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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卷060·卷六十 列傳第四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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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弼 宇文貴 侯莫陳崇 王雄

列傳第四十八

李弼曾孫密 宇文貴子忻愷 侯莫陳崇子穎崇兄順 王雄子謙

李弼,字景和,隴西成紀人。六世祖振,慕容垂黃門郎。父永,魏太中大夫,贈涼州刺史。弼少有大志,膂力過人。屬魏亂,謂所親曰:「大太夫生世,會須履鋒刃,平寇難,以取功名,安能碌碌依階以求仕。」初為別將,從爾硃天光西討,破赤水蜀,以功封石門縣伯。又與賀拔岳討萬俊醜奴、萬俊道洛、王慶雲,皆破之。賊咸畏之曰:「莫當李將軍前也。」

及天光赴洛,弼隸侯莫陳悅,征討屢有克捷。及悅害賀拔岳,周文帝自平涼討悅。弼諫悅,令解兵謝之。悅惶惑,計無所出。弼知悅必敗。周文帝至,悅乃棄秦州南出,據險以自固。是日,弼密通于周文,許背悅。至夜,弼乃勒所部,雲悅欲向秦州,命皆裝束。弼妻,悅之姨也,時為悅所親委,眾咸信之,人皆散走。弼慰輯之,遂擁以歸周文。悅由此敗。周文謂曰:「公與吾同心,天下不足平也。」

大統初,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從平竇泰,斬獲居多。周文以所乘騅馬及泰所著牟甲賜弼。又從平弘農。與齊神武戰于沙苑,弼軍為敵所乘。弼將其麾下九十騎橫截之,賊分為二,因大破之。以功進爵趙郡公。四年,從周文東討洛陽,弼為前驅。東魏將莫多婁貸文率眾至穀城,弼倍道而前進,遣軍士鼓噪,曳柴揚塵。貸文以為大軍至,遂走。弼追斬貸文,傳首大軍。翌日,又從周文與齊神武戰河橋,身被七創,遂為所獲,陽隕絕於地,睨其傍有馬,因躍上得免。歷位司空、太保、柱國大將軍。廢帝元年,賜姓徒何氏。六官建,拜太傅、大司徒。及晉公護執政,朝之大事,皆與於謹及弼等參議。周孝閔帝踐阼,除太師,進封趙國公,邑萬戶,前後賞賜巨萬。

弼每征討,朝受命,夕便引路,略不問私事,亦未嘗宿於家。兼性沈雅,有深識,故能以功名終。薨於位,明帝即日舉哀,比葬,三臨其喪。發卒穿塚,給大路、龍旗,陳軍至墓。諡曰武。尋追封魏國公,配食文帝廟庭。

子曜居長,以次子暉尚文帝女義安長公主,故遂以為嗣。

初賜爵義城郡公,嘗臥疾期年,文帝憂之,賜錢一千萬,供其藥石之費。魏恭帝二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出為岐州刺史。從文帝西巡,率公卿子弟別為一軍。後襲趙國公,改襲魏國公。天和六年,進位柱國。建德元年,出為梁州總管。時渠、蓬二州生獠積年侵暴,至州綏撫,並來歸附。璽書勞之。

暉弟衍,字拔豆,少專武藝,慨慷有志略。仕周,為義州刺史,封真鄉公。王謙作亂,以行軍總管從梁睿擊平之,進上大將軍。隋開皇元年,以行軍總管討平叛蠻,進位柱國。後拜安州總管,以疾還京,卒。子仲威嗣。

衍弟綸,最知名,有文武才用。以功臣子少居顯職,位至司會中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封河陽郡公。為聘齊使主,卒。

子長雅嗣,尚隋文帝女襄國公主,位內史侍郎、河州刺史、檢校秦州總管。

綸弟晏,開府儀同三司、趙郡公,從平齊,歿并州。子憬,以晏死王事,即襲其官爵。

曜既不得嗣,朝廷以弼功重,封曜邢國公,位開府。

子寬,幹略過人,自周及隋,數經將領,位柱國、蒲山郡公,號為名將。

弼弟摽,字雲傑,長不盈五尺,性果決,有膽氣。魏永安元年,以兼別將從爾硃榮破元顥。榮誅,隨爾硃兆入洛。及魏孝武西遷,摽從都督元斌之興齊神武戰,敗,遂與斌之奔梁。後得逃發,進封晉陽縣子。尋為周文帝帳內都督,從復弘農,破沙苑。

摽時跨馬運矛,沖堅陷隱陣,隱身鞍甲之中。敵人見之,皆曰「避此小兒」。不知摽之形貌,正自如此。周文初亦聞摽驍悍,未見其能,至是方嗟歎之。謂曰:「但問膽決如何,何必要須八尺之軀也。」以功進爵為公。武成初,從豆盧甯征稽胡,進爵汝南郡公。出為總管延綏丹三州諸軍事、延州刺史,卒官。

無子,以弼子椿嗣,位開府儀同大將軍、右宮伯,改封河東郡公。

密字法主,蒲山公寬之子也。才兼文武,志氣雄遠,少襲爵蒲山公。養客禮賢,無所愛吝。與楊玄感為刎頸交。後更折節耽學,尤好兵書,謂皆在口。師事國子助教包愷,受史記、漢書。愷門徒皆出其下。大業初,授親衛大都督,以疾歸。

及玄感有逆謀,召密,令與弟玄挺赴黎陽,以為謀主。密進三計曰:「今天子遠在遼外,公長驅入薊,直扼其喉,前有高麗,退無歸路,不戰而禽,此計上也。又關中四塞,衛文升不足為意,今率眾務早入西,萬全之勢,此計中也。若隨近先向東都,以引歲月,此計之下也。」玄感曰:「公下計乃上策矣。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不取之,安能動物?且經城不拔,何以示威?」密計不行。玄感既至東都,自謂功在朝夕。及獲韋福嗣,既非同謀,設籌皆持兩端。玄感後使作檄文,固辭不肯。密揣知其情,請斬之。玄感不從。密退謂所親曰:「楚公好反而不欲勝,吾屬今為虜矣。」後玄感將西入,福嗣晚亡歸東都。時李雄勸玄感速稱尊號,玄感以問密,密以為不可。玄感笑而止。及宇文述、來護等軍且至,玄感謂密計將安出。密曰:「元弘嗣統強兵於隴右,今可揚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關,可得紿眾。」玄感遂用密謀號令。西至陝縣,圍弘農不拔,西至閿鄉,追兵至,玄感敗。密間行入關,與玄感從叔詢相隨,匿馮翊詢妻家。尋為鄰人告,被捕,與其黨俱送帝所。在途,與其眾謀逃。其徒多金,密令出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留付公,幸用相瘞,其餘即皆報德。」使者利金,遂相許。及出關,密每夜宴飲。行次邯鄲,夜宿村中,密等七人皆穿牆而遁。與王仲伯亡抵平原賊帥郝孝德,孝德不甚禮之。備遭饑饉,削樹皮而食之。仲伯潛歸天水。密詣淮陽,舍於村中,變姓名稱劉智遠,聚徒教授。經數月,鬱鬱不得志,為五言詩,詩成,泣下數行。時人有怪之,以告太守趙他,下縣捕之。密亡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君明從子懷義後告之,密得遁去,君明竟坐死。

密投東郡賊帥翟讓,乃因王伯當以策幹讓。遣說諸小賊,所至輒降,讓始敬焉,召與計事。密以兵眾無糧,勸讓直趣滎陽,休兵館穀,然後爭利。讓從之,乃掠下滎陽。太守郇王慶及通守張須陀以兵討讓。讓數為須陀敗,將遠避之。密勸讓列陣以待,密以奇兵掩擊,大破之,斬須陀於陣。讓於是令密建牙,別統所部。復說讓以廓清天下為事,令掩據興洛倉,發粟以振窮乏。於是興讓以義甯元年春出陽城,北逾方山,自羅口襲興洛倉,破之,開倉振百姓。越王侗遣武賁郎將劉長恭討密。密一戰破之,長恭僅以身免。讓於是推密為主。密城洛口周回四十城以居之。讓上密號為魏公,設壇場即位,稱元年。以房彥藻為左長史,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德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拜讓為司徒,封東郡公。長白山賊孟讓掠東郡,燒豐都市而歸。密攻下鞏縣,獲縣長柴孝和,拜為護軍。武賁郎將裴仁基以武牢歸密,密因遣仁基與孟讓襲破回洛倉,據之。俄而德韜、德方俱死,筆以鄭頲為左司馬,鄭虔象為右司馬。

柴孝和說密令裴仁基守回洛,翟讓據洛口,身率精銳,西襲長安,不然他人我先。密曰:「此誠上策,然我之所部並山東人,既見未下洛陽,恐不肯西入。」孝和請間行觀隙,乃與數十騎至陝縣,賊歸之者萬餘人。密時兵鋒甚銳,每入苑與官軍連戰。會密為流矢所中,臥于營內,東都出兵擊之,密眾大潰,棄回洛倉歸洛口。孝和之眾聞密敗,各分散而去,孝和輕騎歸密。煬帝遣王世充率江淮勁卒五萬討密,敗之。孝和溺洛水,密甚傷之。

世充營於洛西,與密相拒百餘日。武陽郡丞元寶藏、黎陽賊帥李文相、洹水賊帥張升、清河賊帥趙君德、平原賊帥郝孝德並歸密,共襲破黎陽倉,據之。周法明舉江、黃之地以附密。齊郡賊帥徐圓朗、任城大俠徐師仁、淮陽太守趙他等前後款附以千百數。

翟讓所部王儒信勸讓為太宰,總眾務以奪密權。兄寬復謂讓曰:「天子止可自作,安得與人?汝若不作,我當為之。」密聞,惡之。會讓拒世充,軍退數百步,密與單雄信等赴之,世充敗走。讓欲乘勝破其營,會日暮,固止之。明日,讓與數百人至密所,欲為宴樂。其所將左右各就食,諸門並設備,讓不覺。密引讓入坐,令讓射。引滿將發,密遣壯士蔡建自後斬之。遂殺其兄寬及儒信等,從者亦有死焉。讓部將徐世勳為亂兵所斫,中重創,密止之,僅得免。雄信等皆叩頭求哀,密並釋而慰之。於是詣讓營,遣王伯當、邴元真、單雄信等告以殺讓意,令世勳、雄信、伯當分統其眾。

世充夜襲倉城,密拒破之,斬武賁郎將費青奴。世充復營洛北,于洛水構浮橋,悉眾擊密。密拒之,不利而退。世充因薄其城下,密擊之,大潰,爭橋,橋陷,溺水者數萬人。武郎將楊威、王辨、霍世舉、劉長恭梁德重、董智通等皆沒於陣。世充僅而獲免,不敢還東都,遂走河陽。其夜大雪,餘眾死亡殆盡。密乃修金墉故城居之,眾三十餘萬,攻上春門。留守韋津出戰,被執。其黨勸密即尊號,密不許。及義師圍東都,密出軍爭之,交綏而退。

俄而宇文化及弑逆,自江都北指黎陽,密拒之。會越王侗稱尊號,遣使授密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令先平化及,然後入朝輔政。化及至黎陽,徐世勳守倉城不下。密共化及隔水語,密數之曰:「卿本匈奴阜隸破野頭耳,父與兄弟皆受隋恩,豈容躬行殺虐?今若速來歸義,尚可全後嗣。」化及默然,俯仰良久,乃嗔目大言曰:「共你論相殺事,何須作書傳雅語!」密謂從者曰:「化及庸懦如此,忽欲圖帝王,吾當折杖驅之。」知其糧且盡,在偽與之和。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饋之。會密下有人獲罪,亡投之,具言密情。化及大怒,又食盡,與密戰於童山下。自辰達酉,密中流矢,頓於汲縣。化及掠汲郡,北趣魏縣,以輜重留於東郡,遣其刑部尚書王軌守之。軌以郡降,密以軌為滑州總管。

密引兵而西,遣記室參軍李儉朝於東都,執弑帝人于弘達以獻越王侗。侗以儉為司農少卿,使召密入朝。密至溫縣,聞世充已殺元文都、盧楚等,乃歸金墉城。世充既擅要權,乃厚賜將士。時密兵少衣,世充乏食,乃請交易。邴元真等各求私利,遽勸密,密許焉。初東都絕糧,人歸密者日有數百,至此得食,降人益少。密悔而止。密雖據倉,無府庫,兵數戰不賞,又厚撫初附兵,於是眾心漸怨。時邴元真守洛口倉,性貪鄙。宇文溫每謂密曰:「不殺元真,公難未已。」密不答。而元真知之,謀叛。楊慶聞而告密,密因疑焉。會世充悉眾來戰,密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就偃師,北阻芒山以待之。世充令數百騎度御河,密遣裴行儼等逆之。會日暮,行儼、孫長樂、程咬金等驍將十數人皆重創,密甚惡之。世充夜潛,詰朝而陣,密方覺之。狼狽出戰,敗績,馳向洛口。世充夜圍偃師,守將鄭頲為其部下,翻城而降世充。密將入洛口倉城,元真已遣人引世充。密陰知之,不發其事,欲待世充兵半度洛水,然後擊之。密候騎不時覺,比將出戰,世充軍悉已濟。密引騎而遁,元真以城降世充。

密眾漸離,將如黎陽。人或曰:「殺翟讓之際,徐世勳幾死,其心安可保?」密乃止。時王伯當棄金墉城,保河陽,密自武牢濟,歸之。謂曰:「久苦諸君,我今日自刎以謝眾。」眾皆泣,莫能仰視。密復曰:「諸君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密身雖愧無功,諸君必保富貴。」其府掾柳燮曰:「明公與長安宗族,有疇昔之遇,雖不陪起義,然阻東都,斷隋歸路,使唐國不戰而得京師,此公之功也。」眾咸曰:「然。」密遂歸朝,封邢國公,拜光祿卿。尋奉使出關安撫,至熊州而逃叛,見殺。

宇文貴,字永貴,其先昌黎大棘人也,徙居夏州。父莫豆幹,保定中,以貴勳追贈柱國大將軍、少傅、夏州刺史、安平郡公。貴母初孕貴,夢老人抱一子授之曰:「賜爾是子,俾壽且貴。」及生,形類所夢,故以永貴字之。貴少從師受學,嘗輟書歎曰:「男兒當提劍汗馬以取公侯,何能為博士也!」魏正光末,破六韓拔陵圍夏州,刺史源子邕嬰城固守,以貴為統軍。後從爾硃榮禽葛榮於滏口,加別將。又從元天穆平邢杲,轉都督。元顥入洛,貴率鄉兵從爾硃榮有功,封革融縣侯。除郢州刺史,入為武衛將軍、關內大都督。從魏孝武西遷,進爵化政郡公。貴善騎射,有將帥才。周文帝又以宗室,甚親委之。

大統初,與獨孤信入洛陽。東魏潁州長史賀若統據潁川來降,東魏遣將堯雄、趙育、是雲寶率眾二萬攻潁川。貴自洛陽率步騎二千救之,軍次陽翟。雄等去潁川四十里,東魏行台任祥又率眾四萬,將與雄合。諸將咸以彼眾我寡,不可爭鋒。貴曰:「若賀若一陷,吾輩坐此何為?」遂入潁川。雄等稍進,貴率千人背城為陣,與雄合戰。貴馬中流矢,乃短兵步鬥,雄大敗輕走,趙育於是降。任祥聞雄敗,遂不敢進。貴乘勝逼祥,敗之。是雲寶亦降。師還。魏文帝在天遊園,以金卮置侯上,令公卿射中者即賜之。貴一發而中。帝笑曰:「由基之妙,正當爾耳。」進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十六年,遷中外府左長史,進位大將軍。

宕昌王梁彌定為宗人獠甘所逐,來奔。又有羌酋傍乞鐵忽,因梁GC定反後,據有渠株川,擁隸數千家,與渭州人鄭五醜同反。周文令貴與豆盧甯、史寧討之,貴等禽斬鐵忽及五醜,史寧又別擊獠甘破之。乃納彌定,並于渠株川置岷州。朝廷重功,遂於粟阪立碑,以紀其績。

廢帝三年,詔貴代尉遲迥鎮蜀。時隆州人開府李光易反於鹽亭,攻圍隆州;而隆州人李拓亦聚眾反,開府張道應之。貴乃命開府叱奴與牧隆州,又令開府成亞擊拓及道降之,並送京師。除益州刺史,未就拜小司徒。先是蜀人多劫盜,貴乃召任俠傑健者署為遊軍二十四部,令其督捕,由是頗息。

周孝閔帝踐阼,進位柱國,拜禦正中大。武成初,與賀蘭祥討吐谷渾。軍還,進封許國公、邑萬戶,舊爵回封一子。遷大司空,行小塚宰,曆大司徒,遷太保。

貴好音樂,耽奕棋,留連不倦。然好施愛士,時人頗以此稱之。保定末,使突厥,迎皇后。天和二年,還至張掖,薨。贈太傅,諡曰穆。

子善嗣。善紘厚有武藝。大象末位上柱國,封許國公。隋文帝受禪,遇之甚厚,拜其子穎上儀同。及善弟忻誅,並廢於家。善未幾卒。

穎,大業中,位司農少卿,後沒李密。善弟忻。

忻字仲樂,幼而敏慧,為童兒時,與群輩戲,輒為部伍,進止行列,無不用命者。年十二,能左右馳射,驍捷若飛。恆謂所親曰:「自古名將,唯以韓、白、衛、霍為美談,吾察其行事,未足多尚,使與僕並時,不令豎子獨擅高名。」年十八,從周齊王憲討突厥,以功拜儀同三司,賜爵興固縣公。韋孝寬以忻驍勇,請與鎮玉壁,以戰功加開府,進爵化政郡公。從武帝攻拔晉州。齊後主親總兵,六軍憚之,欲旋。忻諫曰:「以陛下之聖武,乘敵人之荒縱,何往而不克?若齊人更得令主,君臣協力,未易平也。」帝從之,乃戰,遂大克。及帝攻陷并州,先勝後敗。帝為賊所窘,挺身而遁。諸將多勸帝還,忻勃然曰:「破城士卒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為懷?今破竹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帝納其言,明日復戰,拔晉陽。齊平,進位大將軍。尋與烏丸軌破陳將吳明徹于呂梁,進位柱國,除豫州總管。

隋文帝龍潛時,與忻情好甚協,及為丞相,恩顧彌隆。尉遲迥作亂,以忻為行軍總管,隋韋孝寬擊之。時兵頓河陽,帝令高熲馳驛監軍,與穎密謀進取者,唯忻而已。迥遣子惇盛兵武陟,忻擊走之。進臨相州,迥遣精甲三千伏野馬岡,忻以五百騎襲之,斬獲略盡。進至草橋,迥又拒守,忻以奇兵破之,直趨鄴下。迥背城結陣,大戰,官軍不利。時鄴城士庶觀戰者數萬人,忻謂左右曰:「事急矣,吾當以權道破之。」於是時觀者走之,轉相騰籍,聲如雷霆。忻乃傳呼曰:「賊敗矣」。眾復振,齊力急擊之,迥軍大敗。及平鄴,以功遷上柱國。文帝謂「尉遲迥傾山東之眾,連百萬之師,公舉無遺算,策無全陣,誠天下英傑也。」進封英國公。

自是每參帷幄,出入臥內,禪代之際,忻有力焉。後拜右領軍大將軍,寵顧彌重。忻解兵法,馭戎齊整,當時六軍有一善事,雖非忻建,在下輒相謂曰:「此必英公法也。」其見推服如此。後改封祀國公。上嘗欲令忻擊突厥,高潁曰:「忻有異志,不可委以大兵。」乃止。忻既佐命功臣,頻經將領,甚有威名,上由是微忌之,以譴去官。與梁士彥昵狎,數相往來。士彥時亦怨望,陰圖不軌。忻謂士彥曰:「帝王豈有常乎?相扶即是。公于蒲州起事,我必從征,兩陣相當,然後中連結,天下可圖也。」謀泄伏誅,家口籍沒。忻弟愷。

愷字安樂,在周以功臣子,年三歲賜爵雙泉伯,七歲進封安平公。愷少有器局,諸兄並以弓馬自達,愷獨好學。博覽書記,解文,多伎藝,為名公子。累遷禦正中大夫、儀同三司。隋文帝為丞相,加上開府,近師中大夫。及踐阼,誅宇文氏,愷亦將見殺,以與周本別,又兄忻有功,故見赦。後拜營宗廟副監、太子左庶子。廟成,別封甑山縣公。及遷都,上以愷有巧思,詔領營新都副監。高熲雖總大綱,凡所規畫,皆出於愷。及決渭水達河以通運漕,詔愷總督其事。後拜萊州刺史,甚有能名。坐兄忻誅,除名於家,久不得調。

