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 Histories
Real Histories
  • Home
  • 中華史料
    • 正史
    • 編年體
    • 私修紀傳史書
    • 紀事本末
    • 會要
    • 會典
    • 實錄
  • 中華古代文學

正史

  • 史記
  • 漢書
  • 後漢書
  • 三國志
  • 晉書
  • 宋書
  • 南齊書
  • 梁書
  • 陳書
  • 魏書
  • 北齊書
  • 周書
  • 隋書
  • 南史
  • 北史
  • 舊唐書
  • 新唐書
  • 舊五代史
  • 新五代史
  • 宋史
  • 遼史
  • 金史
  • 元史
  • 新元史
  • 明史
  • 清史稿

北史/卷020·卷二十 列傳第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點擊數: 34
衞操 莫含 劉庫仁 尉古真 穆崇 奚斤 叔孫建 安同 庾業延 王建 羅結 樓伏連 閭大肥 奚牧 和跋 莫題 賀狄干 李栗 奚眷

列傳第八衛操莫含劉庫仁(弟子羅辰羅辰曾孫仁之尉古真(從玄孫瑾穆崇奚斤叔孫建安同庾業延王建羅結樓伏連(曾孫寶閭大

肥奚牧和跋莫題賀狄幹李栗奚眷

,字德元,代人也。少通俠,有才略。晉征北將軍衛瓘以操為牙門將。當魏神元時,頗自結附。及神元崩後,與從子雄及其宗室鄉親姬淡等來歸,說桓、穆二帝招納晉人。桓帝以為輔相,任以國事。及劉、石之亂,桓帝匡助晉氏。操稍遷至右將軍,封定襄侯。

桓帝崩後,操立碑於大邗城南,以頌功德,云「魏,軒轅之苗裔」。言桓、穆二帝「統國禦眾,威禁大行,國無奸盜,路有頌聲。威武所向,下無交兵。招喻六狄,咸來歸誠。奉承晉皇,扞禦邊疆。王室多難,天網弛綱。豪心遠濟,靡離其殃。歲翦逆命,奸盜豺狼。永安元年,歲次甲子。奸黨猶逆,東西狼歭。敢逼天王,兵甲屢起。怙眾肆暴,虐用將士。鄴、洛構隙,棄親求疏。乃招異類,屠各、匈奴。交刃千里,長蛇塞塗。晉道應天,言展良謨。使持節、平北將軍、并州刺史、護匈奴中郎將、東嬴公司馬騰,才神絕世,規略超遠。欲求外救,朝臣莫應。簡賢選士,命茲良使。遣參軍壺倫、牙門中行嘉、義陽亭侯衛謨、協義亭侯衛鹁健等,馳奉檄書,至晉陽城」。

又稱桓、穆二帝,「心存宸極。輔相二衛,對揚毗翼。操展文謀,雄奮武烈。承命會議,諮論奮發。翼衛內外,鎮靜四方。志在竭力,奉戴天王。忠恕用暉,外動亦攘。功濟方州,勳烈光延。升平之日,納貢充籓。馮瞻鑾蓋,步趾三川。有德無祿,大命不延。年三十九,以永興三年六月二十四日寢疾薨殂。背棄華殿,雲中名都。國失惠主,哀感欷歔。悲痛煩冤,載呼載號。遠近親軌,奔赴梓廬。仰訴造化,痛延悲夫!」時晉光熙元年也。

皇興初,雍州別駕雁門段榮於大邗掘得此碑,文雖非麗,事宜載焉,故略附於傳。操以穆帝三年卒。始操所與宗室鄉親入國者,衛勤安樂亭侯,衛崇、衛清並都亭侯,衛沈、段繁並信義將軍、都鄉侯,王發建武將軍、都亭侯,范班折沖將軍、廣武亭侯,賈慶建武將軍、上洛亭侯,賈循都亭侯,李壹關中侯,郭乳關內侯,皆為桓帝所表授也。六修之難,存者多隨劉琨任子遵南奔。

衛雄、姬淡、莫含等名皆見碑。雄字世遠,淡字世雅,並勇健多計,桓帝並以為將,常隨征伐。雄稍遷至左將軍、雲中侯。淡亦以勇績著名,桓帝末,至信義將軍、樓煩侯。穆帝初,並見委任,衛操卒後,俱為左右輔相。六修之逆,國內大亂,雄、淡並為群情所附,乃與劉遵率烏丸、晉人數萬而叛。劉琨聞之,大悅,如平城撫納之,欲因以滅石勒。後為勒將孔長所滅。

莫含,雁門繁畦人也。劉琨為并州,辟含從事。含居近塞下,常交通國中。穆帝愛其才器。及為代王,備置官屬,求含於琨,琨喻遣之。乃入參國官,常參軍國大謀。卒于左將軍、關中侯。其故宅在桑乾川南,世稱莫含壁,含音訛,或謂之莫回城云。

子顯,昭成世為左常侍。

顯子題,道武初,為大將,以功賜爵東宛侯。常與李栗侍宴,栗坐不敬獲罪,題亦被黜為濟陽太守。後道武欲廣宮室,規度平城四方數十里,將模鄴、洛、長安之制,運材數百萬根。以題機巧,征令監之。召入,與論興造之制,題久侍頗怠,賜死。

題弟雲,好學善射。道武時,常典選曹,賜爵安德侯。遷執金吾,參軍國謀議。太武克赫連昌,詔雲與常山王素留鎮統萬,進爵安定公。雲撫慰新舊,皆得其所。卒,諡敬公。

劉庫仁字沒根,獨孤部人,劉武之宗也。少豪俠,有智略。母平文皇帝之女。昭成皇帝復以宗女妻之,為南部大人。建國三十九年,照成暴崩,道武未立,苻堅以庫仁為陵江將軍、關內侯。令與衛辰分國眾統之,河西屬衛辰,河東屬庫仁。於是獻明皇后攜道武及衛、秦二王自賀蘭部來居焉。庫仁盡忠奉事,不以興廢易節。苻堅處衛辰在庫仁下,衛辰怒,叛,攻庫仁。庫仁伐衛辰,破之。苻堅賜庫仁妻公孫氏,厚其資送。

慕容垂圍苻丕於鄴,又遣將平規攻堅幽州刺史王永于薊。庫仁遣妻兄公孫希助永擊規,大破之。庫仁復將大舉以救丕。發雁門、上穀、代郡兵,次於繁畤。先是,慕容文等當徙長安,遁依庫仁部,常思東歸。是役也,文等夜率三郡人,攻殺庫仁,乘其駿馬,奔慕容垂。公孫希聞亂走丁零。

庫仁弟眷,繼攝國事。眷第三子羅辰,機警有智謀,謂眷曰:「從兄顯,忍人也,願早圖之。」眷不以為意。後庫仁子顯果殺眷而代立。顯既殺眷,又謀逆。及道武即位,討顯于馬邑,追至彌澤,大破之。後奔慕容驎,驎徙之中山。

羅辰即宣穆皇后兄也。顯既殺眷,羅辰遂奔道武。顯恃強,每謀逆,羅辰輒先聞奏。拜南部大人。從平中原,以功賜爵永安公。以軍功除征東將軍、定州刺史。卒,諡曰敬。

子殊暉襲爵,位并州刺史,卒。子求引,位武衛將軍。卒,諡曰貞。子爾頭,位魏昌、癭陶二縣令,贈钜鹿太守。

子仁之,字山靜,少有操尚,粗涉書史。歷位衛將軍、西兗州刺史,在州有當時之譽。武定二年卒,贈衛大將軍、吏部尚書、青州刺史,諡曰敬。

仁之外示長者,內多矯詐。其對賓客,破床弊席,粗飯冷菜,衣服故惡,乃過逼下。善候當塗,能為詭激。每於稠人廣眾中,或撾一奸吏,或縱一孤貧,大言自眩,淺識皆稱其美。公能之譽,動過其實。性又酷虐,在晉陽曾營城雉,仁之統監作役。以小稽緩,遂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綽。齊神武大加譴責。性好文字。吏書失體,便加鞭撻;言韻微訛,亦見捶楚,吏人以此苦之。而愛好文史,敬重人流。與齋帥馮元興交款。元興死後積年,仁之營視其家,常出隆厚,時人以此尚之。

仁之伯乞歸,真君中,除中散大夫。性寬和,與物無競,未嘗言人善惡。曾遇患晝寢,有奴偷竊,乞歸詐睡不見,亦不泄之。此奴走入蠕蠕,方笑言之,亦無嗔色。獻文末,除主客尚書。孝文初,位東雍州刺史,賜爵永安侯。卒。

子嵩,字阿龍,好周人之急。與王仲興自平城被追赴洛,家貧不能自達,嵩事事資遣。宣武時,仲興寵倖,乃奏除給事。請疏黃河,以通船漕,授龍門都將。歷年功不就,坐流。元曄僭立,授大鴻臚卿。子桃湯,位終奉朝請。

尉古真,代人也。道武之在賀蘭部,賀染幹遣侯引乙突等將肆逆。古真知之,密以馳告。染幹疑古真泄其謀,乃執拷之,以兩車軸押其頭,傷其一目。不服,乃免之。後從平中原,以功賜爵束州侯。明元初,為鴻飛將軍,鎮大洛。卒于定州刺史。子億萬襲。

古真弟諾,以忠謹著稱。從道武圍中山,先登,傷一目。道武歎曰:「諾兄弟並毀目以建功效,誠可嘉也!」賜安樂子。從平姚平,還,拜國部大人。太武時,改邑遼西公。卒,第八子歡襲。

諾長子眷,忠謹有父風。明元時,執事左右,為太官令。時侍臣受斤亡入蠕蠕,詔眷追之。遂至虜庭,禽之大檀前。由是以驍烈聞。太武即位,命眷與散騎侍郎劉庫仁等八人分典四部,綰奏機要,加陳兵將軍。文成時,拜侍中、太尉,封漁陽王,與太宰常英等錄尚書事。文成北巡狩,以寒雪方降,議還。眷曰:「今去都不遠而旋,虜必疑我有內難。方寒雪,宜更進前。」帝遂度漠而還。帝以眷元老,賜杖履上殿。薨,諡曰莊。子多侯襲爵。

多侯少有武幹。獻文時,假節、領護羌戎校尉、敦煌鎮將。至,求輕騎五千,西入于闐,兼平諸國,因敵取資,平定為效。弗許。孝文初,又求北取伊吾,斷蠕蠕通西域路。帝善其計,以東作方興,難之。為妻元所害。

多侯弟子慶賓,善騎射,有將略,稍遷太中大夫。明帝時,朝議送蠕蠕主阿那瑰還國。慶賓上表固爭,不從。後蠕蠕遂執行台元孚。慶賓後拜肆州刺史。時爾硃榮兵威漸盛,曾經肆州,慶賓惡之,據城不納。榮襲之,拘還秀容,呼為假父。後以憂還都。尋起為光祿大夫、都督,鎮汝陰。還朝,卒,贈司空。子瑾。

瑾少而敏悟,好學慕善。以國姓門資,稍遷直後。司馬子如執政,瑾娶其甥皮氏為妻,由此除中書舍人。後除吏部郎中。齊文襄崩,文宣命瑾在鄴北宮,共高德正典機密。天保中,累遷七兵尚書侍郎。孝昭輔政,除吏部尚書。武成踐祚,趙彥深本子如賓寮,元文遙、和士開並帝鄉故舊,共相薦達,任遇彌重。又吏部銓衡所歸,事多秘密,由是朝之機事,頗亦預聞。後為尚書右僕射,卒。武成方在三台饗宴,文遙奏聞,遂命撤樂罷飲。

瑾外雖通顯,內關風訓;閨門穢雜,為世所鄙。有女在室,忽從奔誘,瑾遂以適婦侄皮逸人。瑾又通寡嫂元氏。瑾嘗譏吏部郎中頓丘李構云:「郎不稽古。」構對令史云:「我實不稽古,未知通嫂得作稽古不?」瑾聞大慚。然亦能折節下士,意在引接名流,但不之別也。有賈彥始者,儀望雖是儒生,稱堪充聘陳使。司徒戶曹祖崇儒,文辯俱不足,言將為當世莫及。好學吳人搖脣振足,為人所哂。見人好笑,時論比之寒蟬。又少威儀。子德載,以蒲鞭責之,便自投井。瑾自臨井上,呼云:「兒出!聞者皆笑。及位任重,便大躁急,省內郎中將論事者,逆即瞋罵。既居大選,彌自驕狠。皮子賤恃其親通,多所談薦,大有受納。瑾死後,其弟靜忿而發之。子賤坐決鞭二百,配北營州。

初,瑾為聘梁使,梁人陳昭善相,謂瑾曰:「二十年後當為宰相。」瑾出,私謂人曰:「此公宰相後,不過三年,當死。」昭後為陳使主,兼散騎常侍,至齊。瑾時兼右僕射,鳴騶鐃吹。昭復謂人曰:「二年當死。」果如言焉。德載位通直散騎侍郎。

眷弟地幹,機悟有才藝,馳馬立射五的,時人莫能及。太武時,位庫部尚書,加散騎常侍,領侍輦郎。奉上忠謹,尤善嘲笑。太武見其效人舉措,忻悅不能自勝。甚見親愛,參軍國大謀。時征平原,試沖車以攻塚。地幹為索所摐,折脅而卒。帝親往哭慟,贈中領軍、燕郡公,諡曰惠。

子長壽,位右曹殿中尚書,賜爵會稽公,卒于涇州刺史。

古真族玄孫聿,字成興,性耿介。明帝時,為武衛將軍。時領軍元叉執權,百寮莫不加敬,聿獨長揖不拜。尋出為氵京州刺史。氵京州緋色,天下之最,叉送白綾二千匹令染,聿拒不受。叉諷御史劾之,驛徵至京。覆,無狀。還任,卒。

穆崇,代人也,其先代效節於神元、桓、穆之時。崇少以盜竊為事。道武之居獨孤部,崇往來奉給,時人無及者。後劉顯之逆,平文皇帝外孫梁眷知之,密遣崇告道武。眷謂崇曰:「顯若知之,雖刀劍刳割勿泄也。」因以寵妻及所乘良馬付崇曰:「事覺,吾當以此自明。」崇來告難,道武馳如賀蘭部。顯果疑眷泄,將囚之。崇乃唱言:「梁眷不顧恩義,將顯為逆。今我掠得其妻、馬,足以雪忿。」顯聞信之。窟咄之難,崇外甥于植等與崇謀執道武以應之。崇夜告道武,道武誅植等。北逾陰山,復幸賀蘭部。

道武為魏王,崇從平中原,位侍中、豫州刺史、太尉、宜都公。天賜三年,薨。先是,衛王儀謀逆,崇預焉。道武惜其功,秘之。及有司奏諡,帝親覽諡法,述義不克曰丁,曰:「此當矣。」乃諡丁公。

初,道武避窟咄難,遣崇還察人心。崇留馬與從者,微服入其營。會有火光,為舂妾所識,賊皆驚起。崇求從者不得,因匿坑中,徐乃竊馬奔走。宿于大澤,有白狼向崇號,崇覺悟,馳隨狼奔,遂免難。道武異之,命崇立祀,子孫世奉焉。太和中,追錄功臣,以崇配饗。

崇長子逐留,以功賜爵零陵侯。後以罪廢。

子乙,以功賜爵富城公。卒於侍中,諡曰靜。

子真,尚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後敕離婚,納文明後姊。位南部尚書、侍中、卒,諡曰宣。孝文追思崇勳,令著作郎韓顯宗與真撰定碑文,建于白登山。

真子泰,本名石洛,孝文賜名焉。以功臣子孫,尚章武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典羽獵四曹事。後為尚書右僕射、馮翊侯,出為定州刺史。初,文明太后幽孝文於別室,將謀黜廢,泰切諫乃止。孝文德之,故寵待隆至。自陳久病,乞為恆州,許之。

泰不願遷都,潛圖叛,乃與定州刺史陸睿及安樂侯元隆等,謀推朔州刺史陽平王頤為主。頤密表其事,帝乃遣任城王澄發並、肆兵討之。澄先遣書侍御史李煥單騎入代,出其不意。泰等驚駭,計無所出。煥曉喻逆徒,示以禍福,於是凶党離心,莫為之用。泰自度必敗,乃率麾下攻煥郭門,不克。走出,為人禽送。孝文幸代,泰等伏誅。

子士儒,字叔賢,徙涼州。後得還,為太尉參軍事。

子子容,少好學,無所不覽。求天下書,逢即寫錄,所得萬餘卷。魏末,為兼通直散騎常侍聘梁。齊受禪,卒于司農卿。

逐留弟觀,字闥拔,襲崇爵。少以文藝知名。明元中,位為左衛將軍,綰門下、中書,出納詔命,及訪舊事,未嘗有遺漏。尚宜陽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太尉。

太武監國,觀為右弼,出則統攝朝政,入則應對左右,事無巨細,皆關決焉。終日怡怡,無慍色。勞謙善誘,不以富貴驕人。泰常八年,暴疾薨,年三十五。明元親臨其喪,悲動左右。賜以通身隱起金飾棺,喪禮一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贈宜都王,諡曰文成。太武即位,每與群臣談宴,未嘗不歎息殷勤,以為自道武以來,佐命勳臣文武兼濟無及之者。

子壽襲爵,尚樂陵公主,拜駙馬都尉。明敏有父風。太武愛重之,擢為下大夫。敷奏機辯,有聲內外。遷侍中、中書監、領南部尚書,進爵宜都王,加征東大將軍。壽辭曰:「臣祖崇,先皇之世,屢逢艱危。幸天贊梁眷,誠心先告,故得效功前朝,流福於後。昔陳平受賞,歸功無知。今眷元勳未錄,臣獨奕世受榮,豈惟仰愧古賢,抑亦有虧國典。」太武嘉之,乃求眷孫,賜爵郡公。

輿駕征涼州,命壽輔景穆,總錄機要,內外聽焉。次雲中,將濟河,帝別禦靜室,召壽及司徒崔浩、尚書李順,謂壽曰:「蠕蠕吳提與牧犍連和,今聞朕征涼州,必來犯塞。若伏兵漠南,殄之為易。牧田訖,可分伏要害,以待虜至;引使深入,然後擊之。若違朕指授,為虜侵害,朕還斬卿。崔浩、李順為證,非虛言也。」壽信卜筮言,謂賊不來,竟不設備。吳提果至,京邑大駭。壽不知所為,欲築西郭門,請景穆避保南山,惠保太后不聽,乃止。遣司空長孫道生等擊之。太武還,以無大損傷,故不追咎。

景穆監國,壽與崔浩等輔政。人皆敬浩,壽獨陵之。又自恃位任,以人莫己及。謂其子師曰:「但令吾兒及我,亦足勝人,不須苦教之。」遇諸父兄弟有如僕隸,夫妻並坐共食,而令諸父餕余。為時人鄙笑。薨,贈太尉,諡曰文宣。

子平國襲爵,尚城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侍中、中書監,為太子四輔。卒。

子伏幹襲,尚濟北公主,拜駙馬都尉。卒,諡曰康。無子。

伏幹弟羆襲爵,尚新平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武牢鎮將。頻以下法致罪,孝文以其勳德之舊,讓而赦之。轉吐京鎮將,深自克勵。後改吐京鎮為汾州,仍以羆為刺史。前吐京太守劉升,在郡甚有威惠,限滿還都,胡人八百餘人詣羆請之。前定陽令吳平仁亦有恩信,戶增數倍。羆以吏人懷之,並為表請,孝文皆從焉。羆既頻薦升等,所部守令,咸自砥礪,威化大行。州人李軌、郭及祖七百餘人詣闕稱羆恩德。孝文以羆政和人悅,增秩延限。後徵為光祿勳,隨例降王為魏郡公。累遷侍中、中書監。穆泰之反,罷與潛通,赦後事發,削封為編戶。卒於家。宣武時,追贈鎮北將軍、恆州刺史。

羆弟亮,字幼輔,早有風度。獻文時,起家侍御中散。尚中山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封趙郡王。加侍中,徙封長樂王。

