,聚斂無厭。兵人患其侵擾,諸子及孫,競規賄貨。部內苦之,咸言欲叛。宣武深亦慮焉,乃遣中書舍人劉桃符宣旨慰喻,庶以安之。桃符還,啟益宗侵掠之狀。詔之曰:「聞卿息魯生在淮南貪暴,橫殺梅伏生,為爾不已,損卿誠效,可會魯生與使赴闕,當加任使。」魯生久未至。延昌中,詔以益宗為使持節、鎮東將軍、濟州刺史,常侍如故。帝慮其不受代,遣後將軍李世哲與桃符率從襲之,奄入廣陵。益宗子魯生、魯賢等奔于關南,招引梁兵,光城已南,皆為梁所保。世哲擊破之,復置郡戍,以益宗還。授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改封曲陽縣伯。益宗生長邊地,不願內榮,雖位秩崇重,猶以為恨,表陳桃符讒毀之狀。詔曰:「既經大宥,不容方更為獄。」熙平初,益宗又表乞東豫,以招二子。靈太后令答不許。卒,贈征東大將軍、郢州刺史,諡曰莊。少子纂襲,位中散大夫,卒,贈東豫州刺史。

益宗長子隨興,位弋陽、東汝南二郡太守。益宗兄興祖,位江州刺史。

孟表,字武達,濟北蛇丘人也。自雲本屬北地,號索裏諸孟。青、徐內屬後,表因事南度,仕齊為馬頭太守。太和十八年,表據郡歸魏,除南兗州刺史,領馬頭太守,賜爵譙縣侯,鎮渦陽。後齊遣其豫州刺史裴叔業攻圍六十餘日,城中食盡,唯以朽革及草木皮葉為糧。表撫循將士,戮力固守。會鎮南將軍王肅救之,叔業乃退。初,有一南人,自雲姓邊字叔珍,攜妻息從壽春投表,未及送闕,會叔業圍城。表後察叔珍言色頗有異,即推核,乃是叔業姑兒,規為內應。所攜妻子,並亦假妄,於北門外斬之,人情乃安。孝文嘉其誠,封汶陽縣伯,曆濟州刺史、散騎常侍、光祿大夫、齊州刺史。卒,贈兗州刺史,諡曰恭。

奚康生,河南陽翟人也。本姓達奚,其先居代,世為部落大人。祖真,柔玄鎮將、內外三都大官,賜爵長進侯。卒,贈幽州刺史,諡曰簡。康生少驍武,彎弓十石,矢異常箭,為當時所服。太和初,蠕蠕頻寇,康生為前驅軍主,壯氣有聞,由是為宗子隊主。從駕征鐘離,駕旋濟淮,五將未度,齊將據渚斷津路。孝文募破中渚賊者,以為直閣將軍。康生應募,縛筏積柴,因風放火,燒其船艦,依煙直過,飛刀亂斫,投河溺死者甚眾。乃假康生直閣將軍。後以勳除太子三校、西台直後。吐京胡反,自號辛支王,康生為軍主,從章武王彬討之。分為五軍,四軍俱敗,康生軍獨全。率精騎一千追胡至車突穀,詐為墜馬,胡皆謂死,爭欲取之。康生騰騎奮矛,殺傷數十人,射殺辛支。

齊置義陽,招誘邊人,康生復為統軍,從王肅討之。齊將張伏護自升樓城樓,言辭不遜。肅令康生射之,望樓射窗,扉開即入,應箭而斃。彼人見箭,皆以為狂弩。齊將裴叔業率眾圍渦陽,欲解義陽之急,詔遣高聰、元衍等援之,並敗退。帝乃遣康生馳往,一戰大破之。及壽春來降,遣康生領羽林千人,給龍廄馬兩匹,馳赴之。破走其將桓和、陳伯之。以功除征虜將軍,封安武縣男。出為南青州刺史。

後梁鬱州遣軍主徐濟寇邊,康生破禽之。時梁聞康生能引強弓,故特作大弓兩張,長八尺,把中圍尺有二寸,箭粗殆如今之長笛,送與康生。康生便集文武,用之平射,猶有餘力。觀者以為絕倫。弓即表送,置之武庫。後梁遣都督臨川王蕭宏勒甲十萬規寇徐州,詔授康生武衛將軍,一戰敗之。還京,召見宴會,賞帛千匹,賜驊騮禦胡馬一匹。出為華州刺史,頗有聲績。轉涇州刺史,以輒用官炭瓦,為御史所劾,削除官爵。尋復之。梁直閣將軍徐玄明戍鬱州,殺其刺史張稷,以城內附,詔康生迎接;賜細禦銀纏槊一張,並棗柰果。面敕曰:「果者果如朕心,棗者早遂朕意。」未發間,郁州刺史復叛。及大舉征蜀,假康生安西將軍,邪趣綿竹。至隴右,宣武崩,班師。

後除相州刺史,在州以天旱令人鞭石季龍畫像,復就西門豹祠祈雨,不獲,令吏取豹舌。未幾,二兒暴喪,身亦遇疾,巫以為季龍、豹之祟。徵拜光祿勳,領右衛將軍,與元叉同謀廢靈太后。遷河南尹,仍右衛、領左右。與子難娶左衛將軍侯剛女,即元叉妹夫也。叉以其通姻,深相委託,三人多宿禁內,或迭出入。叉以康生子難為千牛備身。

康生性粗武,言氣高下。叉稍憚之,見於顏色,康生亦微懼不安。正光二年二月,明帝朝靈太后于西林園。文武侍坐,酒酣迭舞。次至康生,乃為力士舞,及於折旋。每顧視太后,舉手蹈足,嗔目頷首,為殺縛之勢。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攜帝宿宣光殿。侯剛曰:「至尊已朝訖,嬪御在南,何勞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兒,隨陛下將東西,更復訪問誰!」群臣莫敢應。靈太后自起援帝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萬歲於後,近侍皆唱萬歲。明帝引前入閣,左右競相排,閣不得閉。康生奪其子難千牛刀,斫直後元思輔,乃得定。

明帝既上殿,康生時有酒勢,將出處分;遂為叉所執,鎖于門下。至曉,叉不出,令侍中、黃門、僕射、尚書等十餘人就康生所,訊其事。處康生斬刑,難處絞刑。叉與剛並在內矯詔決之。康生如奏,難恕死從流。難哭拜辭父。康生忻子免死,慷慨了不悲泣。語其子云:「我不反,死,汝何為哭也?」有司驅逼,奔走赴市,時已昏暗,行刑人注刀數下,不死;於地刻截。咸言稟叉意旨,過至苦痛。嘗食典禦奚混與康生同執刀入內,亦就市絞刑。

康生久為將,及臨州,多所殺戮。而乃信向佛道,每舍居宅立寺塔,凡曆四州,皆有建置。死時年五十四。子難年十八,以侯剛婿,得停百日,竟徙安州。後尚書盧同為行台,叉令殺之。康生於南山立佛圖三層,先死,忽夢崩壞。沙門有為解云:「檀越當不吉利,無人供養佛圖,故崩耳。」康生稱然,竟及於禍。靈太后反政,贈都督冀瀛滄三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空、冀州刺史,諡曰武貞,又追封壽張縣侯。子剛襲。