會朝廷以魯班故道,久絕不行,令愷修之。既而上建仁壽宮,右僕射楊素言愷有巧思,於是檢校將作大匠。歲餘,拜仁壽宮監,授儀同三司,尋為將作少監。文獻皇后崩,愷與楊素營山陵。上善之,復爵安平郡公。煬帝即位,遷都洛陽,以愷為營東都副監,尋遷將作大匠。愷揣帝心在宏侈,於是東都制度,窮極壯麗。帝大悅,進位開府,拜工部尚書。及長城之役,詔愷規度之。時帝北巡,欲誇戎狄,令愷為大帳,其下坐數千人。帝大悅,賜物千段。又造觀風行殿,上容衛者數百人,離合為之,下施輪軸,推移倏忽,有若神功。戎狄見之,莫不驚駭。帝彌悅,前後賞賜不可勝紀。

是時將復古制明堂,議者皆不能決。愷博考群籍,為明堂圖樣奏之。又以「張衡渾象用三分為一度,裴秀輿地以一寸為千里,臣之此圖以一分為一尺,推而演之」。又引于時議者,或以綺井為重屋,或以圓楣為隆棟,將為臆說,事不經見。今錄其疑難,為之通釋,皆出證據,以相發明。為議曰:

臣愷謹按「淮南子」曰:「昔者神農之禦天下也,甘雨以時,五穀蕃植,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月省時考,終歲獻貢,以時嘗谷,祀於明堂。明堂之制,有蓋而無四方,風雨不能襲,燥濕不能傷,遷延而入之。」臣愷以為上古樸略,創立典刑。「尚書帝命驗」曰:「帝者承天,立五府以尊天重象,赤曰文祖,黃曰神鬥,白曰顯紀,黑曰玄矩,蒼曰靈府。」注云:「唐虞之天府,夏之世室,殷之重屋,周之明堂,皆同矣。」「屍子」曰:「有虞氏曰總章。」「周官考工記」曰:「夏後氏世室,堂修二七,博四修一。」注云:「修,南北之深也。夏度以步,合堂修十四步,其博益以四分修之一,則堂博十七步半也。」臣愷案:三王之世,夏最為古,從質尚文,理應漸就寬大,何因夏室乃大殷堂?相形為論,理恐不爾。「記」云:「堂修二七,博四修一。」若夏度以步,則應修七步。注云:「今堂修十四步。」乃是增益「記」文。殷、周二堂,獨無加字,便是義類例不同。山東「禮」本輒加二七之字,何得殷無加尋之文,周闕增筵之義?研窮其趣,或是不然。讎校古書,並無「二」字。此乃桑間俗儒,信情加減。「黃圖」議云:「夏後氏益其堂之大百四十四尺,周人明堂以為兩杼間。」馬宮之言,止論堂之一面。據此為准,則三代堂基並方,得為上圖之制。諸書所說,並為下方,鄭注「周官」,獨為此義,非直與古違異,亦乃乖背「禮」文。尋文求理,深恐未愜。

「屍子」曰:「殷人陽館。」「考工記」曰:「殷人重屋,堂修七尋,堂崇三尺,四阿重屋。」注云:「其修七尋,五丈六尺。放夏周,則其博九尋,七丈二尺。」又曰:「周人明堂,度和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禮記明堂位」曰:「天子之廟,復廟重簷。」鄭注云:「復廟,重屋也。」注「玉藻」云:「天子廟及路寢,皆如明堂制。」「禮圖」云:「于內室之上,起通天之觀,觀八十一尺,得宮之數,其聲濁,君之象也。」「大戴禮」曰:「明堂者,古有之。凡九室,室有四戶八牖,以茅蓋,上圓下方。外水曰璧雍。赤綴戶,白綴牖。堂高三尺,東西九仞,南北七筵。其宮方三百步。」「凡人疾、六畜疫、五穀災。生於天道不順。天道不順,生於明堂不飾。故有天災則飾明堂。」「周書」曰:「明堂方百一十二尺,高四尺,階博六尺三寸,室居內,方百尺,室內方六十尺,高八尺,博四尺。」「作洛」曰:「明堂、太廟、路寢咸有四阿,重亢重廊。」孔氏注云:「重亢累棟,重廓累屋。」

「禮圖」曰:「秦明堂,九室十二階,各有所居。」「呂氏春秋」「有十二堂。」與「月令」同。並不論尺丈。臣愷案:十二階雖不與「禮」合,一月一階,非無理思。

「黃圖」曰:「堂方百四十四尺,坤之策也,方象地;屋圓,楣徑二百一十六尺,乾之策也,圓象天。室九宮,法九州;太室方六丈,法陰之變數;十二堂,法十二月;三十六戶,法極陰之變數;七十二牖,法五行所得日數;八達象八風,法八卦;通天台徑九尺,法乾以九覆六;高八十一尺,法黃鍾九九之數;二十八柱,象二十八宿;堂高三尺,土階三等,法三統;堂四向五色,法四時五行;殿門去殿七十二步,法五行所行。門堂長四丈,取太室三之二。垣高無蔽目之照,牖六尺,其外之。殿垣方,在水內,法地陰也;水四周于外,象四海,圓法陽也;水闊二十四丈,應二十四氣;水內徑三丈,應「覲禮經」。武帝元封二年,立明堂汶上,無室,其外略依此制。「泰山通義」今亡,不可得而辨也。

元始四年八月,起明堂、璧雍長安城南門,制度如儀。一殿,垣四面,門八觀,水外周堤,壤高。四方和會,築作三旬。五年正月六日辛未,始郊太祖高皇帝以配天。二十二日丁亥,宗祀孝文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及先賢百辟卿士有益者,於是秩而祭之。親扶三老五更,袒而割牲,跪而進之。因班時令,宣恩澤。諸侯宗室、四夷君長、匈奴西國侍子,悉奉貢助祭。

「禮圖」曰:「建武三十年作有堂,堂上圓下方。圓法天,方法地。十二堂法日辰,九室法九州,八窗象八風,八九七十二,法一時之王。室有二戶,二九十八戶,法土王十八日。內堂正壇高三尺,土階三等。」胡伯始注「漢官」云:「古清廟蓋以茅,今蓋以瓦,瓦下藉茅,以薦古制。」「東京賦」曰:「乃營三宮,布政頒常。復廟重屋,八達九房。造舟清池,惟水泱泱。」「薛綜」注云:「復重廟覆,謂屋平覆重棟也。」「續漢書祭祀志」曰:「明帝永平二年,祀五帝於明堂。五帝坐各處其方,黃帝在未,皆如南郊之位。光武位在青帝之南,少退,西面,各一犢,奏樂如南郊。」臣愷案「詩」云:「「我將」,祀文王於明堂也。我將我享,維羊維牛。」據此,則備大牢之祭。今雲一犢,恐與古殊。自晉以前,未有鴟尾,其門牆璧水,一依本圖。

晉「起居注」裴頠議曰:「尊祖配天,其義明著,廟宇之制,理據未分。直可為一殿以崇嚴祀,其餘雜碎,一皆除之。」臣愷案:「天垂象,聖人則之。」辟雍之星,既有圖狀,晉室方構,不合天文。既闕重樓,又無璧水,空堂乖五室之義,直殿違九階之文。非古欺天,一何過甚!

後魏於北台城南,造圓牆,在璧水外,門在水內迥立,不與牆相連。其堂上九室,三三相重,不依古制。室間通巷,違舛處多。其室皆用鑿累,極成褊陋。「後魏樂志」曰:「孝昌二年立明堂,議者或言九室,或言五室,詔斷從五室。後元叉執政,復改為九室。遭亂不成。」

宋「起居注」曰:「孝武大明五年立明堂,其牆宇規範,擬同太廟,唯十二間,以應期數。依漢「汶上圖儀」,設五帝位,太祖文皇帝對饗。鼎俎簠簋,一依廟禮。」

梁武即位之後,移宋時太極殿以為明堂,無室,十二間。「禮疑議」云:「祭用純,漆俎瓦樽,文於郊,質於廟,止一獻,用清酒。」平陳之後,臣得目觀,遂量步數,記其尺丈。猶見焚燒殘柱,毀破之餘,入地一丈,儼然如舊。柱下以樟木為跗,長丈餘,闊四尺許,兩兩相並,凡安數重。宮城處所,乃在郭內。雖湫隘卑陋,未合規摹,但祖宗之靈,得崇嚴祀。

周齊二代,闕而不修,大饗之典,於焉靡托。

自古「明堂圖」唯有二本。一是宗周,劉熙、阮諶、劉昌宗等作,三圖略同。一是後漢建武三十年作,「禮圖」有本,不詳撰人。臣遠尋「經傳」,傍求子史,研究眾說,總撰今圖。其樣以木為之,下為方堂,堂有五室,上為圓觀,觀有四門。

帝可其奏。會遼東之役,事不果行。

以度遼之功,進位金紫光祿大夫。其年卒官,帝甚惜之,諡曰康。撰「東都圖記」二十卷、「明堂圖議」二卷、「釋疑」一卷,見行於世。

長子儒童,游騎尉。少子溫,起部承務郎。

侯莫陳崇,字尚樂,代武川人也。其先魏之別部,居庫斛真水。祖元,以良家子鎮武川,因家焉。父興,殿中將軍、羽林監,後以崇著勳,追贈柱國、太保、清河郡公。

崇少驍勇,善馳射,謹愨少言。年十五,隨賀拔嶽與爾硃榮征葛榮。後從岳入關,破赤水蜀。又從岳力戰,破万俟醜奴。崇與輕騎逐北,至涇州長坑及之。賊未成列,崇單騎入賊中,於馬上生禽醜奴,遂大破之。封臨涇縣侯。及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崇與諸將同謀迎周文帝。文帝至軍,原州刺史史歸猶為悅守。周文遣崇襲歸,直到城下,即據城門。時李遠兄弟在城內,先知崇來,中外鼓澡,伏兵悉起,遂禽歸斬之。以崇行原州事,仍從平悅,別封廣武縣伯。累遷儀同三司,改封彭城郡公。從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戰河又另討平稽胡,累戰皆有功,進位柱國大將軍。六官建,拜大司空。周孝閔踐阼,進封梁國公,加太保。曆大宗伯、大司徒。

保定三年,從武帝幸原州。時帝夜還京師,竊怪其故。崇謂所親人常升曰:「吾比日聞卜筮者言,晉公今年不利,車駕今忽夜還,不過是晉公死耳。」於是皆傳之。或有發其事者,帝集諸公卿於大德殿責崇,崇惶懼謝罪。其夜,護遣使將兵就崇宅,逼令自殺。葬禮如常儀,諡曰躁。護誅,改諡曰莊閔。

子芮嗣,位柱國。從武帝東伐,率眾守太行道。并州平,授上柱國。仍從平鄴,拜大司馬。隋大業初,以譴,詔流配嶺南。芮弟穎。

穎字遵道,少有器量,風神警發,為時輩所推。魏大統末,以父軍功,賜爵廣平侯,累遷開府儀同三司。周武帝時,從滕王逌擊龍泉、文城叛胡。穎與柱國豆盧勣分路而進,穎懸軍五百餘里,破其三柵。先是稽胡叛亂,輒略邊人為奴婢。至是,詔胡有厭匿良人者誅,籍沒其妻子。有人言為胡村所隱匿者,勳將誅之。穎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行。諸胡固非悉反,但相迫脅為亂。今慰撫,自可不戰而定;如即誅之,轉相驚恐,為難不細。未若召其渠帥,以隱匿才付之,令自歸首,則群胡可安。」勣從之,諸胡爭降附,北土以安。遷司武,加振威中大夫。

隋文帝受禪,加上開府,進爵升平郡公。平陳之役,以行軍總管從秦王俊出魯山道,與行軍總管段文振度江,安集歸附。再遷瀛州刺史,甚有惠政。後坐與秦王俊交通,免官。百姓送者莫不流涕,因相與立碑,頌穎清德。後拜邢州刺史。仁壽中,吏部尚書牛弘持節巡撫山東,以穎為第一,上優詔褒揚。時朝廷以嶺南刺史縣令多貪鄙,蠻夷怨叛,妙簡清吏。於是征穎入朝。上與言及平生,以為歡笑,即日進位大將軍,拜桂州總管、十七州諸軍事。及至官,大崇恩信,人夷悅服。

煬帝即位,穎兄梁國公芮坐事徙邊,圾廷恐穎不自安,征還京師。後拜恆山太。其年,嶺南、閩越多不附,帝以穎前在桂州有惠政,為南方所信伏,拜南海太守。卒官,諡曰定。子虔會最知名。

崇兄順,少豪俠有志度。初事爾硃榮為統軍。普泰元年,封木縣子。後從魏孝武入關。順與周文帝同里幹,素相友善,且崇先在關中,周文見之甚歡,進爵彭城郡公。及梁GC定圍逼河州,以順為大都督,與趙貴討破之,即行河州事。

大統四年,魏文帝東討,順與太尉王盟、僕射周惠達等留鎮長安。時趙青雀反,盟及惠達奉魏太子出次渭北。順于渭橋與賊戰,頻破之。魏文帝還,執順手曰:「渭橋之戰,卿有殊力。」便解所服金鏤玉梁帶賜之。南岐州氐苻安壽。遂率部落一千家款附。時順弟崇又封彭城郡公,遂改封順河間郡公。六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行西夏州事,改封平原郡公。周孝閔帝踐阼,拜少師,進位柱國。其年薨。

崇弟瓊,歷位荊州總管、上柱國,封修武郡公。

瓊弟凱,以軍功賜爵下蔡縣男。崇以平原州功,賜爵靈武縣侯,詔聽轉授凱。孝閔踐阼,進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天和中,為司會中大夫。建德二年,為聘齊使主。

王雄,字胡布頭,太原人也。父崘,以雄著勳,追贈柱國大將軍、少傅、安康郡公。雄儀貌魁梧,少有謀略。魏末,從賀拔岳入關,除金紫光祿大夫。孝武西遷,封臨貞縣伯。大統中,進爵武威郡公,累遷大將軍,行同州事。恭帝元年,賜姓可頻氏。周孝閔帝踐阼,授少傅,進位柱國大將軍。武成初,進封庸國公,邑萬戶。出為涇州總管。

保定四年,從晉公護東征,至芒山,與齊將斛律明月戰。退走,左右皆散,矢又盡,唯餘一奴一矢在焉。雄案稍不及明月者丈餘,曰:「惜爾,不得殺,但生將爾見天子。」明月反射雄中額,抱馬走至營,薨。贈使持節、太保、同華等二十州諸軍事、同州刺史,諡曰忠。子謙。

謙字敕萬,性恭謹,無他才能,以父功封安樂縣伯。保定二年,父雄封庸國公,以武威郡公回封謙,安樂伯回封第三弟震。雄死,朝議以謙父殞行陣,特加殊寵,授柱國大將軍,襲爵庸國公。建德五年,武帝東征,謙力戰,進位上柱國。

六年,授益州總管十八州諸軍事。及宣帝崩,隋文帝輔政,以梁睿為益州總管。時謙使司錄賀若昂奉表詣闕。昂還,具陳京師事。謙以父子受國恩,將圖匡復,遂舉兵,署置官司。總管長史乙弗虔、益州刺史達奚惎勸謙憑險觀變。隆州刺史高阿那肱為謙畫三策曰:「公親率精銳,直指散關,蜀人知公有勤王之節,必當各思效命,此上策也;出兵梁、漢,以顧望天下,此中策也;坐守劍南,發兵自衛,此下策也。」謙參用其中下之策。

梁睿未至大劍,謙先遣兵鎮始州。隋文帝即以睿為行軍元帥,便發利、鳳、文、秦、成諸州兵討之。謙所署柱國達奚惎、高阿那肱、大將軍乙弗虔、楊安、任峻、侯翕、景孱等眾號十萬,盡銳攻利州,總管、楚國公豆盧勣拒戰將四旬。惎等諸軍聞睿將至,眾遂潰。謙所署大將軍苻子英攻巴州,又為刺史呂珍所破。睿乘其弊,縱兵深入。棋、虔密遣使詣睿,請為內應以贖罪。謙不知惎、虔之反己也,並令守成都。謙先無籌略,且所任用多非其才,及聞睿兵奄至,惶懼計無所出,乃自率眾逆戰,又以惎、虔之子為左右軍。行數十里,左右軍皆叛,謙奔新都,縣令王寶執而斬之,傅首京師。惎、虔以成都降。隋文帝以惎、虔首謀,令殺之於蜀市。餘眾並散。阿那肱尋亦被誅。

論曰:李弼懷佐時之略,逢興運之期,締構艱難,綢繆顧遇,方面宣其庸績,帷幄盡其謀猷,非唯攀附成名,抑亦材謀自取。密遭風雲之會,奮其鱗翼,思封函谷,將割鴻溝,期月之間,眾數十萬。威行萬里,聲動四方。雖事屈興王,運乖天眷,而雄名克振,何其壯歟!然志性輕狡,終致顛覆,固其宜也。宇文貴負將帥之材,蘊剛銳之氣,遭逢喪亂,險阻備嘗,自致高位,亦云美矣。忻武藝之風,名高一代。及晚節遇禍,雖鳥盡弓藏,然亦器盈斯概,夷戮非為不幸。愷學藝兼該,思理通贍,規矩之妙,參從班、爾,當時缺席,咸取則焉。其起仁壽宮,營建洛邑,要求時幸,窮侈極麗,使文皇失德,煬帝亡身,危亂之原,抑亦由此。至於考覽書傳,定「明堂圖」,雖意過其通,有足觀者。侯莫陳崇以勇悍之氣,逢戰爭之秋,輕騎啟高平之扉,疋馬和長坑之俊。以宏材遠略,附鳳攀龍,茂績元勳,位居上袞,而識慚明哲,遂以凶終,惜哉!王雄身參佐命,謙寵列山河,及投袂勤王,志匡社稷,雖忠君之效未宣,與夫懷祿圖存者異也。

初,魏孝莊帝以爾硃榮有翊戴之功,拜榮柱國大將軍,位在丞相上。榮敗後,此官遂廢。大統三年,魏文帝復以周文帝建中興之業,始命為之。其後功參佐命,望實俱重者亦居此職。自大統十六年已前,任者凡有八人。周文帝位總百揆,都督中外軍事。魏廣陵王欣,元氏懿戚,從容禁闥而已。此外六人,各督二大將軍,分掌禁旅,當爪牙禦侮之寄。當時榮盛,莫與為比。故今之稱門閥者,咸推八柱國家。今並十二大將軍錄之于左:

使持節、太尉、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尚書左僕射、隴右行台、少師、隴西郡開國公虎。

使持節、太傅、柱國大將軍、大宗師、大司徒、廣陵王元欣。

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大宗伯、趙郡開國公李弼。

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大司馬、河內郡開國公獨孤信。

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大司寇、南陽郡開國公趙貴。

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大司空、常山郡開國公於謹。

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少傅、彭城郡開國公侯莫陳崇。

與周文帝為八柱國。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少保、廣平王元贊。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淮安王元育。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齊王元廓。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平原郡開國公侯莫陳順。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七州諸軍事、秦州刺史、章武郡開國公宇文導。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雍州諸軍事、雍州刺史、高陽郡開國公達奚武。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陽平郡開國公李遠。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范陽郡開國公豆盧寧。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化政郡開國公宇文貴。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荊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博陵郡開國公賀蘭祥。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陳留君開國公楊忠。

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岐州諸軍事、岐州刺史、武威群開國公王雄。

是為十二大將軍。每大將軍督二開府,凡為二十四員,分團統領,是二十四軍。每一團,儀同二人。自相督率,不編戶貫。都十二大將軍。十五日上,則門欄陛戟,警晝巡夜;十五日下,則教旗習戰。無他賦役。每兵唯辦弓刀一具,月簡閱之。甲槊戈弩,並資官給。

自大統十六年以前,十二大將軍外,念賢及王思政亦拜大將軍。然賢作牧隴右,思政出鎮河南,並不在領兵之限。此後功臣位至柱國及大將軍者眾矣,不限此秩,無所統御。六柱國、十二大將軍之後,有以位次嗣掌其事者,而德望素在諸公之下,並不得預於此例。

北史/卷059·卷五十九 列傳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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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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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洛 趙貴 李賢 梁禦