孝文時,除征南大將軍、領護西戎校尉、仇池鎮將。宕昌王梁彌機死,子彌博立。為吐谷渾所逼,來奔仇池。亮以彌博凶悖,氐羌所棄;彌機兄子彌承,戎人歸樂,表請納之。孝文從焉。於是擊走吐谷渾,立彌承而還。氐豪楊卜自延興以來,從軍二十一戰,前來鎮將,抑而不聞。亮表卜為廣業太守,豪右咸悅,境內大安。

徵為侍中、尚書左僕射。于時復置司州。孝文曰:「司州始立,未有寮吏,須立中正,以定選舉。然中正之任,必須德望兼資。世祖時,崔浩為冀州中正,長孫嵩為司州中正,可謂得人。公卿等宜審推舉。」尚書陸睿舉亮為司州大中正。後拜司空,參議律令。例降爵為公。

時文明太后崩,已過期月,孝文毀瘠猶甚。亮表請上承金冊遺訓,下稱億兆之心。時襲輕服,數禦常膳;修崇郊祠,垂惠咸秩。詔曰:「苟孝悌之至,無所不通。今飄風亢旱,時雨不降,實由誠慕未濃,幽顯無感也。」尋領太子太傅。時將建太極殿,帝引見群臣于太華殿,曰:「將營殿宇,今欲徙居永樂,以避囂埃。土木雖復無心,毀之能不悽愴!今故臨對卿等,與之取別。此殿乃高宗所制,爰曆顯祖,逮朕沖年,受位於此。但事來奪情,將有改制。仰惟疇昔,唯深悲感。」亮稽首請稽之卜筮。又以去歲役作,為功甚多,太廟、明堂,一年便就。若仍歲頻興,恐人力雕弊。且材幹新伐,願待餘年。帝曰:「朕遠覽前王,無不興造。故有周創業,經建靈台;洪漢受命,未央是作。草創之初,猶尚若此;況朕承累聖之運,屬太平之基,欲及此時,以就大功。人生定分,修短命也;蓍蔡雖智,其如命何!當委之分,豈假卜筮。」移禦永樂宮。

後帝臨朝堂,嘗謂亮曰:「三代之禮,日出視朝。自漢、魏以降,禮儀漸殺。「晉令」有朔望集公卿於朝堂而論政事,亦無天子親臨之文。今因卿等日中之集,中前,卿等自論政事;中後,與卿等共議可否。」遂命讀奏案,帝親決之。

及遷都,加武衛大將軍,以本官董攝中軍事。帝南伐,以亮錄尚書事,留鎮洛陽。後帝自小平津氵凡舟幸石濟。亮諫曰:「漢帝欲乘舟渡渭,廣德將以首血污車輪,帝乃感而就橋。渭之小水,猶尚若斯,況洪河有不測之慮。」帝曰:「司空言是也。」及羆預穆泰反事覺,亮上表自劾,帝優詔還令攝事。亮固請,久乃許之。後徙封頓丘郡公,以紹崇爵。

宣武即位,拜尚書令、司空公。薨,宣武親臨小斂,贈太尉,諡曰匡。

子紹,字永業,尚琅邪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歷位秘書監、侍中、衛將軍、太常卿、中書令、七兵殿中二尚書。遭所生憂,免,居喪以孝聞。又曆衛大將軍、中書監、侍中,領本邑中正。

紹無他才能,而資性方重,罕接賓客,稀造人門。領軍元叉當權薰灼,曾往紹宅,紹迎送下階而已。時人歎尚之。及靈太后欲黜叉,猶豫未決,紹贊成之。以功加特進、侍中。元順與紹同直,嘗因醉入寢所。紹擁被而起,正色讓順曰:「老身二十年侍中,與卿先君亟連職事,縱卿後進,何宜相排突也!」遂謝事還家,詔喻乃起。除侍中,托疾未起,故免河陰之害。

莊帝立,爾硃榮征之。紹以為必死,哭辭家廟。及見榮,捧手不拜。榮亦矯意禮之,顧謂人曰:「穆紹不虛作大家兒。」車駕入宮,尋授尚書令、司空,進爵為王,給班劍四十人,仍加侍中。時河南尹李獎往詣紹。獎以紹郡人,謂必致敬。紹又恃封邑是獎國主,匡坐待之,不為動膝。獎憚其位望,致拜而還。議者兩譏焉。未幾,降王,復本爵。

普泰元年,除驃騎大將軍、開府、青州刺史,加都督。未行而薨,贈大將軍、尚書令、太保,諡曰文獻。

子長嵩,字子嶽,襲爵,位光祿少卿。

平國弟正國,尚長樂公主,拜駙馬都尉。

正國子平城,早卒。孝文時,始平公主薨于宮,追贈平城駙馬都尉,與公主冥婚。

壽弟多侯,封長寧子,位司衛監。文成崩,乙渾專權,召司徒陸麗。麗時在溫湯療疾,多侯謂曰:「渾有無君心。大王,眾所望也,去必危。宜徐歸而圖之。」麗不從,遂為渾害。多侯亦見殺。

觀弟翰,平原鎮將、西海王。薨。

子龍兒襲爵,降為公。卒。

子弼,有風格,善自位置,涉獵經史,與長孫承業、陸希道等齊名。然而矜己陵物,頗以此損焉。孝文定氏族,欲以弼為國子助教,弼辭以為屈。帝曰:「朕欲敦勵胄子,屈卿先之。白玉投泥,豈能相汙!」弼曰:「既遇明時,恥沈泥滓。」會司州牧咸陽王禧入。帝曰:「朕與卿作州督,舉一主簿。」即命弼謁之。因為帝所知。宣武初,為廣平王懷國郎中令,數有匡諫之益。除中書舍人,卒于華州刺史,諡曰懿。

翰弟顗,有才力。以侍御郎從太武征赫連昌。勇冠一時,賜爵泥陽子,拜司衛監。從太武由崞山,有虎突出,顗搏而獲之。帝歎曰:「「詩」云:'有力如虎 ',顗乃過之!」後從征白龍,討蠕蠕,以功進爵建安公。後拜殿中尚書,出鎮涼州。還,加散騎常侍、領太倉尚書。文成時,為征西大將軍,督諸軍西征吐谷渾。坐擊賊不進,免官爵,徙邊。文成以顗著勳前朝,徵為內都大官。卒,贈征西大將軍、建安王,諡曰康。子寄生襲。

崇宗人醜善,道武初,率部歸附,與崇同心戮力,捍禦左右。拜天部大人,居東蕃。

子莫提,從平中原,位相州刺史、假陵陽侯。其子孫位亦通顯。

奚斤,代人也,世典馬牧。父簞。有寵于昭成皇帝。時國有良馬曰騶駠,一夜忽逸。後知南部大人劉庫仁所盜,養於窟室。簞聞而馳往取馬,庫仁以國甥恃寵,慚而逆擊簞,簞捽其發落,傷其一乳。及符堅使庫仁與衛辰分領國部,簞懼,遂奔衛辰。及道武滅衛辰,簞晚乃得歸,故名位後於舊臣。

斤機辯有識度。登國初,與長孫肥等俱統禁兵。後以為侍郎,親近左右。從征慕容寶於參合。皇始初,拜越騎校尉,典宿衛禁旅。車駕還京師,博陵、勃海、章武諸郡群盜並起,斤與略陽西元遵等討平之。從征,破高車諸部。又破庫狄、宥連部,徙其別部諸落于塞南。又進擊侯莫陳部,至大峨穀,置戍而還。遷都水使者,出為晉兵將軍、幽州刺史,賜爵山陽侯。

明元即位,為鄭兵將軍。詔以斤世忠孝,贈其父簞長寧子。明元幸雲中,斤留守京師。昌黎王慕容伯兒謀反,斤召入天安殿東廡下,誅之。詔與南平公長孫嵩等俱坐朝堂,錄決囚徒。明元大閱於東郊。講武,以斤行左丞相,大蒐于石會山。車駕西巡,詔斤先驅,討越勒部于鹿那山,大破之。又詔斤與長孫嵩等八人坐止車門左,聽理萬機。拜天部大人,進爵為公。命斤出入乘軺軒,備威儀導從。

太武之為皇太子,臨朝聽政,以斤為左輔。宋廢主義符立,其國內離阻。乃遣斤收河南地,假斤節,都督前鋒諸軍事、司空、晉兵大將軍、行揚州刺史。率吳兵將軍公孫表等南征。用表計攻滑台,不拔,求濟師。帝怒其不先略地,切責之。乃親南巡,次中山,斤自滑台趣洛陽,長驅至武牢,遂平兗、豫諸郡。還圍武牢。及武牢潰,斤置守宰以撫之。自魏初大將行兵,唯長孫嵩拒宋武,斤征河南,獨給漏刻及十二牙旗。

太武即位,進爵宜城王,仍為司空。太武征赫連昌,遣斤率義兵將軍封禮等襲蒲阪。斤又西據長城,秦、雍氐羌皆來歸附。斤與赫連定相持,累戰破定。定聞昌敗,走上邽。斤追至雍,不及而還。詔斤班師,斤請因其危平之,乃進討安定。昌退保平涼,斤屯軍安定,以糧竭馬死,深壘自固。監軍侍御史安頡擊昌,禽之。昌眾復立昌弟定為主,守平涼。斤恥以元帥而禽昌之功更不在己,乃舍輜重,追定於平涼。定眾將出,會一小將有罪,亡入賊,具告其實。定知斤軍無糧乏水,乃邀斤前後。斤眾大潰,斤及將娥清、劉拔為定所禽。後太武克平涼,斤等得歸。免為宰人,使負酒食從駕還京師以辱之。尋拜安東將軍,降爵為公。太延初,為衛尉,改為恆農王。後為萬騎大將軍。太武議伐涼州,斤等三十餘人議以為不可,帝不從。涼州平,以戰功賜僮隸七十戶。又以斤元老,賜安車,平決獄訟,諮訪朝政。

斤聰辯強識,善於談論,遠說先朝故事,雖未皆是,時有所得,聽者歎美之。每議大政,多見從用,朝廷稱焉。真君九年,薨,時年八十九。太武親臨哀慟,諡曰昭王。斤有數十婦,子男二十餘人。

長子他觀襲爵。太武曰:「斤西征之敗,國有常刑。以其佐命先朝,故復其爵秩,將收孟明之效。今斤終其天年,君臣之分全矣。」於是降他觀爵為公。傳國至孫緒,無子,國除。太和中,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斤配饗廟庭。宣武繼絕世,以緒弟子監紹其後。

叔孫建,代人也。父骨,為昭成母王太后所養,與皇子同列。建少以智通著稱。道武之幸賀蘭部,常從左右。登國初,為外朝大人,與安同等十三人迭典庶事,參軍國之謀。隨秦王觚使慕容垂,曆六載乃還。累遷中領軍,賜爵安平公,出為并州刺史。後以公事免,守鄴城園。

明元即位,念前功,以為正直將軍、相州刺史。饑胡劉武等聚黨叛。明元假建前號、安平公,督公孫表等以討武。斬首萬餘級,餘眾奔走,投沚水死,水為不流。

晉將劉裕伐姚泓,令其部將王仲德為前鋒,將逼滑台。兗州刺史尉建率所部棄城濟河。仲德遂入滑台,乃宣言曰:「晉本意欲以布帛七萬匹假道于魏,不謂魏之守將便爾棄城。」明元聞之,詔建度河曜威,斬尉建,投其屍於河。呼仲德軍人與語,詰其侵境之狀。

尋遷廣阿鎮將,威名甚著。久之,除使持節、都督前鋒諸軍事、楚兵將軍、徐州刺史。率眾自平原濟河,徇下青、兗諸郡。遂東入青州,圍宋刺史竺夔于東陽城。宋遣將檀道濟、王仲德救夔,建不克而還。以功賜爵壽光公。與汝陰公長孫道生濟河而南,仲德等自清入濟,東走青州。太武以建威名南震,為宋所憚,除平原鎮大將,封丹楊王,加征南大將軍。

先是,簡幽、易以南戍兵集於河上,一道討洛陽,一道攻滑台。宋將檀道濟、王仲德救滑台。建與汝陰公道生拒擊之。建分軍挾戰,縱輕騎邀其前後,焚燒穀草以絕其糧道。道濟兵饑,叛者相繼。由是安頡等得拔滑台。

建沈敏多智,東西征伐,常為謀主,容貌清整,號曰嚴明。又雅尚人倫,禮賢愛士。在平原十餘年,綏懷內外,甚得邊稱。魏初名將,鮮有及之。南方憚其威略,青、兗輟不為寇。太延三年,薨,時年七十三,諡曰襄,賜葬金陵。

長子俊,字醜歸,少聰敏。年十五,內侍左右,性謹密,初無過行。以便弓馬,轉為獵郎。道武崩,清河王紹閉宮門,明元在外。紹拘逼俊以為己援。外雖從紹,內實忠款,仍與元磨渾等說紹歸明元。時明元左右唯車路頭、王洛兒等,及得俊等,大悅,以為爪牙。及即位,稍遷衛將軍,賜爵安成公。及硃提王悅懷刃入禁,欲行大逆。俊覺悅舉動有異,乃於悅懷中得兩刃匕首,遂執悅殺之。明元以俊前後功重,軍國大計一以委之。群官上事,先由俊銓校,然後奏聞。

性平正柔和,未嘗有喜怒色。忠篤愛厚,不諂上抑下。每奉詔宣外,必告示殷勤。是以上下嘉歎。泰常元年,卒,時年二十八。明元親臨哀慟,朝野無不追惜。贈司空、安成王,諡孝元,賜溫明秘器,載以巉輬車,衛士導從,陪葬金陵。子蒲襲爵。後有大功及寵倖貴臣薨,賵賻送終禮皆依俊故事,無得逾之者。

初,俊卒,明元命其妻桓氏曰:「夫生既共榮,沒宜同穴,能殉葬者,可任意。」桓氏乃縊,遂合葬焉。

俊既為安城公,俊弟鄰襲父爵,降為丹楊公,位尚書令、涼州鎮大將。與鎮副將奚牧,並以貴戚子弟,競貪財貨,遂相糾,坐誅。

安同,遼東胡人也。其先祖曰世高,漢時以安息王侍子入洛。曆魏至晉,避亂遼東,遂家焉。父屈,仕慕容暐。暐為苻堅所滅,屈友人公孫眷妹沒入苻氏宮,出賜劉庫仁為妻,庫仁貴寵之。同隨眷商販,見道武有濟世才,遂留奉侍。性端嚴明惠,好長者之言。登國初,道武徵兵于慕容垂,同頻使稱旨。為外朝大人,與和跋等出入禁中,迭典庶事。

從征姚平于柴壁,姚興悉眾救平,同進計曰:「汾東有蒙坑,東西三百餘里,徑路不通。姚興來,必從汾西,乘高臨下,直至柴壁,如此則寇內外勢接。宜截汾為南北浮橋,乘西岸築圍。西圍既固,賊至無所施其智力矣。」從之。興果視平屠滅而不能救。以謀功,賜爵北新侯。

明元即位,命同與南平公長孫嵩並理人訟。又詔同與肥如侯賀護持節循察並、定二州及諸山居雜胡、丁零。宣詔撫慰,問其疾苦,糾舉守宰不法,郡國肅然。同東出井陘。至钜鹿,發眾欲修大嶺山,通天門關。又築城于宋子,以鎮靜郡縣。護嫉同得眾心,使人告同築城聚眾,欲圖大事。

太武監國,臨朝聽政,以同為左輔。及即位,進爵高陽公,冀青二州刺史。同長子屈,明元時,典太倉事,盜官粳米數石,欲以養親。同大怒,求戮屈,自劾不能訓子。帝嘉而恕之,遂詔長給米。同在官明察,長於校閱,家法修整,為世所稱。及在冀州,年老,頗殖財貨,大興寺塔,為百姓所苦。卒,贈高陽王,諡曰恭惠。

屈弟原,雅性矜嚴,沈勇多智略。明元時,為獵郎,出監雲中軍事。時赫連屈丐犯河西,原以數十騎擊之,殺十餘人。帝以原輕敵,違節度,加罪。然知原驍勇,遂任以為將,鎮雲中。蠕蠕犯塞,原輒破之,以功賜爵武原侯,加魯兵將軍。

太武即位,拜駕部尚書。車駕征蠕蠕大檀,分為五道。遷尚書左僕射,進爵河間公。原在朝無所比周,然恃寵驕恣,多所排抑。為子求襄城公盧魯元女,魯元不許。原告其罪狀,事相連逮,歷時不決。原懼不勝,遂謀逆,事泄,伏誅。原兄弟外節儉而內實積聚,及誅後,籍其財至數萬。

弟頡,辯慧多策略,最有父風。明元初,為內侍長,令察舉百寮,糾刺奸慝,無所回避。嘗告其父陰事,帝以為忠,特親寵之。

宜城王奚斤自長安追赫連昌至安定,頡為監軍侍御史。斤以馬多疫死,士眾乏糧,乃築壘自固。遣太僕丘堆等督租於人間,為昌所敗。昌遂驕矜,日來侵掠。頡曰:「等死,當戰死!寧可坐受囚乎?」斤猶以馬死為辭。頡乃陰與尉眷等謀,選騎焉。昌來攻壘,頡出應之,昌馬蹶而墜。頡禽昌送京師,賜爵西平公,代堆統攝諸軍。

赫連定將復入長安,詔頡鎮蒲阪以拒之。宋將到彥之寇河南以援定,列守南岸,至於衡關。太武西征定,以頡為冠軍將軍,督諸軍擊彥之。遂濟河,攻洛陽,拔之。進攻武牢,武牢潰。又與琅邪王司馬楚之平滑台,禽宋將硃修之、李元德及東郡太守申謨。乃振旅還京師,進爵為王。卒,諡曰襄。頡為將善綏士眾,及卒,宋士卒降者無不嘆惜。

庾業延,代人也,後賜名嶽。其父及兄和辰世典畜牧,稍轉中部大人。昭成崩,苻氏內侮,事難之間,收斂畜產,富擬國君。劉顯謀逆,道武外幸,和辰奉獻明太后歸道武,又得其資用。以和辰為內侍長。和辰分別公私舊畜,頗不會旨,道武由是恨之。岳獨恭慎修謹,善處危難之間,道武嘉之。與王建等俱為外朝大人,參預軍國。從平中原,拜安遠將軍。

官軍之警于柏肆也,賀蘭部帥附力眷、紇突鄰部帥匿物尼、紇奚部帥叱奴根等聞之,反于陰館。南安西元順討之,不克,詔嶽。討破離石叛胡帥呼延鐵、西河叛胡帥張崇等。以功賜爵西昌公,遷鄴行台。岳為將有謀略,士眾服其智勇,名冠諸將。及罷鄴行台,以所統六郡置相州,即拜岳為刺史。秉法平當,百姓稱之。鄴舊有圓池,時果初熟,丞吏送之,嶽不受,曰:「果未進禦,吾何得先食!」其謹如此。遷司空。

岳兄子路,有罪,諸父兄弟悉誅,特赦岳父子。候官告嶽衣服鮮麗,行止風采擬儀人君。遇道武不豫,多所猜忌,遂誅之。時人咸冤惜焉。

嶽葬在代西善無界。後太武征赫連氏,經其墓宅,愴然改容,遂下詔為立廟,令一川之人,四時致祭。求其子孫任為帥者,得其子陵。從征有功,聽襲爵。

王建,廣寧人也。祖姑為平文後,生昭成皇帝。伯祖豐,以帝舅貴重。豐子支,尚昭成女,甚見親待。建少尚公主。登國初,為外朝大人。與和跋等十三人迭典庶事,參與計謀。道武遣使慕容垂,建辭色高亢,垂壯之。還為左大夫。建兄回,時為大夫,諸子多不慎法,建具以狀聞,回父子伏誅。其訐直如此。

從征伐諸國,破二十餘部。又從征衛辰,破之。為中部大人。破慕容寶於參合,帝乘勝將席捲南夏。於是簡擇俘眾,有才能者留之;其餘欲悉給衣糧遣歸,令中州之人咸知恩德。建以為寶覆敗於此,國內空虛,獲而歸之,縱敵生患,不如殺之。帝曰:「若從建言,非伐罪吊人之義。」諸將咸以建言為然。建又固執,乃坑之。帝既而悔焉。