楊大眼,武都氐難當之孫也。少驍捷,跳走如飛。然庶孽,不為宗親顧待,不免饑寒。太和中,起家奉朝請。時將南伐,尚書李沖典選征官,大眼往求焉,沖弗許。大眼曰:「尚書不見知,聽下官出一技。」便出長繩三丈許,系髻而走,繩直如矢,馬馳不及。見者無不驚歎。沖因曰:「千載以來,未有逸材若此者也。」遂用為軍主。大眼顧謂同寮曰:「吾之今日,所謂蛟龍得水之秋。自此一舉,不復與諸君齊列矣。」未幾,遷統軍,從車駕征宛、葉、穰、鄧、九江、鐘離之間,所經戰陣,莫不勇冠六軍。

宣武初,裴叔業以壽春內附,大眼與奚康生等率眾先入,以功封安成縣子。除直閣將軍,出為東荊州刺史。時蠻酋樊秀安等反,詔大眼為別將,隸都督李崇討平之,大眼功尤多。妻潘氏,善騎射,自詣軍省大眼。至攻戰遊獵之際,潘亦戎裝,齊鑣並驅。及至還營,同坐幕下,對諸寮佐,言笑自得。大眼時指謂諸人曰:「此潘將軍也。」

梁武遣其將張惠紹總率眾軍,竊據宿豫。又假大眼平東將軍為別將,與都督邢巒討破之。遂與中山王英同圍鐘離。大眼軍城東,守淮橋東西道。屬水泛長,大眼所綰統軍劉神符、公孫祉兩軍夜中爭橋奔退,大眼不能禁,相尋而走。坐徙營州為兵。

永平中,追其前勳,起為試守中山內史。時高肇征蜀,宣武慮梁人侵軼,乃征大眼為太尉長史、持節、假平南將軍、東征別將,隸都督元遙,遏禦淮、肥。大眼至京師,時人思其雄勇,喜於更用,台省門巷,觀者如市。後梁將康絢於浮山遏淮,規浸壽春。明帝加大眼光祿大夫,率諸軍鎮荊山,復其封邑。後與蕭寶夤俱征淮堰,不能克,遂於堰上流鑿渠決水而還。加平東將軍。

大眼撫循士卒,呼為兒子,及見傷痍,為之流泣。自為將帥,恆身先兵士,當其鋒者,莫不摧拉。南賊所遣督將,皆懷畏懼。時傳言淮、泗、荊、沔之間童兒啼者,恐之云「楊大眼至」,無不即止。王肅弟康之初歸國也,謂大眼曰:「在南聞君之名,以為眼如車輪。及見,乃不異於人。」大眼曰:「旗鼓相望,瞋眸奮發,足使君目不能視,何必大如車輪。」當世推其驍果,以為關、張弗之過也。然征淮堰之役,喜怒無常,捶撻過度,軍士頗憾焉。識者以為性移所致。又為荊州刺史,常縛槁為人,衣以青布而射之。召諸蠻渠,指示之曰:「卿等若作賊,吾政如此相殺也。」又北淯郡嘗有虎害,大眼搏而獲之,斬其頭縣於穰市。自是荊蠻相謂曰:「楊公惡人,常作我蠻形以射之。又深山之虎,尚所不免。」遂不敢復為寇盜。在州二年,卒。大眼雖不學,恆遣人讀書而坐聽之,悉皆記識。令作露布,皆口授之,而竟不多識字也。

有三子,長甑生,次領軍,次征南,皆潘氏所生,咸有父風。初,大眼徙營州,潘在洛陽,頗有失行。及為中山,大眼側生女夫趙延寶告之於大眼。大眼怒,幽潘而殺之。後娶繼室元氏。大眼之死也,甑生等問印綬所在。時元始懷孕,自指其腹謂甑生等曰:「開國當我兒襲之,汝等婢子,勿有所望。」甑生等深以為恨。及大眼喪將還京,出於城東七里,營車而宿。夜二更,甑生等開大眼棺,延寶怪而問焉,征南射殺之。元怖,走入水,征南又彎弓將射之。甑生曰:「天下豈有害母之人。」乃止。遂取大眼屍,令人馬上抱之,左右扶挾以叛。荊人畏甑生等驍武,不敢苦追,遂奔梁。

崔延伯,博陵人也。祖壽,于彭城陷入江南。延伯少以武壯聞,仕齊為緣淮遊軍,帶濠口戍主。太和中入魏。常為統帥,膽氣絕人,兼有謀略,積勞稍進。除征虜將軍、荊州刺史,賜爵定陵男。荊州土險,蠻左為寇,每有聚結,延伯輒自討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帖然,無敢為患。永平中,轉幽州刺史。

梁遣左遊擊將軍趙祖悅率眾偷據硤石,詔延伯為別將,與都督崔亮討之。亮令延伯守下蔡。延伯與別將伊瓫生挾淮為營。延伯遂取車輪,去輞,削銳其輻,兩兩接對,揉竹為糸亙,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鹿盧,出沒任情,不可燒斫,既斷祖悅走路,又令舟舸不通。由是梁軍不能赴救,祖悅合軍咸見俘虜。于軍拜征南將軍、光祿大夫。

延伯與楊大眼等至自淮陽,靈太后幸西林園引見,謂曰:「卿等志尚雄猛,皆國之名將。比平硤石、公私慶快,此乃卿等之功也。但淮堰仍在,宜須預謀,故引卿等,親共量算,各出一圖,以為後計。」大眼對曰:「臣輒謂水陸二道一時俱下,往無不克。」延伯曰:「既對聖顏,答旨宜實。水南水北,各有溝瀆,陸地之計,如何可前。愚臣短見,願聖心思水兵之勤,若給復一年,專習水戰,脫有不虞,召便可用。」靈太后曰:「卿之所言,深是宜要,當敕如請。」二年,除并州刺史。在州貪污,聞於遠近。還為金紫光祿大夫,出為鎮南將軍,行岐州刺史,假征西將軍。賜驊騮馬一匹。正光五年秋,以往在揚州,建淮橋之勳,封當利縣男,改封新豐子。時莫折念生兄天生下隴東寇,征西將軍元志為天生所禽,賊眾甚盛,進屯黑水。詔延伯為使持節、征西將軍、西道都督。行台蕭寶夤與延伯結壘馬嵬,南北相去百餘步。延伯曰:「今當仰為明公參賊勇怯。」延伯選精兵數千,下度黑水,列陣而進,以向賊營。寶夤率騎于水東尋原西北,以示後繼。于時賊眾大盛,水西一里,營營連接。延伯徑至賊壘,揚威脅之,徐而還退。賊以延伯眾少,開營競追,眾過十倍,臨水逼蹙。寶夤親觀之,懼有虧損。延伯不與其戰,身自殿后,抽眾東度,轉運如神。須臾濟盡,徐乃自度。賊徒奪氣,相率還營。寶夤大悅,謂宮屬曰:「崔公,古之關、張也,今年何患不制賊。」延伯馳見寶夤曰:「此賊非老奴敵,公但坐看。」後日,延伯勒眾而出,寶夤為後拒。天生悉眾來戰,延伯身先士卒,陷其前鋒。於是驍銳競進,大破之,俘斬十餘萬,追奔及於小隴。秦賊勁強,諸將所憚,初議遣將,咸雲非延伯無以定之,果能克敵。詔授左衛將軍,余如故。