列傳第四十七

寇洛 趙貴從祖兄善 李賢子詢崇孫敏弟遠穆穆子渾 梁禦子睿

寇洛,上谷昌平人也。累世為將吏。父延壽,魏和平中,以良家子鎮武川,因家焉。洛性明辯,不拘小節。賀拔嶽西征,洛與嶽鄉里,乃募從入關。以功封安鄉縣子。及嶽為大行臺,以洛為右都督。侯莫陳悅既害嶽,欲並其眾。時初喪元帥,洛于諸將中最為舊齒,素為眾信,乃收集將士,志在復讎。既至原州,眾推洛為盟主,統嶽之眾,至平涼。周文帝至,以洛為右都督。從討侯莫陳悅,平之。拜涇州刺史。大統初,詔加開府,進爵京兆郡公,封洛母宋為襄城郡君。四年,鎮東雍州。五年,卒於鎮,贈太尉、尚書令,諡曰武。

子和嗣。明帝二年,錄舊勳,以洛配享文帝廟庭,賜和姓若引氏,改封松陽郡公。

趙貴,字元寶,天水南安人也。祖仁,以良家子鎮武川,因家焉。貴少有節概,爾硃榮以為別將,從討元顥有功,賜爵燕樂縣子。從賀拔岳平關中,累遷大都督。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將吏奔敗,莫有守者。謂其黨曰:「吾聞仁義豈有常哉,行之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朱伯厚、王修感意氣微恩,尚能蹈履名節,況吾等荷賀拔公國士之遇,寧可自同眾人乎?」因涕泣噓唏,從之者五十人。乃詣悅詐降,悅信之。因請收葬嶽,言辭慷慨,悅壯而許之。貴乃收岳屍還營,與寇洛等奔平涼,共圖拒悅。貴乃首議迎周文帝。周文至,以貴為大都督,領府司馬。悅平,行秦州事。

後以預立魏文帝勳,進爵為公。梁GC定稱亂河右,以貴為隴西行臺討破之。從復弘農,戰沙苑,進爵中山郡公。河橋之戰,貴與怡峰為左軍,戰不利,先還。及高仲密以北豫州降,周文迎之,與東魏人戰於芒山。貴為左軍,失律,坐免官。尋復官爵。後拜柱國大將軍,賜姓乙弗氏。六官建,為太保、大宗伯,改封南陽郡公。周孝閔帝踐阼,遷大冢宰,進封楚國公,邑萬戶。

初,貴與獨孤信等皆與文帝等夷。及晉公護攝政,貴自以元勳,每懷怏怏,與信謀殺護,為開府宇文盛告,被誅。

善,字僧慶,貴之從祖兄也。少好學,美容儀,沉毅有遠量。爾硃天光討邢杲、万俟醜奴,以為長史。普泰初,為大行台尚書,封山北縣伯。天光拒齊神武于韓陵,敗,見殺。善請收葬其屍,齊神武義而許之。賀拔嶽總關中,迎善,復以為長史。岳為侯莫陳悅所殺,善共諸將翊戴周文帝。魏孝武西遷,改封襄城縣伯。歷位尚書左右僕射,進爵為公。善性溫恭,有器局,雖位居端右,而愈自謙退。其職務克舉,則曰某官之力;有罪責,則曰善之咎也。時人稱其有公輔量。

大統九年,從戰芒山,屬大軍不利,善為敵所獲,卒於東魏。建德初,周、齊通好,齊人乃歸其柩。其子詢表請贈諡。詔贈大將軍、大都督、四州諸軍事、岐州刺史,諡曰敬。

李賢,字賢和,自云隴西成紀人,漢騎都尉陵之後也。陵沒匈奴,子孫因居北狄。後隨魏南遷,復歸氵幵、隴。曾祖富,魏太武時以子都督討兩山屠各,歿於陣,贈甯西將軍、隴西郡守。大統末,以賢兄弟著勳,追贈司空公。

賢幼有志節,不妄舉動。嘗出遊,逢一老人,鬢眉皓白,謂曰:「我年八十,觀士多矣,未有如卿。卿必為臺牧,努力勉之。」九歲,從師受業,略觀大指而已。或譏其不精,答曰:「賢豈能領徒授業?至如忠孝之道,實銘於心。」問者慚服。十四遭父憂,撫訓諸弟,友愛甚篤。

魏永安中,万俟醜奴據岐、涇等州反,孝莊遣爾硃天光擊破之。天光令都督長孫邪利行原州事,以賢為主簿。累遷高平令。賀拔岳為侯莫陳悅所害,周文帝西征,賢與其弟遠、穆等密應侯莫陳崇。以功授都督,仍守原州。及大軍至秦州,悅棄城走。周文命兄子導追之,以賢為先鋒,至牽屯山及之。以功授假節、撫軍將軍、大都督。

魏孝武西遷,周文令賢率騎迎衛,封上邽縣公。俄授左大都督,還鎮原州。大統二年,州人豆盧狼害都督大野樹兒等,據州城反。賢率敢死士一戰敗之,狼斬關遁走,賢追斬之。八年,授原州刺史。周文之奉魏太子西巡,至原州,遂幸賢第,讓齒而坐,行鄉飲酒禮。後帝復至原州,令賢乘路車,備儀服,以諸侯會遇禮相見。然後幸賢第,歡宴終日,凡是親族,頒賜有差。恭帝元年,進爵西河郡公。後以弟子植被誅,賢坐除名。保定二年,詔復賢官爵,仍授瓜州刺史。

武帝及齊王憲之在繈褓,不利居宮中,周文令於賢家處之,六載乃還宮。因賜賢妻吳姓宇文氏,養為侄女,賜與甚厚。及武帝西巡原州,幸賢第,詔曰:「朕昔沖幼,爰寓此州。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瓜州諸軍事、瓜州刺史賢,斯土良家,勳德兼著,受委居朕,輔導積年。念其規弼,功勞甚茂。今巡撫屆此,不殊代邑,舉目依然,益增舊想。賢雖無屬籍,朕處之若親,凡厥昆季,乃至子侄等,可並預宴賜。」於是令中侍上士尉遲愷往瓜州,降璽書勞賢。賜衣一襲及被褥,並御所服十三環金帶一腰、中廄馬一疋、金裝鞍勒、雜彩五百段、銀錢一萬。賜賢弟申國公穆亦如之。子侄男女中外諸孫三十四人各賜衣一襲。拜賢甥庫狄樂為儀同。賢門生昔經侍奉者,二人授大都督,四人授帥都督,六人別將。奴已免賤者五人,授軍主;未免賤者十二人,酬替放之。

四年,王師東討,西道空虛,慮羌、渾侵擾,乃授賢河州總管。河州舊非總管,至是創置。賢乃大營屯田,以省運漕,多設斥候,以備寇戎,於是羌、渾斂跡。五年,宕昌寇邊,乃於洮州置總管府以鎮遏之。遂廢河州總管,改授賢洮州總管。屬羌寇侵擾,賢頻破之,虜遂震懾,不敢犯塞。俄廢洮州總管,還于河州置總管府,復以賢為之。

武帝思賢舊恩,徵拜大將軍。于京師薨,帝親入,哀動左右。贈使持節、柱國大將軍、大都督、十州諸軍事、原州刺史,諡曰桓。子端嗣。

端位開府儀同三司,從平齊,戰沒,贈上大將軍,追封襄陽公,諡曰果。

端弟吉,儀同三司。

吉弟孝軌,開府儀同大將軍、升遷縣伯,後封奇章公。孝軌弟詢。

詢,字孝詢,深沉有大略,頗涉書記。仕周,累遷司衛上士。武帝幸雲陽宮,委以留府事。衛王直作亂,焚肅章門,詢於內益火,故賊不得入。武帝善之。累遷英果中大夫,屢以軍功,加位大將軍,賜爵平高郡公。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遣韋孝寬擊之,以詢為元帥長史,委以心膂。軍至永橋,諸將不一。詢密啟請重臣監護。文帝令高熲監軍。與熲同心,唯詢而已。及迥平,進位上柱國,改封隴西郡公。開皇初,歷位隰州總管,以疾征還京師。卒,帝悼惜者久之,諡曰襄。子元方嗣。

詢弟崇,字永隆,英果有籌算,膽力過人。周元年,以父勳,封回樂縣侯。時年尚小,拜爵日,親族相賀,宗獨泣下。賢問之,對曰:「無勳于國,幼少封侯,當報主恩,不得終於孝養,是以悲耳。」賢由此大奇之。起家州主簿,非其好也,辭不就職,求為將兵都督。隨宇文護伐齊,以功最,授儀同三司。歷位少侍伯大夫、少承禦大夫,攝太子宮正。周武平齊,引參謀議,以勳加授開府,封襄陽縣公,尋改封廣宗縣公。

隋文帝為丞相,加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懷州刺史,進爵郡公。尉遲迥反,遣使招之。崇初欲相應,後知叔父穆以并州附文帝,慨然太息曰:「闔家富貴數十人,遇國有難,竟不能扶傾繼絕,何面目處天地間乎!」韋孝寬亦疑之,與俱臥起。其兄詢時為元帥長史,每諷諭之。崇由是亦歸心焉。及迥平,授徐州總管,進位上柱國。

開皇三年,除幽州總管。突厥犯塞,崇輒破之。奚、霄、契丹等讋嚇其威略,爭來內附。後突厥大為侵掠,崇率步騎三千拒之。轉戰十餘日,師人多死,遂保於沙城。突厥圍之,死亡略盡。突厥欲降之,謂曰:「降者封為特勤。」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吾喪師徒,罪當萬死,今效命以謝國家。看吾死,且可降賊,方便散走。還見至尊,道此意也。」乃挺刃突賊,復殺二人,沒於陣。主州諸軍事、豫州刺史,諡曰壯。子敏嗣。

敏字樹生,文帝以其父死王事,養于宮中。及長,襲爵廣宗公,起家左千牛。美姿容,善騎射,工歌舞弦管。開皇初,周宣帝后樂平公主有女娥英,妙擇婚對,敕貴公子弟集弘聖宮者,日以百數。公主選取敏,禮儀如尚帝女。後將侍宴,公主謂敏曰:「我以天下與至尊,唯一女夫,當為汝求柱國。若授餘官,慎無謝。」及進見上,上親御琵琶,遣敏歌舞,大悅,謂公主曰:「敏何官?」對曰:「一白丁耳。」謂敏曰:「今授儀同。」敏不答。上曰:「不滿爾意耶?今授開府。」又不謝。上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得向其女婿惜官,今授卿柱國。」敏乃拜而蹈舞。遂於坐發詔授柱國,以本官宿衛。

後避煬帝諱,改封經城縣公。歷豳、金、華、岐數州刺史,多不蒞職,常留京師。往來宮內,侍從游宴,賞賜超于功臣。大業初,轉衛尉卿。樂平公主將薨,遺言於煬帝「妾唯一女,不自憂死,深憐之。湯沐乞回與敏。」帝從之,竟食五千戶。攝屯衛將軍。楊玄感反後,城闕大興,敏之策也。將作監。從征高麗,領新城道軍,加光祿大夫。十年,帝復征遼東,遣敏黎陽督運。

時或言敏一名洪兒,帝疑「洪」字當讖,嘗面告之,冀其引決。敏由是大懼,數與金才、善衡等屏人私語。宇文述知而奏之,竟與渾同誅。其妻宇文氏尋亦賜鴆而終。

賢弟遠。遠字萬歲,幼有器局,嘗與群兒為戰鬥戲,指麾便有軍陣之法。郡守見而異之,召使更戲。群兒散走,遠持杖叱之,復為向陣,意氣雄壯,殆甚於前。郡守曰:「此小兒必為將帥,非常人也。」

及長,涉獵書傳。魏正光末,天下鼎沸,敕勒賊胡琮侵逼原州。遠昆季率勵鄉人,欲圖拒守,而眾情頗有異同。遠乃按劍喻以節義,因曰:「有異議者,請斬之。」眾懼,乃聽命,相與盟歃,深壁自守。無援,城隱,其徒多被害,唯遠兄弟並為人所匿,得免。遠乃使賢晦跡和光,潛身間行,入朝求援。魏朝嘉之,授武騎常侍,俄轉別將。及爾硃天光西伐,配遠精兵為鄉導。天光欽遠才望,除為長城郡守。後以應侯莫陳崇功。遷高平郡守。周文見面悅之,令居麾下。

及魏孝武西遷,封安定縣伯。魏文帝嗣位之始,思享遐年,以遠字可嘉,令扶帝升殿。進爵為公,仍領左右。從征竇泰,復弘農,並有殊勳。授都督、原州刺史。周文謂遠曰:「孤有卿,若身之有臂。本州之榮,乃私事爾。」遂令遠兄賢代行州事。沙苑之役,遠功居最,進爵陽平郡公。尋除大丞相府司馬,參軍國機務。時河東初復,人情未安。周文以河東為國之要領,乃授河東郡守。遠敦獎風俗,勸課農桑,肅遏奸非,兼修守之備。曾未期月,百姓懷之。周文降書勞問。徵為侍中,遷太子少師。

東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請舉州來附,周文以仲密所據遼遠,難為應接。諸將皆憚此行。遠曰:「北豫遠在賊境,高歡又屯兵河陽,常理而論,實難救援。但不入獸穴,不得獸子,若以奇兵出其不意,事或可濟。脫有利鈍,故是兵家之常。如其顧望不行,便無克定之日。」周文喜曰:「李萬歲所言,差強人意。」乃授行台尚書,前驅東出。周文率大軍繼進。遠乃潛師而往,拔仲密以歸。仍從周文戰於芒山,時大軍不利,遠獨整所部為殿。

尋授都督義州弘農等二十一郡諸軍事。遠善撫馭,有幹略,戰守之備,無不精銳。每厚撫境外之人,使為間諜,敵中動靜,必先知之。至有事泄被誅,亦不以為悔。嘗獵於莎柵,見石于叢薄中,以為伏兔,射之,鏃入寸餘,視之乃石。周文聞面異之,賜書曰:「昔李將軍親有此事,公今復爾,可謂世載其德矣。」東魏將段孝先趣宜陽,以送糧為名,實有窺窬之意。遠密知其計,遣兵襲破之。孝先遁走。周文賜所乘主金帶床帳衣被等,並彩二千匹,拜大將軍。頃之,除尚書左僕射,固辭。周文不許,遠不得已,方拜職。周文又以第十一子代王達令遠子之,其見親待如此。

時周文嫡嗣未建,明居長,已有成德;孝閔處嫡,年尚幼沖。乃謂群公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馬有疑。」大司馬即獨孤信,明帝敬后父也。眾未有答。遠曰:「立子以嫡不以長,略陽公為嗣,公何疑焉?若以人為嫌,請即斬信。」便起拔劍。周文亦起曰:「何事至此!」信又自陳產,遠乃止。於是群公並從遠議。遠出外,拜謝信曰:「臨大事不得不爾。」信亦謝遠曰:「今日賴公決此大議。」六官建,授小司寇。周孝閔帝踐祚,進位柱國大將軍,復鎮弘農。

遠子植,文帝時已為相府司錄,參掌朝政。及晉公護執權,密欲誅護,頗泄,護乃出植為梁州刺史。尋而廢帝,召遠及植還朝。遠恐有變,沉吟良久,乃曰:「大丈夫寧為忠鬼,安能作叛臣乎!」遂就征,至京師。護以遠功名素重,猶欲全宥之,謂曰:「公兒遂有異謀,可早為之所。」乃以植付遠。遠素愛植,植又有口辯,云初無此謀。遠信之,詰朝將植謁護。護謂植已死,乃曰:「陽平公何意自來?」左右云:「植亦在門外。」護大怒曰:「陽平公不信我矣!」召入,命遠同坐,令帝與植相質於遠前。植辭窮,謂帝曰:「本為此謀,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遠聞之,自投於床,曰:「若爾,誠合萬死。」於是護乃害植,並逼遠自殺。建德元年,晉公護誅,贈本官,加太保,諡曰忠。隋開皇初,追贈上柱國,改諡曰懷。植及諸弟並加諡。

植弟基,字仲和,幼有聲譽,美容儀,善談論,涉獵群書,尤工騎射。周文令尚義歸公主。以父勳,封建安縣公。累遷大都督,進爵清河郡公。及魏廢帝即位之後,猜隙彌深。時周文諸子年皆幼沖,章武公導、中山公護復東西作鎮,唯托意諸婿,以為心膂。基與義城公李暉、常山公於翼等俱為武衛將軍,分掌禁旅。魏帝深憚之,故密謀泄。魏恭帝即位,進爵敦煌郡公,尋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拜陽平國世子。六官建,授御正中夫。

周孝閔帝踐阼,出為浙州刺史。尋為兄植,合坐死。以王婿,又為季父穆所請,得免。武成二年,除江州刺史。既被譴謫,常憂憤不得志。保定元年,卒於位。穆尤所鍾愛,每哭輒悲慟,謂所親曰:「好兒舍我去,門戶豈是欲興!」宣政元年,追贈使持節、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曹徐譙三州刺史、敦煌郡公,諡曰孝。子威嗣。

威字安人,又改襲遠爵陽平郡公,加上開府。大象末,地至柱國,封公。

賢弟穆,字顯慶,少明敏有度量。文帝入關,便給事左右,深被親遇。穆亦小心謹肅,未嘗懈怠。及侯莫陳悅害賀拔岳,周文自夏州赴難,而悅黨史歸據原州,猶為悅守。周文令侯莫陳崇襲之,穆時先在城中,與兄賢、遠應崇,遂禽歸。以功授都督。從迎魏孝武,封永平縣子。又領鄉兵。禽竇泰,復弘農,並有戰功。沙苑之捷,穆言:「歡今日已喪膽矣,請速逐之,則歡可禽也。」周文不聽。論前後功,進爵國公。

芒山之戰,周文馬中流矢,驚逸墜地。敵人追及,左右皆散。穆下馬,以策擊周文背,因大罵曰:「籠陳軍士,爾曹主何在?爾獨住此!」敵人見其輕侮,不疑是貴人,遂舍而過。穆以馬授周文,遂俱逸。是日微穆,周文已不濟矣。既而與穆相對而泣,自是恩盼更隆。顧左右曰:「成我事者,其此人乎!」擢授武衛將軍、儀同三司,進封安武郡公。前後賞賜,不可勝計。周文歎其忠節,曰:「人所貴唯命,穆遂輕命濟孤,爵位玉帛,未足為報。」乃特賜鐵券,恕以十死。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初,芒山之敗,穆授周文炍馬,後中廄此色者,悉以賜之。又賜穆嗣子惇安樂郡公,姊一人為郡君,自余姊妹並為縣君,兄弟子侄及緦麻已上親並舅氏皆沾厚賜。其褒崇如此。

從解玉壁圍,拜安定國中尉。曆同州刺史、太僕卿。從于謹平江陵,以功別封一子長城縣侯。尋進位大將軍,賜姓拓拔氏。又擊曲沔蠻破之。俄除原州刺史,拜世子惇為儀同三司,以賢子為平高郡守,遠子為平高縣令,並加鼓吹。穆自以叔侄一家三人皆牧宰鄉里,恩遇過隆,固辭不拜。周文不許。後人為雍州刺史,兼小塚宰。周孝閔帝踐阼,又封一子為升遷縣伯。穆請回授賢子孝軌,許之。

及兄子植謀害宇文護被誅,穆亦坐除名。先是穆知植非保家主,每勸遠除之,遠不能用。及遠臨刑,泣謂穆曰:「顯慶,吾不用汝言以至此,將奈何!」穆以此獲免,及其子弟亦免官。時植弟基當從坐戮,穆求以子惇、怡等代死,辭理酸切,聞者莫不動容。護矜之,遂特免基死。

明帝即位,拜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復爵安武郡公,拜直州刺史。武成中,子弟免官爵者悉復之。累遷大司空。天和二年,進封申國公,舊爵回授一子。建德元年,遷太保,尋出為原州總管。四年,武帝東征,令穆別攻軹關及河北諸縣,並破之。後以帝疾班師,棄而不守。六年,進位上柱國,除并州總管。時東夏初平,人情尚擾,穆靖以鎮守,百姓懷之。大象元年,加邑至九千戶,遷大左輔,總管如舊。二年,詔加太傅,仍總管。