并州既平,車駕出井陘,次常山。諸郡皆降,唯中山、鄴、信都三城不下。乃遣衛王儀南攻鄴,建攻信都等城。建等攻城六十餘日,不能克,士卒多傷。帝自中山幸信都,降之。車駕幸钜鹿,破寶眾于柏肆塢,遂圍中山。寶棄城走和龍,城內無主,將夜入乘勝據守其門。建貪而無謀,意在虜獲。恐士卒肆掠,盜亂府庫,請候天明,帝乃止。是夜,徒何人共立慕容普驎為主,遂閉門固守。帝乃悉眾攻之,使人登巢車臨城,招其眾。皆曰:「但恐如參合之眾,故求全月日命耳。」帝聞之,顧視建而唾其面。

中山平,賜建爵濮陽公。遷太僕,徙真定公,加散騎常侍、冀青二州刺史。卒,陪葬金陵。

羅結,代人也。其先世領部落,為魏附臣。劉顯之逆,結從道武幸賀蘭部。後賜爵屈蛇侯。太武初,累遷侍中、外都大官,總三十六曹事。年一百七歲,精爽不衰。太武以其忠愨,甚信待之。監典後宮,出入臥內,因除長秋卿。年一百一十,詔聽歸老。賜大寧東川為私第別業。並為築城,即號曰羅侯城。朝廷每有大事,驛馬詢問焉。年一百二十,卒,諡曰貞。

子斤,從太武討赫連昌,力戰有功,歷位四部尚書。從平涼州,以功賜爵帶方公,除長安鎮都大將。會蠕蠕侵境,除柔玄鎮都大將。卒,諡曰靜,陪葬金陵。

子敢襲爵,位庫部尚書。卒,子伊利襲。

婁伏連,代人也。代為酋帥。伏連忠厚有器量,年十三,襲父位,領部落。道武初,從破賀蘭部,又平中山。及征姚平于柴壁,以功賜爵安邑侯。明元時,為晉兵將軍、并州刺史。太武即位,封廣陵公,再遷光祿勳,進爵為王。後鎮統萬。薨,諡恭王。

子真襲,降爵為公。

真弟大拔,封钜鹿子。

大拔孫寶,字道成,性淳樸,好讀書。明帝時,仕至朔州刺史。時邊事屢興,人多流散。及寶至,稍安集之。殘壞舊宅,皆命葺構;人歸繼路,歲考為天下最。

後隨大都督源子邕討擊葛榮。王師敗績。寶囚于榮軍,變姓名,匿于戎伍,以免害。久之。賊中有朔州人識寶者,謂寶曰:「使君寧自苦至此?」遂將詣榮。笑曰:「婁公,吾方圖事,何相見之晚!」因顧謂人曰:「此公行善,天道報之,得免亂兵,即其驗也。」寶遇逃者,密啟賊形勢,規為內應。天子感其壯志,召寶第二子景賢,授員外散騎常侍郎。葛榮滅,寶始得還。

永安中,除假員外散騎常侍,使蠕蠕。先是,蠕蠕稱籓上表,後以中州不競,書為敵國之儀。寶責之。蠕蠕主大驚,自知惡,謝曰:「此作書人誤。」遂更稱籓。

孝武帝立,敕寶與行台長孫子彥鎮恆農。後從入關,封廣甯縣伯。大統元年,詔領著作郎,監修國史事,別封平城縣子。後授國子祭酒、侍中,進儀同三司,兼太子太傅,攝東宮詹事。寶為人清簡少言,頗諳舊事。位曆師傅,守靖謙恭,以此為人所敬。後行涇州事,卒於州。

閭大肥,蠕蠕人也。道武時歸魏,尚華陽公主,賜爵其思子。與弟並為上賓,入八議。明元即位,為內都大官,進爵為侯。宜城王奚斤之攻武牢,大肥與娥清領十二軍出中道。太武初,復與奚斤出雲中白道討大檀,破之。後從討赫連昌,以功授榮陽公。公主薨,復尚護澤公主。太武將拜大肥為王,遇疾卒。

奚牧,代人也。重厚有智謀,道武寵遇之,稱曰仲兄。初,劉顯害帝,梁眷知之,潛使牧與穆崇至七個山以告。帝錄先帝舊臣,又以牧告顯功,使敷奏政事,參與計謀。從征慕容寶,以功拜并州刺史,賜爵任城公。州與姚興接界,興頗寇邊。牧乃與興書,稱頓首,均禮抗之,責興侵邊不直之意。興以與國和通,恨之,有言于道武,道武戮之。

和跋,代人也。世領部落,為魏附臣。至跋,以才辯知名。道武擢為外朝大人,參軍國大謀,雅有智算,賜爵日南公。從平中原,以功進為尚書,鎮鄴。以破慕容德軍,改封定陵公。與常山王遵討賀蘭部別帥木易千,破之。出為平原太守。道武寵跋于諸將。群臣皆敦尚恭儉,而跋好修虛譽,炫曜于時。性尤奢淫,帝戒之不革。後車駕北狩豺山,收跋,刑之路側。妻劉氏自殺以從。初將刑跋,道武命其諸弟毗等視訣。跋謂毗曰:「氵壘北地瘠,可居水南,就耕良田,廣為產業,各相勸勵。」令之背己,曰:「汝曹何忍視吾之死!」毗等解其微意,詐稱使者,奔長安。道武誅其家。

後太武幸豺山校獵,忽暴霧四塞,怪問之。群下僉言跋世居此,祠塚猶存,或者能致斯變。帝遣建興公古弼祭以三牲,霧即除。後太武蒐狩之日,每先遣祭之。

莫題,代人也。多智,有才用。初為幢將,領禁兵。道武之征慕容寶,寶夜犯營,軍人驚駭。遂有亡還京師者,言官軍敗于柏肆。京師不安,南安西元順因欲攝國事。題曰:「大事不可輕爾,不然,禍將及矣!」順乃止。後封高邑公。窟咄寇南鄙,題時貳於帝,遺箭於窟咄,謂之曰:「三歲犢豈勝重載!」言窟咄長而帝少也。帝既銜之,後有告題居處倨傲,擬則人主。帝乃使人示之箭,告之曰:「三歲犢能勝重載不?」題奉昭,父子對泣。詰朝,乃刑之。

賀狄幹,代人也。家本小族,世忠厚,為將以平當稱。稍遷北部大人。登國初,與長孫嵩為對。明于聽察,為人愛敬。道武遣狄幹致馬千匹,結婚于姚萇。會萇死,興立,因止狄幹而絕婚。興弟平寇平陽,道武討平之,禽其將狄伯支、唐小方等四十餘人。後興以駿馬千匹贖伯支,而遣狄幹還,帝許之。幹在長安,因習讀書史,通「論語」、「尚書」諸經,舉止風流,有似儒者。初,帝普封功臣,狄幹雖為姚興所留,遙賜狄幹爵襄武侯,加秦兵將軍。及狄幹至,帝見其言語衣服類中國,以為慕而習之,故忿焉,既而殺之。

李栗,雁門人也。昭成時,父祖入北。栗少辯捷,有才能兼將略。初隨道武幸賀蘭部,愛其藝能。時王業草創,爪牙心腹,多任親近,唯栗一介遠寄,兼非戚舊。數有戰功,拜左軍將軍。栗性簡慢,矜寵,不率禮度。每在道武前舒放倨傲,不自祗肅,笑唾任情。道武即其宿過誅之。於是威嚴始厲,制勒群下盡卑謙之禮,自栗始也。

奚眷,代人也。少有將略。道武世,有戰功。明元時,為武牢鎮將,為寇所憚。太武時,賜爵南陽公。及征蠕蠕,眷以都曹尚書督偏將出別道。詔會鹿渾海,眷與中山王辰等諸大將俱後期,斬于都南,爵除。

論曰:帝王之興,雖則天命,經綸所說,咸藉股肱。神元、桓、穆之際,王跡未顯,操、含托身馳驟之秋,自立功名之地,可謂志識之士矣。而劉庫仁兄弟忠以為心,盛衰不二。純節所存,其意蓋遠,而並貽非命,惜乎!尉真兄弟忠勇奮發,義以忘生。眷威略著時,增隆家業。穆崇夙奉龍顏,早著誠款,遂膺寵眷,位極台司。至乃身豫逆謀,卒蒙全護,從享於廟,抑亦尚功。世載公卿,弈弈青紫,盛矣!奚斤世稱忠孝,征伐有克。平涼之役,師殲身虜,雖敗崤之責已赦,封屍之效靡立,而恩禮隆渥,沒祀廟廷。叔孫建少展誠勤,終著庸伐,臨邊有術,威震夷楚。俊委節明元,義彰顛沛,察硃提之變,有日磾之風,加以柔而能正,見美朝野。安同異類之人,智識入用,任等時俊,當有由哉!頡禽赫連昌,摧宋氏眾,遂為名將,未易輕也。庾業延見紀危難之中,受事草創之際,智勇既申,功名尤舉,而不免傾覆,蓋亦其命。王建位遇既高,訐以求直,參合之役,不其罪歟!羅結枝附葉從,子孫榮祿。婁伏連、閭大肥並征代著績,策名前代。奚牧、和跋、莫題、賀狄幹、李栗、奚眷有忠勤征伐之效,不能以功名自卑,俱至誅夷,亦各其命也。

北史/卷019·卷十九 列傳第七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點擊數: 51
文成五王 獻文六王 孝文六王

文成皇帝七男:孝元皇后生獻文皇帝;李夫人生安樂厲王長樂;曹夫人生廣川莊王略;沮渠夫人生齊郡順王簡;乙夫人生河間孝王若;悅夫人生安豐匡王猛;玄夫人生韓哀王安平,早薨,無傳。

安樂王長樂,皇興四年,封建昌王,後改封安樂王。長樂性凝重,獻文器愛之。承明元年,拜太尉,出為定州刺史。頓辱衣冠,多不奉法,百姓詣闕訟之,孝文罰杖三十。貪暴彌甚,以罪徵詣京師。後謀不軌,事發,賜死於家,葬以王禮,諡曰厲。子詮,字搜賢,襲。宣武初,為涼州刺史。在州貪穢,政以賄成。後除定州刺史。及京兆王愉之反,詐言國變。在北州鎮,咸疑朝廷有舋,遣使觀詮動靜。詮具以狀告,州鎮帖然。愉奔信都,詮以李平、高殖等四面攻燒,愉突門而出。尋除侍中,兼以首告之功,除尚書左僕射。薨,諡曰武康。

子鑒,字長文,襲。後除相州刺史、北討大都督,討葛榮。仍兼尚書左僕射、北道行台尚書令,與都督裴衍共攻信都。鑒既庸才,見天下多事,遂謀反,降附葛榮。都督源子邕與裴衍合圍鑒,斬首傳洛,詔改姓元氏。莊帝初,許復本族,又特復鑒王爵,贈司空。

鑒弟斌之,字子爽,性險無行。及與鑒反,敗,遂奔葛榮。榮滅,得還。孝武帝時,封潁川郡王,委以腹心之任。帝入關,斌之奔梁。大統二年,還長安,位尚書令。薨,贈太尉,諡武襄。

廣川王略,延興二年封,位中都大官。性明敏,鞫獄稱平。太和四年,薨。諡曰莊。

子諧,字仲和,襲。十九年,薨。詔曰:「古者大臣之喪,有三臨之禮,此蓋三公已上。自漢已降,多無此禮。庶仰遵古典,哀感從情。雖以尊降伏,私痛寧爽。欲令親王有期親者為之三臨,大功親者為之再臨,小功緦麻為之一臨。廣川王于朕大功,必欲再臨者,欲於大斂日親臨盡哀,成服之後,緦衰而吊。既殯之緦麻,理在無疑。大斂之臨,當否如何?為須撫柩於始喪?為應盡哀於闔柩?」黃門侍郎崔光、宋弁、通直常侍劉芳、典命下大夫李元凱、中書侍郎高聰等議曰:「三臨之事,乃自古禮。爰及漢、魏,行之者稀;陛下方遵前軌。臣等以為若期親三臨,大功宜再。始喪之初,哀之至極,既以情降,宜從始喪。大斂之臨,伏如聖旨。」詔曰:「魏、晉已來,親臨多闕,至於戚臣,必於東堂哭之。頃大司馬安定王薨,朕既臨之後,受慰東堂。今日之事,應更哭不?」光等議曰:「東堂之哭,蓋以不臨之故。今陛下躬親撫視,群臣從駕,臣等議,以為不宜復哭。」詔曰:「若大司馬戚尊位重,必哭於東堂。而廣川既是諸王之子,又年位尚幼,卿等議之,朕無異焉。」諧將大斂,帝素委貌深衣哭之,入室哀慟,撫屍而出。

有司奏:「廣川王妃薨于代京,未審以新尊從於卑舊,為宜卑舊來就新尊?」詔曰:「遷洛之人,自茲厥後,悉可歸骸芒嶺,皆不得就塋恆、代。其有夫先葬北,婦今喪在南,婦人從夫,宜還代葬。若欲移父就母,亦得任之。其有妻墳于恆、代,夫死於洛,不得以尊就卑。欲移母就父,宜亦從之。若異葬,亦從之。若不在葬限,身在代喪,葬之彼此,皆得任之。其戶屬恆、燕,身官京洛,去留之宜,亦從所擇。其屬諸州諸,各得任意。」詔贈諧武衛將軍,諡曰剛。及葬,帝親臨送之。子靈道襲。卒,諡悼王。

齊郡王簡字叔亮,太和五年封,位中都大官。簡母,沮渠牧犍女也。簡性貌特類外祖。後為內都大官。孝文嘗與簡俱朝文明太后皇信堂,簡居帝之右,行家人禮。遷太保。孝文仁孝,以諸父零落,存者唯簡,每見,立以待之;俟坐,致敬問起居,停簡拜伏。簡性好酒,不能理公私之事。妻常氏,燕郡公喜女也,文明太后以賜簡。幹綜家事,頗節簡酒。乃至盜竊,求乞婢侍,卒不能禁。薨時,孝文不豫,詔曰:「叔父薨背,痛慕摧絕,不自勝任。但虛頓床枕,未堪奉赴,當力疾發哀。」諡曰靈王。宣武時,改諡曰順。

子祐,字伯授。母常氏,孝文以納不以禮,不許其為妃。宣武以母從子貴,詔特拜為齊國太妃。祐位涇州刺史。薨,諡曰敬。

河間王若字叔儒,未封而薨。追封河間,諡曰孝。詔京兆康王子太安為後。太安于若為從弟,非相後之義,廢之。以齊郡王子琛繼。

琛字曇寶,幼敏慧,孝文愛之。宣武時,拜定州刺史。琛妃,宣武舅女,高皇后妹。琛憑恃內外,在州貪婪。及還朝,靈太后詔曰:「琛在定州,唯不將中山宮來,自餘無所不致,何可敘用!」由是廢於家。琛以明帝始學,獻金字「孝經」。又無方自達,乃與劉騰為養息,賂騰金寶巨萬計。騰為言,乃得兼都官尚書。出為秦州刺史,在州聚斂,百姓籲嗟。東益、南秦二州氐反,詔琛為行台,仍充都督,還攝州事。既總軍省,求欲無厭。進討氐、羌,大被摧破。內恃劉騰,無所畏憚。為中尉彈糾,會赦,除名。尋復王爵。後討鮮于修禮,敗,免官爵。後討汾晉胡、蜀,卒於軍,追復王爵。

安豐王猛字季烈,太和五年封,加侍中。出為鎮都大將、營州刺史。猛寬仁雄毅,甚有威略,戎夷畏愛之。薨于州,贈太尉,諡曰匡。

子延明襲。宣武時,授太中大夫。延昌初,歲大饑,延明乃減家財以拯賓客數十人,並贍其家。至明帝初,為豫州刺史,甚有政績。累遷給事黃門侍郎。延明既博極群書,兼有文藻,鳩集圖籍萬有餘卷。性清儉,不營產業。與中山王熙及弟臨淮王彧等並以文學令望,有名於世。雖風流造次不及熙、彧,而稽古淳篤過之。遷侍中,詔與侍中崔光撰定服制。後兼尚書右僕射。以延明博識多聞,敕監金石事。

及元法僧反,詔為東道行台、徐州大都督,節度諸軍事。與都督臨淮王彧、尚書李憲等討法僧。梁遣其豫章王綜鎮徐州。延明先牧徐方,甚得人譽;招懷舊土,遠近歸之。綜既降,延明因以軍乘之。復東南之境,至宿、豫而還。遷都督,徐州刺史。頻經師旅,人物雕弊。延明招攜新故,人悉安業,百姓咸附。

莊帝時,兼大司馬。元顥入洛,延明受顥委寄。顥敗,奔梁,死於江南。莊帝末,喪還。孝武初,贈太保,王如故,諡曰文宣。

所著詩賦讚頌銘誄三百餘篇。又撰「五經宗略」、「詩禮別義」;注「帝王世紀」及「列仙傳」。又以河間人信都芳工算圖。又集「器准」九篇,芳別為之注,皆行於世矣。

孫長儒,孝靜時襲祖爵。

獻文皇帝七男:思皇后生孝文皇帝;封昭儀生咸陽王禧;韓貴人生趙郡靈王幹、高陽文穆王雍;孟椒房生廣陵慧王羽;潘貴人生彭城武宣王勰;高椒房生北海王詳。

咸陽王禧字思永,太和九年封,加侍中、驃騎大將軍、中都大官。文明太后令皇子皇孫于靜所別置學,選忠信博聞之士為之師傅,以匠成之。孝文以諸弟典三都職,謂禧曰:「弟等皆幼年任重,三都折獄,特宜用心。夫未能操刀而使割錦,非傷錦之尤,實授刀之責。」文明太后亦致誡勖。出為使持節、開府、冀州刺史,孝文餞於南郊。又以濟陽王鬱枉法賜死之事遣告禧,因以誡之。後禧朝京師,詔以廷尉卿李沖為禧師。

時王國舍人應取八族及清修之門,禧取任城王隸戶為之,深為帝責。帝以諸王婚多猥濫,於是為禧娉故潁川太守隴西李輔女;河南王幹娉故中散代郡穆明樂女;廣陵王羽娉驃騎諮議參軍榮陽鄭平城女;潁川王雍娉故中書博士范陽盧神寶女;始平王勰娉廷尉卿隴西李沖女;北海王詳娉吏部郎中榮陽鄭懿女。

有司奏:「冀州人蘇僧瓘等三千人稱禧清明,有惠政,請世胙冀州。」詔曰:「畫野由君,理非下請。」入除司州牧。詔以禧元弟之重,食邑三千戶,自余五王皆食邑二千。

孝文引見朝臣,詔斷北語,一從正音,禧贊成其事。於是詔:「年三十已上,習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已下,見在朝廷之人,語音不聽仍舊。若有故為,當降爵黜官。若仍舊俗,恐數世之後,伊洛之下,復成被髮之人。朕嘗與李沖論此,沖言:'四方之語,竟知誰是;帝者言之,即為正矣,何必改舊從新。'沖之此言,應合死罪。」乃謂沖曰:「卿實負社稷。」沖免冠陳謝。又責留京之官曰:「昨望見婦女之服,仍為夾領小袖,何為而違前詔?」禧對曰:「陛下聖過堯、舜,光化中原。舛違之罪,實合處刑。」孝文曰:「若朕言非,卿等當奮臂廷論,如何入則順旨,退有不從?昔舜語禹:'汝無面從,退有後言。'卿等之謂乎!」

尋以禧長兼太尉公。後帝幸禧第,謂司空穆亮、僕射李沖曰:「元弟禧戚連皇極,且長兼太尉,以和飪鼎,朕恆恐君有空授之名,臣貽彼己之刺。今幸其宅,徒屈二賓,良以為愧。」帝篤于兄弟,以禧次長,禮遇優隆。然亦知其性貪,每加切誡,而終不改操。後加侍中,正太尉。

及帝崩,禧受遺輔政。雖為宰輔之首,而潛受賄賂。姬妾數十,意尚未已,猶欲遠有簡娉,以恣其情。宣武頗惡之。景明二年春,召禧等入光極殿,詔曰:「恪比纏尪疾,實憑諸父。今便親攝百揆。且還府司,當別處分。」尋詔進位太保,領太尉。