于時万俟醜奴、宿勤明達等寇掠涇州。先是盧祖遷、伊瓫生數將,皆以元志前行之始,同時發雍,從六陌道將取高平。志敗,仍停涇部。延伯既破秦賊,乃與寶夤率眾會于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匹,軍威甚盛。時醜奴置營涇州西北七十里當原城。時或輕騎暫來挑戰,大兵未交,便示奔北。延伯矜功負勝,遂唱議先驅。伐木別造大排,內為鎖柱,教習強兵;負而趨走,號為排城。戰士在外,輜重居中,自涇州緣原北上。眾軍將出討賊。未戰之間,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雲是降簿,乞緩師。寶夤、延伯謂其事實,逡巡未鬥。俄而宿勤明達率眾自東北而至,乞降之賊從西競下,諸軍前後受敵。延伯上馬突陣,賊勢摧挫,便爾逐北,徑造其營。賊本輕騎,延伯軍兼步卒,兵力疲怠,賊乃乘間得入排城。延伯軍大敗,死傷者將有二萬。寶夤斂軍退保涇州。延伯修繕器械,購募驍勇,復從涇州西進,去賊彭阬穀柵七里結營。延伯恥前挫辱,不報寶夤,獨出襲賊,大破之。俄頃間平其數柵。賊皆逃迸。見兵人采掠,散亂不整,還來衝突,遂大奔敗。延伯中流矢,為賊所害,士卒死者萬餘人。

延伯善將撫,能得眾心,與康生、大眼為諸將之冠。延伯末路,功名尤重。時大寇未平而延伯死,朝野歎懼焉。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諡曰武烈。

李叔仁,隴西人也。驍健有武力,前後數從征討,以功賜爵獲城鄉男。梁豫州刺史王超宗內侵,叔仁時為兼統軍,隸揚州刺史薛真度。真度遣叔仁討超宗,大破之。以功累遷洛州刺史,假撫軍將軍。後以軍功封陳郡公,又除光祿大夫、朔州刺史。齊州廣川人劉執、清河太守邵懷,聚眾反,自署大行台。詔叔仁為都督,討平之。除鎮西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轉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邢果反于青州,叔仁為大都督,出討於淮,失利而還。永安三年,坐事除名,尋復官爵。節閔帝初,加散騎常侍、開府。後除涼州刺史。遣使密通款於東魏,事覺見殺。叔仁所用之槊,長大異于常槊,時人壯之。

論曰:韓茂、皮豹子、封敕文、呂羅漢、孔伯恭之為將也,皆以沈勇篤實,仁厚扶眾,功成事立,不徒然矣。與夫苟要一戰之利,僥倖暫勝之名,豈同年而語也。田益宗蠻夷荒帥,翻然效款,終於懷金曳紫,不其美歟。孟表之致名位,不徒然也。夫人主聞鞞鼓之響,則思將帥之臣,何則?夷難平暴,折沖禦侮,為國之所系也。奚康生等俱以熊虎之姿,奮征伐之氣,亦一時之驍猛,壯士之功名乎。

北史/卷036·卷三十六 列傳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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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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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辯 薛寘 薛憕

列傳第二十四

薛辯,字允白,河東汾陰人也。曾祖興,晉尚書右僕射、冀州刺史、安邑公,諡曰:莊。祖濤襲爵,位梁州刺史,諡曰忠惠。京都傾覆,皆以義烈著聞。父強,字威明,幼有大志,懷軍國籌略。與北海王猛,同志友善。及桓溫入關中,猛以巾褐謁之。溫曰:「江東無卿比也,秦國定多奇士,如生輩尚有幾人?吾欲與之俱南。」猛曰:「公求可與撥亂濟時者,友人薛威明其人也。」溫曰:「聞之久矣。」方致朝命。強聞之,自商山來謁,與猛皆署軍謀祭酒。強察溫有大志而無成功,乃勸猛止。俄而溫敗。及苻堅立,猛見委任。其平陽公融為書,將以車馬聘強。猛以為不可屈,乃止。及堅如河東伐張平,自與數百騎馳至強壘下,求與相見。強使主簿責之。因慷慨宣言曰:「此城終無生降之臣,但有死節之將耳。」堅諸將請攻之,堅曰:「須吾平晉,自當面縛。舍之以勸事君者。」後堅伐晉,軍敗,強遂總宗室強兵,威振河輔,破慕容永于陳川。姚興聞而憚之,遣使重加禮命,徵拜右光祿大夫、七兵尚書,封馮翊郡公,轉左戶尚書。年九十八,卒。贈輔國大將軍、司徙公,諡曰宣。

辯幼而俊爽,俶儻多大略,由是豪傑多歸慕之。強卒,復襲統其營。仕姚興,曆太子中庶子、河北太守。辯知姚氏運衰,遂棄歸家保鄉邑。及晉將劉裕平姚泓,即署相國掾。尋除平陽太守,委以北道鎮捍。及長安失守。辯遂歸魏。仍立功於河際,位平西將軍、東雍州刺史,賜爵汾陰侯。其年詣闕,明元深加器重,明年方得旋鎮。帝謂之曰:「朕委卿西蕃,志在關右,卿宜克終良算,與朕為長安主人。」辯既還任,務農教戰。恆以數千之眾,摧抗赫連氏。帝甚褒獎之。又除并州刺史,征授大羽真。泰常七年,卒於官。帝以所圖未遂,深悼惜之。贈並、雍二州刺史。

子謹,字法順。容貌魁偉,高才博學。隨劉裕度江,位府記室參軍。辯將歸魏,密報謹,謹遂亦來奔。授河東太守,後襲爵汾陰侯。始光三年,與宜都王奚斤共討赫連昌,禽其東平公乙兜,克蒲阪。遂以新舊百姓並為一郡,除平西將軍,復為太守。神蒨三年,除使持節、秦州刺史。山胡白龍憑險作逆,太武詔南陽公奚眷與謹並為都將,討平之,封涪陵郡公。太延初,征吐沒骨,平之。謹自郡遷州,威恩兼被,風化大行。時兵荒之後,儒雅道息,謹命立庠序,教以詩書。三農之暇,悉令受業,躬巡邑裏,親加考試,河汾之地,儒道更興。真君元年,征授內都坐大官,輔政。深見賞重,每訪以政道,車駕臨幸者前後數四。後從駕北討,與中山王辰等後期,見殺。尋贈鎮西將軍、秦雍二州刺史,諡曰元公。