及隋文作相,尉遲迥舉兵,遣使招穆,穆鎖其使,上其書。穆子士榮以穆所居天下精兵處,陰勸穆應之。穆弗聽,曰:「周德既衰,愚智共悉,天時若此,豈能違天?」乃遣使謁隋文帝,並上十三環金帶,蓋天子服也,以微申其意。時迥子誼為朔州刺史,亦執送京師。迥今其署行台韓長業攻陷潞州,執刺史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為刺史。穆遣兵討獲子勝。文帝嘉之,以穆勞同破鄴城第一勳,加三轉,聽分授其二子榮、才及賢子孝軌。榮及才並儀同大將軍,孝軌進開府儀同大將軍,又別封子雄為密國公。穆又密表勸進。文帝既受禪,詔曰:「公既舊德,且又父党,敬惠來旨,便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俄而穆來朝,文帝降座禮之。拜太師,贊拜不名,真食成安縣三千戶。穆子孫雖在繈褓,悉拜儀同,其一門執象笏者百餘人,貴盛當時無比。穆上表乞骸骨,詔曰:「公年既耆舊,筋力難煩,今勒所司敬蠲朝集。如有大事,須共謀謨,別遣侍臣,就第詢訪。」時太史奏當有移都事,帝以初受命,甚難之。穆乃上表極言宜移都之便。帝素嫌台城制度迮小,又宮內多鬼妖。蘇威嘗勸遷,上不納,遇太史奏狀,意乃惑之。至是省穆表,帝曰:「天道聰明,已有徵應,太師人望,復抗此請,則可矣。」遂之。

歲餘,下詔:「穆自今已後,雖有愆罪,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開皇六年薨,時年七十七,遺令以不得陪駕岱宗為恨。詔遣黃門侍郎監護喪事,贈十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明。賜以石槨、前後部羽葆鼓吹、轀輬車,百僚送之郭外。詔太常卿牛弘齊哀冊文,祭乙太牢。

長子惇字士獻。周文帝令功臣長子並與略陽公遊處,惇於輩流中特被引接,每有遐方服玩珍奇,無不班賜。封安樂郡公,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鳳州刺史。先穆卒。子筠,襲祖爵。

惇弟怡,位儀同三司,贈渭州刺史。

怡弟雅,少有識量。仕周,以軍功封西安縣男,位荊州總管。開皇初,進爵為公。

雅弟恆,位監州刺史,封曲陽侯。

恆弟榮,位合州刺史,長城縣公。

榮弟直,位車騎將軍、歸政縣侯。

直弟雄,位柱國、驃騎將軍、密國公。

雄弟渾,仁壽初,忿筠忄堯嗇,遣兄子善衡賊之。求盜不得,文帝大怒,盡追其親族。初,筠與從父弟瞿曇有隙,渾遂證瞿曇殺之,而善衡獲免。筠死,帝議立嗣。邳公蘇威奏筠不軌,請絕其封。帝不許,乃以渾嗣。

渾字金才,姿貌瑰偉,美鬚髯。起家左侍上士。尉遲迥反于鄴,時穆在并州,隋文帝甚慮迥,遣渾乘驛詣穆遽令渾入京奉熨斗曰:「願執柄以慰天下也。」文帝大悅。又遣渾詣韋孝寬所而述穆意。會鄴平,以功授上儀同三司,封安武郡公。開皇中,晉王廣出籓,渾以驃騎將軍領親信,從往揚州。

及筠死,渾規欲紹之,謂妻兄太子左衛率宇文述曰:「若得襲封,當以國賦之半,每歲相奉。」述因入白皇太子,奏文帝,竟詔渾襲申公以奉穆嗣。大業六年,追改穆封為郕公,渾仍襲焉。累加光祿大夫,遷右驍騎衛大將軍渾既紹父業,日增豪侈。二歲後不以奉物分述。述大恚,因醉謂其友人于象賢曰:「我竟為金才所賣,死且不忘。」渾聞之,由是結隙。及帝討遼東,有方士安伽陀謂帝曰:「李氏應為天子,宜盡誅天下李姓。」述知之,因構渾於帝曰:「臣與金才夙親,聞其數與李敏、善衡等日夜屏語,或終夕不寢。渾大臣也,家世隆盛,身捉禁兵,不宜然。」帝曰:「卿可覓其事。」述乃遣武賁郎將裴仁基表告渾反,即日遣述掩其家。遣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蘊雜推之,數日,不得反狀。帝更遣述推。述入獄中召出敏妻宇文氏,謂曰:「夫人,帝甥也,何患無賢夫?李敏、金才名當妖讖,夫人當自求全。」因教言金才嘗告敏云:「汝應圖錄,當為天子。今主上好兵,勞擾百姓,此亦天亡隋時也。若復度遼,吾與汝必為大將軍,每軍二萬餘兵,固以五萬人矣。又發諸房子侄內外親婭並募從征,吾家子弟決為主帥,分領兵馬,散在諸軍。吾懷汝前發,襲取御營,子弟響赴,一日之間,天下定矣。」述口自傳授,令敏妻寫表,封云「上密」。述持入奏云:「已得金才反狀,並有敏妻密表。」帝覽之,泣曰:「吾宗社幾傾,賴親家公而獲全耳。」於是誅渾、敏等,自餘無少長皆徙嶺表。

梁禦,字善通,其先安定人也。後因官北邊,遂家于武川,改姓紇豆陵氏。高祖俟力提,從魏太武征討,位揚武將軍、定陽侯。禦少好學,進趣詳雅,及長,更好弓馬。爾硃天光西討,知禦有志略,引為左右。共平關、隴,除益州刺史,第一領人酋長,封白水縣侯。從賀拔岳鎮長安。及岳被害,禦與諸將同謀翊戴周文帝。周文既平秦、隴,欲引兵東下。雍州刺史賈顯相見,因說顯,顯即出迎周文,禦遂入鎮雍州。大統元年,進爵信都縣公,授尚書右僕射。從周文復弘農,破沙苑,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廣平郡公。出為東雍州刺史,為政舉大綱而已,人庶稱之。薨於州,臨終唯以國步未康為恨,言不及家。贈太尉、尚書令、雍州刺史,諡曰武昭。子睿。

睿字恃德,少沉敏有行檢。周文帝時,以功臣子養宮中,復命與諸子遊。七歲,襲爵廣平郡公。累加儀同三司、本州大中正、開府,改封五龍郡公,渭州刺史。周閔帝受禪,徵為禦伯。出為中州刺史,鎮新安以備齊。齊人來寇,睿輒挫之。帝甚嘉歎,拜大將軍。以禦佐命功,進爵蔣國公。入為司會。後從齊王憲拒齊將斛律明月於洛陽,每戰有功,遷小冢宰。歷敷州刺史、涼、安二州總管,俱有惠政,進位柱國。

隋文帝總百揆,代王謙為益州總管。行至漢川西,謙反,攻始州,睿不得進。文帝命睿為行軍元帥,率行軍總管于義、張威、達奚長儒、梁升、石孝義步騎二十萬討之。謙遣開府李三王守通穀,睿使張威擊破之。進至龍門,謙將趙儼、秦會擁眾十萬,據險為營,周亙三十里。睿令將士銜枚,出自間道,四面奮擊,力戰破之,遂鼓行而進。謙將敬豪守劍閣,梁岩拒平林,並懼而來降。謙又命高阿那瑰、達奚惎等以盛兵攻利州。聞睿將至,颭分兵據開遠。睿遣上開府拓拔宗趣、劍閣大將軍宇文瓊指巴西,大將軍趙達水軍入嘉陵。遣張威、王倫、賀若震、于義、韓相貴、阿那惠等分道攻惎,自午及申,破之。惎奔歸於謙。睿逼成都,謙令達奚惎、乙弗虔守城,親帥精兵五萬,背城結陳。睿擊敗之。謙將入城,惎、虔以城降。謙將麾下三十騎遁走,新都令王寶執之,睿斬謙於市,劍南悉平。進位上柱國,總管如故,賜物五千段、奴婢一千口、金二千兩、銀三千兩,邑千戶。

睿時威振西州,夷獠歸附,唯南寧首帥爨震恃遠不賓。睿上疏曰:「南寧州,漢牂柯之地。近代已來,分置興古、雲南、建寧、硃提四郡,戶口殷眾,金寶富饒,二河有駿馬明珠,益、寧出鹽井犀角。晉泰始七年以益州曠遠,分置寧州。至偽梁,南寧州刺史徐文盛被湘東征赴荊州。屬東夏尚阻,未遑遠略,土人爨瓚遂竊據一方。國家遙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禮多虧,貢賦不入。如聞彼人苦其苛政,思被皇風幸因平蜀士眾,不煩重興師旅,狎獠既訖,即請略定南寧。」文帝深納之,然以天下初定,恐人心不安,故未之許。後竟遣史萬歲討平之,並因睿之策也。

睿威惠兼著,人夷悅服,聲望逾重,文帝陰憚之。薛道衡從軍在蜀,說睿勸進,文帝大悅。及受禪,顧待彌隆。睿復上平陳策,帝善之,下詔曰:「昔公孫、隗囂,漢之賊也,光武與其通和,稱為皇帝。佗之于高祖,初猶不臣。孫皓之答晉文,書尚雲'白'。或尋款服,或即滅亡。王者體大,義存遵養,雖陳國來朝,示盡蕃節,如公大略,誠須責罪,尚欲且緩其誅,宜如此意。淮海未滅,必興師旅,若命永襲,終當相屈,以身許國,無足致辭也。」睿乃止。睿時見突厥方強,恐為邊患,復陳鎮守之策十餘事。帝嘉歎久之,答以厚意。

睿時自以周代舊臣,久居重鎮,內不自安,屢請入朝,於是徵還京師。及引見,上為之興,命睿升殿,握手極歡。睿退謂所親曰:「功遂身退,今其時也。」遂謝病,闔門自守,不交當時。帝賜以板輿,每有朝覲,必令三衛輿上殿。睿初平王謙之始,自以威名太盛,恐為時所忌,遂大受金賄以自穢。由是勳簿多不以實,詣朝堂稱屈者,前後百數人。上令有司案驗其事,主者多獲罪。睿懼,上表陳謝,請歸大理。上慰喻遣之。十五年,從至洛陽而卒,諡曰襄。

子洋嗣,歷位嵩徐二州刺史、武賁郎將。大業六年,詔追改睿封為戴公,命以洋襲焉。

論曰:賀拔嶽變起倉卒,侯莫陳悅意在兼併,于時人有離心,士無固志。寇洛撫循散亂,抗禦仇讎,全師而還,敵人絕覬覦之望;度德而處,霸王建匡合之謀。趙貴居二闕之險,周室定二分之功。彼此一時,其功固不細也。

李賢和兄弟屬亂離之際,居戎馬之間,志略從橫,忠勇奮發,頻摧勍敵,屢涉艱危。及逢時遇主,策名委質,荷生成之恩,蒙國士之遇,俱縻好爵,各著勳庸。遂得任兼文武,聲彰出內,位高望重,光國榮家,跗萼連暉,聊椒繁衍,冠冕之盛,當時莫與比焉。自周迄隋,鬱為西京盛族,雖金、張在漢,不之尚也。然而周文始崩,嗣君沖幼,內則功臣放命,外則強寇臨邊,晉公以猶子之親,膺負圖之托,遂能撫甯家國,開翦異端,革魏興周,遠安邇悅,功勤已著,過惡未彰。李植受遇先朝,宿參機務,慮威權之去已,懼將來之不容,生此厲階,成茲貝錦,乃以小謀大,由疏間親。主無昭帝之明,臣有上官之訴,嫌隙既兆,釁故因之,啟冢宰無君之心,成閔帝廢弑之禍,植之由也。李遠闕義方之訓,又無先見之明,以至誅夷,非為不幸。梁禦豫奉興王,參謀締構,驅馳畢力,夷險備嘗,雖遠志未申,亦云遇其時矣。穆及梁睿皆周室功臣,隋文王業初基,俱受腹心之寄,故穆首登師傅,睿終膺殊寵,觀其見機而動,抑亦人之先覺。然方魏朝之貞烈,有愧王淩,比晉室之忠臣,終慚徐廣。穆之子孫,特為隆盛,硃輪華轂,凡數十人,見忌當時,禍難遄及,得之非道,可不戒歟?

北史/卷058·卷五十八 列傳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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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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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室諸王

文帝十三王 孝閔帝一王 明帝二王 武帝六王 宣帝二王

周文帝十三子:姚夫人生明帝。後宮生宋獻公震。文元皇后生孝閔皇帝。文宣叱奴皇后生武帝、衛剌王直。達步妃生齊煬王憲。王姬生趙僭王招。後宮生譙孝王儉、陳惑王純、越野王盛、代紘王達、冀康公通、滕聞王逌。

宋獻公震,字彌俄突,幼而敏達。大統十六年,封武邑公,尚魏文帝女。其年薨。保定元年,追贈大司馬,封宋國公。

無子,以明帝第三子實嗣。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大象中,為大前疑,尋為隋文帝害,國除。

衛剌王直,字豆羅突。魏恭帝三年,封秦郡公。武成初,進封衛國公,歷雍州牧、大司空、襄州總管。直,武帝母弟也,性浮詭。以晉公護執政,遂貳於帝而昵護。及南討軍敗,慍於免黜,又請帝除護。帝宿有誅護意,遂與直謀之。及護誅,帝以齊王憲為大塚宰。直既乖本望,又請為大司馬,欲擅威權。帝知其意,謂曰:「汝兄弟長幼有序,何反居下列也?」以為大司徒。建德三年,進爵為王。

初,帝以直第為東宮,更使直自擇所居。直歷觀府署,無稱意者,至廢陟屺佛寺,遂欲居之。齊王憲謂曰:「弟兒女成長,此寺偏小,詎是所宜?」直曰:「一身尚不自容,何論兒女!」憲怪而疑之。直嘗從帝校獵而亂行,帝怒,對眾撻之。自是,憤怨滋甚。及帝幸雲陽宮,直在京師反,攻肅章門,司武尉遲運閉門,不得入,退走。追至荊州獲之,免為庶人,囚諸宮中。尋有異志,及其子十人並誅之,國除。

齊煬王憲,字毗賀突。性通敏,有度量。初封涪城縣公。少與武帝俱受詩傳,咸綜機要,得其指歸。文帝嘗賜諸子良馬,唯其所擇。憲獨取駁者。帝問之,對曰:「此馬色類既殊,或多駿逸。若從軍征伐,牧圉易分。」帝喜曰:「此兒智識不凡,當成重器。」後從上隴,經官馬牧,文帝每見駁馬,輒曰「此我兒馬也」,命取以賜之。魏恭帝元年,進封安城郡公。明帝即位,授大將軍。

武成初,除益州總管,進封齊國公。初,平蜀之後,文帝以其形勝之地,不欲使宿將居之。諸子中欲有推擇,偏問武帝以下,誰欲此行,並未及對,而憲先請。文帝曰:「刺史當撫眾臨人,非爾所及。以年授者,當歸爾兄。」憲曰:「才用殊不關大小,試而無效,甘受面欺。」文帝以憲年尚幼,未之遣。明帝追遵先旨,故有此授。憲時年十六,善於撫綏,留心政術,辭訟輻湊,聽受不疲。蜀人悅之,共立碑頌德。

保定中,徵拜雍州牧。及晉公護東伐,以尉遲迥為前鋒,圍洛陽。齊兵數萬,奄出軍後,諸軍恇駭,並各退散。唯憲與王雄、達奚武拒之,而雄為齊人所敗,三軍震懼。憲親自督勵,眾心乃安。時晉公護執政,雅相親委,賞罰之際,皆得預焉。天和三年,以憲為大司馬,行小冢宰,雍州牧如故。四年,齊將獨孤永業來寇,詔憲與柱國李穆出宜陽,築崇德等五城,絕其糧道。齊將斛律明月築壘洛南。五年,憲涉洛邀之,明月遁走。是歲,明月又於汾北築城,西至龍門。晉公護問計於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為威容,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六年,憲率眾出自龍門,齊將新蔡王康得潛軍宵遁。憲乃度河,攻其伏龍等四城,二日盡拔。又攻張壁,克之。斛律明月時在華容,弗能救,乃北攻姚襄城,陷之。汾州又見圍日久,憲遣柱國宇文盛運粟饋之。憲自入兩乳谷,襲克齊伯杜城。使柱國譚公會築石殿城以為汾州之援。齊平原王段孝先、蘭陵王高長恭引兵大至,大將軍韓歡為齊人所乘,遂退。憲身自督戰,齊眾稍卻。會日暮,乃各收軍。

及晉公護誅,武帝召憲入,免冠拜謝。帝謂曰:「汝親則同氣,休戚共之,事不相涉,何煩致謝?」乃詔憲往護第,收兵符及諸簿籍等。尋以憲為大冢宰。時帝既誅宰臣,親覽朝政,方欲齊之以刑,爰及親親,亦為刻薄。憲既為護所任,自天和後,威勢漸隆。護欲有所陳,多令憲奏。其間或有可不,憲慮主相嫌隙,每曲而暢之。帝亦悉其此心,故得無患。然猶以威名過重,終不能平,雖遷授塚宰,實奪其權也。開府裴文舉,憲之侍讀,帝嘗御內殿引見,謂曰:「昔魏末不綱,太祖匡輔元氏;有周受命,晉公復執威權。積習生常,便謂法應須爾。豈有三十歲天子可為人所制乎?且近代以來,又有一弊,暫經隸屬,便即禮若君臣,此乃亂時權宜,非經國之術。爾雖陪侍齊公,不得即同臣主。且太祖十兒,寧可悉為天子?卿宜規以正道,無令兄弟自致嫌疑。」文舉再拜而出,歸以白憲。憲指心撫幾曰:「吾心公寧不悉?但當盡忠竭節耳,知復何言!」

建德三年,進爵為王。甯友劉休徵獻王箴一首,憲美之。休徵後又以箴上之,帝方翦削諸弟,甚悅其文。憲嘗以兵書繁廣,自刊為要略五篇,至是表陳之。帝覽而稱善。

其秋,帝于雲陽寢疾,衛王直于京師。帝召憲謂曰:「汝為前軍,吾亦續發。」直尋敗走。帝至京師,憲與趙王招俱入拜謝。帝曰:「管、蔡為戮,周公作輔,人心不同,有如其面。但愧兄弟親尋干戈,於我為不能耳。」初,直內忌憲,憲隱而容之,且以帝母弟,每加友敬。晉公護之誅也,直固請及憲。帝曰:「齊公心跡,吾自悉之,不得更有所疑。」及文宣皇后崩,直又密啟憲飲酒食肉與平昔不異。帝曰:「吾與齊王異生,俱非正嫡,特為吾意,今袒括是同。汝當愧之,何論得失。汝親太后之子,但須自助。」直乃止。

四年,帝將東討,獨與內史王誼謀之,余人莫知。後以諸弟才略,無出憲右,遂告之。憲即贊成其事。及大軍將出,憲表上金寶等一十六件以助軍資。詔不納,以憲表示公卿曰:「人臣當如此,朕貴其心耳,寧資此物。」乃詔寧為前軍,趣黎陽。帝親圍河陰,未克。憲攻拔武濟,進圍洛口,拔其東西二城。以帝疾班師。是歲,初置上柱國,以憲為之。

五年,大舉東討,憲復為前鋒,守雀鼠穀。帝親圍晉州,憲進克洪洞、永安二城,更圖進取。齊主聞晉州見圍,自來援之。時陳王純頓千里徑,大將軍永是公椿屯雞棲原,大將軍宇文盛守汾水關,並受憲節度。憲密謂椿曰:「捕者詭道,汝今為營,不須張幕,可伐柏為庵,示有處所。令兵去之後,賊猶致疑。」時齊主分軍萬人向千里徑,又令其眾出汾水關,自率大兵與椿對。宇文盛馳告急,憲自救之,齊人遽退。盛與柱國侯莫陳芮逐之,多有斬獲。俄而椿告齊眾稍逼,憲又救之。會椿被敕追還,率兵夜反。齊人果謂柏庵為帳幕,不疑軍退,翌日始悟。時帝已去晉州,留憲後拒。憲阻水為陣。齊領軍段暢至橋。憲隔水問暢姓名,暢曰:「領軍段暢也,公復為誰?」憲曰:「我虞候大都督耳。」暢曰:「觀公言語,不是凡人,何用隱名位。」憲乃曰:「我齊王也。」偏指陳王純已下,並以告之。暢鞭馬去,憲即命旋軍。齊人遽追之,戈甲甚銳。憲與開府宇文忻為殿拒之,斬其驍將賀蘭豹子、山褥環等,齊眾乃退。