帝既覽政,禧意不安,遂與其妃兄兼給事黃門侍郎李伯尚謀反。帝時幸小平,禧在城西小宅。初欲勒兵直入金墉,眾懷沮異。禧心因緩,自旦達晡,計不能決。遂約不泄而散。直寢符承祖、薛魏孫與禧將害帝。是日,帝息於芒山,止浮圖陰下,少時睡臥,魏孫便欲赴廷。承祖私言于魏孫曰:「吾聞殺天子者身當癩。」魏孫且止。帝尋覺悟。俄有武興王楊集始出,便馳告。而禧意不疑,乃與臣妾向洪池別墅,遣其齋帥劉小苟奉啟,雲檢行田牧。小苟至芒嶺,已逢軍人,怪小苟赤衣,將欲殺害。小苟言欲告反,乃緩之。

禧是夜宿于洪池,不知事露。其夜,將士所在追禧,禧自洪池東南走,左右從禧者唯兼防閣尹龍武。禧憂迫,謂曰:「試作一謎,當思解之,以釋毒悶。」龍武欻憶舊謎云:「眠則同眠,起則同起,貪如犲狼,贓不入己。」都不有心於規刺也。禧亦不以為諷己,因解之曰:「此是眼也。」而龍武謂之是箸。渡洛水,至柏塢,顧謂龍武曰:「汝可勉心作與太尉公同死計。」龍武曰:「若與殿下同命,雖死猶生。」俄而禧被禽,送華林都亭,著千斤鎖格龍武,羽林掌衛之。時熱甚,禧渴悶垂死,敕斷水漿。侍中崔光令左右送酪漿升餘,禧一飲而盡。初,孝文觀台宿有逆謀氣,言於禧曰:「玄象變,汝終為逆謀,會無所成,但受惡而已。」至此,果如言。

禧臨盡,畏迫喪志,乃與諸妹公主等訣,言及一二愛妾。公主哭且罵之,言:「坐多取此婢輩,貪逐財物,致今日之事,何復囑問此等!」禧愧而無言。遂賜死私第,絕其諸子屬籍。禧之諸女,微給資產、奴婢。自余家財悉以賚高肇、趙修二家,其餘賜內外百官,逮於流外,多百匹,下至十匹,其積聚若此。其宮人為之歌曰:「可憐咸陽王,奈何作事誤?金床玉幾不能眠,夜蹋霜與露。洛水湛湛彌岸長,行人那得度!」其歌遂流至江表。北人之在南者,雖富貴,聞弦管奏之,莫不灑泣。

禧八子。長子通,字曇和,竊入河內太守陸琇家。初與通情,既聞禧敗,乃殺之。

通弟翼,字仲和,後會赦,詣闕上書,求葬父。不許,乃與二弟昌、曄奔梁。正光中,詔咸陽、京兆二王諸子並聽附屬籍。後復禧王爵,葬以王禮,詔曄弟坦襲。

翼與昌,申屠氏出;曄,李妃所出也。翼容貌魁壯,風制可觀,梁武甚重之,封為咸陽王。翼讓其嫡弟曄,梁武不許。後為青、冀二州刺史,鎮郁州。翼謀舉州入國,為梁武所殺。

翼弟樹,字秀和,一家獨立。美姿貌,善吐納,兼有將略。位宗正卿。後亦奔梁。梁武尤器之,封為魏郡王,後改封鄴王。數為將領,窺覦邊服。爾硃榮之害百官也,樹時為郢州刺史,請討榮。梁武資其士馬,侵擾境上。孝武初,御史中尉樊子鵠為行台,率徐州刺史杜德、舍人李昭等討之。樹城守不下,子鵠使金紫光祿大夫張安期說之。樹請委城還南,子鵠許之,殺白馬為盟。樹恃誓,不為戰備。與杜德別,還南。德不許,送洛陽,置在景明寺。樹年十五奔南,未及富貴。每見嵩山雲向南,未嘗不引領歔欷。初發梁,睹其愛姝玉兒,以金指環與別,樹常著之。寄以還梁,表必還之意。朝廷知之,俄而賜死。未幾,杜德忽得狂病,云:「元樹打我不已。」至死,此驚不絕。舍人李昭尋奉使向秦州,至潼關驛,夜夢樹云:「我已訴天帝,待卿至隴,終不相放。」昭覺,惡之。及至隴口,為賀拔嶽所殺。子鵠尋為達野拔所殺。

孝靜時,其子貞自建業求隨聘使崔長謙赴鄴葬樹,梁武許之。詔贈樹太師、司徒、尚書令。貞既葬,還江南,位太子舍人。及侯景南奔,梁武以貞為咸陽王。送景,使為魏主。未幾,景反。

曄字世茂,梁封為桑乾王,卒于南。

坦一名穆,字延和。傲狠凶粗,因飲醉之際,於洛橋左右頓辱行人,為道路所患。從叔安豐王延明每切責之曰:「汝凶悖性與身而長。昔宋有東海王禕,志性凡劣,時人號曰驢王。我熟觀汝所作,亦恐不免驢號。」當時聞者號為「驢王」。禧誅後,坦兄翼、樹等五人相繼南奔,故坦得承襲。改封敷城王。永安初,復本封咸陽郡王。累遷侍中。莊帝從容謂曰:「王才非荀、蔡,中歲屢遷,當由少長朕家,故有超授。」初,禧死後,諸子貧乏,坦兄弟為彭城王勰所收養,故有此言。

孝武初,其兄樹見禽。坦見樹既長且賢,慮其代己,密勸朝廷以法除之。樹知之,泣謂坦曰:「我往因家難,不能死亡,寄食江湖,受其爵命。今者之來,非由義至,求活而已,豈望榮華?汝何肆其猜忌,忘在原之義!腰背雖偉,善無可稱。」坦作色而去。樹死,竟不臨哭。

後曆司徒、太尉、太傅,加侍中、太師、錄尚書事、宗師、司州牧。雖祿厚位尊,貪求滋甚,賣獄鬻官,不知紀極。為御史劾奏,免官,以王歸第。尋起為特進,出為冀州刺史。專復聚斂,每百姓納賦,除常別先責絹五匹,然後為受。性好畋漁,無日不出。秋冬獵雉兔,春夏捕魚蟹,鷹犬常數百頭。自言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入為太傅。

齊天保初,准例降爵,封新豐縣公,除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坐子世寶與通直散騎侍郎彭貴平因酒醉誹謗,妄說圖讖,有司奏當死。詔並宥之。坦配北營州,死配所。

趙郡王幹字思直,太和九年,封河南王,位大將軍。孝文篤愛諸弟,以幹總戎別道,誡之曰:「司空穆亮年器可師,散騎常侍盧陽烏才堪詢訪,汝其師之。」遷洛,改封趙郡王。除都督、冀州刺史。帝親餞於郊,誡曰:「刑獄之理,先哲所難。然既有邦國,得不自勵也!」詔以李憑為長史,唐茂為司馬,盧尚之為諮議參軍,以匡弼之。而憑等諫,幹殊不納。州表斬盜馬人,於律過重,而尚書以幹初臨,縱而不劾。詔曰:「尚書曲阿朕意,實傷皇度。幹闇於政理,律外重刑,並可推聞。」後轉特進、司州牧。車駕南討,詔幹都督中外諸軍事,給鼓吹一部,甲士三百人,出入殿門。

幹貪淫不遵政典,御史中尉李彪將糾劾之,會遇幹于尚書下舍,屏左右誡之,而幹悠然不以為意。彪表彈之。詔幹與北海王詳俱隨太子詣行在所。及至,密使左右察其意色,無有憂悔,乃親數其過,杖之一百,免所居官,以王還第。薨,諡曰靈王。陪葬長陵。

子謐襲封。幹妃穆氏表謐及謐母趙等悖禮愆常。詔曰:「妾於女君,猶婦人事姑舅;妾子於君母,禮加如子之恭。何得黷我風猷,可付宗正依禮正罪。」謐在母喪,聽聲飲戲,為御史中尉李平所彈。遇赦,復封。後為岐州刺史。

謐性暴虐,明帝初,台使元延到其州界,以驛邏無兵,攝帥檢核。隊主高保願列言:「所有之兵,王皆私役。」謐聞,大怒,鞭保願等五人各二百。數日間,謐召近州人夫,閉四門,內外嚴固,搜掩城人,楚掠備至。又無事而斬六人,合城兇懼。眾遂大呼,屯門。謐怖,登樓毀梯以自固。士人散走,城人分守四門。靈太后遣遊擊將軍王竫馳驛喻之。城人既見IP至,開門謝罪。乃罷謐州,除大司農卿。遷幽州刺史。謐妃胡氏,靈太后從女也。未發,坐毆其妃,免官。後除都官尚書。車駕出拜圓丘,謐與妃乘赤馬犯鹵簿,為御史所彈,靈太后特不問。薨,高陽王雍,幹之母弟,啟論謐,贈假侍中、司州牧,諡貞景。

謐兄諶,字興伯,性平和,位都官尚書。爾硃榮之入洛陽,啟莊帝欲遷都晉陽。帝以問諶,爭之以為不可。榮怒曰:「何關君而固執也!且河陰之役,君應之。」諶曰:「天下事天下論之,何以河陰之酷而恐元諶!宗室戚屬,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復何損!正使今日碎首流腸,亦無所懼。」榮大怒,欲罪諶。其從弟世隆固諫,乃止。見者莫不震悚。諶顏色自若。後數日,帝與榮見宮闕壯麗,列樹成行,乃歎曰:「臣一昨愚志,有遷京之意,今見皇居壯觀,亦何用去河洛而就晉陽。臣熟思元尚書言,深不可奪。」是以遷都議因罷。永安元年,拜尚書左僕射,封魏郡王。諶本年長,應襲王封,為其父靈王愛其弟謐,以為世子。莊帝詔復諶封趙郡王。歷位司空、太保、太尉、錄尚書事。孝靜初,拜大司馬。薨,諡孝懿。諶無他才識,歷位雖重,時人忽之。

謐弟譚,頗強立,少為宗室推敬,卒于秦州刺史。

譚弟讞,貪暴無禮。位太中大夫,封平鄉男。河陰遇害。

廣陵王羽字叔翻,太和九年封,加侍中,為外都大官。羽少聰慧,有斷獄之稱。後罷三都,以羽為大理,典決京師獄訟。遷特進、尚書右僕射,又為太子太保、錄尚書事。孝文將南討,遣羽持節安撫六鎮。發其突騎,夷夏寧悅。還領廷尉卿。及車駕發,羽與太尉元丕留守。帝友愛諸弟,及將別,不忍早分,詔羽從至雁門。及令羽歸,望其稱效,故賜如意以表心。

十八年,羽表辭廷尉,不許。羽奏:「外考令文,每歲終,州鎮列牧守績狀。及至再考,隨其品第,以彰黜陟。雖外有成令,而內令未班。內外考察,理應同等。臣輒推准外考,以定京官績行。」詔曰:「論考之事,理在不輕,問績之方,應關朕聽。輒爾輕發,殊為躁也。今始維夏,且待至秋。」後孝文臨朝堂考群臣,顧謂羽曰:「上下二等,可為三品,中等但為一品。所以然者,上下是黜陟之科,故旌絲發之美;中等守本,事可大通。」

帝又謂羽曰:「汝功勤之績不聞于朝,阿黨之音頻幹朕聽。今黜汝錄尚書、廷尉,但居特進、太保。」又謂尚書令陸睿曰:「叔翻在省之初,甚著善稱;自近以來,偏頗懈怠。豈不由卿等隨其邪偽之心?今奪卿尚書令祿一周。」謂左僕射元贊曰:「計叔翻之黜,卿應大辟。但以咎歸一人,不復相罪。今解卿少師之任,削祿一周。」詔吏部尚書澄曰:「觀叔父神志驕傲,可解少保。」又謂長兼尚書于果曰:「卿不能勤謹夙夜,數辭以疾。今解卿長兼,可光祿大夫、守尚書,削祿一周。」又謂守尚書尉羽曰:「卿恭勤。在集書,殊無憂存左史之事。今降為長兼常侍,亦削祿一周。」又謂守尚書盧陽烏曰:「卿在集書,雖非高功,為一省文學之士,常不以左史在意。今降卿長兼王師,守常侍、尚書如故,奪常侍祿一周。」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卿等不能正心直言,罪應大辟。但以事鐘叔翻,故不能別致貶。二丞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恤盡皆削奪。若三年有成,還復本任;如其無成,則永歸南畝。」謂散騎常侍元景曰:「卿等自任集書,合省逋墮,致使王言遺滯,起居不修。今降為中大夫、守常侍,奪祿一周。」又謂諫議大夫李彥:「卿實不稱職,可去諫議,退為元士。」又謂中庶子游肇及中書舍人李平:「識學可觀,可為中第。」

初,孝文引陸睿、元贊等前,曰:「朕為天子,何假中原?欲令卿等子孫博見多知。若永居恆北,遇不好文主,卿等子弟不免面牆也。」陸睿對曰:「實如明詔。金氏若不入仕漢朝,七葉知名,亦不可得也。」帝大悅。

帝幸羽第,與諸弟言曰:「朕親受人訟,知廣陵之明瞭。」咸陽王禧曰:「臣年為廣陵兄,明為廣陵弟。」帝曰:我為汝兄,汝為羽昆,汝復何恨!」車駕南伐,除開府、青州刺史。詔羽曰:「海服之寄,故唯宗良。唯酒唯田,可不誡歟!」宣武即位,遷司州牧。及帝覽政,引入內,面授司徒。請為司空,乃許之。羽先淫員外郎馮俊興妻,夜私遊。為俊興所擊,積日秘匿,薨於府。宣武親臨哀,贈司徒,諡曰慧。

子恭襲,是為節閔帝。

恭兄欣,字慶樂,性粗率,好鷹犬。孝莊初,封沛郡王,後封淮陽王。孝武時,加太師、開府,復封廣陵王,太傅、司州牧,尋除大司馬。孝武入關中,欣投托人使達長安,為太傅、錄尚書事。欣于中興宗室,禮遇最隆,自廣平諸王,悉居其下。又為大宗師,進大塚宰、中軍大都督。大統中,為柱國大將軍、太傅。文帝謂欣曰:「王三為太傅,再為太師,自古人臣,示聞此例。」欣遜謝而已。後拜司徒。恭帝初,遷大丞相。薨,諡曰容。欣好營產業,多所樹藝,京師名果皆出其園。所汲引及寮佐咸非長者,為世所鄙。

高陽王雍字思穆,少俶儻不恆。孝文曰:'吾亦未能測此兒之深淺,然觀其任真率素,或年器晚成。」太和九年,封潁川王。或說雍待士以營聲譽,雍曰:「吾天子之子,位為諸王,用聲名何為?」改封高陽。後為相州刺史。帝誡曰:「為牧之道,亦易亦難。其身正,不令而行,故便是易;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故曰是難。」宣武初,遷冀州刺史。雍在二州,微有聲稱,入拜司州牧。帝時幸雍第,皆盡家人禮。遷司空,轉太尉,加侍中。尋除太保,領太尉、侍中如故。明帝初,詔雍入居太極西柏堂,諮決大政,給親信二十人。又詔雍為宗師,進太傅、侍中,領太尉公,別敕將作營國子學寺,給雍居之。領軍于忠擅權專恣,僕射郭祚勸雍出之,忠矯詔殺祚及尚書裴植,廢雍以王歸第。朝有大事,使黃門就諮訪之。忠尋復矯詔將殺雍,以問侍中崔光,拒之乃止。未幾,靈太后臨朝,出忠為冀州刺史。雍表暴忠罪,陳己不能匡正,請返私門。靈太后感忠保護之勳,不問其罪。除雍侍中、太師,領司州牧。

雍表請王公已下賤妾悉不聽用織成錦繡、金玉珠璣,違者以違旨論;奴婢悉不得衣綾錦纈,止於縵繒而已;奴則布服,並不得以金銀為釵帶,犯者鞭一百。太后從之,而不能久也。詔雍乘步挽出入掖門,又以本官錄尚書事,朝晡侍講。明帝覽政,詔雍乘車出入大司馬門,進位丞相。又詔依齊郡順王簡太和故事,朝訖引坐,特優拜伏之禮。總攝內外,與元叉同決庶政。歲祿粟至四萬石,伎侍盈房,榮貴之盛,昆弟莫及。

元妃盧氏薨後,更納博陵崔顯妹,欲以為妃。宣武初以崔顯世號東崔,地寒望劣,難之,久乃聽許。延昌已後,疏棄崔氏,別房幽禁,僅給衣食而已。未幾,崔暴薨,多雲雍毆殺也。靈太后許賜其女伎,未及送之。雍遣其閹豎丁鵝,自至宮內,料簡四人,冒以還第。太后責其專擅,追停之。孝莊初,于河陰遇害。贈假黃鉞、相國,諡文穆。

雍識懷短淺,又無學業,雖位居朝首,不為時情所推。自熙平以後,朝政褫落。及清河王懌之死,元叉專政,天下大責歸焉。

嫡之泰,字昌,頗有時譽,位太常卿,與雍同時遇害。贈太尉公、高陽王,諡曰文。子斌襲。

斌字善集,歷位侍中、尚書左僕射。斌美儀貌,性寬和,居官重慎,頗為齊文襄愛賞。齊天保初,准例降爵為高陽縣公,拜右光祿大夫。二年,從文宣討契丹還,至白狼河,以罪賜死。

彭城王勰字彥和,少而歧嶷,姿性不群。太和九年,封始平王,加侍中。勰生而母潘氏卒,其年獻文崩。及有所知,啟求追服,文明太后不許。乃毀容憔悴,心喪三年,不參吉慶。孝文大奇之。敏而耽學,雅好屬文。長直禁內,參決軍國大政,萬機之事無不預焉。及車駕南伐,領宗子軍,宿衛左右。轉中書令,侍中如故,改封彭城王。

帝升金墉城,顧見堂後桐竹,曰:「凰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今梧竹並茂,詎能降凰乎?」勰曰:「凰皇應德而來,豈桐竹能降?」帝笑曰:「朕亦未望降之。」後宴侍臣於清徽堂。日晏,移于流化池芳林下。帝仰觀桐葉之茂,曰:「'其桐其椅,其實離離。愷悌君子,莫不令儀。'今林下諸賢,足敷歌詠。」遂令黃門侍郎崔光讀暮春群臣應制詩。至勰詩,帝乃為改一字,曰:「昔祁奚舉子,天下謂之至公。今見勰詩,始知中令之舉非私也。」勰曰:「臣露此拙,方見聖朝之私,賴蒙神筆賜刊,得有令譽。」帝曰:「雖琱琢一字,猶是玉之本體。」勰曰:'「詩」三百,一言可蔽。今陛下賜刊一字,足以價等連城。」勰表解侍中,詔曰:「蟬貂之美,待汝而光。人乏之秋,何容方退。」後從幸代都,次於上黨之銅鞮山,路傍有大松樹十數根。時帝進傘,遂住而賦詩,令示勰曰:「吾作詩雖不七步,亦不言遠。汝可作之,比至吾間,令就也。」時勰去帝十步,遂且行且作,未至帝所而就。詩曰:「問松林,松林經幾冬?山川何如昔?風雲與古同?」帝大笑曰:「汝此亦調責吾耳!」詔贈勰所生母潘氏為彭城國太妃。又除中書監,侍中如故。帝南討漢陽,假勰中軍大將軍,加鼓吹一部。勰以寵授頻煩,乃面陳曰:「臣聞兼親疏而兩,並異同而建。此既成文於昔,臣願誦之於後。陳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請而得。豈但今古雲殊,遇否大異。」帝大笑,執勰手曰:「二曹才名相忌,吾與汝以道德相親,緣此而言,無慚前烈。」

帝親講「喪服」於清徽堂,從容謂群臣曰:「彥和、季豫等年在沖蒙,早登纓紱,失過庭之訓,並未習「禮」。每欲令我一解「喪服」。自審義解浮疏,仰而不許。頃因酒醉坐,脫爾言從,故屈朝彥,遂親傅說。」御史中尉李彪對曰:「自古及今,未有天子講「禮」。臣得親承音旨,千載一時。」