長子初古拔,一曰車轂拔,本名洪祚,太武賜名焉。沈毅有器識。弱冠,司徙崔浩見而奇之。真君中,蓋吳擾動關右,薛永宗屯據河側,太武親討之。詔拔糾合宗鄉,壁於河際,斷二寇往來之路。事平,除中散,賜爵永康侯。太武南討,以拔為都將,從駕臨江而還。又共陸真討反氐仇傉檀、強免生,平之。皇興三年,除散騎常侍,尚文成女西河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其年,拔族叔徐州刺史安都據城歸順,敕拔詣彭城勞迎,除南豫州刺史。延興二年,除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進爵平陽公。三年,拔與南兗州刺史游明根、南平太守許含等,以善政征詣京師。獻文親自勞勉,復令還州。太和六年,改爵河東公。卒,贈左光祿大夫,諡曰康。

長子胤,字甯宗。少有父風。弱冠,拜中散。襲爵鎮西大將軍、河東公,除懸瓠鎮將。尋授持節、義陽道都將。後除立忠將軍、河北太守。郡帶山河,俗多盜賊。有韓、馬兩姓各二千餘家,恃強憑險,最為狡害,劫掠道路,侵暴鄉閭。胤至郡,即收其奸魁二十餘人,一時戮之。於是群盜懾氣,郡中清肅。卒於郡,諡曰敬。

子裔,字豫孫,襲爵。性豪爽,盛營園宅,賓客聲伎,以恣嬉遊。卒于洛州刺史。子孝紳襲爵,位太中大夫。孝紳立行險薄,坐事為河南尹元世俊所劾,死。後贈華州刺史。

拔弟洪隆,字菩提,驎位河東太守。

長子驎駒,好讀書,舉秀才,除中書博士。齊使至,詔驎駒兼主客郎以接之。卒,贈河東太守,諡曰宣。始拔尚西河主,有賜田在馮翊,驎駒徙居之。遂家于馮翊之夏陽。

長子慶之,字慶集。頗有學業,閑解几案,位廷尉丞。廷尉寺鄰北城,曾夏日寺傍得一狐,慶之與廷尉正博陵崔纂,或以城狐狡害,宜速殺之;或以長育之月,宜待秋分。二卿裴延俊、袁翻,互有同異。雖曰戲謔,詞義可觀,事傳於世。後兼左丞,為並、肆行台,賜爵龍丘子,行滄州刺史。為葛榮攻圍,城陷。尋患,卒,贈華州刺史。

慶之弟英集,性通率。隨舅李崇在揚州,以軍功累至書侍御史、通直散騎常侍,卒。英集子端。

端字仁直,本名沙陀。有志操,遭父憂,居喪合禮。與弟裕勵精篤學,不交人事。年十七,司空高乾邕辟為參軍。賜爵平陰男。端以天下擾亂,遂棄官歸鄉里。魏孝武西遷,周文令大都督薛崇禮據龍門,引端同行。崇禮尋失守,降東魏。東魏遣行台薛修義督乙幹貴西度,據楊氏壁。與宗親及家僮等先在壁中,修義乃令其兵逼端等東度。方欲濟河,會日暮,端密與宗室及家僮等叛之。修義亦遣騎追,端且戰且馳,遂入石城柵,得免。柵中先有百家,端與並力固守。貴等數來慰喻,知端無降意,遂拔還河東。東魏又遣其將賀蘭懿、南汾州刺史薛琰達守楊氏壁。端率其屬,並招喻村人,多設奇兵以臨之。懿等疑有大軍,便東遁,赴船溺死者數千人。端收其器械,復還楊氏壁。周文遣南汾州刺史蘇景恕鎮之。降書勞問,征端赴闕,以為大丞相府戶曹參軍。從禽竇泰,復弘農,戰沙苑,並有功,進爵為伯。後改封交城縣伯,累遷吏部郎中。

端性強直,每有奏請,不避權貴。周文嘉之,故賜名端,欲令名質相副。自居選曹,先盡賢能,雖貴遊子弟,才劣行薄者,未嘗升擢之。每啟周文云:「設官分職,本康時務,苟非其人,不如曠職。」周文深然之。大統十六年,軍東討,柱國李弼為別道元帥,妙簡英寮,數日不定。周文謂弼曰:「為公思得一長史,無過薛端。」弼對曰:「真才也」乃遣之。轉尚書右丞,仍掌選事。

梁主蕭察曾獻馬瑙鐘,周文帝執之顧丞郎曰:「能擲摴蒱頭得盧者,便與鐘。」已經數人不得。頃至端,乃執摴[HT]蒱頭而言曰:「非為此鐘可貴,但思露其誠耳。」便擲之,五子皆黑。文帝大悅,即以賜之。

魏帝廢,近臣有勸文帝踐極,文帝召端告之。端以為三方未一,遽正名號,示天下以不廣。請待龕翦僭偽,然後俯順樂推。文帝撫端背曰:「成我者卿也。卿心既與我同,身豈與我異。」遂脫所著冠帶袍褲並以賜之。進授吏部尚書,賜姓宇文氏。端久處選曹,雅有人倫之鑒,其所擢用,咸得其才。六官建,拜軍司馬,加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侯。

周孝閔帝踐阼,再遷戶部中大夫,進爵為公。晉公護將廢帝,召群臣議之。端頗具同異,護不悅,出為蔡州刺史。為政寬惠,人吏愛之。轉基州刺史。基州地接梁、陳,事藉鎮撫,總管史甯遣司馬梁榮催令赴任。蔡州父老訴榮,請留端者千餘人。至基州未幾,卒。遺誡薄葬,府州贈遺,勿有所受。贈本官,加大將軍,進封文城郡公,諡曰質。子胄嗣。

胄字紹玄,少聰明,每覽異書,便曉其義。常歎訓注者不會聖人深旨,輒以意辯之,諸儒莫不稱善。性慷慨,志立功名。周明帝時,襲爵文城郡公。累遷上儀同,尋拜司金大夫,後加開府。

隋文帝受禪,三遷為兗州刺史。到官,系囚數百。胄剖斷旬日便了,囹圄空虛。有陳州人向道力偽作高平郡守,將之官。胄遇諸塗,察其有異,將留詰之。司馬王君馥固諫,乃聽詣郡。既而悔之,即遣主簿追道力。有部人徐俱羅嘗任海陵郡守,先是已為道力偽代之。比至秩滿,公私不悟。俱羅遂語君馥曰:「向道力經賜代為郡,使君豈容疑之。」君馥以俱羅所陳,又固請胄。胄呵,君馥乃止。遂收之,道力懼而引偽。其發奸擿伏,皆此類也。時人謂為神明,先是,兗州城東沂、泗二水合而南流,氾濫大澤中。胄遂積石堰之,決令西注,陂澤盡為良田。又通轉運,利盡淮海,百姓賴之,號為薛公豐兗渠。