帝又命憲援晉州。齊主攻圍晉州,帝次於高顯,憲率所部先向晉州。明日諸軍總集,稍逼城下。齊人大陣于營南,帝召憲馳往觀之。憲反命曰:「請破之而後食。」帝悅。既而諸軍俱進,應時大潰,齊主遁走。齊人復據高壁及洛女,帝命憲攻洛女,破之。齊主已走鄴,留其安德王延宗據并州。帝進圍其城,憲攻其西面,克之。延宗遁走,追而獲之。以功進封第二子安城公質為河間王,拜第三子賓為大將軍。仍詔憲趣鄴,進克鄴城。

憲善兵謀,長於撫御,摧鋒陷陣,為士卒先。齊人聞風,憚其勇略。齊任城王湝、廣甯王孝珩等守信都,復詔憲討之。仍令齊主手書招湝,湝不納。憲軍過趙州,湝令間諜二人覘,候騎執以白憲。憲乃集齊舊將,偏將示之曰:「吾所爭者大,不在汝等。」即放還,令充使,乃與湝書。憲至信都,湝陣于城南,登張耳塚望之。俄而湝所署領軍尉相願偽出略陣,遂降,湝殺其妻子。明日擒湝及孝珩等。

先是稽胡劉沒鐸自稱皇帝,又詔憲督趙王招等平之。

憲自以威名日重,潛思摒退。及帝欲親征北蕃,乃辭以疾。尋而帝崩,宣帝嗣位,以憲屬尊望重,深忌之。時尚未葬,諸王在內居服。司衛長孫覽總兵輔政,恐諸王有異志,奏令開府于智察其動靜。及山陵還,帝又命智就宅候憲,因是告憲有謀。帝遣小冢宰宇文孝伯謂憲曰:「今欲以叔為太師,九叔為太傅,十一叔為太保,何如?」憲辭以才輕。孝伯返命,復來曰:「詔王晚共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于別室,至即執之。憲辭色不撓,固自陳說。帝使于智對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我位重屬尊,一旦至此,死生有命,寧復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慈恨耳。」因擲笏於地,乃縊之。時年三十五。帝以于智為柱國,封齊國公。又殺上大將軍安邑公王興、上開府獨孤熊、開府豆盧紹等,皆以昵於憲也。帝既誅憲,無以為辭,故託興等與憲結謀,遂加戮焉。時人知其冤酷,咸云伴憲死也。

憲所生達步幹氏,蠕蠕人也。建德三年,上冊為齊國太妃。憲有至性,事母以孝聞。太妃舊患,屢經發動,憲衣不解帶,扶持左右。憲或東西從役,每心驚,母必有疾,乃馳使參問,果如所慮。六子,貴、質、賨、貢、乾禧、乾洽。

貴字乾福,少聰敏,尤便騎射。始讀孝經,便謂人曰:「讀此一經,足為立身之本。」十歲,封安定郡公。文帝始封此郡,未嘗假人,至是封焉。年十一,從憲獵於監州,一圍中,手射野馬及鹿一十有五。建德二年,拜齊國世子。後出為豳州刺史。貴雖出自深宮,而留心庶政。性聰敏,過目輒記,嘗道逢二人,謂其左右曰:「此人是縣党,何因輒行?」左右不識,貴便說其姓名,莫不嗟伏。白獸烽經為商人所燒,烽帥受貨,不言其罪。他日,此帥隨例來參,貴乃問云:「商人燒烽,何因私放?」烽帥愕然,遂即首伏。其明察如此。卒時年十七,武帝甚痛惜之。

質字乾佑,以憲勳封河間郡王。賓字乾禮,中壩公。貢出後莒莊公,乾禧,安城公。乾洽,龍涸公。並與憲俱被誅。

趙僭王招,字豆盧突。幼聰穎,博涉群書,好屬文,學庾信體,詞多輕豔。魏恭帝三年,封正平郡公。武城初,進封趙國公。曆益州總管、大司空、大司馬,進爵為王,除雍州牧。建德五年,從東伐,以功進位上柱國。又與齊王憲討平稽胡,斬賊帥劉沒鐸。宣政中,拜太師。大象元年,詔以洺州襄國郡邑萬戶為趙王國,招出就國。二年,宣帝不豫,徵招及陳、越、代、滕五王赴闕。比招等至而帝已崩。隋文帝輔政,加招等殊禮,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隋文帝將遷周鼎,招密欲圖之,以匡社稷。乃要隋文帝至第,飲於寢室。招子員、貫及妃弟魯封、所親人史胄皆先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兵刃于帷席間,後院亦伏壯士。隋文帝從者多在合外,惟楊弘、元胄胄弟威及陶徹坐戶側。招屢以佩刀割瓜啖隋文,隋文未之疑。元胄覺變,扣刀而入。招乃以大觴親飲胄酒,又命胄向廚取漿。胄不為之動。滕王逌後至,隋文降階迎,胄因得耳語曰:「公宜速出。」隋文共逌等就坐,須臾辭出。後事覺,陷以謀反,其年秋,誅招及其子德廣公員、永康王貫、越公乾銑、弟乾鏗等,國除。

招所著文集十卷。

譙孝王儉,字侯幼突。武成初,封譙國公。建德三年,進為王。從平鄴,拜大冢宰。薨,子乾惲嗣,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陳惑王純,字堙智突。武成初,封陳國公。保定中,使突厥迎皇后,歷秦、陝二州總管。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從平齊,進位上柱國。歷并州總管、雍州牧、太傅。大象元年,詔以濟南郡邑萬戶為陳國,純出就國。二年,朝京師,並其子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越野王盛,字立久突。武成初,封越國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從平齊,進位上柱國。歷相州總管、大冢宰。大象元年,遷大前疑、太保。其年,詔以豐州武當、安昌二郡,邑萬戶為越國,盛出就國。二年,朝京師,並其子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代奰王達,字度斤突。性果決,善騎射。武成初,封代國公。建德初,進位柱國。出為荊州刺史,有政績,武帝手敕褒美之。所管禮州刺史蔡澤黷貨被訟。達以其勳庸,不可加戮,若曲法貸之,又非奉上之體,乃令所司精加案劾,密表奏之。事竟得釋,終亦不言。其處事周慎如此。雅好節儉,食無兼膳,侍姬不過數四,皆衣綈衣。又未嘗營產,國無儲積。左右嘗以為言。達曰:「君子憂道不憂貧,何煩於此。」三年,進為王。從平齊。齊淑妃馮氏尤為齊後主所幸,見獲,帝以達不邇聲色,特以馮氏賜之。宣帝即位,進上柱國。大象元年,拜大右弼。其年,詔以潞州上党郡邑萬戶為代國,達出就國。二年,朝京師,及其子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冀康公通,字屈率突。武成初,封冀國公。薨,子絢嗣。建德三年,進為王。大定中,亦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滕聞王逌,字爾固突。少好經史,解屬文。武成初,封滕國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宣政元年,進位上柱國。大象元年,詔以荊州新野郡邑萬戶為滕國,逌出就國。三年,朝京師,為隋文帝所害,並其子,國除。

逌所著文章頗行於世。

孝閔帝一男:陸夫人生紀厲王康,字乾安。保定初,封紀國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出為利州總管。康驕侈無度,遂有異謀,司錄裴融諫,康殺之。五年,詔賜康死。子湜嗣,大定中,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明帝三男:徐妃生畢剌王賢。後宮生豐王貞、宋王實。實出後宋獻公震。

畢剌王賢,字乾陽。保定四年,封畢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歷荊州總管、大司空。大象初,進上柱國、雍州牧、太師。明年,宣帝崩。賢性強濟,有威略,慮隋文帝傾覆宗祐。言泄,並其子被害,國除。

豐王貞,字乾雅。初封豐國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大象初,為大冢宰。大定中,並其子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武帝七男:李皇后生宣帝、漢王贊。庫汗姬生秦王贄、曹王允。馮姬生道王充。薛世婦生蔡王兌。鄭姬生荊王元。

漢王贊,字乾依。初封漢國公,建德三年,進爵為王。大象末,隋文帝輔政,欲順物情,乃進贊位上柱國,拜右大丞相。外示尊崇,實無所綜理。轉太師。尋及秦王贄、曹王允、道王充、蔡王兌荊王元並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宣帝三子:朱皇后生靜皇帝。王姬生萊王衍。皇甫姬生郢王術。衍及術並大象二年封,並為隋文帝所害,國除。

論曰:昔賢之議者,咸以周建五等,曆載八百;秦立郡縣,二世而亡。雖得失之跡可尋,是非之理互起,而因循莫變,復古未聞。良由著論者溺於貴遠,司契者難於易業,詳求適變之道,並未窮於至當也。嘗試論之:夫皇王迭興,為國之道匪一;聖賢間出,立德之指殊塗。斯豈故為相反哉,亦云為政而已矣。何則?五等之制,行于商、周之前;郡縣之設,始于秦、漢之後。論時則澆淳理隔,易地則用舍或殊。譬猶干戚日用,難以成垓下之業;稷嗣所述,不可施成周之朝。是知因時制宜者,為政之上務也;觀人立教才,經國之長策也。且夫裂封疆,建侯伯,擇賢能,署牧守,循名雖曰異軫,責實抑亦同歸。盛則與之共安,衰則與之共患。共安系乎善惡,非禮義無以敦風共患寄以存亡,非甲兵不能靖亂。是以齊、晉帥禮,鼎業傾而復振;溫、陶釋位,王綱弛而更張。然則周之列國,非一姓也,晉之群臣,非一族也,豈齊、晉忠於列國,溫、陶賢於群臣哉?蓋位重者易以立功,權輕者難以盡節故也。由斯言之,建侯置守,乃古今之異術;兵權爵位,蓋安危之所階乎。

周文之初定關右,日不暇給,既以人臣禮終,未遑蕃屏之事。晉蕩輔政,爰樹其黨,宗室長幼,並握兵權,雖海內謝隆平之風而國家有磐石之固矣。武皇克翦芒刺,思弘政術,懲專朝之為患,忘維城之遠圖,外崇寵任,內結猜阻。自是配天之基,潛有朽壤之墟矣。宣皇嗣位,凶暴是崇,芟刈先其本枝,削黜偏於公族。以齊王之奇姿傑出,足可牢籠於前載。處周公之地,居上將之重,肋冠俗,攻戰如神,敵國系以存亡,鼎命由其輕重。屬道消之日,挾震主之威,斯人而嬰斯戮,君子是以知國祚之不永也。

其餘雖地惟叔父,親則同生,假文能輔主,武能威敵,莫不謝卿士于當年,從侯服于郡國,號為千乘,位侔匹夫。是以權臣乘其機,謀士因其隙,遷龜鼎速於俯拾,殲王侯烈于燎原,悠悠邃古,未聞茲酷。豈非摧枯振朽,易為力乎?向使宣皇擇姬、劉之制,覽聖哲之術,分命賢戚,布於內外,料其輕重,間以親疏,首尾相持,遠近為用,使其位足以扶危,其權不能為亂,事業既定,僥倖自息,雖使臥赤子,朝委裘,社稷固以久安,憶兆可以無患矣。何後族之地而能窺其神器哉。昔張耳、陳餘,賓客廝役,所居皆取卿相,而齊王之文武僚吏,其後亦多臺牧,異代相符,可謂賢矣哉。

北史/卷057·卷五十七 列傳第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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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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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宗室

邵惠公顥 杞簡公連 莒莊公洛生 虞國公仲 廣川公測 東平公神舉

邵惠公顥,周文帝之長兄也。德皇帝娶樂浪王氏,是為德皇后。生顥,性至孝,居德皇后喪,哀毀過禮。德皇帝與衛可瑰戰,墜馬,顥與數騎奔救,乃免。顥遂戰歿。保定初,追贈大塚宰,封邵國公,諡曰惠。三子,什肥、導、護。

什肥事母以孝聞。文帝入關,不能離母,遂留晉陽。文帝定秦、隴,什肥為齊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贈大將軍、小塚宰,襲爵邵國公,諡曰景。子胄嗣。

胄少孤,頗有幹略。景公之見害,以年幼下蠶室。保定初,詔以晉公護子會紹景公封。天和中,與齊通好,胄歸,襲爵邵國公。及隋文帝輔政,胄為滎州刺史,舉兵應尉遲迥,為清河公楊素所殺。國除。

會字乾仁,胄至自齊,改封譚國公。後與護同誅。建德三年,追復封爵常武公。

導字菩薩,少雄豪。初與諸父在葛榮中,榮敗,遷晉陽。與文帝隨賀拔岳入關,常從征伐。文帝討侯莫陳悅,導追斬之牽屯山,以功封饒陽縣伯。及魏文帝東征,留導為華州刺史。既而趙青雀、于伏德、慕容思慶等作亂,導禽伏德,斬思慶,屯渭橋會文帝軍。及事平,進爵章武郡公,加侍中。及高仲密以北豫州降,文帝東征,復以導為大都督,行華州刺史,甚得守扞之方。及大軍不利,東魏追至稠桑,知關中有備,乃退。侯景來附,詔徵隴右大都督獨孤信東下,令導代信為秦州刺史、大都督、十五州諸軍事。及齊氏稱帝,文帝討之,魏文帝遣齊王廓鎮隴右,徵導拜大將軍、大都督、二十三州諸軍事,屯咸陽。大軍還,乃旋舊鎮。

導性寬明,善撫御,文帝每出征,導恆居守,深為吏人所附,朝廷重之。薨于上邽,魏帝遣侍中、漁陽王綱監護喪事,贈尚書令,諡曰孝。朝議以導撫和西戎,威恩顯著,欲令世鎮隴右,以彰厥德。乃葬上邽城西無疆原,華戎會葬者萬餘人,奠祭於路,悲號振野,皆曰「我君舍我乎」。大小相與負土成墳,高五十餘尺,周回八十餘步。為官司所止,然後泣辭而去。天和五年,重贈太師、柱國、豳國公。

導五子,廣、亮、翼、椿、眾。亮、椿出後於杞。

廣字乾歸,少方嚴,好文學。武成初,位大將軍、梁州總管,進封蔡國公,累遷秦州刺史、總管十三州諸軍事。性明察,善撫綏,人庶畏悅之。時晉公護諸子及廣弟杞公亮等侈靡逾制,廣獨率禮,又折節待士,朝野稱焉。曾侍于武帝所,食瓜美,持以奉進,帝悅之。廣以晉公護擅權,勸令挹損,護不能納。後除陝州總管,以病免。及孝公追封豳國公,召廣襲爵。初、廣母李氏以廣患,憂而成疾,遂歿。廣居喪加篤,乃以毀薨。世稱母為廣病,廣為母死,慈孝之道,極於一門。武帝素服親臨。其故吏儀同李克信等上表褒述,申其宿志,庶存儉約。詔曰:「昔河間才藻,追敘于中尉;東海謙約,見稱於身後。可斟酌前典,率由舊章,使易簀之言,得申遺志,黜殯之請,無虧令終。」於是贈本官,加太保、隴右十四州諸軍事、秦州刺史,諡曰文。葬于隴右,所司一遵儉約之典。子洽嗣,隋文輔政,被害,國除。

翼字乾宜,封西陽郡公,早薨,曰昭。無子,以杞公亮子溫嗣,後坐亮反誅,國除。眾字乾道,少不慧,封天水郡公,為隋文所誅。

護字薩保,幼方正有志度,特為德皇帝所愛。文帝之入關,以年小不從。普泰初,始自晉陽至平涼,時年十七。文帝諸子並幼,遂委以家務,內外無不嚴肅。文帝歎之,以為類已。及臨夏州,留護事賀拔嶽。嶽被害。文帝至平涼,以護為都督,從破侯莫陳悅。後以迎魏帝功,封水池縣伯。從文帝禽竇泰,復弘農,破沙苑,戰河橋,並有功。芒山之役,為敵人所圍,賴都督侯伏龍恩救,乃免。坐免官,尋復本位。大統十三年,進封中山公。十五年,遷大將軍。與於謹征江陵,進兵徑至江陵城下,以待大軍至,圍而克之。師還,護又討平襄陽蠻帥向天保等萬餘落。初行六官,拜司空。

文帝西巡,至牽屯山遇疾,召護至涇州,見文帝。帝曰:「吾形容若此,必不濟。諸子幼,天下事以屬汝。」護涕泣奉命。行至雲陽,文帝崩,護秘之,至長安乃發喪。時嗣子沖幼,強寇在近,人情不安。護綱紀內外,撫循文武,眾心乃定。先是,文帝常云「我得胡力」,當時莫曉其指,時人以「護」字當之。尋拜柱國。文帝山陵畢,護以天命有歸,遣諷魏帝以禪代事。孝閔踐阼,拜大司馬,封晉國公,邑萬戶。趙貴、獨孤信等將謀襲護,護因貴入朝,執之,黨與皆伏誅。拜大塚宰。

時司會李植、軍司馬孫恆等密要宮伯乙弗鳳、張光洛、賀拔提、元進等為腹心,說帝,言護不守臣節,宜圖之。帝然之,數將武士于後園,為執縛勢。護微知之。出植為梁州,恆為潼州,欲遏其謀。後帝思植等,每欲召之。護諫曰:「天下至親,不過兄弟。若兄弟自構嫌隙,他人何易可親?但恐除臣後,奸回得逞其欲,非唯不處陛下,亦危社稷。」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猶猜,鳳等益懼,密謀滋甚,遂克日將誅護。光洛告護,護乃召柱國賀蘭祥、小司馬尉遲綱等以鳳謀告之。祥並勸廢帝。時綱總領禁兵,護乃遣綱入宮,召鳳等議事,以次執送護第。因罷散宿衛兵,遣祥逼帝,幽于舊邸。於是召公卿畢集護第。護曰:「先王勤勞王業三十餘年,寇賊未平,奄棄萬國。寡人地則猶子,親受顧命,以略陽公既居正嫡,與公等立而奉之,革魏興周,為四海主。自即位已來,荒淫無度,昵近群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將,咸欲誅夷。若此謀遂行,社稷必致傾覆。寡人若死,將何面目以見先王?今日甯負略陽公,豈可負社稷!寧都公年德兼茂,仁孝聖慈,今欲廢昏立明,公等以為何如?」群公咸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聽!」於是斬鳳等於門外,並誅植、恆。尋弑帝,迎明帝於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師,賜路車冕服,封子至為崇業郡公。初改雍州刺史為牧,以護為之,並賜金石之東。

武成元年,護上表政,帝許之,軍國大事尚委於護。帝性聰睿,有識量,護深憚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寵於護,擢為膳部下大夫。至是,護令安因進食加毒,帝遂崩。護立武帝,百官總已以聽護。

自文帝為丞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文帝崩後,皆受護處分,凡所征廢,非護書不行。護第屯兵禁衛,盛於宮闕。事無巨細,皆先斷後聞。保定元年,以護國都督中外諸軍事,令一府總於天官。或有希護旨者,雲周公德重,魯立文王之廟,以護功比周公,宜用此禮。於是詔于同州晉國第立德皇帝別廟,使護祭焉。三年,詔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以彰殊禮。護抗表固讓。初,文帝創業,即與突厥和親,謀為掎角,共圖高氏。是年,乃遣柱國楊忠與突厥東伐,破齊長城,至并州而還,期後年更舉,南北相應。齊主大懼。

先是,護母閻與皇第四姑及諸戚屬並沒齊,皆被幽縶。護居宰相後,每遣間使尋求,莫知音息。至是,並許還朝,且請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齊主以護權重,乃留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與護曰:

護性至孝,得書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報書云:

齊朝不即發遣,更令重與護書,要護重報。護復書,往返至於再三,而母竟不至。朝議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齊,移未送而母至。舉朝慶悅,大赦天下。護與母暌隔多年,一朝聚集,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伏臘,武帝率諸親戚,行家人禮,稱觴上壽,榮貴之極,振古未聞。

是年,突厥復率眾赴期。護以齊氏初送國親,未欲即行,復慮失信蕃夷,不得已,遂請東征。九月,詔徵二十四軍及左右廂散隸、秦隴巴蜀兵、諸蕃國眾二十萬人。十月,帝於廟庭授護斧鋮。出軍至潼關,乃遣柱國尉遲迥為前鋒,大將軍權景宣率山南兵出豫州,少師楊標出軹關。護連營漸進,屯軍弘農。迥圍洛陽,柱國齊王憲、鄭公達奚武等營芒山。護性無戎略,此行又非本心,故師出雖久,無所克獲。以無功,與諸將稽首請罪,帝弗之責。天和二年,護母薨,尋詔起令視事。五年,詔賜護軒懸之樂,六佾之舞。