從征沔北,除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正中軍大將軍、開府。勰於是親勒大眾。須臾有二大鳥從南來,一向行宮,一向幕府,各為人所獲。勰言於帝曰:「始有一鳥,望旗顛仆,臣謂大吉。」帝戲之曰:「鳥之畏威,豈獨中軍之略也?吾亦分其一耳!此乃大善,兵法咸說。」至明,便大破崔慧景、蕭衍。其夜大雨。帝曰:「昔聞國軍獲勝,每逢雲雨。今破新野、南陽,及摧此賊,果降時潤,誠哉斯言。」勰對曰:「水德之應,遠稱天心。」帝令勰為露布,辭曰:「臣聞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以臣小才,豈足大用。」帝曰:「汝亦為才達,但可為之。」及就,尤類帝文,有人見者,咸謂御筆。帝曰:「汝所為者,人謂吾制。非兄則弟,誰能辨之?」勰對曰:「子夏被嗤於先聖,臣又荷責於來今。」及至豫州,帝為家人書于勰曰:「每欲立一宗師,肅我元族。汝親則宸極,官乃中監;風標才器,實足軌范,宗制之重,舍汝誰寄?有不遵教典,隨事以聞。」

帝不豫,勰內侍醫藥,外總軍國之務,遐邇肅然,人無異議。徐謇,當世上醫。先是,假歸洛陽;及召至,勰引之別所,泣涕執手,祈請懇至。左右見者莫不鳴咽。及引入,謇便欲進藥。勰以帝神力虛弱,唯令以食味消息。勰乃密為壇于汝水濱,依周公故事,告天地及獻文,為帝請命,乞以身代。帝瘳損,自懸瓠幸鄴,勰常侍坐輿輦,晝夜不離其側,飲食必先嘗之而後手自進禦。車駕還京,會百僚于宣極堂,行飲至策勳之禮,以勰功為群將之最。尋以勰為司徒、太子太傅,侍中如故。

俄而齊將陳顯達內寇,帝復親討之。詔勰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總攝六師。時帝不豫,勰辭侍疾無暇,更請一王總當軍要。帝曰:「吾慮不濟,安六軍保社稷者,舍汝而誰?」帝至馬圈,疾甚,謂勰曰:「今吾當成不濟。霍子孟以異姓受付,況親賢,不可不勉也!」勰泣曰:「士於布衣,猶為知己盡命,況臣托靈先皇,誠應竭股肱之力。但臣出入喉膂,每跨時要,此乃周旦遁逃,成王疑惑。臣非所以辭勤請逸,正欲仰成陛下日鏡之明,下令愚臣獲避退之福。」帝久之曰:「吾尋思汝言,理實難奪。」乃手詔宣武曰:「汝第六父勰,清規懋賞,與白雲俱潔;厭榮舍紱,以松竹為心。吾少與綢繆,提攜道趣,每請朝纓,恬真丘壑。吾以長兄之重,未忍離遠,何容仍屈素業,長嬰世網。吾百年之後,其聽勰辭蟬舍冕,遂其沖挹之性也。」

帝崩於行宮,遏秘喪事,獨與右僕射、任城王澄及左右數人為計,奉遷于安車中。勰等出入如平常,視疾進膳,可決外奏。累日,達宛城,乃夜進安車於郡査事;得加斂櫬,還載臥輿。六軍內外,莫有知者。遣中書舍人張儒奉詔徵宣武會駕。梓宮至魯陽,乃發喪行服。宣武即位,勰跪授遺敕數紙。咸陽王禧疑勰為變,停于魯陽郡外,久之乃入。謂勰曰:「汝非但辛勤,亦危險至極。」勰恨之。對曰:「兄識高年長,故知有夷險。彥和掘蛇騎武,不覺艱難。」禧曰:「汝恨吾後至耳。」自孝文不豫,勰常居中,親侍醫藥,夙夜不離左右,至於衣不解帶,亂首垢面。帝患久多忿,因之遷怒。勰每被誚詈,言至厲切;威責近侍,動將誅斬。勰承顏悉心,多所匡濟。及帝升遐,齊將陳顯達奔遁始爾,慮凶問洩漏,致有逼迫。勰內雖悲慟,外示吉容,出入俯仰,神貌無異。及至魯陽,東宮官屬多疑勰有異志,竊懷防懼;而勰推誠盡禮,卒無纖介之過。勰上諡議:「協時肇享曰孝,五宗安之曰孝,道德博聞曰文,經緯天地曰文,上尊號為孝文皇帝,廟號高祖,陵曰長陵。」帝從之。

既葬,帝固以勰為宰輔。勰頻口陳遺旨,請遂素懷。帝對勰悲慟,每不許之。頻表懇切,帝難違遺敕,遂其雅情。猶逼以外任,乃以勰為都督、定州刺史。勰仍陳讓,帝不許,乃述職。帝與勰書,極家人敬,請勰入京。景明初,齊豫州刺史裴叔業以壽春內屬,詔勰都督南征諸軍事,與尚書令王肅迎接壽春。復授司徒。又詔以本官領揚州刺史,進位大司馬,領司徒。齊將陳伯之屯于肥口,胡松又據梁城。勰部分將士,頻戰破之。淮南平,征勰還朝。初,勰之定壽春,獲齊汝陰太守王果、豫州中從事庾稷等數人。勰傾衿禮之,常參坐席。果承間求還江外,勰衿而許之。果又謝曰:「果等今還,仰負慈澤,請聽仁駕振旅,反跡江外。」至此乃還。其為遠人所懷如此。

勰至京師,頻表辭大司馬、領司徒及所增邑,乞還中山,有詔不許。乃除錄尚書,侍中、司徒如故,固辭不免。時咸陽王禧以驕矜,頗有不法,北海王詳陰言於帝;又言勰大得人情,不宜久在宰輔,勸帝遵遺敕。禧等又出領軍於烈為恆州,烈深以為忿。烈子忠常在左右,密令忠言於帝,宜早自覽政。時將礿祭,王公並齋于廟東坊。帝遣于烈將壯士六十人召禧、勰、詳等引見。帝謂勰曰:「頃來南北務殷,不容仰遂沖操。恪是何人,而敢久違先敕?今遂叔父高蹈之意。」詔乃為勰造宅,務從簡素,以遂其心。勰因是作「蠅賦」以喻懷。又以勰為太師,勰遂固辭。詔侍中敦喻,帝又為書於勰,崇家人之敬,勰不得已而應命。帝前後頻幸勰第。及京兆、廣平王暴虐不法,制宿衛隊主率羽林、武賁幽守諸王於其第,勰上表切諫,帝不納。時議定律令,勰與高陽王雍、八坐、朝士有才學者,五日一集,參論軌制應否之宜。凡所裁決,時彥歸仰。又加侍中。勰敦尚文史,撰自古帝王賢達至於魏世子孫,族從為三十卷,名曰「要略」。

性仁孝。言于朝廷,以其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愉構逆,僧固見逼。尚書令高肇性既凶愎,又肇兄女入為夫人。順皇后崩,帝欲以為後,勰固執以為不可。肇於是屢譖勰,因僧固之同愉逆,肇誣勰與愉通,南招蠻賊。勰國郎中令魏偃、前防閣高祖珍希肇提攜,構成事。肇初令侍中元暉以奏,暉不從。又令左衛元珍言之。帝訪暉,明勰無此。帝更以問肇,肇以魏偃、祖珍為證,乃信之。

永平元年九月,召勰及高陽王雍、廣陽王嘉、清河王懌、廣平王懷及高肇等人。時勰妃方產,固辭不得已,意甚憂懼,與妃訣而登車。入東掖門,度一小橋,牛傷,人挽而入。宴於禁中,夜皆醉,各就別所消息。俄而元珍將武士齎毒酒至。勰曰:「一見至尊,死無恨也。」珍曰:「至尊何可復見!」武士以刀環築勰二下,勰大言稱冤。武士又以刀築勰,乃飲毒酒,武士就殺之。向晨,以褥裹屍,輿從屏門出,載屍歸第,雲因飲而薨。勰妃李氏,司空沖之女也,號哭曰:「高肇枉理殺人,天道有靈,汝還當惡死。」及肇以罪見殺,還於此屋,論者知有報應焉。帝為舉哀於東堂。勰既有大功于國,無罪見害,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肇小人,枉殺如此賢王!」在朝貴戚莫不喪氣。景明、報德寺僧鳴鐘欲飯,忽聞勰薨,二寺一千餘人皆嗟痛,為之不食,但飲水而齋。追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司徒公、太師。給鑒輅九旒,武賁班劍百人,前後部羽葆鼓吹,轀輬車。有司奏太常卿劉芳議勰諡,保大定功曰武,善問周達曰宣,宜諡武宣王。詔可。及莊帝即位,追號文穆皇帝,妃李氏為文穆皇后,遷神主於太廟,稱肅祖。節閔帝時,去其神主。嫡子劭,字子訥,襲封。

劭善武藝,少有氣節。明帝初,梁將寇邊,劭表上粟九千斛、資絹六百匹、國吏二百人以充軍用。靈太后嘉其至意,不許。累遷青州刺史。孝昌末,靈太后失德,四方紛擾,劭遂有異志。為安豐王延明所啟,征入為御史中尉。莊帝即位,尊為無上王。尋遇害河陰。追諡曰孝宣皇帝,妻李氏為文恭皇后。

子韶,字世胄,好學,美容儀。初,爾硃榮將入洛,父劭恐,以韶寄所親榮陽太守鄭仲明。仲明尋為城人所殺。韶因亂,與乳母相失,遂與仲明兄子僧副避難。路中為賊逼,僧副恐不免,因令韶下馬。僧副謂客曰:「窮鳥投人,尚或矜湣,況諸王如何棄乎?」僧副舉刃逼之,客乃退。韶逢一老母姓程,哀之,隱於私家。居十餘日,莊帝訪而獲焉,襲封彭城王。齊神武后以孝武帝后配之,魏室奇寶多隨後入韶家。有二玉缽相盛,轉而不可出。馬腦榼容三升,玉縫之。皆稱西域鬼作也。歷位太尉、侍中、錄尚書事、司州牧、特進、太傅。

齊天保元年,降爵為縣公。韶性行溫裕,以高氏婿,頗膺時寵。能自謙退,臨人有惠政,好儒學;禮致才彥,愛林泉,修第宅華而不侈。文宣常剃韶鬢須,加以粉黛,衣婦人服以自隨。曰:「以彭城為嬪御。」譏元氏微弱,比之婦女。

十年,太史奏云:「今年當除舊佈新。」文宣謂韶曰:「漢光武何故中興?」韶曰:「為誅諸劉不盡。」於是乃誅諸元以厭之。遂以五月誅元世哲、景武等二十五家,餘十九家並禁止之。韶幽於京畿地牢,絕食,啖衣袖而死。及七月,大誅元氏,自昭成已下並無遺焉。或父祖為王,或身常貴顯,或兄弟強壯,皆斬東市。其嬰兒投於空中,承之以槊。前後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屍漳水。剖魚者多得爪甲,都下為之久不食魚。世哲從弟黃頭,使與諸囚自金凰台各乘紙鴟以飛,黃頭獨能至紫陌乃墜,仍付御史獄,畢義雲餓殺之。

北海王詳字季豫,美姿容,善舉止。太和九年封,加侍中。孝文自洛北巡,詳常與侍中彭城王勰並在輿輦,陪侍左右。至文成射銘所,帝停駕,詔諸弟及侍臣皆試射遠近。諸人皆去一二十步,唯詳箭及之。帝拊掌欣笑,遂詔勒銘,親自為制。車駕南伐,詳行中領軍,留守。孝文臨崩,顧命詳為司空輔政。

宣武覽政,為中大將軍、錄尚書事。咸陽王禧之謀反,詳表求解任,制不許。除太尉、領司徒、侍中,錄尚書事如故。詳之拜命,其夜暴風震電,拔其廷中桐,樹大十圍,倒立本處。初,宣武之覽政,詳聞彭城王勰有震主之慮,而欲奪其司徒,大懼物議,故為大將軍,至是乃居之。天威如此,識者知其不終。

既以季父崇寵,位望兼極,貪冒無厭,公私營販。又於東掖門外規占第宅,至有喪柩在室,請延至葬而不見許,輿櫬巷次,行路哀嗟。詳母高太妃頗助威虐,怨<鄉向>嗷然。妃宋王劉昶女,不見答禮。寵妾范氏,愛等伉儷。及死葬訖,猶毀隧視之。又烝于安定王燮妃高氏,即茹皓妻姊。詳既素附於皓,又緣淫好,往來綢密。詳雖貪侈,宣武禮敬尚隆。常別住華林圓西隅,與都亭宮館相接。帝每潛幸其所,肆飲終日,與高太妃相見,呼為阿母,伏而上酒,禮若家人。臨出,高每拜送,舉觴祝言:「願官家千萬年壽,歲一入妾母子舍也。」初,宣武之親政,詳與咸陽王禧、彭城王勰並被召入,共乘犢車,防衛嚴固。高時惶迫,以為必死,亦乘車傍路哭送至金墉。及詳得免,高云:「自今以後,不願富貴。但令母子相保,共汝掃市作活也。」至此,貴寵崇盛,不復言有禍敗之理。

後為高肇所譖,雲詳與皓等謀逆。時詳在南第。帝召中尉崔亮入禁,糾詳貪淫,及茹皓、劉胄、常季賢、陳掃靜等專恣之狀。夜即收禁南台。又武賁百人,圍守詳第。夜中慮其驚懼奔越,遣左右郭翼開金墉門馳出喻之,示以中尉彈狀。詳母高見翼,頓首號泣,不能自勝。詳言:「審如中尉所糾,何憂也?人奉我珍異貨物,我實受之,果為取受,吾何憂乎?」至明,皓等皆賜死。引高陽王雍等五王入議詳罪。單車防守還華林館。母妻相與哭,入所居,小奴弱婢數人隨從。防援甚嚴。徙就太府寺,免為庶人。別營坊館于洛陽縣東北隅,如法禁衛,限以終身,名曰思善堂,將徙詳居之。會其家奴陰結党輩,欲劫出,密抄名字,潛托侍婢通於詳。詳始得執省,而門防主司遙見,突入,就詳手中覽得,呈奏。帝密令害之。詳自至太府,令其母妻還居南宅,五日一來。此夜,母妻不來,死于奴婢手中。詔喪還南宅,諸王皇宗,悉令奔赴。賵物一依廣陵故事。詳之初禁,乃以淫高事告母。母大怒,詈之曰:「汝自有妻妾侍婢,少盛如花,何共高麗婢奸,令致此罪!我得高麗婢,當啖其肉。」乃杖詳背及兩腳百餘下。自行杖,力疲,乃使奴代。高氏素嚴,詳每有微罪,常加責罰,以絮裹杖。至是,去絮,皆至創膿。又杖其妃劉數十,云:「新婦大家女,門戶匹敵,何所畏而不檢校夫婿!」劉笑而受罰,卒無所言。詳貪淫之失,雖聞遠近,而死之日,罪無定名,遠近歎怪之。永平元年十月,詔追復王爵,諡曰平王。子顥襲。

顥字子明,少慷慨,有壯氣。為徐州刺史,尋為御史彈劾,除名。後賊帥宿勤明遠、叱幹騏驎等寇亂豳、華等州,乃復顥王爵,兼左僕射、西道行台以討明遠。頻破賊,解豳、華之圍。後蕭寶夤等大敗於平涼,顥亦奔還京師。

武泰初,為相州刺史,以禦葛榮。屬爾硃榮入洛,推莊帝,授顥太傅。顥以葛榮南侵,爾硃縱害,遂盤桓顧望,圖自安之策。事不諧,遂與子冠受奔梁。梁武以為魏主,假之兵將,令其北入。永安二年四月,于梁國城南登壇燔燎,年號孝基元年。莊帝詔濟陰王暉業於考城拒之,為顥所禽。莊帝北幸,顥遂入洛,改稱建武元年。

顥以數千之眾,轉戰屢克,據有都邑,號令自己。天下人情,想望風政。自謂天之所授,頗懷驕怠。宿昔賓客近習之徒,咸見寵待,干擾政事。又日夜縱酒,不恤軍國。所統南兵,陵竊市里,朝野失望。時又酷儉,公私不安。莊帝與爾硃榮還師討顥,顥自于河梁拒戰。冠受戰敗被禽。顥自轘轅出至臨潁,為臨潁縣卒所斬。

初,顥入洛,其日暴風,欲入閶闔門,馬大驚不進,令人執轡乃入。有恆農楊曇華告人曰:「顥必無成,假服袞冕,不過六十日。」又諫議大夫元昭業曰:「昔更始自洛陽而西,初發,馬驚奔,觸北宮鐵柱,三馬皆死,而更始卒不成帝位。以古譬今,其兆一也。」至七月果敗。孝武初,贈太師、大司馬。

顥弟頊,莊帝初,封東海王,位中書監。及顥入洛,成敗未分,便以意氣自得,為時人笑。顥敗,潛竄,為人執送,斬於都市。孝武初,贈太尉。

孝文七男:林廢後生廢太子恂;文昭皇后生宣武皇帝、廣平武穆王懷;袁貴人生京兆王愉;羅夫人生清河文獻王懌、汝南王悅;鄭充華生皇子恌,未封,早夭。

廢太子庶人恂,字元道。生而母死,文明太后撫視之,常置左右。年四歲,太后親為立名恂,字元道。於是大赦。太和十七年七月癸丑,立恂為皇太子。及冠恂於廟,孝文臨光極東堂,引恂入見,誡以冠義曰:「字汝元道,所寄不輕,汝當尋名求義,以順吾旨。」二十年,改字宣道。遷洛,詔恂詣代都,其進止儀體,帝皆為定。及恂入辭,帝曰:「今汝不應向代。但太師薨於恆壞,朕既居皇極之重,不容輕赴舅氏之喪,欲使汝展哀舅氏,拜汝母墓,一寫為子之情。山陵北海,汝至彼,太師事畢後日,宜一拜山陵。拜訖,汝族祖南安可一就問訊。在途當溫讀經籍,今日親見吾也。」後帝每歲征幸,恂常留守,主執廟祀。

恂不好書學,體貌肥大,深忌河、洛暑熱,意每追樂北方。中庶子高道悅數苦言致諫,恂甚銜之。孝文幸崧嶽,恂留守金墉,謀欲召牧馬,輕騎奔代,手刃道悅於禁中。領軍元徽勒門防遏,夜得寧靜。帝聞之駭惋,外寢其事,仍至汴口而還。引恂數罪,與咸陽王禧等親杖恂。又令禧等更代百餘下,扶曳出外,不起者月餘。拘於城西別館。引見群臣於清徽堂,議廢之。司空、太子太傅穆亮,尚書僕射、少保李沖,並免冠稽首而謝。帝曰:「古人有言,大義滅親。此小兒今日不滅,乃是國家之大禍。脫待我無後,恐有永嘉之亂。」乃廢為庶人,置之河陽;服食所供,粗免饑寒而已。

帝幸代,遂如長安,中尉李彪承閑密表,告恂復與左右謀逆。帝在長安,使中書侍郎邢巒與咸陽王禧奉詔齎椒酒詣河陽,賜恂死。時年十五餘。斂以粗棺常服,瘞于河陽城。二十二年冬,御史臺令史龍文觀坐法當死,告廷尉,稱恂前後被攝左右之日,有手書自理,不知狀。而中尉李彪、侍御史賈尚寢不為聞。賈坐系廷尉。時彪免歸,帝在鄴,尚書表收彪赴洛,會赦,遂不窮其本末。賈尚出系,暴病數日死。

初,帝將為恂娶司徒馮誕長女,以女幼,待年長,先為娉彭城劉長文、榮陽鄭懿女為左右孺子。時恂年十三四,帝嘗謂郭祚、崔光、宋弁曰:「人生須自放,不可終朝讀書。我欲使恂旦出省經傳,食後還內,晡時復出,日夕而罷。卿等以為何如?」光曰:「孔子稱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太子尚以幼年涉學之日,不宜於正晝之時,舍書禦內,又非所以安柔弱之體,固永年之命。」帝以光言為然,乃不令恂晝入內。無子。