胄以天下太平,遂遣博士登泰山觀古跡,撰封禪圖及儀上之。帝謙讓不許。轉郢州刺史,有惠政。徵拜衛尉卿,轉大理卿,持法寬平,名為稱職。遷刑部尚書。時左僕射高熲稍被疏忌,及王世積誅,熲事與相連,上因此欲成熲罪。胄明雪之,正議其獄。由是忤旨,械系之,久而得免。檢校相州事,甚有能名。

漢王諒作亂并州,遣其將綦良東略地,攻逼慈州。刺史上官政請援於胄,胄畏諒兵鋒,不敢拒。良又引兵攻胄,胄欲以計卻之,遣親人魯世范說良曰:「天下事未可知。胄為人臣,去就須得其所,何遽相攻也?」良乃釋去,進圍黎陽。及良為史祥所攻,棄軍歸胄。朝廷以胄懷貳心,鎖詣大理。相州吏人素懷其恩,詣闕理胄者百餘人。胄竟坐除名,配防嶺南,道卒。子筠、獻知名。

端弟裕,字仁友。少以孝悌聞於州裏。弱冠,丞相參軍事。時京兆韋夐志安放逸,不幹世務。裕慕其恬靜,數載酒肴侯之,談宴終日。夐遂以從孫女妻之。裕嘗謂親友曰:「大丈夫當聖明之運,而無灼然文武之用為世所知,雖復棲遑,徙為勞苦耳。至如韋居士,退不丘壑,進不市朝,怡然守道,榮辱弗及,何其樂也。」

裕曾宿宴於夐之廬,後庭有井,裕夜出戶,若有人欲牽其手,裕便卻行,遂落井。同坐共出之,因勸裕酒曰:「向慮卿不測夐,幸得無他,宜盡此爵。」裕曰:「墜井蓋小小耳,方當逾於此也。」人問其故,裕曰:「近夢,恐有兩楹之憂。」尋卒,文章之士誄之者數人。周文傷惜之,追贈洛州刺史。

胄從祖弟浚,字道賾。父琰,周渭南太守。浚少孤,養母以孝聞。幼好學,有志行。周天和中,襲爵虞城侯,位新豐令。隨開皇中,曆尚書虞部、考功侍郎。帝聞浚事母孝,以其母老,賜輿服几杖、四時珍味,當世榮之。後其母疾病,浚貌甚憂瘁,親故弗之識。暨丁母艱,詔鴻臚監護喪事,歸葬夏陽。時隆冬極寒,浚衰絰徙跣,冒犯霜雪,自京及鄉,五百餘里,足凍墮指,創血流離,朝野為之傷痛。州裏賵助,一無所受。尋起令視事,上見其毀瘠過甚,為之改容,顧群臣曰:「吾見薛濬哀毀,不覺悲感傷懷。」嗟異久之。浚竟不勝喪,病且卒。其弟謨時為晉王府兵曹參軍事,在揚州。濬遺書於謨曰:吾以不造,幼丁艱酷,窮遊約處,屢絕簞瓢。晚生早孤,不聞「詩禮」。賴奉先人貽厥之訓,獲稟母氏聖善之規。負笈裹糧,不憚艱遠,從師就業,欲罷不能。砥行礪心,困而彌篤,用膺教義,爰至長成。自釋耒登朝,於茲二十三年矣。雖官非聞達,而祿喜逮親,庶保期頤,得終色養。何圖精誠無感,禍酷薦臻;兄弟俱被奪情,苦廬靡申哀訴。是用叩心泣血,隕氣摧魂者也。既而創钜釁深,不勝荼毒,啟手啟足,幸及全歸。使夫死而有知,得從先人於地下矣,豈非至願哉?但念爾伶俜孤宦,遠在邊服,顧此悢悢,如何可言!適已有書,冀得與汝面訣,忍死待汝,已曆一旬。汝既未來,便成今古,緬然永別,為恨何言!勉之哉!勉之哉!

書成而絕。有司以聞,文帝為之屑涕,降使齎冊書弔祭。浚性清儉,死日家無遺財。

浚初為兒時,與宗中兒戲澗濱,見一黃蛇,有角及足。召群童共視,了無見者。以為不祥,歸大憂悴。母問之,以實對。時有胡僧詣宅乞食,母以告之。僧曰:「此兒之吉應。且此兒早有名位,然壽不過六七耳。」言終而出,忽然不見。後終於四十二,六七之言驗矣。子乾福,武安郡司倉書佐。

洪隆弟湖,字破胡。少有節操,篤志於學;專精講習,不幹時務;與物無競,好以德義服人。或有兄弟忿鬩,鄰里爭訟者,恐湖聞之,皆內自改悔。鄉閭化其風教,咸以敬讓為先。三召州都,再辟主簿,州將傾心致禮,並不獲己而應之。為本州中從事、別駕、除河東太守。兄弟並為本郡,當世榮之。復受詔為仇池都將。後罷郡,終於家。有八子,長子聰知名。

聰字延智。方正有理識,善自標緻,不妄遊處。雖在暗室,終日矜莊,見者莫不懍然加敬。博覽墳籍,精力過人,至於前言往行,多所究悉。詞辯占對,尤是所長。遭父憂,廬於墓側,哭泣之聲,酸感行路。友于篤睦,而家教甚嚴;諸弟雖昏宦,恆不免杖罰,對之肅如也。未弱冠,州辟主簿。

太和十五年,釋褐著作佐郎。于時,孝文留心氏族,正定官品。士大夫解巾,優者不過奉朝請。聰起家便佐著作,時論美之。後遷書侍卸史,凡所彈劾,不避強禦;孝文或欲寬貸者,聰輒爭之。帝每云:「朕見薛聰,不能不憚,何況諸人也?」自是貴戚斂手。累遷直閣將軍,兼給事黃門侍郎、散騎常侍,直閣如故。

聰深為孝文所知,外以德器遇之,內以心膂為寄。親衛禁兵,委總管領。故終太和之世,恆帶直閣將軍。群臣罷朝之後,聰恆陪侍帷幄,言兼晝夜。時政得失,預以謀謨;動輒匡諫,事多聽允。而重厚沈密,外莫窺其際。帝欲進以名位,輒苦讓不受。帝亦雅相體悉,謂之曰:「卿天爵自高,固非人爵之所榮也。」又除羽林監。

帝曾與朝臣論海內姓地人物,戲謂聰曰:「世人謂卿諸薛是蜀人,定是蜀人不?」聰對曰:「臣遠祖廣德,世仕漢朝,時人呼為漢。臣九世祖永,隨劉備入蜀,時人呼為蜀。臣今事陛下,是虜非蜀也。」帝撫掌笑曰:「卿幸可自明非蜀,何乃遂復苦朕。」聰因投戟而出。帝曰:「薛監醉耳。」其見知如此。

二十三年,從駕南征,兼御史中尉。及宣武即位,除都督、齊州刺史,政存簡靜。卒於州,吏人追思,留其所坐榻以存遺愛。贈征虜將軍、華州刺史,諡曰簡懿侯。魏前二年,重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延州刺史。子孝通最知名。

孝通字士達。博學有俊才。蕭寶夤征關中,引參驃騎大將軍府事,禮遇甚隆。及寶夤將有異志,孝通悟其萌,托以拜掃求歸,乃見許。同寮咸怪,止之;但笑而不答,遽還鄉里。寶夤後果逆命。