護性甚寬和,然暗於大體。自恃建立功,久當權軸,所任皆非其人。兼諸子貪殘,僚屬縱溢,莫不蠹政害人。以其暴慢,密與衛王直圖之。七年三月十八日,護自同州還,帝御文安殿見護訖,引入含仁殿,朝皇太后。先是,帝於禁中見護,常行家人禮。護謁太后,太后必賜之坐,帝每立侍。至是,護將入,帝謂曰:「太后春秋既尊,頗好酒,諸親朝謁,或廢引進。喜怒有時乖爽。比諫,未蒙垂納。兄今願更啟請。」因出懷中酒誥授護曰:「以此諫太后。」護入,如帝所誡,讀示太后。未訖,帝以玉珽自後擊之,踣地,又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懼,斫不能傷。時衛王直先匿於戶內,乃出斬之。

初,帝欲圖護,王軌、宇文神舉、宇文孝伯頗預其謀。是日,軌等並在外,更無知者。殺護訖,乃召宮伯長孫覽等,即令收護子柱國譚國公會、大將軍莒國公至、崇業公靜、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蔚、乾祖、乾威等,並柱國侯伏侯龍恩、龍恩弟大將軍萬壽、大將軍劉勇、中外府司錄尹公正、袁傑、膳部下大夫李安等,於殿中殺之。齊王憲曰:「安出自阜隸,所典庖廚而已,未足加戮。」帝曰:「汝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為也。」十九日,乃詔暴護等罪,大赦,改天和七年為建德元年。護世子訓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國越公盛乘傅鎮蒲州,徵訓赴京師,至同州賜死。護長史叱羅協、司錄馮遷及所親任者皆除名。護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開府宇文德齊璽書就殺之。三年,詔復護及諸子先封,諡護曰蕩,並改葬之。

叱羅協,代郡人,本名與武帝諱同,後改焉。少寒微,嘗為州小吏,以恭謹見知。竇泰為御史中尉,以協為書侍御史。泰向潼關,協為監軍。泰死,協見獲。文帝授大丞相東合祭酒,累遷相府屬、從事中郎。協曆事二京,詳練故事,又深自克勵,文帝頗委任之。然猶以家屬在東,疑其戀本。及河橋戰敗,協隨軍還。文帝知協不貳,封冠軍縣男,進爵為侯。後為大將軍尉遲迥長史,率兵伐蜀,行潼州事。魏恭帝三年,文帝征協入朝,論蜀中事,乃賜姓宇文氏。

晉公護既殺孫恆、李植等,欲委腹心于司會柳慶、司憲令狐整等,二人並辭,俱薦協。護遂征協入朝,引與同宿,深寄託之。協誓以軀命自效。護大悅,以為得協之晚。稍遷護府長史,進爵為公,常在護側。明帝知其材識庸淺,每按抑之,數謂曰:「汝何知也!」猶以護所親任,每含容之。及明帝崩,便授協司會中大夫、中外府長史。協形貌瘦小,舉措偏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及其所言,多乖事衷,當時莫不笑之。護以其忠己,每提獎之。協既受護重委,冀得婚連帝室,乃求復舊姓叱羅氏,許之。又進位柱國。護以協年老,許其致仕,而協貪榮,未肯告退。及護誅,除名。建德三年,以協宿齒,授儀同三司、賜爵南陽郡公。卒,子金剛嗣。

馮遷字羽化,弘農人。少修謹,有幹能,為護府司錄。性質直,小心畏慎,兼明練時事,善於斷決,每校閱文簿,孜孜不倦,以此甚為護委任。後授陝州刺史。遷本寒微,不為時輩所重。一旦刺舉本州,唯以廉恭接待鄉邑,人無怨者。復入為司錄,累遷小司空。自天和後,以年老,委任稍衰。及護誅,猶除名。卒於家。子恕,位儀同三司。

杞簡公連,幼而謹厚,臨敵果毅。隨德皇帝遇定州軍于唐河,俱戰歿。保定初,追贈太傅、柱國大將軍、大司徒,封杞國公,諡曰簡。子元寶,為齊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贈大將軍、小司徒,襲封杞國公,諡曰烈,以章武公導子亮嗣。

亮字乾德,位梁州總管。及豳國公廣薨,以亮為秦州總管,廣所部悉以配焉。在州甚無政績。尋進柱國,從東伐,進上柱國。仍從平鄴,遷大司徒。大象初,以行軍總管與元帥鄭國公韋孝寬等伐陳。還至豫州,密謀襲孝寬營,將反逆,孝寬追斬之。子胲明坐亮誅,詔以亮弟椿為烈公後。

椿字乾壽,位上柱國、大司徒。大定中,為隋文帝所害,並其五子。

莒莊公洛生,少任俠,好施愛士,北州賢俊皆與之遊,而才能多出其下。及葛榮破鮮于修禮,以洛生為漁陽王,仍領德皇帝余眾,時人皆呼為洛生王。洛生善撫將士,是以克獲常冠諸軍。爾硃榮定山東,時洛生在虜中,榮雅聞其名,心憚焉。尋為榮所害。保定初,追贈大將軍,封莒國公,諡曰莊。

子菩薩,為齊神武所害。保定初,追贈大將軍、小宗伯,襲爵,諡曰穆,以晉公護子至嗣。至字乾附,後坐父護誅,詔以衛王直子賓為穆公後。賓字乾瑞,尋坐直誅,而齊王憲子廣都郡公貢襲。貢字乾貞,宣帝初,被誅,國除。

虞國公仲,德皇帝從父兄也。卒於代。保定初,追贈太傅、柱國大將軍、大司徒,封虞國公。子興嗣。

興生,屬兵亂,與仲相失,年幼莫知其戚屬遠近,與文帝兄弟,初不相識。沙苑之敗,預在行間,被虜,隨例散配諸軍。興性弘厚,有志度,雖流離世故,而風範可觀。保定二年,詔訪仲子孫,興始附屬籍。武帝以興帝戚近屬,尊禮之甚厚。位開府儀同三司、宗師,襲爵虞國公。薨,武帝親臨慟焉。詔大司空、申國公李穆監護喪事,贈柱國大將軍,諡曰靖。

子洛嗣,位儀同三司。隋初為介國公,為隋室賓云。

廣川公測,字澄鏡,文帝之族子也。高祖中山、曾祖豆頺、祖騏麟、父永,仕魏,位並顯達。測性沉密,少篤學詣,仕魏,位司徒右長史,尚宣武女陽平公主,拜駙馬都尉。及孝武疑齊神武,詔測詣文帝,密為之備。還,封廣川縣伯。尋從孝武西遷,進爵為公。文帝為丞相,以測為右長史,委以軍國,又令測詳定宗室昭穆遠近,附於屬籍。

歷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行汾州事。政在簡惠,頗得人和。地接東魏,數相抄竊,或有獲其為寇者,多縛送之。測皆命解縛,置之賓館,然後引與相見,如客禮焉。仍宴設,放還其國,衛送出境。自是東魏人大慚,乃不為寇,兩界遂通慶弔,時論方之羊叔子。或有告測懷貳,文帝怒曰:「測為我安邊,何為間骨肉!」乃命斬之。仍許測便宜從事。轉行綏州事。每歲河冰合後,突厥即來寇掠。先是,常預遣居人入城堡以避之。測至,皆令安堵。乃於要路數百處並多積柴,仍遠斥候,知其動靜。是年十二月,突厥從連谷入寇,去界數十里,測命積柴處一時縱火。突厥謂大軍至,懼而遁走,委棄雜畜輜重不可勝數。自是不敢復至。測因請置戍以備之。後卒于太子少保,文帝親臨慟焉,仍令水池公監護喪事,諡曰靖。

測性仁恕,好施與。在洛陽之日,曾被竊盜,所失物即其妻陽平公主之衣服也。州縣禽盜,並物俱獲。測恐此盜坐之以死,不認焉,遂遇赦免。盜既感恩,請為測左右、及測從孝武西遷,事極狼狽,盜人亦從測入關,並無異志。子該嗣,位除州刺史。測弟深。

深字奴於,性鯁正,有器局。年數歲,便累石為營,折草作旌旗,佈置行伍,皆有軍陣之勢。父永遇見之,喜曰:「汝自然知此,後必為名將。」孝武西遷,事起倉卒,人多逃散。深時為子都督,領宿衛兵,撫循所部,並得入關。以功賜爵長樂縣伯。大統中,累轉尚書直事郎中。

及齊神武屯蒲阪,分遣其將竇泰趨潼關,高敖曹圍洛州。周文帝將襲泰,諸將咸難之。帝隱其事,陽若未有謀,獨問策於深。深曰:「竇氏,高歡驍將,歡每仗之禦侮。今大軍就蒲阪,則歡拒守,竇必援之,內外受敵,取敗道也。不如選輕銳潛出小關,竇性躁急,必來決戰,高歡持重,未即救之,則竇可禽也。虜竇,歡勢自沮,回師禦之,可以制勝。」文帝喜曰:「是吾心也。」軍遂行,果獲泰,齊神武亦退。深又說文帝進取弘農,復克之。文帝大悅,謂深曰:「君即吾家陳平也。」

是冬,齊神武又率大眾至沙苑,諸將皆懼,惟深獨賀。文帝問其故,對曰:「歡撫河北,甚得眾心,雖乏智謀,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圖。今懸師度河,非眾所欲,唯歡恥失竇氏,復諫而來,所謂忿兵,一戰可禽也。不賀何為?」文帝然之。尋大破齊軍,果如所策。俄進爵為侯。六官建,拜小吏部下大夫,遷中大夫。武成元年,遷豳州刺史,改封安化縣公。保定初,除京兆尹,入為司會中大夫。

深少喪父,事兄甚謹。性多奇譎,好讀兵書,既居近侍,每進籌策。及在選曹,頗有時譽。性仁愛,從弟神舉、神慶幼孤,深撫訓之,義均同氣,世亦以此稱焉。卒于位,諡曰成康。子孝伯。

孝伯,字胡王,其生與武帝同日,文帝甚愛之,養於第內。及長,又與武帝同學。武成元年,拜宗師上士,時年十六。性沉正謇諤,好直言。武帝即位,欲引置左右。時政在家臣,不得專制,乃托言少與同業受經,思相啟發。由是護弗之猜,得入為右侍上士,恆侍讀。及遭父憂,詔令服中襲爵。武帝嘗謂曰:「公於我,猶漢高與盧綰也。」賜以十三環金帶。自是恆侍左右,出入臥內,朝務皆得預焉。孝伯亦竭心盡力,無所回避。至於時政得失,外間細事,皆以奏聞。帝信委之,當時莫比。及將誅晉公護,密與衛王直圖之,惟孝伯及王軌、宇文神舉等頗得參預。護誅,授開府儀同三司,歷司會中大夫、左宮正。

皇太子既無令德,孝伯言于帝曰:「皇太子德聲未聞,請妙選正人為其師友,調護聖質,不然,悔無所及。」帝斂容曰:「卿世載鯁正,竭誠所事,觀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也,深願陛下思之。」帝曰:「正人豈復過君?」於是以尉遲運為右宮正,孝伯仍為左宮正、宗師中大夫。累遷右宮伯。嘗因侍坐,帝問:「我兒比進不?」答曰:「皇太子比懼天威,更無罪失。」及王軌因內宴捋帝鬚,言太子之不善。帝罷酒,責孝伯曰:「公常謂我云太子無過,今軌有此言,公為誑矣。」孝伯拜曰:「臣聞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情忍愛,遂爾結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公其勉之。」

及大軍東討,拜內史下大夫,令掌留臺事。軍還,帝曰:「居守之重,無忝戰功。」於是加授大將軍,進爵廣陵郡公,並賜金帛女妓等。復為宗師。每車駕巡幸,常令居守。後帝北討,至雲陽宮寢疾,驛召孝伯赴行在所,執其手曰:「吾自量必無濟理,以後事付君。」是夜,授司衛上大夫,總宿衛兵馬,令馳驛入京鎮守。

宣帝即位,授小冢宰。帝忌齊王憲,意欲除之,謂孝伯曰:「公能圖之,當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頭曰:「齊王戚近功高,棟樑所寄。臣若順旨,則臣為不忠,陛下為不孝之子也。」帝因疏之,乃與于智、鄭譯等圖其事。令智告憲謀逆,遣孝伯召入,誅之。

帝之西征也,在軍有過行,鄭譯時亦預焉。軍還,孝伯及王軌盡以白武帝。武帝怒,撻帝數十,乃除譯名。至是,帝追憾被杖,乃問譯:「我腳上杖痕誰所為也?」譯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軌。」譯又說軌捋帝鬚事,帝乃誅軌。尉遲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奈何?」孝伯曰:「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將焉逃死?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遠之。」於是各行其志。運尋出為秦州總管。帝荒淫日甚,誅戮無度。孝伯頻諫不從,由是益疏。後稽胡反,令孝伯為行軍總管,從越王盛討平之。及軍還,帝將殺之,乃託以齊王事誚之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群小媒蘖,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屬微臣輔陛下,今諫而不從,實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慚,俯首不語。令賜死于家,時年三十六。

及隋文帝踐極,以孝伯、王軌忠而獲罪,並令收葬,復其官爵。嘗謂高穎曰:「宇文孝伯實有周良臣,若此人在朝,我輩無措手處。」子歆嗣。

東平公神舉,文帝之族子也。高祖普陵、曾祖求男,仕魏位並顯達。祖金殿,魏兗州刺史安喜縣侯。父顯和,少而襲爵,性矜嚴,頗涉經史,膂力絕人,彎弓數百斤,能左右馳射。孝武之在蕃,顯和早蒙眷遇。時屬多難,嘗問計於顯和。顯和具陳宜杜門晦跡,相時而動,帝深納焉。及即位,拜閣內都督,封城陽縣公,以恩舊遇之甚厚。顯和所居隘陋,乃撤殿省賜為寢室,其見重如此。及齊神武專政,帝每不自安,問顯和曰:「天下洶洶,將如之何?」對曰:「莫若擇善而從。」因誦詩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帝曰:「是吾心也。」遂定入關策。以其母老,令預為計。對曰:「今日之事,忠孝不並。然臣不密則失身,安敢預為私計。」帝愴然改容曰:「卿,我之王陵也。」遷硃衣直合、合內大都督,改封長廣縣公。從孝武入關。至溱水,周文帝素聞其善射而未之見,俄而水傍有一小鳥,顯和射中之。文帝笑曰:「我知卿工矣。」進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卒。建德三年,追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神舉早孤,有夙成之量。及長,神情倜儻,志略英贍,眉目疏朗,儀貌魁梧。明帝初,起家中侍上士。帝留意翰林,而神舉雅好篇什,每遊幸,神舉恆從。襲爵長廣縣公。天和元年,累遷右宮伯中大夫,進爵清河郡公。建德三年,自京兆尹出為熊州刺史,齊人憚其威名。及帝東伐,從平并州,即授刺史。州既齊氏別都,多有奸猾,神舉示以威恩,遠近悅服。改封武德郡公,進柱國大將軍,又改封東平郡公。宣政元年,轉司武上大夫。及幽州人盧昌期等據范陽反,詔神舉討禽之。時齊黃門侍郎盧思道亦在反中,賊平,將解衣伏法,神舉乃釋而禮之,即令草露布。屬稽胡反,寇西河,神舉與越王盛討之。時突厥赴救,神舉以奇兵擊之,突厥敗走,稽胡款服。即授并州總管。

神舉見待于武帝,處心腹之任,王軌、宇文孝伯等屢言皇太子之短,神舉亦頗預焉。及宣帝即位,荒淫無度,神舉懼及禍,懷不自安。初定范陽之後,威聲甚振,帝亦忌其名望,兼以宿憾,遂使人齎[CG]酒賜之,薨于馬邑,時年四十八。

神舉美風儀,善辭令,博涉經史,性愛篇章,尤工奇射。臨戎對寇,勇而有謀,蒞職當官,每著聲績。兼好施愛士,以雄豪自居,故得任兼文武,聲彰外內。百僚無不仰其風則,先輩舊齒至於今稱之。

子同嗣,位至儀同大將軍,神舉弟慶。

慶字神慶,沈深有器局,少以敏見知。初受業東觀,頗涉經史。既而謂人曰:「書足記姓名而已,安能久事筆硯為腐儒業乎?」時文州賊亂,慶應募從征,以功授都督。衛王直鎮山南,引為左右。慶善射,有膽氣,好格猛獸,直甚壯之。稍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及誅宇文護,慶有謀焉。時授驃騎大將軍,加開府。從武帝攻河陰,先登攀堞,與賊短兵接,中石乃墜,絕而後蘇。帝勞之曰:「卿勇可以賈人也。」復從武帝拔晉州,齊兵大至,慶與齊王憲輕騎覘之,卒與賊相遇,為賊所窘。憲挺身而遁。慶退據汾橋,眾賊爭進,慶射之,所中人馬必倒,賊乃稍卻。及拔高壁,克并州,下信都,禽高湝,功並居最。進位大將軍,封汝南郡公。尋以行軍總管擊延安反胡,平之。歷延、甯二州總管。

隋文帝為丞相,以行軍總管征江表,次白帝,以勞進上大將軍。帝與慶有舊,甚見親待,令督丞相軍事,委以心腹。尋加柱國。開皇初,拜左武衛將軍,進上柱國。數年,除涼州總管。歲餘徵還,不任以職。

初,文帝龍潛時,嘗與慶言,謂曰:「天元質無積德,其相貌壽亦不長,加以法令繁苛,耽恣聲色,以吾觀之,殆將不久。又諸侯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翦,何及遠?尉遲迥貴戚,早著聲望,國家有釁,必為亂階。然智量庸淺,子弟輕佻,貪而少惠,終致亡滅。司馬消難反覆之虜,亦非池內之物,變在俄頃。但輕薄無謀,未能為害,不過自竄江南耳。庸蜀險隘,易生艱阻,王謙愚蠢,素無籌略,但恐為人所誤,不足為虞。」未幾,上言皆驗。及此,慶恐上遺忘,不復收用,欲見舊蒙恩顧,具錄前言,為表奏之。上省表大悅,下詔曰:「朕言之驗,自是偶然;公乃不忘,彌表誠節。深感至意,嘉尚無已。」自是上每加優禮。卒於家。

子靜亂,尚隋文女廣平公主,位儀同、安德縣公、熊州刺史。先慶卒。靜亂子協,位右翊衛將軍。宇文化及之亂,遇害。

協弟晶,字婆羅門,大業中養于宮內,後為千牛左右。煬帝甚親昵之,每有遊宴,必侍從。至於出入臥內,伺察六宮,往來不限門禁。時人號為宇文三郎。與宮人淫亂,至於妃嬪公主亦有醜聲。蕭后言於帝,晶聞,懼不敢見。協因奏晶壯,不可久在宮掖。帝不之罪,召入,待之如初。化及殺逆際,為亂兵所害。

論曰:自古受命之君及守文之王,非獨異姓之輔,亦有骨肉之助焉。其茂親則有魯衛、梁楚,其疏屬則有凡蔣、荊燕,咸能飛聲騰實,不滅於百代之後。至若豳孝公之勳烈,加之以善政,蔡文公之純孝,飾之以儉約,峨峨焉足以轔轢於前載矣。

有周受命之始,宇文護實預艱難。及文後崩殂,諸子沖幼,群公懷等夷之士,天下有去就之心,卒能變魏為周,捍危獲義者,護之力也。向使加之以禮讓,經之以忠貞,桐宮有悔過之期,未央終天年之數,同前史所載,焉足道哉?然護寡於學術,昵近群小,威福在已,征伐自出,有人臣無君之心,為人主不堪之事,終於妻子為戮,身首橫分,蓋其宜也。

當隋氏之起,假天威而服海內,胄以葭莩之親,據一州而協義舉,可謂忠而能勇。功業不遂,悲夫!亮實庸才,圖非常於巨逆,古人稱不度德、不量力者,其斯之謂歟。

宇文測兄弟驅馳于經綸之日,孝伯、神舉盡言于父子之間,觀其智勇忠概,並可追從于古人矣。

吾念十九入汝家,今以八十矣。凡生汝輩三男二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與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幹、汝嫂劉及汝新婦等同居,頗以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損。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才屬鼠,第二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至唐河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第二叔時俱戰亡。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幹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禽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幹各別分散。寶掌軍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女婦可六七千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蠕蠕奴望見鮮于修禮營火。語吾云:「今走向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由緣也?後吾共汝在壽陽任。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為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共汝叔母聞知,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後爾硃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遣人迎家累。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纖成纈通身袍,黃綾裏,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三人並喚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撿看,知吾含悲抱戚,多歷年祀。

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隔,今復何福,還望見汝。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公王,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在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系於汝。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勿以為怪。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知薩保,如此不孝!宿殃積戾,唯應賜鍾,豈悟綱羅,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明神有識,宜先哀憐。而子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綱,惠以德音,摩敦、四姑,並許哀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於河東拜見。遙奉顏色,崩慟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唯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雲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重降矜哀,聽許摩敦垂敕,曲盡悲酷,備述家事。伏讀未周,五情屠割。書中所道,無一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憂苦,常謂寢食貶損,或多遺漏。伏奉論述,次第分明。一則以悲,一則以喜。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以十餘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憶;況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纏心府。

天長喪亂,四海橫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遇神機。源其事蹟,非相負背。太祖升遐,未定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歲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絕,胡顏履戴,負愧神明。齊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愛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況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國有家,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嶽,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絕母子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言不宣心。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復何心!