京兆王愉字宣德,太和二十一年封,拜都督、徐州刺史。以彭城王中宣府長史盧陽烏兼長史,州事巨細,委之陽烏。宣武初,為護軍將軍。帝留愛諸弟,愉等常出入宮掖,晨昏寢處,若家人焉。遷中書監。為納順皇后妹為妃,而不見禮答。愉在徐州納妾李氏,本姓楊,東郡人,夜聞其歌,悅之,遂被寵嬖。罷州還京,欲進貴之。托右中郎將趙郡李恃顯為之養父,就之禮迎,產子寶月。順皇后召李入宮,毀擊之。強令為尼於內,以子付妃養之。歲餘,後父于勁以後久無所誕,乃表勸廣嬪御。因令後歸李於愉,舊愛更甚。

愉好文章,頗著詩賦。時引才人宋世景、李神俊、祖瑩、邢晏、王遵業、張始均等,共申宴喜。招四方儒學賓客嚴懷真等數十人,館而禮之。所得穀帛,率多散施。又崇信佛道,用度常至不接。與弟廣平王懷,頗相誇尚,競慕奢麗,貪縱不法。於是宣武攝愉禁中推案,杖愉五十,出為冀州刺史。

始愉自以職求侍要,勢劣二弟,潛懷愧恨,頗見言色。又以幸妾屢被頓辱,內外離抑。及在州,謀逆。愉遂殺長史羊靈引及司馬李遵,稱得清河王密疏,雲高肇謀為殺害主上。遂為壇於信都之南,柴燎告天,即皇帝位。赦天下,號建平元年,立李氏為皇后。宣武詔尚書李平討愉。愉出拒王師,頻敗,遂嬰城自守。愉知事窮,攜李及四子數十騎出門,諸軍追之,見執以送。詔征赴京師,申以家人之訓。愉每止宿亭傳,必攜李手,盡其私情。雖鎖縶之中,飲賞自若,略無愧懼之色。至野王,愉語人曰:「雖主上慈深,不忍殺我,吾亦何以面見至尊!」於是歔欷流涕,絕氣而死,年二十一。或云高肇令人殺之。斂以小棺,瘞。諸子至洛,皆赦之。後靈太后令愉之四子皆附屬籍,追封愉臨洮王。寶月乃改葬父母,追服三年。

清河王懌字宣仁,幼而敏慧,美姿貌,孝文愛之。彭城王勰甚器異之,並曰:「此兒風神外偉,黃中內潤,若天假之年,繼二南矣。」博涉經史,兼綜群言,有文才,善談理。寬仁容裕,喜怒不形於色。太和二十一年封。宣武初,拜侍中,轉尚書僕射。懌才長從政,明於斷決,剖判眾務,甚有聲名。司空高肇以帝舅寵任,既擅威權,謀去良宗,屢譖懌及愉等。愉不勝其忿怒,遂舉逆冀州。因愉之逆,又構殺勰。懌恐不免。肇又錄囚徒以立私惠。懌因侍宴,酒酣,乃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炎炎不息?昔王莽頭禿,亦藉渭陽之資,遂篡漢室。今君曲形見矣,恐復終成亂階。」又言于宣武曰:「臣聞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是故季氏旅泰山,宣尼以為深譏;仲叔軒懸,丘明以為至誡。諒以天尊地卑,君臣道別。宜杜漸防萌,無相僭越。至於減膳錄囚,人君之事,今乃司徒行之,詎是人臣之義?且陛下修政教,解獄訟,則時雨可降,玉燭知和。何使明君失之于上,奸臣竊之于下?長亂之基,於此在矣。」宣武笑而不應。

孝明熙平初,遷太尉,侍中如故。詔懌裁門下之事,又典經義注。時有沙門惠憐者,自雲咒水飲人,能差諸病。病人就之者,日有千數。靈太后詔給衣食。事力優重,使於城西之南,治療百姓病。懌表諫曰:「臣聞律深惑眾之科,禮絕妖淫之禁,皆所以大明居正,防遏奸邪。昔在漢末,有張角者,亦以此術,熒惑當時。論其所行,與今不異。遂能詃誘生人,致黃巾之禍。天下塗炭數十年間,角之由也。昔新垣奸,不登於明堂;五利僥,終嬰於顯戮。

靈太后以懌孝明懿叔,德先具瞻,委以朝政,事擬周、霍。懌竭力匡輔,以天下為己任。領軍元叉,太后之妹夫也,恃寵驕盈。懌裁之以法,每抑黜之,為叉所疾。叉党人通直郎宋准愛希又旨,告懌謀反。禁懌門下,訊問左右及朝貴,貴人分明,得雪,乃釋焉。懌以忠而獲謗,乃鳩集昔忠烈之士,為「顯忠錄」二十卷以見意焉。

正光元年七月,叉與劉騰逼孝明于顯陽殿,閉靈太后于後宮,囚懌于門下省。懌罪伏,遂害之,時年三十四。朝野貴賤,知與不知,含悲喪氣,驚振遠近。夷人在京及歸,聞懌之喪,為之劈面者數百人。

廣平王懷,闕自有魏諸王,召入華林別館,禁其出入。令四門博士董征授以經傳。孝武崩,乃得歸。

汝南王悅,好讀佛經,覽書史;為性不倫,俶儻難測。悅妃閭氏,即東海公之女也。生一子,不見禮答。有崔延夏者,以左道與悅遊。合服仙藥松術之屬,時輕與出采之,宿於城外小人之所。遂斷酒肉粟稻,唯食麥飯。又絕房中,而更好男色。輕忿妃妾,至加捶撻,同之婢使。悅之出也,妃住於別第,靈太后敕檢問之。引入,窮悅事故。妃病杖床蓐,瘡尚未愈。太后因悅杖妃,乃下令禁斷。令諸親王及三蕃,其有正妃病患百日已上,皆遣奏聞。若有猶行捶撻,就削封位。

及清河王懌為元叉所害,悅了無仇恨之意,乃以桑落酒候伺之,盡其私佞。叉大喜,以悅為侍中、太尉。臨拜日,就懌子亶求懌服玩之物。不時稱旨,乃召亶杖之百下。亶居廬未葬,形氣羸弱,暴加威撻,殆至不濟。仍呼阿兒,親自循撫。悅乃為大剉碓,置於州門,盜者便欲斬其手。時人懼其無常,能行異事,奸偷畏之而暫息。

及爾硃榮舉兵向洛,悅遂奔梁。梁武厚相資待。莊帝崩,遂立為魏主,號年更興。節閔初,遣兵送悅,置於境上,以覬侵逼。及齊神武既誅爾硃,以悅孝文子,宜承大業,乃令人示意。悅既至,清狂如故,動為罪失,乃止。孝武初,除大司馬、開府。孝武以廣陵頗有德望,以悅屬尊地近,內懷畏忌,故前後害之。贈假黃鉞、太師、司州牧,大司馬、王如故。諡曰文宣。

子穎,與父俱奔梁,遂卒于江左。

皇子恌,年七歲,景明元年薨,就斂于華林棗間堂,葬于文昭皇后陵東。後以增廣文昭後墳塋,徙窆北崗。

論曰:文成五王,安豐特標令望。延明學業該贍,加以雅談之美;及于永安,運跡冠戎。卒致奔亡,亦其命也。

獻文諸子,俱漸太和之訓,而咸陽終於逆節,廣陵斃于桑中。人而無儀,各宜遄死。高陽器術缺然,終荷棟幹,至於橈敗,實屍其闕。武宣孝以為質,忠而樹行,及夫在安處危之操,送往事居之節,周旦匪佗之旨,霍光異姓之誠,事實兼之。竟而功高震主,德隆動俗。閑言一入,卒不全生。鳴呼!周成、漢昭未易遇也。北海義昧鶺鴒,奢淫自喪,雖禍發青蠅,亦自貽伊戚。顥取若拾遺,亡不旋踵,豈守之無術,其天將覆之。

庶人險暴之性,自幼而長,終以廢黜,不得其終。斯乃硃、均之性,堯、舜不能訓也。京兆早有令問,晚致顛覆,習於所染,可不慎乎!清河器識才譽,以懿親作輔,時鐘屯詖,始遘牆茨之逼。運屬道消,晚扼凶權之手。悲哉!廣平早歲驕盈,汝南性致狂逸,揆其終始,俱不足論。而悅以天人所棄,卒嬰猜懼之毒,蓋地逼之尤也。

魏自西遷之後,權移周室。而周文天縱寬仁,性罕猜忌;元氏戚屬,並見保全,內外任使,布於列職。孝閔踐祚,無替前緒,明武纘業,亦遵先志。雖天厭魏德,鼎命已遷,枝葉榮茂,足以愈於前代矣。

北史/卷018·卷十八 列傳第六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點擊數: 39
景穆十二王下

列傳第六景穆十二王下

任城王雲,和平五年封。少聰慧,年五歲,景穆崩,號哭不絕聲。太武抱之泣曰:「汝何知而有成人意也!」獻文時,拜都督中外諸軍事、中都大官,聽訟,甚收時譽。及獻文欲禪位於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雲進曰:「父子相傳久矣,皇魏未之有革。」太尉源賀又進以為不可,願思任城之言。東陽西元丕等進曰:「皇太子雖聖德夙彰,然實沖幼。陛下欲隆獨善,其若宗廟何?」帝曰:「儲宮正統,群公相之,有何不可?」於是傳位孝文。

後蠕蠕犯塞,雲為中軍大都督,從獻文討之。過大磧,雲曰:「夷狄之馬初不見武頭盾,若令此盾在前,破之必矣。」帝從之,命敕勒首領,執手勞遣之。於是相率而歌,方駕而前。大破之,獲其凶首。後仇池氐反,又命雲討平之。除開府、徐州刺史。雲乙太妃蓋氏薨,表求解任。獻文不許。雲悲號動疾,乃許之。性善撫接,深得徐方之心,為百姓所追戀,送遺錢貨,一無所受。

再遷冀州刺史,甚得下情。於是合州請戶輸絹五尺、粟五升,以報雲恩。孝文嘉之,詔宣告天下,使知勸勵。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雲廉謹自修,留心庶獄,挫抑豪強,劫盜止息,州人頌之者千餘人。太和五年,薨於州,遺令薄葬,勿受贈襚,諸子奉遵其旨。諡曰康,陪葬雲中之金陵。

長子澄,字道鏡,少好學,美鬢髮,善舉止,言辭清辯,響若縣鐘。康王薨,居喪以孝聞。襲封,加征北大將軍。以氏羌反叛,除征南大將軍、梁州刺史。文明太后引見誡厲之,顧謂中書令李沖曰:「此兒風神吐發,當為宗室領袖,是行當不辱命,我不妄也。」澄至州,誘導懷附,西南款順。加侍中,賜衣一襲,乘黃馬一匹,以旌其能。轉開府、徐州刺史,甚著聲績。朝京師,引見於皇信堂。孝文詔澄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此二人皆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寡弱,攝于強鄰,人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帝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任城當欲為魏子產也。朕方創改朝制,當與任城共萬世之功。」後徵為中書令,改授尚書令。齊庾蓽來朝,見澄音韻遒雅,風儀秀逸,謂主客郎張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稱,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

時詔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胄,申宗宴於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為次,用家人之禮。帝曰:「行禮已畢、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賦詩。」特命澄為七言連韻,與孝文往復賭賽,遂至極歡,際夜乃罷。

後帝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齊于明堂左個。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將欲革君臣之命,湯、武得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今日卜征,不得雲革命,未可全為吉也。」帝厲聲曰:「此象雲大人武變,何言不吉也!」車駕還宮,便召澄,未及升階,遙謂曰:「向者之「革」,今更欲論之。明堂之忿,懼眾人競言,沮我大計,故厲色怖文武耳。」乃獨謂澄曰:「國家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富有四海,文軌未一。此間用武之地,非可興文。崤函帝宅,河洛王裏,因茲大舉,光宅中原,任城意以為何如?」澄深贊成其事。帝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撫軍大將軍、太子少保,又兼尚書左僕射。及車駕幸洛陽,定遷都之策,詔澄馳驛向北,問彼百司,論擇可否。曰:「近論「革」,今真所謂革也。」澄既至代都,眾聞遷詔,莫不驚駭。澄援引今古,徐以曉之,眾乃開伏。遂南馳還報,會車駕於滑台。帝大悅曰:「若非任城,朕事業不得就也。」從幸鄴宮。除吏部尚書。

及車駕自代北巡,留澄銓簡舊臣。初,魏自公侯以下,動有萬數,冗散無事。澄品為三等,量其優劣,盡其能否之用,咸無怨者。駕還洛京,復兼右僕射。

帝至北芒,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龍舟。帝曰:「朕昨夜夢一老公,拜立路左,雲晉侍中嵇紹,故此奉迎,神爽卑懼,似有求焉。」澄曰:「陛下經殷墟而吊比干,至洛陽而遺嵇紹,當是希恩而感夢。」帝曰:「朕既有此夢,或如任城所言。」於是求其兆域,遣使弔祭焉。

齊明帝既廢弑自立,其雍州刺史曹武請以襄陽內附。車駕將自赴之,引澄及咸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禧等或云宜行,或言宜止。帝曰:「眾人意見不等,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與鎮南為應留之議,朕當為宜行之論。諸公坐聽,長者從之。」於是帝往復數交,駕遂南征,不從澄及李沖等言。後從徵至縣瓠,以疾篤還京。

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于清徽堂。帝曰:「此堂成來,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今與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帝曰:「此曲水者,取乾道曲成,萬物無滯。」次之洗煩池。帝曰:「此池亦有嘉魚。」澄曰:「所謂'魚在在藻,有頒其首。'」帝曰:「且取'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次之觀德殿。帝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閑堂。帝曰:「此堂取夫子閒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後作茅茨堂。」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西曰遊凱廡。此坐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於元、凱。」沖對曰:「臣既遭唐堯之君,敢辭元、凱之譽?」帝曰:「光景垂落,朕同宗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何得默爾德音。」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刑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于萬歲壽。帝曰:「卿等以燭至致辭,復獻于萬壽,朕報卿以「南山」之詩。」乃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後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

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授澄節,銅武、竹使符,禦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達雁門,遣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禽泰,窮其党與,罪人皆得。钜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餘人並獄禁。具狀表聞。帝覽表,乃大悅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正復皋陶斷獄,豈能過之?」顧咸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也。」車駕尋幸平城。勞澄,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歎之。帝謂左右曰:「必也無訟,今日見之。」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復兼右僕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帛,助供軍資,詔受其半。帝復幸鄴。見公卿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尚書何為不察?」澄曰:「著者猶少。」帝曰:「任城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其斯之謂。可命史官書之。」又曰:「王者不降佐於蒼昊,拔才而用之。朕失于舉人,任一群婦女輩,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澄曰:「臣實署事而已。」帝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尋除尚書左僕射,從駕南伐。孝文崩,受顧命。

宣武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齊國,為叛逆。澄信之,乃表肅將叛,輒下禁止。咸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除開府、揚州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上表請修復皇宗之學,開四門之教。詔從之。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計,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據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澄於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關、九山、淮陵,皆分部諸將,倍道據之。澄總勒大眾,絡繹相接,所在克捷,詔書褒美。既而遇雨,淮水暴長,澄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餘人。澄頻表解州,帝不許。有司奏奪其開府,又降三階。

轉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百姓每有橫調,恆煩苦之。前後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減。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人,布絹不任衣者禁不聽造,百姓欣賴焉。母孟太妃薨,居喪過毀,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

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構,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作詭越,時謂為狂。宣武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於外。明帝沖幼,朝野不安。澄雖疏斥,而朝望所屬。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於是眾心欣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

登表上「皇誥宗制」並「訓詁」各一卷,欲太后覽之,思勸誡之益。又奏利國濟人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人,任人之力,不過三日;五曰臨人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伎作,任聽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征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復征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併合;十曰羽林武賁,邊方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番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

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南中帶魯陽郡,西中帶恆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幹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將從之,從議者不同,乃止。尋以疾患,表求解任,不許。

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不從。後賊虜入寇,至於舊都,鎮將多非其人;所在叛亂,犯逼山陵,如澄所慮。

澄奏:「都城府寺猶未周悉,今軍旅初寧,無宜發眾,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犯十杖以上、百鞭以下收贖之物,絹一匹輸磚二百,以漸修造。」詔從之。太傅、清河王懌表駁其事,遂寢不行。

澄又奏:「司州牧、高陽王臣雍拷殺奉朝請韓元昭、前門下錄事姚敬賢,雖因公事,理實未盡。何者?若昭等狀彰,死罪以定,應刑於都市,與眾棄之。如其疑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輕絕人命,傷理敗法。往年在州,於大市鞭殺五人,及檢賊狀,全無寸尺。今復酷害,一至於此。朝野云云,咸懷驚愕。若生殺在下,虐專於臣,人君之權,安所復用?請以見事付廷尉推究,驗其為劫之狀,察其拷殺之理。」詔從之。澄當官無所回避。又奏墾田授受之制八條,甚有綱貫。西哉

嚈噠、波斯諸國,各因公使,並遺澄駿馬一匹。澄請付太僕,以充國閑。詔曰:「王廉貞之德,有過楚相,可敕付廄,以成君子大哉之美。」

御史中尉、東平王匡奏請取景明元年以來內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勳案並諸殿最,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靈太后許之。澄表以為「御史之體,風聞是司。至於昌勳妄階,皆有處別。若一處有風謠,即應攝其一簿,研檢虛實。若差殊不同,偽情自露,然後繩以典刑,人誰不服?豈有移一省之事,窮革世之尤,如此求過,誰堪其罪?斯實聖朝所宜重慎也。」靈太后納之,乃止。後遷司徒公,侍中、尚書令如故。

神龜元年,詔加女侍中貂蟬,同外侍中之飾。澄上表諫曰:「高祖、世宗皆有女侍中官,未見綴金蟬於象珥,極鼲貂於鬢髮。江南偽晉穆何後有女尚書而加貂榼,此乃衰亂之世,妖妄之服。且婦人而服男子之服,至陰而陽,故自穆、哀以降,國統二絕。因是劉裕所以篡逆。禮容舉措,風化之本,請依常儀,追還前詔。」帝從之。

時太后銳于興繕,在京師則起永寧、太上公等佛寺,工費不少,外州各造五級佛圖。又數為一切齋會,施物動至萬計。百姓疲于土木之功,金銀之價為之踴上。削奪百官祿力,費損庫藏。兼曲賚左右,日有數千。澄上表極言得失。雖卒不從,常優答禮之。政無大小,皆引參預。澄亦盡心匡輔,事有不便於人者,必於諫諍,殷勤不已,內外咸敬憚之。

二年,薨,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太尉公,加以殊禮,備九錫,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諡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飾甚盛。靈太后親送郊外,停輿悲哭,哀慟左右。百官會赴千餘人,莫不欷歔,當時以為哀榮之極。第四子彝襲。

彝字子倫,繼室馮氏所生,頗有父風。拜通直散騎常侍。及元叉專權而彝恥於托附,故不得顯職。莊帝初,河陰遇害。贈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諡曰文。

彝庶長兄順,字子和。年九歲,師事樂安陳豐,初書王羲之「小學篇」數千言,晝夜誦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徹。豐奇之。白澄曰:「豐十五從師,迄于白首,耳目所經,未見此比,江夏黃童不得無雙也。」澄笑曰:「藍田生玉,何容不爾。」十六通「杜氏春秋」,下帷讀書,篤志愛古。性謇愕,淡于榮利,好飲酒,解鼓琴。每長吟永歎,托詠虛室。宣武時,上「魏道頌」,文多不載。起家為給事中。時高肇權重,天下人士望塵拜伏。順曾懷刺詣肇門,門者以其年少,答云:「在坐大有貴客」。不肯為通。順叱之曰:「任城王兒可是賤也?」及見,直往登床,捧手抗禮,王公先達莫不怪懾;而順辭吐傲然,若無所睹。肇謂眾賓曰:「此兒豪氣尚爾,況其父乎!」及去,肇加敬送之。澄聞之大怒,杖之數十。後拜太常少卿,以父憂去職,哭泣歐血,身自負土。時年二十五,便有白髮,免喪抽去,不復更生,世人以為孝思所致。