北海王元顥入洛,宗人薛永宗、修義等又聚徙作亂,欲以應之。孝通與所親計曰:「北海乘虛遠入,吳兵不能久住,事必無成。今若與永宗等舉,滅族道也。」乃率其近親,與河東太守元襲嬰城固守。及寶夤平定,元顥退走,預其事者咸罹禍,唯同孝通者皆免。事寧,入洛,除員外散騎侍郎。爾硃天光鎮關右,表為關西大行台郎中,深見任遇。關中平定,預有其力,以功賜爵汾陰侯。莊帝既幽崩,元曄地又疏遠,更議主社稷。孝通以廣陵王恭,高祖猶子,又在茂親,夙有令望。不言多載,理必陽瘖。奉以為主,天人允葉。世隆等並以為疑。孝通密贊天光察之。廣陵王曰:「天何言哉?」於是定冊,即節閔帝也。以首創大議,拜銀青光祿大夫、散騎常侍,兼中書舍人,封藍田縣子。孝通求以官贈亡兄景懋,又言己有侯爵,請轉授兄息子舒。節閔覽啟傷感,以侯爵既重,不容轉授,乃下詔褒美。特贈景懋撫軍、北雍州刺史。孝通尋遷中書郎,深為節閔所知重。

普泰二年正月乙酉,中書舍人元翽獻酒肴,帝因與元翌及孝通等宴,兼奏弦管,命翽吹笛;帝亦親以和之。因使元翌等嘲,以酒為韻。孝通曰:「既逢堯舜君,願上萬年壽。」帝曰:「平生好玄默,慚為萬國首。」帝曰:「卿所謂壽,豈容徙然!」便命酌酒賜孝通,仍命更嘲,不得中絕。孝通即豎忠為韻。帝曰:「卿不忘忠臣之心。」翽曰:「聖主臨萬機,享世永無窮。」孝通曰:「豈唯被草木,方亦及昆蟲。」翌曰:「朝賢既濟濟,野苗又芃芃。」帝曰:「君臣體魚水,書軌一華戎。」孝通曰:「微臣信慶渥,何以答華嵩?」于時,孝通內典機密,外參朝政,軍國動靜,預以謀謨。加以汲引人物,知名之士,多見推薦。

外兄裴伯茂性豪俊,多所輕忽。唯欽賞孝通,每有著述,共參同異。孝通以裴宏放過甚,每謂之曰:「兄以阮籍、嵇康何如管仲、樂毅?」蓋自許經綸,抑裴傲也。裴笑而不答,宏放自若。

屬齊神武起兵河朔,攻陷相州刺史劉誕。爾硃天光自關中討之。孝通以關中險固,秦漢舊都,須預謀鎮遏,以為後計。縱河北失利,猶足據之。節閔深以為然,問誰可任者。孝通與賀拔岳同事天光,又與周文帝有舊;二人並先在關右,因並推薦之。乃超授岳岐、華、秦、雍諸軍事,關西大行台,雍州牧。周文帝為左丞,孝通為右丞。齎詔書馳驛入關授嶽等,同鎮長安。嶽深相器重,待以師友之禮。與周文帝結為兄弟,情寄特隆。後天光敗于韓陵,節閔遂不得入關,為齊神武幽廢。孝武帝即位後,神武方得志,征賀拔岳為冀州刺史。岳懼,欲單馬入朝。孝通乃謂嶽曰:「高王以數千鮮卑破爾硃百萬之眾,其鋒誠亦難敵。然公兩兄太師、領軍,宿在其上。侯深、樊子鵠、賈知、斛斯椿、大野胡也杖、吒呂延慶之徒,於爾硃之世,皆其夷等。韓陵之役,此輩前後降附,皆由事勢危逼,非其本心。在於高王,曹操之孔融,馬懿之葛誕。今或在京師,或據州鎮,除之又失人望,留之腹心之疾。雖令孫騰在闕下,婁昭處鉤陳,必不能如建安之時,明矣。以今觀之,隙難未已。吐萬仁雖復退逸,猶在并州,高王之計,先須平殄。今方綏撫群雄,安置內外,何能去其巢穴,與公事關中地也?且六郡良家之子,三輔禮義之人,逾幽、并之驍騎,勝汝、潁之奇士,皆系仰於公,效其智力。據華山以為城雉,因黃河而為池塹;退守不失封泥,進兵同于建水。乃欲束手受制於人,不亦鄙乎?」言未卒,嶽執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遜辭為啟,而不就征。

太昌元年,孝通因使入朝,仍被留京師,重除中書侍郎。永熙三年三月,出為常山太守,仍以經節閔任遇故也。及孝武西遷,或稱孝通與周文友密,及樹置賀拔嶽鎮關中之計,遂見拘執,將赴晉陽。及引見,咸為之憂。孝通神氣從容,辭理切正,齊神武更相欽歎,即日原免。然猶致疑忌,不加位秩,但引為坐客,時訪文典大事而已。齊神武讓劍履上殿表,猶使為文。曾與諸人同詣晉祠,皆屈膝盡禮。孝通獨捧手不拜,顧而言曰:「此乃諸侯之國,去吾何遠,恭而非禮,將為神笑。」拜者漸焉。興和二年,卒於鄴。魏前二年,周文帝追軫舊好,奏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齊神武武平初,又贈鄭州刺史。文集八十卷,行于時。

子道衡,字玄卿。六歲而孤,專精好學。年十歲,講「左傳」,見子產相鄭之功,作「國僑贊」,頗有詞致,見者奇之。其後才名益著。齊司州牧、彭城王浟引為兵曹從事。尚書左僕射楊愔見而嗟賞,授奉朝請。吏部尚書隴西辛術與語,歎曰:「鄭公業不亡矣!」河東裴讞目之曰:「鼎遷河朔,吾謂'關西孔子',罕遇其人,今復遇薛君矣!」

武成即位,兼散騎常侍,接對周、陳二使。武平初,詔與諸儒修定五禮,除尚書左外兵郎。陳使傅縡聘齊,以道衡兼主客郎接對之。縡贈詩五十韻,道衡和之,南北稱美。魏收曰:「傅縡所謂以蚓投魚耳。」待詔文林館,與范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齊名友善。復以本官直中書省,尋拜中書侍郎,仍參太子侍讀。齊後主之世,漸見親用,與侍中斛律孝卿參預政事。道衡具陳備周之策,孝卿不能用。

及齊亡,周武帝引為御史二命士。後歸鄉里,自州主簿入為司祿上士,隋文作相,從元帥梁睿擊王謙,攝陵州刺史。大定中,授儀同,守邛州刺史。文帝受禪,坐事除名。

河間王弘北征突厥,召典軍書。還,除內史舍人。其年,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道衡因奏曰:「陛下比靈斯三代,平一九州,豈容區區之陳,久在天網之外?臣今奉使,請責以稱蕃。」帝曰:「朕且含養,致之度外,勿以言辭相折。」江東雅好篇什,陳主尤愛雕蟲,道衡每有所作,南人無不吟誦焉。