北史/卷056·卷五十六 列傳第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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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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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 魏長賢 魏季景 魏蘭根

列傳第四十四

魏收魏長賢魏季景子澹魏蘭根族子愷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陽人也。自序:漢初魏無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彥。彥子歆,字子胡,幼孤,有志操,博洽經史,位終本郡太守。子悅,字處德,性沉厚,有度量,宣城公趙國李孝伯見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濟陰太守,以善政稱。

悅子子建,字敬忠,釋褐奉朝請,累遷太尉從事中郎。初,宣武時平氏,遂于武興立鎮,尋改為東益州。其後鎮將刺史,乖失人和,群氏作梗,遂為邊患。乃除子建東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遠近清靜。正光五年,南北二秦城人莫折念生、韓祖香、張長命相繼構逆。僉以州城之人,莫不勁勇,同類悉反,宜先收其器械。子建以為城人數當行陣,盡皆驍果,安之足以為用,急之腹背為憂。乃悉召居城老壯,曉示之,並上言諸城人本非罪坐而來者,悉求聽免。明帝優詔從之。子建漸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內外相顧,終獲保全。及秦賊乘勝,屯營黑水,子建乃潛使掩襲,前後斬獲甚眾,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間使上聞,帝甚嘉之,詔子建兼尚書,為行台刺史如故。於是威振蜀土。其梁、巴、二益、兩秦之事,皆所節度。

梁州刺史傅豎眼子敬仲心以為愧,在洛大行貨賄,以圖行台。先是子建亦屢求歸京師,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豎眼因為行台。子建將還,群氏慕戀,相率斷道。主簿楊僧覆先行曉喻,諸氏忿曰:「我留刺史,爾送出也?」斫之數創,幾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月方得前行。吏人贈遺,一無所受。而東益氏、蜀尋反,攻逼唐永,永棄城而走,乃喪一籓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門雲璨及钜鹿人耿顯皆沒落氏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還之,送出白馬。遺愛所被如此。

初,子建為前軍將軍,十年不徙,在洛閒暇,與吏部尚書李歆、歆從弟延寔頗為弈棋,時人謂為耽好。子建每曰:「棋于廉勇之際,得之深矣。且吾未為時用,博弈可也。」及一臨邊事,凡經五年,未曾對局。

還洛後,累遷衛尉卿。初,元顥內逼,莊帝北幸,子建謂所親盧義僖曰:「北海自絕社稷,稱籓蕭衍,吾老矣,豈能為陪臣!」遂攜家口居洛南。顥平乃歸。先苦風痹,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務,屢上書乞身,特除右光祿大夫。邢杲之平,太傅李延寔子侍中彧為大使,撫慰東土。時外戚貴盛,送客填門,子建亦往候別。延實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助?」子建曰:「益以盈滿為誡。」延實悵然久之。及莊帝殺爾硃榮,遇禍于河陰者,其家率相吊賀。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婿,往亦見害。子建謂姨弟盧道虔曰:「朝廷誅翦權強,凶徒尚梗,未聞有奇謀異略,恐不可濟。此乃李門禍始,吊賀無乃匆匆!」及永安之後,李氏宗族流離,或遇誅夷,如其所慮。後曆左光祿大夫,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

子建自出為籓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潔已,不以財利經懷。及歸京師,家人衣食,常不周贍,清素之跡,著於終始。性存重慎,不雜交遊,唯與尚書盧義僖、姨弟涇州刺史盧道裕雅相親昵。及疾篤,顧敕二子曰:「死生大分,含氣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遽除裸身,又非吾意。氣絕之後,斂以時服。吾平生契闊,前後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舊塋,墳地久固,已有定別。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遷入兆域,依班而定行於吾墓之後,如此足矣,不須附合。當順吾心,勿令吾有遺恨。」永熙二年春,卒於洛陽孝義裏舍,時年六十。又贈儀同三司、定州刺史,諡曰文靜。

二子,收、祚。

收少機警,不持細行。年十五,頗已屬文。及隨父赴邊,好習騎射,欲以武藝自達。滎陽鄭伯調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慚,遂折節讀書。夏月,坐板床,隨樹陰諷誦。積年,床板為之銳減,而精力不輟。以文華顯。

初除太學博士。及爾硃榮于河陰濫害朝士,收亦在圍中,以日晏獲免。吏部尚書李神雋重收才學,奏授司徒記室參軍。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節閔帝立,妙簡近侍,詔試收為封禪書。收下筆便就,不立槁草,文將千言,所改無幾。時黃門郎賈思同侍立,深奇之,白帝曰:「雖七步之才,無以過此。」遷散騎侍郎,尋敕典起居注,並修國史,俄兼中書侍郎,時年二十六。

孝武初,又詔收攝本職,文誥填積,事咸稱旨。黃門郎崔甗從齊神武入朝,熏灼於世,收初不詣門。甗為帝登阼赦云:「朕托體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員郎李慎以告之,甗深忿忌。時節閔帝殂,令收為詔。甗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幃忄屋,一日造詔,優為詞旨,然則義旗之士,盡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歸侍。南台將加彈劾,賴尚書辛雄為言于中尉綦俊,乃解。收有賤生弟仲同,先未齒錄,因此怖懼,上籍,遣還鄉扶侍。孝武嘗大發士卒,狩于嵩山之南,旬有六日。時寒,朝野嗟怨。帝與從官及諸妃王,奇伎異飾,多非禮度。收欲言則懼,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賦」以諷焉,年二十七。雖富言淫麗,而終歸雅正。帝手詔報焉,甚見褒美。鄭伯謂曰:「卿不遇老夫,猶應逐兔。」

神武固讓天柱大將軍,魏帝敕收為詔,令遂所請。欲加相國,問收相國品秩,收以實對,帝遂止。收既未測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詔許焉。久之,除帝兄子廣平王贊開府從事中郎,收不敢辭,乃為「庭竹賦」以致已意。尋兼中書舍人。與濟陰溫子升、河間邢子才齊譽,世號「三才」。時孝武內有間隙,收遂以疾固辭而免。舅崔孝芬怪而問之,收曰:「懼有晉陽之甲。」尋而神武南上,帝西入關。

收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昕聘梁。昕風流文辯,收辭藻富逸,梁主及其群臣咸加敬異。先是,南北初和,李諧、盧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並為鄰國所重。至此,梁主稱曰:「盧、李命世,王、魏中興,未知後來,復何如耳。」收在館,遂買吳婢入館;其部下有賣婢者,收亦喚取,遍行奸穢。梁朝館司,皆為之獲罪。人稱其才,而鄙其行。在途作「聘遊賦」,辭甚美盛。使還,尚書右僕射高隆之求南貨於昕、收,不能如志,遂諷御史中尉高仲密禁止昕、收於其台,久之得釋。

及孫搴死,司馬子如薦收,召赴晉陽,以為中外府主簿。以受旨乖懺,頻被嫌責,加以箠楚,久不得志。會司馬子如奉使霸朝,收假其餘光。子如因宴戲言于神武曰:「魏收,天子中書郎,一國大才,願大王借與顏色。」由此轉府屬,然未甚優禮。

收從叔季景有文學,曆官著名,並在收前,然收常所欺忽。季景、收初赴並,頓丘李庶者,故大司農諧之子也,以華辯見稱,曾謂收曰:「霸朝便有二魏。」收率爾曰:「以從叔見比,例邪輸之比卿。」邪輸者,故尚書令陳留公繼伯之子,愚癡有名,好自入市肆,高價買物,商買共所嗤玩。收忽以季景方之,不遜例多如此。

收本以文才,必望穎脫見知,位既不遂,求修國史。崔暹為言于文襄曰:「國史事重,公家父子霸王功業,皆須具載,非收不可。」文襄乃啟收兼散騎常侍,修國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領兼中書侍郎,仍修國史。

魏帝宴百僚,問何故名「人日」,皆莫能知。收對曰:「晉議郎董勳答問禮俗云: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時邢邵亦在側,甚恧焉。自魏、梁和好,書下紙每云:「想彼境內寧靜,此率土安和。」梁後使其書乃去「彼」字,自稱猶著「此」,欲示無外之意。收定報書云:「想境內清晏,今萬國安和。」梁人復書,依以為體。

後神武入朝,靜帝授相國,固讓,令收為啟。啟成呈上,文襄時侍側,神武指收曰「此人當復為崔光。」四年,神武於西門豹祠宴集,謂司馬子如曰:「魏收為史官,書吾善惡,聞北便利時諸貴常餉史官飲食,司馬僕射頗曾餉不?」因共大笑。仍謂收曰:「卿勿見元康等在吾目下趨走,謂吾以為勤勞。我後世身名在卿手,勿謂我不知。」尋加兼著作郎。

收昔在京洛,輕薄尤甚,人號云「魏收驚蛺蝶。」文襄曾遊東山,令給事黃門侍郎顥等宴。文襄曰:「魏收恃才無宜適,須出其短。」往復數番,收忽大唱曰:「楊遵彥理屈,已倒。」愔從容曰:「我綽有餘暇,山立不動。若遇當塗,恐翩翩遂逝。」當塗者魏,翩翩者蝶也。文襄先知之,大笑稱善。文襄又曰:「向語猶微,宜更指斥。」愔應聲曰:「魏收在並作一篇詩,對眾讀訖,云:'打從叔季景出六百斗米,亦不辨此。'遠近所知,非敢妄說。」文襄喜曰:「我亦先聞。」眾人皆笑。收雖自申雪,不復抗拒,終身病之。

侯景叛入梁,寇南境。文襄時在晉陽,令收為檄五十餘紙,不日而就。又檄梁朝,令送侯景,初夜執筆,三更便了,文過七紙。文襄善之。魏帝曾委秋大射,普令賦詩,收詩末云:「尺書征建鄴,折簡召長安。」文襄壯之,顧謂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國之光采。雅俗文墨,通達縱橫。我亦使子才、子升,時有所作,至於詞氣,並不及之。吾或決有所懷,忘而不語,語而不盡,意有未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難有。」又敕兼主客郎,接梁使謝珽、徐陵。侯景既陷梁,梁鄱陽王范時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書喻之。范得書,仍率部伍西上,州刺史崔聖念入據其城。文襄謂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猶恨'尺書征建鄴'未效耳。」

文襄崩,文宣如晉陽,令與黃門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參掌機密。轉秘書監,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時齊將受禪,楊愔奏收置之別館,令撰禪代詔冊諸文,遣徐之才守門,不聽出。

天保元年,除中書令,仍兼著作郎,封富平縣子。二年,詔撰魏史。四年,除魏尹,故優以祿力,專在史閣,不知郡事。初,帝令群臣各言志,收曰:「臣願得直筆東觀,早出魏書。」故帝使收專其任。又詔平原王高隆之總監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筆,我終不作魏太武誅史官。」

始,魏初鄧彥海撰代記十餘卷,其後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駿、李彪、崔光、李琰之郎知世修其業。浩為編年體,彪始分作紀、表、志、傳,書猶未出。宜武時,命邢巒追撰孝文起居注,書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鴻、王遵業補續焉,下訖孝明,事甚委悉。濟陰王暉業撰辨宗室錄三十卷。收於是與通直常侍房延佑、司空司馬辛元植、國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書郎高孝幹專總斟酌,以成魏書。辯定名稱,隨條甄舉。又搜采亡遺,綴續後事,備一代史籍,表而上聞之。勒成一代大典:凡十二紀,九十二列傳,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成,奏請終業,許之。十一月復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曆二卷,禮樂四卷,食貨一卷,刑罰一卷,靈徵二卷,官氏二卷,釋老一卷,凡二十卷。續于紀傳,合一百三十卷。分為十二表,其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論,前後二表一啟,皆獨出於收。

收所引史官,恐其陵逼,唯取學流先相依附者。其房延祐、辛元植、眭仲讓雖夙涉朝位,並非史才;刁柔、裴昂之以儒業見知,全不堪編緝;高孝幹以左道求進。修史諸人,宗祖姻戚,多被書錄,飾以美言。收頗急,不甚能平,夙有怨者,多沒其善。每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舉之則使上天,按之當使入地。」初,收在神武時為太常少卿,修國史,得陽休之助。因謝休之曰:「無以謝德,當為卿作佳傳。」休之父固,魏世為北平太守,以貪虐為中尉李平所彈獲罪,載在魏起居注。收書云:「固為北平,甚有惠政,坐公事免官。」又云:「李平深相敬重。」爾硃榮于魏為賊,收以高氏出自爾硃,且納榮子金,故減其惡而增其善,論云:「若修德義之風,同韓、彭、伊、霍,夫何足數。」

時論既言收著史不平,文宣詔收于尚書省與諸家子孫共加論討。前後投訴,百有餘人,雲遺其世職位;或云其家不見記錄;或云妄有非毀。收皆隨狀答之。,范陽盧斐父同附出族祖玄傳下;頓丘李庶家傳,稱其本是梁國家人。斐、庶譏議,雲史書不直。收性急,不勝其憤,啟誣其欲加屠害。帝大怒,親自詰責。斐曰:「臣父仕魏。位至儀同,功業顯著,名聞天下,與收無親,遂不立傳。博陵崔綽,位至本郡功曹,更無事蹟,是收外親,乃為傳首。」收曰:「綽雖無位,道義可嘉,所以合傳。」帝曰:「卿何由知其好人?」收曰:「高允曾為綽贊,稱有道德。」帝曰:「司空才士,為人作贊,正應稱揚。亦如卿為人作文章,道其好者,豈能皆實?」收無以對,戰慄而已。但帝先重收才,不欲加罪。時太原王松年亦謗史,及斐、庶並獲罪,各被鞭配甲坊,或因以致死。盧思道亦抵罪。然猶以群口沸騰,敕魏史且勿施行,令群官博議。聽有家事者入署,不實者陳牒。於是眾口喧然,號為「穢史」,投牒者相次,收無以抗之。時左僕射楊愔、右僕射高德正二人勢傾朝野,與收皆親。收遂為其家並作傳,二人不欲言史不實,抑塞拆辭,終文宣世,更不重論。

又尚書陸操嘗謂愔曰:「魏收魏書可謂博物宏才,有大功于魏室。」愔嘗謂收曰:「此謂不刊之書,傳之萬古。但恨論及諸家枝葉親姻,過為繁碎,與舊史體例不同耳。」收曰:「往因中原喪亂,人士譜牒遺逸略盡,是以具盡其枝派。望公觀過知仁,以免尤責。」

八年夏,除太子少傅,監國史。復參修律令。三台成,文宣曰:「台成,須有賦。」愔先以告收,收上「皇居新殿台賦」,其文甚壯麗。時所作者自邢邵已下,咸不逮焉。收上賦前數日,乃告邢邵,邵後告人曰:「收甚惡人,不早言之。」帝曾遊東山,敕收作詔,宣揚威德,譬喻關西。俄頃而訖,辭理宏壯,帝對百僚大嗟賞之。仍兼太子詹事。收娶其舅女,崔昂之妹,產一女,無子。魏太常劉芳孫女、中書郎崔肇師女,夫家坐事,帝並賜收為妻。時人比之賈充置左右夫人。然無子。後病甚,恐身後嫡媵不平,乃放二姬。及疾瘳追憶,作「懷離賦」以申意。

文宣每以酣宴之次,雲太子性懦,宗社事重,終當傳位常山。收謂楊愔曰:「古人云:太子國之根本,不可動搖。至尊三爵後,每言傳位常山,令臣下疑貳。若實,便須決行;若戲此言,魏收既忝師傅,正當守之以死,但恐國家不安。」愔以收言奏帝,自此便止。帝數宴喜,收每預侍從。皇太子之納鄭良娣也,有司備設牢饌。帝既酣飲,起而自毀覆之,仍詔收曰:「知我意不?」收曰:「臣愚謂良娣既東宮之妾,理不須牢,仰惟聖懷,緣此毀去。」帝大笑,握收手曰:「卿知我意。」安德王延宗納趙郡李祖收女為刀,後帝幸李宅宴,而妃母宋氏薦二石榴於帝前。問諸人,莫知其意,帝投之。收曰:「石榴房中多子,王新婚,妃母欲子孫眾多。」帝大喜,詔收:「卿還將來。」仍賜收美錦二疋。

十年,除儀同三司。帝在宴席,口敕以為中書監,命中書郎李愔以收一代盛才,難於率爾,久而未訖。比成,帝已醉醒,遂不重言,愔仍不奏,事竟寢。及帝崩于晉陽,驛召收及中山太守陽休之參議吉凶之禮,並掌詔誥。仍除侍中,遷太常卿,文宣諡及廟號、陵名,皆收議也。

及孝昭居中宰事,命收禁中為諸詔文,積日不出。轉中書監。皇建元年,除兼侍中、右光祿大夫,仍儀同,監史。收先副王昕使梁,不相協睦,時昕弟晞親密,而孝昭別令休之兼中書,在晉陽典誥詔,收留在鄴,蓋晞所為。收大不平,謂太子舍人盧詢祖:「若使卿作文誥,我亦不言。」又除祖珽為著作郎,欲以代收。司空主簿李翥,文詞士也,聞而告人曰:「詔誥悉歸陽子烈,著作復遣祖孝征,文史頓失,恐魏公發背。」于時詔議二王三恪,收執王肅、杜預義,以元、司馬氏為二王,通曹備三恪。詔諸禮學之官皆執鄭玄五代之議。孝昭後姓元,議恪不欲廣及,故議從收。又除兼太子少傅,解侍中。

帝以魏史未行,詔收更加研審,收奉詔,頗有改正。及詔行魏史,收以為直置秘閣,外人無由得見,於是命送一本付並省,一本付鄴下,任人寫之。

太甯元年,加開府。河清二年,兼右僕射。時武成酣飲終日,朝事專委侍中高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書畢義雲長於斷割,乃虛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為議者所譏。帝于華林別起玄洲苑,備山水台觀之麗,詔於閣上畫收,其見重如此。

始收比溫子升、邢邵稍為後進,邵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獨步一時。議論更相訾毀,各有朋黨。收每議陋邢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乃曰:「伊常于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黃門郎顏之推以二公意問僕射祖珽。珽答曰:「見邢、魏之臧不,即是任、沈之優劣。」收以溫子升全不作賦,邢雖有一兩首,又非所長,常云:「會須能作賦,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誌自許,此外更同兒戲。」自武定二年以後,國家大事詔命,軍國文詞,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詔立成。或時中使催促,收筆下有同宿構,敏速之工,邢、溫所不逮也。其參議典禮,與邢相埒。

既而趙郡公增年獲免,收知而過之,事發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陳使封孝琰,牒令其門客與行,遇昆侖舶至,得奇貨: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數十件。罪當流,以贖論。三年,起除清郡尹。尋遣黃門郎元文遙敕收曰:「卿舊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為尹,非謂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豈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當還卿開府。」天統元年,除左光祿大夫。二年,行齊州刺史,尋為真。

收以子侄年少,申以戒曆,著枕中篇。其詞曰:

吾曾覽管子之書,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遠期,惟君子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長息。

若夫嶽立而重,有潛戴而不傾;山藏稱固,亦趨負而不停;呂梁獨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險,或躋踵而不驚。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舉;五紀當定,想窅乎而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則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術,蓋乘之而靡恤。彼期遠而能通,果應之而可必。豈神理之獨爾,亦人事其如一。

嗚呼!處天壤之間,勞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欲,牽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無足而俱致,於是乎驕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同上智大賢,惟幾惟哲,或出或處,不常其時。其舒也濟世成務,其卷也聲銷跡滅。玉帛子女,椒蘭律呂,諂諛無所先;稱肉度骨,膏辱挑舌,怨惡莫之前。勳名共山河同久,志業與金石比堅。斯蓋厚棟不橈,遊刃砉然。逮于厥德不常,喪其金璞,馳騖人世,鼓動流俗,挾湯日而謂寒,包溪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濁,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膠漆詎堅,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榮而就辱,欣戚更來,得喪仍續。至有身禦魑魅,魂沉狴獄。詎非足力不強,迷在當局!孰可謂車戒前傾,人師先覺?