尋除給事黃門侍郎。時領軍元叉威勢尤盛,凡有遷授,莫不造門謝謁。順拜表而已,曾不詣叉。叉謂順曰:「卿何得聊不見我?」順正色曰:「天子富於春秋,委政宗輔,叔父宜以至公為心,舉士報國。如何賣恩,責人私謝,豈所望也!」至於朝論得失,順常鯁言正議,曾不阿旨。由此見憚,出除恆州刺史。順謂叉曰:「北鎮紛紜,方為國梗,請假都督,為國屏捍。」叉心疑難,不欲授以兵官,謂順曰:「此朝廷之事,非我所裁。」順曰:「叔父既殺生由己,自言天曆應在我躬,何得復有朝廷?」叉彌忿憚之。轉齊州刺史。順自負有才,不得居內,每懷鬱怏,形於言色。遂縱酒自娛,不親政事。叉解領軍,徵為給事黃門侍郎。親友郊迎,賀其得入。順曰:「不患不入,正恐入而復出耳。」俄兼殿中尚書,轉侍中。初,中山王熙起兵討元叉,不果而誅。及靈太后反政,方得改葬。順侍坐西遊園,因奏太后曰:「臣昨往看中山家葬,非唯宗親哀其冤酷,行路士庶見一家十喪,皆為青族旐,莫不酸泣。」叉妻時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伏元叉之罪,使天下懷冤?」太后默然不語。

就德興于營州反,使尚書盧同往討之,大敗而還。屬侍中穆紹與順侍坐,因論同之罪。同先有近宅借紹,紹頗欲為言。順勃然曰:「盧同終將無罪!」太后曰:「何得如侍中之言?」順曰:「同有好宅與要勢侍中,豈慮罪也?」紹慚,不敢復言。

靈太后頗事妝飾,數出遊幸,順面諍之曰:「禮,婦人喪夫,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珥,衣不被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過修容飾,何以示後世?」靈太后慚而還入,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征,豈欲眾中見辱也!」順曰:「陛下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恥臣之一言乎!」

初,城陽王徽慕順才名,偏相賞納。而廣陽王深通徽妻于氏,大為嫌隙。及深自定州被征,入為吏部尚書,兼中領軍,順為詔書,辭頗優美。徽疑順為深左右,由是與徐紇間順于靈太后。出順為護軍將軍、太常卿。順奉辭於西遊園,徽、紇侍側。順指謂靈太后曰:「此人魏之宰嚭,魏國不滅,終不死亡。」紇協肩而出。順因抗聲叱之曰:「一介刀筆小人,正堪為几案之吏,甯應忝茲執戟,虧我彝倫!」遂振衣而起。靈太后默而不言。時追論順父顧托之功,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戶,又析彝邑五百以封順為東阿縣公。順疾徽等間之,遂為「蒼蠅賦」。屬疾在家,杜絕慶吊。

後除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與城陽王徽同日拜職。舍人鄭儼於止車門外先謁徽,後拜順。順怒曰:「卿是佞人,當拜佞王。我是直人,不受曲拜。」儼深懷謝。順曰:「卿是高門子弟,而為北宮幸臣,僕射李思沖尚與王洛誠同傳,以此度之,卿亦應繼其卷下。」見者為之震動,而順安然自得。及上省,登階向榻,見榻甚故,問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曾經先王坐。」順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言,遂令換之。

時三公曹令史硃暉素事錄尚書、高陽王雍,雍欲以為廷尉評,頻煩托順,順不為用。雍遂下命用之,順投之於地。雍聞之,大怒,昧爽坐都査,召尚書及丞郎畢集,欲待順至,於眾挫之。順日高方至。雍攘袂撫幾而言曰:「身天子之子,天子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內,親尊莫二。元順何人,以身成命投棄於地!」順須鬢俱張,仰面看屋,憤氣奔湧,長歔而不言。久之,搖一白羽扇,徐而謂雍曰:「高祖遷宅中土,創定九流,官方清濁,軌儀萬古。而硃暉小人,身為省吏,何合為廷尉清官?殿下既先皇同氣,誠宜遵旨,自有恆規,而復逾之也?」雍曰:「身為丞相、錄尚書,如何不得用一人為官?」順曰:「庖人雖不理庖,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未聞有別旨令殿下參選事。」順又厲聲曰:「殿下必如是,順當依事奏聞。」雍遂笑而言曰:「豈可以硃暉小人,便相忿恨。」遂起,呼順入室,與之極飲。順之亢毅不撓,皆此類也。後兼左僕射。

氽硃榮之奉莊帝,召百官悉至河陰。素聞順數諫諍,惜其亮直,謂硃瑞曰:「可語元僕射,但在省,不須來。」順不達其旨,聞害衣冠,遂便出走,為陵戶鮮于康奴所害。家徒四壁,無物僉槠,止有書數千卷而已。門下通事令史王才達裂裳覆之。莊帝還宮,遣黃門侍郎山偉巡喻京邑。偉臨順喪,悲慟無已。既還,莊帝怪其聲散,偉以狀對。莊帝敕侍中元祉曰:「宗室喪亡非一,不可周贍。元僕射清苦之節,死乃益彰,特贈絹百匹,餘不得為例。」贈尚書令、司徒公,諡曰文烈。

初,帝在籓,順夢一段黑雲從西北直來,觸東南上日月俱破,復翳諸星,天地盡暗。俄而雲消霧散,便有日出自西南隅,甚明淨,雲長樂王日。尋見莊帝從閶闔門入,登太極殿,唱萬歲者三,百官咸加朝服謁帝,唯順集書省步廊西槐樹下,脫衣冠臥。既寤,告元暉業曰:「吾昨夜夢,於我殊自不佳。」說夢,因解之曰:「黑雲,氣之惡者,是北方之色,終當必有北敵,以亂京師,害二宮,殘毀百僚。何者?日,君象也。月,後象也。眾星,百官象也。以此言之,京邑其當禍乎?昔劉曜破晉室以為髑髏台,前途之事,得無此乎?雖然,彭城王勰有文德於天下,今夢其兒為天子,積德必報,此必然矣!但恨其得之不久。所以然者,出自西南,以時易年,不過三載。但恨我不見之。何者?我夢臥槐樹下,槐字木傍鬼,身與鬼並,復解冠冕,此寧不死乎!然亡後乃得三公贈耳。」皆如其夢。順撰「帝錄」二十卷,詩賦表頌數十篇,並多亡失。

長子朗,時年十七,枕戈潛伏積年,乃手刃康奴,以首祭順墓,然後詣闕請罪。朝廷嘉而不問。朗位司徒屬。天平中,為奴所害,贈尚書右僕射。

順弟紀,字子綱,隨孝武入關中,位尚書左僕射、華山郡王。

澄弟嵩,字道岳,孝文時,位步兵校尉。大司馬、安定王休薨,未及卒哭,嵩便游田。帝聞而大怒,詔曰:「嵩,大司馬薨殂甫爾,便以鷹鷂自娛,有如父之痛,無猶子之情,捐心棄禮,何其太速!便可免官。」後兼武衛將軍。

孝文南伐,齊將陳顯達率眾拒戰,嵩身備三仗,免胄直前,勇冠三軍。將士從之,顯達奔潰。帝大悅曰:「任城康王大有福德,文武頓出其門。」以功賜爵高平縣侯。初,孝文之發洛也,馮皇后以罪幽于宮內。既平顯達,回次谷唐原,帝疾甚,將賜後死,曰:「使人不易可得。」顧謂任城王澄曰:「任城必不負我,嵩亦當不負任城,可使嵩也。」於是引嵩入內,親詔遣之。宣武即位,為揚州刺史,威名大振。後並妻穆氏為蒼頭李太伯等所害。諡曰剛侯。

第二子世俊,頗有幹用,而無行業。襲爵。孝莊時,遷吏部尚書。爾硃兆寇京師,詔世俊以本官為都督,守河橋。及兆至河,世俊初無拒守意,便隔岸遙拜。遂將船五艘迎兆軍,兆因得入。京都破殘,皆世俊之罪,時論疾之。尤為爾硃世隆所昵。孝武初,改封武陽縣子。世俊居選曹,不能厲心,多所受納,為中尉彈糾,坐免官。孝靜時,位尚書令。世俊輕薄,好去就。興和中,薨。贈太尉,諡曰躁戾。

南安王楨,皇興二年封。孝文時,累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楨性忠謹。其母疾篤,憂毀異常,遂有白雉遊其庭前。帝聞其致感,賜帛千匹以褒美之。征赴講武,引見於皇信堂,戒之曰:「公孝行著於私庭,令問彰于邦國,既國之懿親,終無貧賤之慮。所宜慎者略有三事:一者恃親驕矜,違禮僭度;二者傲慢貪奢,不恤政事;三者飲酒遊逸,不擇交友。三者不去,患禍將生。」而楨不能遵奉,後乃聚斂肆情。孝文以楨孝養聞名內外,特加原恕,削除封爵,以庶人歸第,禁錮終身。

以議定遷都,復封南安王,為鎮北大將軍、相州刺史。帝餞楨于華林都亭,詔並賦詩。不能者,並可聽射,當使武士彎弓,文人下筆。帝送楨下階,流涕而別。太和二十年五月,至鄴。上日,暴雨大風,凍死者數十人。楨又以旱,祈雨於群神。鄴城有石季龍廟,人奉祀之。楨告神像云:「三日不雨,當加鞭罰。」請雨不驗,遂鞭像一百。是月,疽發背薨,諡曰惠。及恆州刺史穆泰謀反,楨知而不告。雖薨,猶追奪爵封,國除。

子英,性識聰敏,善騎射,解音律,微曉醫術。孝文時,為梁州刺史。帝南伐,為漢中別道都將。後大駕臨鐘離,英以大駕親動,勢傾東南,漢中有可乘之會,表求追討,帝許之。以功遷安南大將軍,賜爵廣武伯。

宣武即位,拜吏部尚書,以前後軍功,進爵常山侯。尋詔英率眾南討,大破梁曹景宗軍。梁司州刺史蔡道恭憂死,三關戍棄城而走。初,孝文平漢陽,英有戰功,許復其封。及為陳顯達所敗,遂寢。是役也,宣武大悅,乃復之,改封中山王。

既而梁入寇肥梁,詔英率眾十萬討之,所在皆以便宜從事。英表陳事機,乃擊破陰陵,斬梁將二十五人,及虜首五千餘級。又頻破梁軍于梁城,斬其支將四十二人,殺獲及溺死者將五萬。梁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宏、尚書左僕射柳惔等大將五人沿淮東走。凡收米四十萬石。英追奔至馬頭,梁馬頭戍主委城遁走,遂圍鐘離。詔以師行已久,命英為振旅之意。英表:「期至二月將末,三月之初,理在必克。但自此月一日已來,霖雨連並,可謂天違人願。然王者行師,舉動不易,不可以少致暌淹,便生異議。願聞朝廷,特開遠略,少復賜寬,假以日月,無使為山之功,中途而廢。」及四月,水盛破橋,英及諸將狼狽奔退,士眾沒者十有五六。英至揚州,遣使送節及衣冠、貂蟬、章綬,詔以付典。有司奏英經算失圖,案劾處死。詔恕死為百姓。

後京兆王愉反,復英王封,除使持節、假征東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英未發而冀州已平。

時郢州中從事督榮祖潛引梁軍,以義陽應之,三關之戍並據城降梁。郢州刺史婁悅嬰城自守。縣瓠人白早生等殺豫州刺史司馬悅,據城南叛。梁將齊苟兒率眾守縣瓠。悅子尚華陽公主,並為所劫。詔英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假征南將軍,出自汝南。帝以刑巒頻破早生,詔英南赴義陽。英以眾少,累表請軍,帝不許。而英輒與邢巒分兵共攻縣瓠,IN之,乃引軍而南。既次義陽,將取三關。英策之曰:「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IN一關,而二關不待攻而定。攻難不如易,東關易攻,宜須先取,即黃石公所謂戰如風發,攻如河決也。」英恐其並力於東,乃使長史李華率五統向西關,分其兵勢,身督諸軍向東關。果如英策。凡禽其大將六人、支將二十人、卒七千、米四十萬石,軍資稱是。還朝,除尚書僕射。薨,贈司徒公,諡獻武王。

英子熙,字真興,好學俊爽,有文才,聲著於世。然輕躁浮動,英深慮非保家之主,常欲廢之,立第四子略。略固請乃止。累遷光祿勳。時領軍於忠執政。熙,忠之婿也,故歲中驟遷。後授相州刺史。熙以七月上,其日大風寒雨,凍死者二十餘人,驢馬數十匹。熙聞其祖父前事,心惡之。又有蛆生其庭。初,熙兄弟並為清河王懌所昵,及劉騰、元叉隔絕二宮,矯詔殺懌,熙乃起兵討之。熙起兵甫十日,為其長史柳元章、別駕游荊、魏郡太守李孝怡執熙置之高樓,並其子弟。叉遣尚書左丞盧同斬之於鄴街,傳首京師。始熙妃於氏知熙必敗,不從其謀,自初哭泣不絕,至於熙死。

熙既籓王,加有文學,風氣甚高。始鎮鄴,知友才學之士袁翻、李琰之、李神俊、王誦兄弟、裴敬憲等咸餞于河梁,賦詩告別。及將死,復與知故書,恨志意不遂。時人矜之。又,熙于任城王澄薨前,夢有人告之曰:「任城當死,死後二百日外,君亦不免。若其不信,試看任城家。」熙夢中顧瞻任城第舍,四面牆崩,無遺堵焉。熙惡之,覺而以告所親。及熙之死也,果如所夢。熙兄弟三人,每從英征伐,在軍貪暴,或因迎降逐北,至有斬殺無辜,多增首級,以為功狀。又于忠誣郭祚、裴植也,忠意未決害之,由熙勸獎,遂至極法,世以為冤。及熙之禍,識者以為有報應焉。靈太后反政,贈太尉公,諡曰文莊王。

熙弟略,字亻雋興,位給事黃門侍郎。熙敗,略潛行,自托舊識河內司馬始賓。始賓便為荻筏,夜與略俱渡盟津,詣上黨屯留縣栗法光家。法光素敦信義,忻而納之。略舊識刁雙,時為西河太守,略復歸之。停止經年,雙乃令從子昌送略潛遁江左。梁武甚禮敬之,封中山王,宣城太守。俄而徐州刺史元法僧據城南叛,梁乃以略為大都督,令詣彭城接誘初附。尋征略與法僧同還。略雖在江南,自以家禍,晨夜哭泣,身若居喪。又惡法僧為人,與法僧言,未嘗一笑。

梁復除略衡州刺史,未行。會其豫章王綜以城歸國,綜長史江革、司馬祖暼恆、將士五千人,悉見禽虜。明帝敕有司悉遣革等還南,因以征略,梁乃備禮遣之。明帝詔光祿大夫刁雙境首勞問,除略侍中、義陽王。還達石人驛亭,詔宗室親黨、內外百官先相識者,迎之近郊。其司馬始賓除給事中,領直侯,栗法光本縣令,刁昌東平太守,刁雙西兗州刺史。略所經一食一宿處,無不沾賞。

尋改封東平王,後為尚書令。靈太后甚寵任之,其見委信,殆與元徽相埒。于時天下多事,軍國萬端。略守常自保,無他裨益,唯具臣而已。爾硃滎,略之姑夫,略素所輕忽。略又党于鄭儼、徐紇,榮兼銜之。榮入洛也,見害于河陰。加贈太保、司空公,諡曰文貞。

英弟怡,位鄯善鎮將。在鎮貪暴,為有司所糾,逃免,卒。莊帝初,以爾硃榮婦兄,贈太尉、扶風王。子肅,封魯郡王。

肅弟曄,字華興,小字盆子。性輕躁,有膂力。莊帝初,封長廣王。爾硃榮死,世隆等推曄為主,年號建明。尋為世隆廢。節閔立,封為東海王。孝武初,被殺。

城陽王長壽,皇興二年封,位沃野鎮都大將,甚有威名。薨,諡康王。子鸞襲。

鸞字宣明,身長八尺,腰帶十圍。以武藝稱,頻為北都大將。孝文初,除使持節、征南大將軍。與安南將軍盧陽烏、李佐攻赭陽不克,敗退,降為定襄縣王。後以留守功,還復本封。宣武時,為定州刺史。鸞愛樂佛道,繕起佛寺,勸率百姓,大為土木之勞,公私費擾,頗為人患。宣武聞之,詔奪祿一周。薨,諡懷王。

子徽,字顯順,粗涉文史,頗有吏才。宣武時,襲封,為河內太守。在郡清整,有時譽。明帝時,為并州刺史。先是,州界夏霜,安業者少,徽輒開倉振之,文武咸共諫止。徽曰:「昔汲長孺郡守耳,尚輒開倉,救人災弊。況我皇家親近,受委大籓,豈可拘法而不救人困也?」先給後奏。明帝嘉之,加安北將軍。汾州山胡舊多劫掠,自徽為郡,群胡自相戒,勿得侵擾鄰州。汾、肆之人多來詣徽投訴,願得口判。除秦州刺史,還都,吏人泣涕攀車,不能自已。徽車馬羸弊,皆京來舊物,見者莫不歎其清儉。

改授度支尚書,兼吏部尚書,尋為正。徽以選舉法期在得人,限以停年,有乖舊體。但行之日久,難以頓革,以德同者盡年,勞等者進德,于時稱為中平。除侍中,餘官如故。徽表乞守一官。天下士子莫不歎息,咸曰:「城陽離選,貧者復何所希!」怨嗟之聲,俄然上徹。還令兼吏部尚書。累遷尚書令。

時靈太后專制,朝綱頹褫,徽既居寵任,無所匡弼。與鄭儼之徒,更相阿黨。外似柔謹,內多猜忌,睚眥之忿,必思報復,識者疾之。又不能防閑其妻于氏,遂與廣陽王深奸通。及深受任軍府,每有表啟,論徽罪過,雖涉誣毀,頗亦實焉。

莊帝踐阼,拜司州牧。尋除司徒,仍領牧。元顥之入洛,徽從莊帝北巡。及車駕還宮,以與謀之功,除侍中、大司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增邑通前二萬戶。徽表辭官封,前後屢上。徽為莊帝親待,內懼爾硃榮等,故有此辭。莊帝識其意,聽其辭封,不許讓官。徽後妻,莊帝舅女。侍中李彧,帝之姊婿。徽性佞媚,善自取容,挾內外之意,宗室親寵,莫與比焉。遂與彧等勸帝圖榮。莊帝亦先有意。榮死,世隆等屯據不解。除徽太保,仍大司馬、宗師、錄尚書事,總統內外。徽本意謂榮死後枝葉散亡。及爾硃宗族聚結謀難,徽算略無出,憂怖而已。性多嫉妒,不欲人居其前。每入參謀議,獨與帝決。朝臣有上軍國籌策者,並勸帝不納。乃云:「小賊何慮不除?」又惜財用,于時有所賞錫,咸出薄少,或多而中減,與而復追。莊帝雅自約狹,尤亦徽所贊成。太府少卿李苗,徽司徒時司馬也,徽待之頗厚。苗每致忠言,徽多不採納。苗謂人曰:「城陽本自蜂目,而豺聲復將露也。」及爾硃兆之入,禁衛奔散,莊帝步出雲龍門,徽乘馬奔度,帝頻呼之,徽不顧而去。遂走山南,至故吏寇彌宅。彌外雖容納,內不自安,乃怖徽云:「官捕將至。」令其避他所,使人于路邀害,送屍於爾硃兆。孝武初,贈使持節、侍中、太師、錄尚書事、司州牧,諡曰文獻。子延襲爵。齊受禪,例降。

章武王太洛,皇興二年薨,追贈征北大將軍、章武郡王,諡曰敬。無子。孝文初,以南安惠王第二子彬為後。

彬字豹兒,勇健有將用。為夏州刺史,以貪婪削封。後除汾州刺史。胡六百餘人保險謀反。彬請兵二萬,帝大怒曰:「必須大眾者,則先斬刺史,然後發兵!」彬奉詔大懼,身先將士,討胡平之。卒,贈散騎常侍。

子融,字永興,儀貌壯麗,性通率有豪氣。宣武初,復先爵,累遷河南尹。融性尤貪欲,恣情聚斂,為中尉糾彈,削除官爵。汾、夏山胡叛逆,連結正平、平陽。詔復融前封,征東將軍、持節、都督以討之。融寡于經略,為胡所敗。後賊帥鮮于修禮寇暴瀛、定二州,長孫承業等討之失利。除融車騎將軍,為前驅左軍都督,與廣陽王深等共討修禮。師度交津,葛榮殺修禮而自立,轉營至白牛邏,輕騎擊融,於陣見殺。贈司空公。尋以融死王事,進贈司徒公,加前後部鼓吹,諡莊武。子景哲襲。景哲弟朗,即廢帝也。