及八年伐陳,拜淮南道行台尚書吏部郎,兼掌文翰。王師臨江,高熲夜幕中,謂曰:「今段定克江東以不?君試言之。」道衡答曰:「凡論大事成敗,先須以至理斷之。「禹貢」所載九州,本是王者封域。郭璞有云:'江東偏王三百年,還與中國合。'今數將滿矣。以運數而言,其必克一也。有德者昌,無德者亡,自古興滅,皆由此道。主上躬履恭儉,憂勞庶政。叔寶峻宇雕牆,酣酒荒色。其必克二也。為國之體,在於任寄。彼之公卿,備員而已。拔小人施文慶,委以政事;尚書令江總唯事詩酒,本非經略之才;蕭摩訶、任蠻奴是其大將,一夫之用耳。其必克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西自巫峽,東極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其必克四也。席捲之勢,其在不疑。」熲忻然曰:「君言成敗,理甚分明。本以才學相期,不意籌略乃爾。」還除吏部侍郎。

後坐抽擢人物,有言其黨蘇威,任人有意故,除名,配防嶺表。晉王廣時在揚州,陰令人諷道衡,遣從揚州路,將奏留之。道衡不樂王府,用漢王諒之计,遂出江陵道而去。尋詔徵還,直内史省。晉王由是銜之。然愛其才,猶頗見禮。後數歲,授内史侍郎,加上仪同三司。道衡每构文,必隐坐空斋,蹋壁而卧,闻户外有人便怒,其沈思如此。帝每曰:』道衡作文书称我意。』然诫之以迂诞。后帝谓杨素、牛弘曰:道衡老矣,驱使勤劳,宜使朱门陈戟。』于是进上开府,赐物百段。道衡辞以无功。帝曰:』尔久劳阶陛,国家大事,皆尔宣行,岂非尔功也?』

道衡久當樞要,才名益顯。太子、諸王爭與交好,高熲、楊素雅相推重,聲名籍甚,無競一時。仁壽中,楊素專掌朝政。道衡既與素善,上不欲道衡久知機密,因出檢校襄州總管。道衡一旦見出,不勝悲戀,言之哽咽。帝愴然改容曰:「爾光陰晚暮,侍奉誠勞,朕欲令爾將攝。今爾之去,朕如斷一臂。」於是賚物三百段,九環金帶並時服一襲,馬十匹,慰勉遣之。在任清簡,吏人懷其惠。

煬帝嗣位,轉潘州刺史。歲餘,上表求致仕。帝謂內史侍郎虞世基曰:「道衡將至,當以秘書監待之。」道衡既至,上「高祖文皇帝頌」。帝覽之不悅。顧謂蘇威曰:「道衡致美先朝,此魚藻之義也。」於是拜司隸大夫,將置之罪。道衡不悟,司隸刺史房彥謙素與相善,知必及禍,勸之杜絕賓客,卑辭下氣,而道衡不能用。會議新令,久不能決,道衡謂朝士曰:「向使高熲不死,令當久行。」有人奏之。帝怒曰:「汝憶熲乎?」付執法者推之。道衡自以非大過,促憲司早解。奏日,冀帝赦之,敕家人具饌以備客來侯者。及奏,帝令自盡。道衡殊不意,未能引訣。憲司重奏,縊而殺之。妻子徙且末。時年七十。天下冤之。有集七十卷,行於世。

有子五人,收最知名,出後族父孺。

孺清貞孤介,不交流俗。涉歷經史,有才思,雖不為大文,所有詩詠,大致清遠。開皇中,為侍御史、揚州總管司功參軍。每以方直自處,府寮多不便之。卒於襄城郡掾。所蒞官皆有能名。道衡偏相友愛,收初生,即與孺為後。養于孺宅,至於成長,殆不識本生。太常丞胡仲操曾在朝堂就孺借刀子割爪甲。孺以仲操非雅士,竟不與之。其不肯妄交,清介獨行,皆此類也。

道衡兄溫,字尼卿。沈敏有器局,博覽墳典,尤善隸書。仕周為上黃郡守。周平齊,徙燕郡太守,以簡惠稱。宣政元年,賜爵齊安縣子。卒於郡。子邁嗣。

邁字弘仁,性寡言,長於詞辯。開皇初,襲爵齊安子,改封鐘山。歷位太子舍人。大業中,為刑部、選部二侍郎。

道衡從父弟道實,位禮部侍郎、離石郡太守,知名于世。從子德音,有俊才,起家游騎尉。佐魏淡修「魏史」,史成,遷著作佐郎。及越王侗稱制東都,王世充之僭號,軍書羽檄,皆出其手。世充平,以罪誅。其文筆多行於世。

聰弟和,南青州刺史。和子善。

善字仲良。少為司空府參軍。再遷鹽池都將。孝武西遷,魏改河東為秦州,以善為別駕。善家素富,僮僕數百人。兄元信,杖氣豪侈,每食方丈,坐客恆滿,弦歌不絕;而善獨恭己率素,愛樂閒靜。

大統三年,齊神武敗于沙苑,留善族兄崇禮守河東。周文帝遣李弼圍之,崇禮固守不下。善密說崇禮,猶持疑不決。會善從弟馥妹夫高子信為防城都督,守城南面,遣馥來詣善,云「意欲應接西軍,但恐力所不制。」善即令弟濟將門生數十人,與信、馥等斬關引弼軍入。時預謀者並賞五等爵。善以背逆歸順,臣子常情,豈容闔門大小俱叨封邑,遂與弟慎並固辭不受。周文嘉之,以善為汾陰令。善幹用強明,一郡稱最。太守王羆美之,令善兼督六縣事。尋為行台郎中。

時欲廣置屯田以供軍費,乃除司農少卿,領同州夏陽縣二十屯監。又于夏陽諸山置鐵冶,復令善為監,每月役八千人,營造軍器。善自督課,兼加慰撫,甲兵精利而皆忘其苦焉。遷大丞相府從事中郎。追論屯田功,賜爵龍門縣子。遷黃門侍郎,除河東郡守,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賜姓宇文氏。六官建,拜工部中大夫,進爵博平縣公。再遷戶部中大夫。

時晉公護執政,儀同齊軌語善云:「兵馬萬機,須歸天子,何因猶在權門,」善白之,護乃殺軌。以善忠於己,引為中外府司馬,遷司會中大夫,副總六府事。加授京兆尹,仍行司會。出為隆州刺史,兼益州總管府長史。徵拜武威少府。卒,贈三州刺史。帝以善告齊軌事,諡曰繆公。子褒嗣,官至高陽郡守。