聞諸君子,雅道之士,遊遨經術,厭飫文史。筆有奇鋒,談有勝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審蹈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後已。情無系于榮悴,心靡滯於慍喜。不養望於丘壑,不待價於城市。言行相顧,慎終猶始。有一于斯,鬱為羽儀。恪居展事,知無不為,或左或右,則髦士攸宜,無悔無吝,故高而不危。異乎勇進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產,徼萬鐘之秩;投烈風之門,趣炎火之室。載蹶而墜其貽宴,或蹲乃喪其貞吉。可不畏歟!可不戒歟!

門有倚禍,事不可不密;牆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諦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執強梁,人囚徑廷,幽奪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為己信,私玉非身寶。過涅為紺,逾藍作青,持繩親直,置水觀平。時然後取,未若無欲,知止知足,庶免於辱。是以為必察其幾,舉必慎於微。知幾慮微,斯亡則稀;既察且慎,福祿攸歸。昔蘧瑗識四十九非,顏子鄰幾三月不違。跬步無已,至於千里;覆蕢而進,及于萬仞。故云行遠自邇,登高自卑,可大可久,與世推移。

月滿如規,後夜則虧;槿榮於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不損?孰有損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體真者懼其大。道尊則群謗集,任重而眾怨會。其達也則尼父棲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狽。無曰人之我狹,在我不可而覆;無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無不有也;如穀之虛,無不受也。能剛能柔,重可負也;能信能順,險可走也;能智能愚,期可久也。

周廟之人,三緘其口,漏邑在前,欹器留後,俾諸來裔,傳之坐右。

其後群臣多言魏史不實,武成復敕更審。收又回換,遂為盧同立傳,崔綽反更附出。楊愔家傳本云「有魏以來,一門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云「弘農華陰人」,乃改「自雲弘農」以配王慧龍「自雲太原人」,此其失也。尋除開府、中書監。武成崩,未發喪,在內諸公以後主即位有年,疑於赦令。諸公引收訪焉。收固執宜有恩澤,乃從之。掌詔誥,除尚書右僕射,總議監一禮事,位特進。收奏請趙彥深、和士開、徐之才共監,先以告士開,士開驚,辭以不學。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禮非王不決。」士開謝而許之。多引文士令執筆,儒者馬敬德、熊安生、權會實主之。

武平三年薨,贈司空、尚書左僕射,諡文貞。有集七十卷。

收碩學大才,然性褊,不能達命體道。見當塗貴遊,每以言色相悅。然提獎後輩,以名行為先,浮華輕險之徒,雖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間邢子才、子明及季景與收,並以文章業,世稱大邢小魏,言尤俊也。收少子才十歲,子才每曰:「佛助,僚人之偉。」後收稍與子才爭名,文宣貶子才曰:「爾才不及魏收。」收益得志,自序云:「先稱溫、邢,後曰邢、魏。」然收內陋邢,心不許也。收既輕疾,好聲樂,善胡舞。文宣末,數於東山與諸優為獼猴與狗鬥,帝寵狎之。收外兄博陵崔岩嘗以雙聲嘲收曰:「遇魏收衰日愚魏。」魏答曰:「顏岩腥瘦,是誰所生,羊頤狗頰,頭團鼻平,飯房答籠,著孔嘲玎。」其辯捷不拘若是。既緣史筆,多憾于人,齊亡之歲,收塚被髮,棄其骨於外。

先養弟子仁表為嗣,位至尚書膳部郎中。隋開皇中,卒于溫縣令。

子建族子惇,字仲讓。容貌魁偉,性通率。永安末,除安東將軍、光祿大夫。爾硃仲遠鎮東郡,以事捕惇,遇出外,執惇兄子胤而去。惇聞哭曰:「若害胤寧無吾也。」乃見仲遠,叩頭曰:「家事在惇,胤何知也?乞以身罪。」仲遠義而舍之。天平中,拜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卒。

惇叔偃,字盤蚪。有當世幹用,位驍騎將軍。性浮動,晚乃曲附高肇。彭城王勰之死也,偃構成其事,為時所惡。

子質,字懷素。幼有立志,年十四,啟母求就徐遵明受業,母以其年幼,不許。質遂密將一奴,遠赴徐學,留書一紙,置所臥床。內外見之,相視悲歎。五六年中,便通諸經大義。自學言歸,生徒輻湊,皆同衣食,情若兄弟。後避葛榮難,客居趙國飛龍山,為亂賊所害。士友傷惜之。興和二年,侍中李俊、秘書監常景等三十二人申辭于尚書,為請贈諡。事下太常,博士考行,諡曰貞烈先生。

魏長賢,收之族叔也。祖釗,本名顯義,字弘理,魏世祖賜名,仍命以顯義為字。雅性俊辯,博涉群書,有當世才,兼資文武,知名梁、楚、淮、泗之間。世祖南伐,聞而召之,既至,與語大悅。謂釗曰:「今我此行,是卿建功之日,勉之,勿憂不富貴也。」授內都直,侍左右。師次淮南,諸城未有下者。釗乃進曰:「陛下百萬之軍,風行電掃,攻城掠地,所向無前,雖有智者,莫能為計。然而師次淮南,已經累日,義陽諸城,猶敢拒守,此非不懼亡滅,自謂必可保全也。但陛下卒徒果銳,殺掠尚多,人皆畏威,未甚懷惠,恐一旦降下,妻子不全,所以遲疑,未肯先發。臣請間入城內,見其豪右,宣達聖心,示以誠信,必當大小相率,面縛請罪。陛下拔其英楚,因而任之,此外諸城,可不勞兵而自定。」世祖大喜曰:「所以召卿,本為是耳。卿今所言,副吾所望。」釗遂夜入城中,示以危亡之期,開以生全之路,城中大小欣悅,明旦開門出降。自此而南,望塵款附。世祖謂釗曰:「卿之一言,逾于十萬之師。揚我信義,播於四表,實卿一人之力。」即授義陽太守、陵江將軍。又令釗與諸將,統兵討襲,所當無不摧破,軍中服其勇敢。世祖益喜,謂群臣曰:「中國士人,吾拔擢咸盡,文武膽略,未有若釗儔。」加授建忠將軍,追贈其父處順州刺史。時經略江左,方大用之,遇風疾發動,頻降醫藥,竟不痊復。卒時年六十四。

父彥,字惠卿,博學善屬文。趙郡王幹避開府參軍,廣陵王羽辟記室,並不行。陳留公李崇甚重之,引為鎮西參軍事。崇討叛氏陽珍、叛蠻魯北燕,又請為記室參軍。中山王英討淮南,又請為記室參軍。軍還,求為著作郎,思樹不朽之業。以晉書作者多家,體制繁雜,欲正其紕繆,刪其遊辭,勒成一家之典。俄而彭城王聞李崇稱之,復請為掾,兼知主客郎中,書遂不成。王遇害,退歸田里。清河王復引為諮議。王勢高名重,深為權幸所疾,恐罹其禍,固辭以疾。肅宗初,拜驃騎長史,尋轉光州刺史。年六十八,卒。

兄伯胤之歸也,留長賢與弟德振,使宦學於洛中。孝靜北遷,亦徙居鄴。博涉經史,詞藻清華,舉秀才,除汝南王悅參軍事。入齊,平陽王淹辟為法曹參軍,轉著作佐郎。更撰晉書,欲還成先志。

河清中,上書譏刺時政,大忤權幸,為上黨屯留令。親故以長賢不相時而動,或為書以相規責。長賢復書曰:

日者惠書,義高旨遠。誨僕以自求諸已,思不出位,國之大事,君與執政所圖。又謂僕祿不足以代耕,位不登於執戟,幹非其議,自貽悔咎。勤勤懇懇,誠見故人之心。靜言再思,無忘寤寐。

僕雖固陋,亦嘗奉教于君子矣。以為士之立身,其路不一。故有負鼎俎以趨世,隱漁釣以待時,操築傅岩之下,取履圯橋之上者矣。或有釋賃車以匡霸業,委挽輅以定王基,由斬祛以見禮,因射鉤而受相者矣。或有三黜不移,屈身以直道;九死不侮,甘心於苦節者矣。皆奮於泥滓,自致青云。雖事有萬殊,而理終一致,榷其大要,歸乎忠孝而已矣。

夫孝則竭力所生,忠則致身所事,未有孝而遺其親,忠而後其君者也。僕自射策金馬,記言麟閣,寒暑迭運,五稔於茲。不能勒成一家,潤色鴻業,善述人事,功既闕如,顯親揚名,邈焉無冀。每一念之,曷雲其已。自頃王室板蕩,彝倫攸斁,大臣持祿而莫諫,小臣畏罪而不言,虛痛朝危,空哀主辱。匪躬之故,徒聞其語;有犯無隱,未見其人。此梅福所以獻書,硃雲所以請劍者也。抑又聞之,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女不懷歸而悲太子之少,況僕之先人,世傳儒業,訓僕以為子之道,曆僕以事君之節?今僕之委質,有年世矣,安可自同於匹庶,取笑於兒女子哉!是以腸一夕而九回,心終朝而百慮,懼當年之不立,恥沒世而無聞,慷慨懷古,自強不息,庶幾伯夷之風,以立懦夫之志。吾子又謂僕幹進務入,不畏友朋;居下訕上,欲益反損。僕誠不敏,以貽吾子之羞,默默苟容,又非平生之意。故願得鋤彼草茅,逐茲鳥雀,去一惡,樹一善,不違先旨,以沒九泉。求仁得仁,其誰敢怨?

但言與不言在我,用與不用在時。若國道方屯,時不我與,以忠獲罪,以信見疑,貝錦成章,青蠅變色,良田敗於邪徑,黃金鑠於眾口,窮達運也,其如命何!吾子忠告之言,敢不敬承嘉惠。然則僕之所懷,未可一二為俗人道也。投筆而已,乂復何言!

是出也,人皆為之怏怏,而長賢處之怡然,不屑懷抱,識者以此多焉。

武平中,辭疾去職,終於齊代,不復出仕。周武平齊,搜揚才俊,辟書屢降,固以疾辭。卒年七十四。貞觀中,贈定州刺史。子征。

魏季景,收族叔也。父鸞字雙和,為魏文賜名。有器幹,體貌魁偉,以有容儀,為奉車都尉。曾升輅車,觸毀金翼,斂容請罪。帝笑曰:「卿體貌過人,素不便習,何足懼也?」車駕南征漢陽,除鸞統軍。帝曆幸其營,歎賞之。及在馬圈不豫,敕兼武衛將軍,領宿衛左右。景明中,六輔之廢,鸞頗預其事。後除光州刺史,更滿還朝,卒。諡曰夷。子季景少孤,清苦自立,博學有文才,弱冠有名京師。時邢子明稱有才學,殆與子才相侔,季景與收相亞,洛中號兩邢二魏。莊帝時,為中書侍郎。普泰中,為尚書右丞。季景善附會,宰要當朝,必先事其左右。爾硃世隆特賞愛之。于時才名甚盛,頗過其實。太昌中,位給事黃門侍郎,甚見信待,除定州大中正。孝武帝釋奠,季景與溫子升、李業興、竇瑗等俱為摘句。天平初,因遷都,遂居柏人西山。內懷憂悔,乃為擇居賦。元象初,兼給事黃門侍郎,後兼散騎常侍,使梁。還,曆大司農卿、魏郡尹。卒,家無餘財,遺命薄葬,贈散騎常侍、衛尉卿。所著文筆二百餘篇。子澹知名。

澹字彥深。年十五而孤,專精好學,高才善屬文。仕齊,殿中侍御史,預修五禮,及撰御覽。除殿中郎、中書舍人,與李德林修國史。入周為納言中士。隋初,為行台禮部侍郎,尋為聘陳使主。還,除太子舍人。廢太子勇深禮之,令注庚信集,撰笑苑,世稱博物。遷著作郎,仍為太子學士。

帝以魏收所撰後魏書褒貶失實,平繪為中興書事不倫序,詔澹別成魏史。澹自道武下及恭帝,為十二紀,七十八列傳。別為史論及例,各一卷,合九十二卷。義例與魏收多所不同。

其一曰:「臣聞天子者繼天立稱,終始絕。故谷梁傳:'太上不名。'曲禮:'天子不言出,諸侯不生名。'諸侯尚不生名,況天子乎?若為太子,必須書名。良由子者對父生稱,父前子名,禮之意也。至如馬遷,周之太子,並皆言名,漢之儲兩,俱沒其諱,以尊漢卑周,臣子之意也。竊謂雖立此理,恐非其義。何者?春秋、禮記,太子必書名,天王不言出,此仲尼之褒貶,皇王之稱謂,非當時與異代,遂為優劣也。班固、范曄、陳壽、王隱、沈約參差不同,尊卑失序。至於魏收諱儲君之名,書天子之字,過又甚焉。今所撰,諱皇帝名,書太子字,欲尊君卑臣,依春秋之義。」

二曰「魏氏平文以前,部落之君長耳。太祖遠追二十八帝,並極崇高,違堯舜憲章,越周公典禮。但道武出自結繩,未師典誥,當須南董直筆,裁而正之;反更飾非,豈是觀過?但力微天女所誕,靈異絕世,尊為始祖,得禮之宜。平文、昭成,雄據塞表,英風漸盛,圖南之業,基自此始。長孫斤之亂也,兵交御坐,太子授命,昭成獲免。道武此時,後緡方娠,宗廟復存,社稷有主,大功大孝,實在獻明。此之三世,稱諡可也;自茲以外,未之敢聞。」

其三曰:「幽王死於驪山,厲王出奔於彘,未嘗隱諱,直筆書之,欲以勸善懲惡,詒誡將來。而太武、獻文,並遭非命,前史立紀,不異天年,言論之間,頗露首尾。殺主害君,莫知姓名,逆臣賊子,何所懼哉?今分明直書,不敢回避。」

四曰:「自晉德不競,宇宙分崩,或帝或王,各自署置。其生略如敵國,書死便同庶人。凡處華夏之地者,皆書曰卒,同之吳、楚。」

澹又以為「司馬遷創立紀傳已來,述者非一,人無善惡,皆為立論。計在身行跡,具在正書,事既無奇,不足懲勸,再述乍同銘頌,重敘唯覺繁文。案丘明亞聖之才,發揚聖旨,言'君子曰'者,無非甚泰;其間尋常,直言而已。今所撰史,竊有慕焉,可為勸戒者,論其得失;其無損益者,所不論也。」上覽而善之。未幾而卒。有集三十卷。子罕言。

澹弟彥玄,位洧州司馬。子滿行。

魏蘭根,字蘭根,收族叔也。父伯成,中山太守。蘭根身長八尺,儀貌奇偉,博學高才,機警有識悟。起家北海王國侍郎。母憂,居喪有孝稱。將葬,常山郡境先有董卓祠,祠有柏樹,蘭根以卓凶逆,不應遺祠至今,乃啟刺史,請伐為槨。左右人言有靈,蘭根了無疑懼。父喪,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憂毀殆於滅性。

正光末,尚書令李崇為大都督,討蠕蠕,以蘭根為長史。因說崇曰:「緣邊諸鎮,控攝長遠,昔時初置,地廣人稀,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乖實,號曰府戶,役同廝養,官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宗舊類,各各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平人,入仕次第,一準其舊。此計若行,國家庶無北顧之慮。」崇以奏聞,事寢不報。

孝昌初,為岐州刺史,從行台蕭實夤討破宛川。俘其人為奴婢,以美女十人賞蘭根。蘭根辭曰:「此縣介於強虜,故成背叛。今當恤其饑寒,奈何並充僕隸?」於是盡以歸其父兄。部內麥多五穗。鄰州田鼠為災,犬牙不入岐境。及蕭寶夤敗於涇州,岐州人囚蘭根降賊。寶夤兵威復振,城人復斬賊刺史侯莫陳仲和,推蘭根復任。朝廷以蘭根得西土人心,加都督涇、岐、東秦、南岐四州諸軍事,兼四州行台尚書。

孝昌末,河北流人南度,以蘭根兼尚書,使齊、濟、二兗四州安撫,並置郡縣。蘭根甥邢杲反於青、光間,復詔蘭根慰勞。杲不下,仍隨元天穆討之。還,拜中書令。

莊帝之將誅爾硃榮,蘭根泄之于兄子周達,周達告爾硃世隆。及榮死,蘭根憂,不知所出。時應詔王道習見信于莊帝,蘭根乃托附之,求出立功。乃兼尚書右僕射、河北行台,定州率募鄉曲,欲防井陘。為榮將侯深所敗,走依勃海高乾。屬乾兄弟義舉,固在其中。神武以宿望深禮之。中興初,為尚書右僕射。神武將入洛陽,時廢立未決,令蘭根察節閔帝。帝神采高明,蘭根恐於後難測,遂與高乾兄弟及黃門侍郎崔甗同請。神武不得已,遂立武帝。太昌初,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钜鹿縣侯,啟授兄子周達。蘭根既預勳業,位居端副,始敘復岐州勳,封永興侯。高乾之死,蘭根懼,以病免。天平初,言病篤,以開府儀同歸本鄉,門施行馬。武定三年,薨。贈司徒公,諡曰文宣。長子相如襲爵。

相如性亢直,有文藻,與族兄愷齊名,雅為當時所貴。早卒。孝昭時,佐命功臣配饗,不及蘭根,次子敬仲表訴,竟不允。敬仲以才器稱,卒于章武太守。子餉,字孝衡。幼孤,學涉有時譽,居喪以孝聞。隋饒州司倉參軍事。子景義、景禮並有才行,鄉人呼為雙鳳,早卒。敬仲弟少政,位至洛州刺史。子孝該、孝幾。

愷自散騎常侍遷青州長史,固辭。文宣大怒曰:「何物漢子,與官不就!」時帝已失德,朝廷為之懼,愷容色坦然。帝曰:「死與長史,任卿所擇。」答曰:「能殺臣者陛下,不受長史者愚臣。」帝謂楊愔曰:「何慮無人,苦用此漢!放還,永不須收。」由是積年沈廢。後遇愔于路,微自陳。愔云:「咸由中旨。」愷應聲曰;「雖復零雨自天,終待雲興四嶽,公豈得言不知?」楊愔欣然曰:「此言極為簡要。」數日,除霍州刺史,在職有政理。後卒于膠州刺史。

論曰:伯起少頗疏放,不拘行檢,及折節讀書,鬱為偉器。學博今古,才極從橫,體物之旨,尤為富贍,足以入相如之室,游尼父之門。勒成魏籍,追從班、馬,婉而有則,繁而不蕪,持論序言,鉤深致遠。但意存實錄,好抵陰私,到於親故之家,一無所說,不平之議,見於斯矣。王松年、李庶等並論正家門,未為謗議,遂憑附時宰,鼓動淫刑,庶因鞭撻而終,此公之失德。長賢思樹風聲,抗言昏俗,有硃子遊之風。季景父子,雅業相傳,抑弓冶之義。蘭根道冠時英,功參霸業,亦一代之偉人也。
  1. 北史/卷055·卷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三
  2. 北史/卷054·卷五十四 列傳第四十二
  3. 北史/卷053·卷五十三 列傳第四十一
  4. 北史/卷052·卷五十二 列傳第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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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史/卷084·卷八十四 列傳第七十二
  • 北史/卷085·卷八十五 列傳第七十三
  • 北史/卷086·卷八十六 列傳第七十四
  • 北史/卷087·卷八十七 列傳第七十五
  • 北史/卷088·卷八十八 列傳第七十六
  • 北史/卷089·卷八十九 列傳第七十七
  • 北史/卷090·卷九十 列傳第七十八
  • 北史/卷091·卷九十一 列傳第七十九
  • 北史/卷092·卷九十二 列傳第八十
  • 北史/卷093·卷九十三 列傳第八十一
  • 北史/卷094·卷九十四 列傳第八十二
  • 北史/卷095·卷九十五 列傳第八十三
  • 北史/卷096·卷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 北史/卷097·卷九十七 列傳第八十五
  • 北史/卷098·卷九十八 列傳第八十六
  • 北史/卷099·卷九十九 列傳第八十七 突厥 鐵勒
  • 北史/卷100·卷一百 序傳第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