善弟慎,字伯護。好學,能屬文,善草書。與同郡裴叔逸、裴諏之、柳虯、范陽盧柔、隴西李璨並友善。起家丞相府墨曹參軍。周文於行台省置學,取丞郎及府佐德行明敏者充生。悉令旦理公務,晚就講習,先「六經」,後子史。又于諸生中簡德行淳懿者侍讀書。慎與李璨及隴西李伯良、辛韶、武功蘇衡、譙郡夏侯裕、安定梁曠、梁禮、河南長孫璋、河東裴舉、薛同、滎陽鄭朝等十二人,並應其選。又以慎為學師,以知諸生課業。周文雅好談論,並簡名僧深識玄宗者一百人,於第內講說。又命慎等十二人兼學佛義,使內外俱通。由是四方競為大乘學。在學數年,復以慎為宜都公侍讀。累遷禮部郎中。六官建,拜膳部下大夫。慎兄善又任工部,並居清顯,時人榮之。

周孝閔帝踐阼,除禦正下大夫,封淮南縣子。曆師氏、禦伯中大夫。保定初,出為湖州刺史。界既雜蠻夷,恆以劫掠為務。慎乃集諸豪帥,具宣朝旨,仍令首領每月一參,或須言事者,不限時節。慎每見,必殷勤勸誡,及賜酒食。一年之間,翕然從化。諸蠻乃相謂曰:「今日始知刺史真人父母也。」莫不欣悅。自是繈負而至者千餘戶。蠻俗,婚娶之後,父母雖在,即與別居。慎謂守令曰:「牧守令長是化人者也,豈有其子娶妻,便與父母離析?非唯萌俗之失,亦是牧守之罪。」慎乃親自誘導,示以孝慈。並遣守令,各喻所部。有數戶蠻,別居數年,遂還侍養,及行得果膳,歸奉父母。慎以其從善之速,具以狀聞,有詔蠲其賦役。於是風化大行,有同華俗。尋為蕃部中大夫。以疾去職,卒於家。有文集,頗為世所傳。

薛寘,河東汾陰人也。祖遵顏,魏河東郡守、安邑侯。父乂,清河、廣平二郡守。寘幼覽篇籍,好屬文,起家奉朝請。從魏孝武西遷,封郃陽縣子。廢帝元年,領著作佐郎,修國史。尋拜中書侍郎,修起居注。遷中書令。燕公於謹征江陵,以寘為司錄,軍中謀略,寘並參之。江陵平,進爵為伯。朝廷方改物創制,欲行「周禮」,乃令寘與小宗伯盧辯斟酌古今,共詳定之。六官建,授內史下大夫。

周孝閔帝踐阼,進爵為侯,轉禦正中大夫。時前中書監盧柔,學業優深,文藻華贍,而寘與之方駕,故世號曰盧、薛焉。久之,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出為淅州刺史。卒於位,吏人哀惜之。贈虞州刺史,諡曰理。所著文筆二十餘卷,行於世。又撰「西京記」三卷,引據該洽,世稱其博聞焉。寘性至孝,雖年齒已衰,職務繁廣,至於溫清之禮,朝夕無違。當時以此稱之。子明嗣。大象末,儀同大將軍、清水郡守。

薛憕,字景猷,河東汾陰人也。曾祖弘敞,逢赫連之亂,率宗人避地襄陽。憕早喪父,家貧。躬耕以養祖母,有暇則覽文籍。疏宕不拘,時人未之奇也。江表取人,多以世族。憕世無貴仕,解褐不過侍郎。既羈旅,不被擢用。常歎曰:「豈能五十年戴幘,死一校尉,低頭傾首,俯仰而向人也!」常鬱鬱不得志,每在人間,輒陵架勝達,負才使氣,未嘗趨世祿之門。左中郎將京兆韋潛度謂曰:「君門地非下,身材不劣,何不{敝衣}裾數參吏部?」憕曰:「'世胄躡高位,英俊沈下寮 ',古人以為歎息,竊所未能也。」潛度告人曰:「此年少實慷慨,但不遭時耳。」

孝昌中,杖策還洛陽。先是憕從祖真度與族祖安都擁徐、兗歸魏,其子懷俊見憕,甚相親善。屬爾硃榮廢立,怔遂還河東,止懷俊家。不交人物,終日讀書,手自抄略,將二百卷。唯郡守元襲時相要屈,與之抗禮。懷俊每謂曰:「汝還鄉里,不營產業,不肯取妻,豈復欲南乎?」憕亦不介意。普泰中,拜給事中,加伏波將軍。

及齊神武起兵,憕乃東游陳、梁間,謂族人孝通曰:「高歡阻兵陵上,喪亂方始。關中形勝之地,必有霸王據之。」乃與孝通俱游長安。侯莫陳悅聞之,召為行台郎,除鎮遠將軍、步兵校尉。及悅害賀拔岳,軍人咸相慶慰。憕獨謂所親曰:「悅才略本寡,輒害良將,敗亡之事,其則不遠。吾屬今即為人所虜,何慶之有乎?」長高以憕言為然,並有憂色。尋而周文平悅,引憕為記室參軍。武帝西遷,授征虜將軍、中散大夫,封夏陽縣男。文帝即位,拜中書侍郎,加安東將軍,進爵為伯。

大統四年,宣光、清徽殿初成,憕為之頌。文帝又造二欹器:一為二仙人共持一缽,同處一盤,缽蓋有山,山有香氣,一仙人又持金瓶以臨器上,傾水灌山,則出於瓶而注乎器,煙氣通發山中,謂之仙人欹器。一為二荷同處一盤,相去盈尺,中有蓮,下垂器上,以水注荷,則出於蓮而盈乎器,為鳧雁蟾以飾之,謂之水芝欹器。二盤各處一床,缽圓而床方,中有人,三才之象也。皆置清徽殿前。形似觥而方,滿而平,溢則傾。憕各為頌。

大統初,儀制多闕。周文令憕與盧辯、檀翥等參定之。以流離世故,不聽音樂,雖幽室獨處,常有戚容。後坐事死。子舒嗣,官至禮部下大夫、儀同大將軍、聘陳使副。

論曰:薛辯有魏之初,功業早樹,門膺人爵,無替榮名。端以謙直見知;胄以公平自命。浚之孝悌,素緒之所得也。道衡雅道弈葉,世擅文宗,令望攸歸,豈徒然矣。而運逢季叔,卒蹈誅戮,痛乎!仲良任惟繁劇,弘益流譽;而陷齊諂護,以要權寵,易名為繆,斯豈虛哉!寘、憕並學稱該博,文擅雕龍,或揮翰鳳池,或著書麟閣,咸居祿位,各逞琳琅。擬彼徐、陳,慚後生之可畏;論其任遇,實當時之良選也。
  1. 北史/卷035·卷三十五 列傳第二十三
  2. 北史/卷034·卷三十四 列傳第二十二
  3. 北史/卷033·卷三十三 列傳第二十一
  4. 北史/卷032·卷三十二 列傳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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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史/卷094·卷九十四 列傳第八十二
  • 北史/卷095·卷九十五 列傳第八十三
  • 北史/卷096·卷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 北史/卷097·卷九十七 列傳第八十五
  • 北史/卷098·卷九十八 列傳第八十六
  • 北史/卷099·卷九十九 列傳第八十七 突厥 鐵勒
  • 北史/卷100·卷一百 序傳第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