樂陵王胡兒,和平四年薨,追封樂陵王,諡曰康。無子。獻文詔胡兒兄汝陰王天賜之第二子永全後之。襲封後,改名思譽。孝文時,為鎮北大將軍。穆泰陰謀不軌,思譽知而不告,削封為庶人。太和末,復王封。薨,諡密王。子景略襲,位豳州刺史。薨,諡惠王。

安定王休,皇興二年封。少聰敏。為外都大官,斷獄有稱。車駕南伐,領大司馬。孝文親行諸軍,遇休以三盜人徇六軍,將斬之,有詔赦之。休執曰:「不斬何以息盜?」詔曰:「王者之體,亦時有非常之澤,雖違軍法,可特原之。」休乃奉詔。帝謂司徒馮誕曰:「大司馬嚴而執法,諸軍不可不慎。」於是六軍肅然。定都洛邑,休從駕幸鄴,命休率從駕文武迎家于平城,帝親餞休于漳水之北。十八年,休寢疾,帝幸其第,流涕問疾,中使醫藥相望于路。及薨至殯,車駕三臨。帝至其門,改服錫衰,素弁加絰。皇太子百官皆從行吊禮。諡曰靖王。詔贈假黃鉞,加羽葆鼓吹,悉准三老尉元之儀。帝親送出郭,慟哭而返。諸王恩禮莫比。宣武世,配饗廟庭。

次子燮襲,拜太中大夫,除華州刺史。燮表曰:「謹惟州居李潤堡,雖是少梁舊地,晉芮錫壤,然胡夷內附,遂為戎落。竊以馮翊古城,實惟西籓奧府;面華、渭,包原澤;井淺地平,樵牧饒廣。采材華陰,陸運七十,伐木龍門,順流而下。陪削舊雉,功省力易。丁不十錢之費,人無八旬之勤。損輕益重,乞垂昭鑒。」遂詔曰:「一勞永逸,便可聽移。」薨於州,贈朔州刺史。

子超,字化生,襲。時以胡國珍封安定公,改封北平王,後復本封。爾硃榮入洛,避難見害。

超弟琰,字伏寶,大統中,封宋安王。薨,諡曰懿。子景山。

景山字寶嶽,少有器局,幹略過人。周景帝時,以軍功累遷開府儀同三司。從武帝平齊,以功拜大將軍、平原郡公、亳州總管。法令明肅,賊盜屏跡,部內大清。徵為候正。宣帝嗣位,從上柱國韋孝寬經略淮南。鄖州總管宇文亮反,以輕兵襲孝寬。寬為亮所薄,景山擊破之。以功拜亳州總管。

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榮州刺史宇文胄與迥通謀,陰以書諷景山。景山執使,封書詣相府,進位上大將軍。以軍功,遷安州總管,進柱國。隋文帝受禪,拜上柱國。明年,大舉伐陳,以景山為行軍元帥,出漢口。將濟江,會陳宣帝殂,有詔班師。景山大著威名,甚為敵人所憚。後數載,坐事免。卒于家,贈梁州總管,諡曰襄。子成壽嗣。

成壽便弓馬,為秦王庫直。大業中,為西平郡通守。

燮弟願平,清狂無行。宣武初,為給事中,悖惡日甚,殺人劫盜,公私咸患。帝以戚近,不忍致之法;免官,禁之別館。館名悉思堂,冀其克念。帝崩,乃得出。靈太后臨朝,以其不悛,還於別館,依前禁錮。久之,離禁還家,付宗師嚴加誨獎。後拜通直散騎常侍、前將軍。坐裸其妻王氏于其男女前,又強姦妻妹于妻母之側,御史中尉侯剛案以不道,處絞刑。會赦免,黜為員外常侍。卒。

論曰:陽平諸子,頤乃忠壯。京兆之胤,悽實有聲。匡之謇直,有足稱矣!當獻文將禪,可謂國之大節。康王毅然廷諍,德音孔昭,一言興邦,斯之謂歟!文宣貞固俊遠,郁為宗傑,身用累朝。寧濟夷險,社稷是任,其梁棟之望乎!順蹇諤俶儻,有汲黯之風,不用於時,橫招非命,惜矣!嵩有行陣之氣,俊乃裂冠之徒。南安原始要終,善不掩惡。英將帥之用,著聲于時。熙、略兄弟,早播人譽,或才疏志大,或器狹任廣。咸不能就其功名,俱至非命,惜也!康王不永,鸞起家聲。徽飾智矯情,外諂內忌,永安之禍,誰任其責?宛其死也,固其宜哉!章武、樂陵,蓋不足數。靖王聽斷威重,見稱於太和,美矣!

北史/卷017·卷十七 列傳第五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點擊數: 55
景穆十二王上

列傳第五景穆十二王上

景穆皇帝十四男:恭皇后生文成皇帝;袁椒房生陽平幽王新成;尉椒房生京兆康王子推、濟陰王小新成;陽椒房生汝陰靈王天賜;樂良厲王萬壽、廣平殤王洛侯母並闕。孟椒房生任城康王雲;劉椒房生南安惠王楨、城陽康王長壽。慕容椒房生章武敬王太洛;尉椒房生樂陵康王胡兒;孟椒房生安定靖王休。趙王深早薨,無傳,母闕。魏舊太子後庭未有位號,文成即位,景穆宮人有子者,並號為椒房。

陽平王新成,太安三年封,後為內都大官。薨,諡曰幽。

長子安壽襲爵,孝文後賜名頤。累遷懷朔鎮大將。都督三道諸軍事北討,詔征赴京,勖以戰伐之事。對曰:「當仰杖廟算,使呼韓同渭橋之禮。」帝歎曰:「壯哉王言,朕所望也。」未發,遭母憂,詔遣侍臣以金革敦喻,既殯而發。與陸睿集三道諸將議軍途所詣。於是中道出黑山,東道趣士盧河,西道向侯延河。軍過大磧,大破蠕蠕。頤入朝,詔曰:「王之前言,果不虛也。」後除朔州刺史。及恆州刺史穆泰謀反,遣使推頤為主,頤密以狀聞。泰等伏誅,帝甚嘉之。宣武景明元年,薨于青州刺史,諡曰莊王。傳國至孫宗胤。明帝時,坐殺叔父賜死,爵除。

頤弟衍,字安樂,賜爵廣陵侯,位梁州刺史。表請假王,以崇威重。詔曰:「可謂無厭求也,所請不合。」轉徐州刺史。至州病重,帝敕徐成伯乘傳療疾。差,成伯還。帝曰:「卿定名醫。」賚絹三千疋。成伯辭,請受一千。帝曰:「「詩」云:'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以是而言,豈惟三千疋乎?」其為帝所重如此。後所生母雷氏卒,表請解州。詔曰:「先君餘尊之所厭,「禮」之明文。季末陵遲,斯典或廢。侯既親王之子,宜從餘尊之義,便可大功。」後卒于雍州刺史,諡曰康侯。

衍性清慎,所在廉潔,又不營產業,曆牧四州,皆有稱績,亡日無斂屍具。

子暢,字叔暢,從孝武帝入關,拜鴻臚,封博陵王。大統三年東討,沒於陣。

子敏,嗜酒多費,家為之貧。其婿柱國乙弗貴、大將軍大利稽祐家貲皆千萬,每營給之。敏隨即散盡,而帝不之責。貴、祐後遂絕之。位儀同三司,改封南武縣公。

暢弟融,字叔融,貌甚短陋,驍武過人。莊帝謀殺爾硃榮,以融為直閣將軍。及爾硃兆入洛,融逃人間。後從孝武入關,封魏興王,位侍郎、殿中尚書。

衍弟欽,字思若,位中書監、尚書右僕射、儀同三司。欽色尤黑,故時人號為黑面僕射。欽淫從兄麗妻崔氏,為御史中尉封回劾奏,遇赦免。尋除司州牧。欽少好學,早有令譽。時人語曰:「皇宗略略,壽安、思若。」及晚年貴重,不能有所匡益,論者輕之。欽曾托青州人高僧壽為子求師,師至,未幾逃去。欽以讓僧壽。僧壽性滑稽,反謂欽曰:「凡人絕粒七日乃死,始經五朝,便爾逃遁,去食就信,實有所闕。」欽乃大慚,於是待客稍厚。後除司空公,封钜平縣公。于河陰遇害,贈假黃鉞、太師、太尉公。

子子孝,字季業,早有令譽。年八歲,司徒崔光見而異之,曰:「後生領袖,必此人也。」孝武帝入關,不及從駕。後赴長安,封義陽王。

子孝美容儀,善笑謔,好酒愛士,縉紳歸之,賓客常滿,終日無倦。性又寬慈,敦穆親族。乃置學館於私第,集群從子弟,書夜講讀。並給衣食,與諸子同。後曆尚書令、柱國大將軍。子孝以國運漸移,深自貶晦,日夜縱酒。後例降為公,復姓拓拔氏。未幾,卒,子贇襲。

京兆王子推,太安五年封,位侍中、征南大將軍、長安鎮大將。子推性沈雅,善於綏接,秦、雍之人服其威惠。入為中都大官,察獄有稱。獻文將禪位於子推,以大臣固諫,乃傳孝文。孝文即位,拜侍中、本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未至,道薨。

子太興襲,拜長安鎮大將。以黷貨削除官爵。後除秘書監,還復前爵,改封西河。轉守衛尉卿。初,太興遇患,請諸沙門行道。所有資財,一時佈施,乞求病癒,名曰散生齋。及齋後,僧皆四散,有一沙門方雲乞齋餘食。太興戲之曰;「齋食既盡,唯有酒肉。」沙門曰:「亦能食之。」因出酒一斗,羊腳一隻。食盡,猶言不飽。及辭出後,酒肉俱在。出門追之,無所見。太興遂佛前乞願:「向者之師,當非俗人。若此病得差,即舍王爵入道。」未幾便愈,遂請為沙門。表十餘上,乃見許。時孝文南討在軍,詔皇太子于四月八日為之下發,施帛二千疋。既為沙門,名僧懿,居嵩山。太和二十二年終。

子昴,字伯暉,襲,薨。

昴子忄妻,字魏慶,襲。孝靜時,累遷太尉、錄尚書事、司州牧、青州刺史。薨於州,贈假黃鉞、太傅、司徒公,諡曰文。悰寬和有度量,美容貌,風望儼然。得喪之間,不見於色。性清儉,不營產業,身死之日,家無餘財。

昴弟仲景,性嚴峭。孝莊時,兼御史中尉,京師肅然。每向台,恆駕赤牛,時人號「赤牛中尉」。太昌初,為河南尹,奉法無私。時吏部尚書樊子鵠部下縱橫,又為盜竊。仲景密加收捕,悉獲之,咸即行決。於是豪貴寒心。孝武帝將入關,授仲景中軍大都督,留京師。齊神武欲至洛陽,仲景遂棄妻子,追駕至長安。仍除尚書右僕射,封順陽王。

仲景既失妻子,乃娶故爾硃天光妻也列氏。本倡女,有美色,仲景甚重之。經數年,前妻叔袁紇氏自洛陽間行至。也列遂徙居異宅。久之,有奸。事露,詔仲景殺之。仲景寵情愈至,謬殺一婢,蒙其屍而厚葬以代焉。列徙於密處,人莫知其詐。仲景三子濟、鐘、奉,叔袁紇氏生也,皆以宗室,早曆清官。仲景以列尚在,恐妻子漏之,乃謀殺袁紇。紇先覺,復欲陰害列。列謂從奴曰:「若袁紇殺我,必投我廁中;我告丞相,冀或不死。若不理首愆,猶埋我好地,爾為我告之。」奴遂告周文帝。周文依奏,詔笞仲景一百,免右僕射,以王歸第。也列以自告而逐之。仲景猶私不已。又有告者,詔重笞一百,付宗正,官爵盡除。仲景仍通焉。後周文帝以其歷任有令名,且杖策追駕,乃奏復官爵。也列、袁紇於是同居。大統五年,除幽州刺史。仲景多內亂,後就州賜死。

仲景弟暹,字叔照。孝莊初,除南兗州刺史。在州猛暴,多所殺害。元顥入洛,暹據州不屈。莊帝還宮,封汝陽王,累遷秦州刺史。先秦州城人屢為反覆,暹盡誅之,存者十一二。普泰元年,除涼州刺史,貪暴無極。欲規府人及商胡富人財物,詐一台符,誣諸豪等,雲欲加賞。一時屠戮,所有資財生口,悉沒自入。孝靜時,位侍中、錄尚書事。薨,贈太師、錄尚書。子沖襲。無子,國絕。

太興弟遙,字太原,有器望。以左衛將軍從孝文南征,賜爵饒陽男。宣武初,遭所生母憂,表請解任。詔以餘尊所厭,不許。明帝初,累遷左光祿大夫,仍領護軍。

時冀州沙門法慶既為妖幻,遂說勃海人李歸伯。歸伯闔家從之,招率鄉人,推法慶為主。法慶以歸伯為十住菩薩、平魔軍司、定漢王,自號大乘。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又合狂藥,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知識,唯以殺害為事。刺史蕭寶夤遣兼長史崔伯驎討之,敗於煮棗城,伯驎戰沒。凶眾遂盛,所在屠滅寺舍,斬戮僧尼,焚燒經像,云:「新佛出世,除去眾魔。」詔以遙為使持節、都督北征諸軍事,討破之。禽法慶,並其妻尼惠暉等。斬法慶,傳首京師;後禽歸伯,戮于都市。

初,遙大功昆弟皆是景穆之孫,至明帝而本服絕,故除遙等屬籍。遙表曰:

竊聞聖人所以南面而聽天下,其不可得變革者,則親也尊也。四世而緦服窮,五世而袒免,六世而親屬竭矣。去茲以往,猶系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又「律」雲議親者,非唯當世之屬親,曆謂先帝之五世。謹尋斯旨,將以廣帝宗,重磐石。先皇所以變茲事條,為此別制者,太和之季,方有意于吳、蜀;經始之費,慮深在初;割減之起,暫出當時也。且臨淮王提分屬籍之始,高祖賜帛三千疋,所以重分離。樂良王長命亦賜縑二千疋,所以存慈眷。此皆先朝殷勤克念,不得已而然者也。

古人有言,「百足之蟲,至死不僵」者,以其輔己者眾。臣誠不欲妄親太階,苟求潤屋,但傷大宗一分,則天子屬籍不過十數人而已。在漢諸王之子,不限多少,皆列土而封,謂之曰侯;至於魏、晉,莫不廣胙河山,稱之曰公者,蓋惡其大宗之不固,骨肉之恩疏矣。

臣去皇上雖是五世之遠,於先帝便是天子之孫。高祖所以國秩祿賦,復給衣食,後族唯給其賦,不與衣食者,欲以別外內,限異同也。今諸廟之感,在心未忘;行道之悲,倏然已及。其諸封者,身亡之日,三年服終,然後改奪。今朝廷猶在遏密之中,便議此事,實用未安。

詔付尚書博議以聞。尚書令任城王澄、尚書左僕射元暉奏同遙表,靈太后不從。卒,諡曰宣公。

遙弟恆,字景安,粗涉書史。恆以「春秋」之義,為名不以山川,表求改名芝。歷位太常卿、中書監、侍中。後於河陰遇害,贈太傅、司徒公,諡曰宣穆公。

濟陰王小新成,和平二年封,頗有武略。庫莫奚侵擾,詔新成討之。新成乃多為毒酒。賊逼,便棄營而去。賊至,兢飲。遂簡輕騎縱擊,俘馘甚多。後位外都大官。薨,贈大將軍,諡曰惠公。

子鬱,字伏生,襲。位開府,為徐州刺史。以黷貨賜死,國除。

長子弼,字邕明,剛正有文學,位中散大夫。以世嫡,應襲先爵。為季父尚書僕射麗因於氏親寵,遂奪弼王爵,橫授同母兄子誕。於是弼絕棄人事,托疾還私第。宣武徵為侍中,弼上表固讓。入嵩山,以穴為室,布衣蔬食。卒。建義元年,子暉業訴復王爵。永安三年,追贈尚書令、司徒公,諡曰「文獻」。初,弼嘗夢人謂之曰:「君身不得傳世封,其紹先爵者,君長子紹遠也。」弼覺,即語暉業,終如其言。

暉業少險薄,多與寇盜交通。長乃變節,涉子史,亦頗屬文,而慷慨有志節。歷位司空、太尉,加特進,領中書監,錄尚書事。齊文襄嘗問之曰:「比何所披覽?」對曰:「數尋伊、霍之傳,不讀曹、馬之書。」暉業以時運漸謝,不復圖全。唯事飲啖,一日三羊,三日一犢。又嘗賦詩云:「昔居王道泰,濟濟富群英。今逢世路阻,狐兔鬱縱橫。」齊初,降封美陽縣公,開府儀同三司、特進。

暉業之在晉陽也,無所交通,居常閒暇,乃撰魏籓王家世,號為「辨宗錄」四十卷,行於世。位望隆重,又以性氣不倫,每被猜忌。

天保二年,從駕至晉陽,于宮門外罵元韶曰:「爾不及一老嫗,背負璽與人,何不打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然爾亦詎得幾時!」文宣聞而殺之,並斬臨淮公孝友。孝友臨刑,驚惶失措,暉業神色自若。仍鑿冰沈其屍。

暉業弟昭業,頗有學尚,位諫議大夫。莊帝將幸洛南,昭業立於閶闔門外,叩馬諫,帝避之而過。後勞勉之。位給事黃門侍郎、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卒,諡曰文侯。

郁弟偃,位太中大夫。

子誕,字曇首。初,誕伯父郁以貪污賜死,爵除。詔以誕,偃正妃子,立為嫡孫,特聽紹封。累遷齊州刺史。在州貪暴,大為人患。牛馬騾驢,無不逼奪,家之奴隸,悉迫取良人為婦。有沙門為誕采藥,還見誕,問外消息,對曰:「唯聞王貪,願王早代。」誕曰:「齊州七萬家,吾至來,一家未得三十錢,何得言貪?」後為御史中尉元纂所糾,會赦免。薨,諡靜王。

子撫,字伯懿,襲。莊帝初,為從兄暉業訴奪王爵。

偃弟麗,字寶掌,位兼宗正卿、右衛將軍。遷光祿勳,宗正、右衛如故。時秦州屠各王法智推州主簿呂苟兒為主,號建明元年,置立百官,攻逼州郡。涇州人陳瞻亦聚眾自稱王,號聖明元年。以麗為使持節、都督,與楊椿討之。苟兒率眾十餘萬,屯孤山,別據諸險,圍逼州城。麗出擊,大破之,使進軍水洛。賊徒逆戰,麗夜擊走之。行秦州事李韶破苟兒於孤山,乘勝追掩,獲其父母妻子。諸城之圍,亦悉奔散。苟兒率其王公三十餘人詣麗請罪。麗因平賊之勢,枉掠良善七百餘人。宣武嘉其功,詔有司不聽追檢。

拜雍州刺史,為政嚴酷,吏人患之。其妻崔氏誕一男,麗遂出州獄囚,死及徒、流案未申台者,一時放免。遷冀州刺史,入為尚書左僕射。帝問曰:「聞公在州殺戮無理,枉濫非一,又大殺道人。」對曰:「臣在冀州可殺道人二百許人,亦復何多?」帝曰:「一物不得其所,若納諸隍,況殺道人二百,而言不多!」麗脫冠謝,賜坐。卒,諡曰威。

子顯和,少有節操,曆司徒記室參軍。司徒崔光每見之,曰:「元參軍風流清秀,容止閒雅,乃宰相之器。」除徐州安東府長史。刺史元法僧叛,顯和與戰被禽。執手命與連坐。顯和曰:「顯和與阿翁同源別派,皆是磐石之宗,一朝以地外叛,若遇董狐,能無慚德?」遂不肯坐。法僧猶欲慰喻。顯和曰:「乃可死作惡鬼,不能生為叛臣!」及將殺之,神色自若。建義初,贈秦州刺史。

汝陰王天賜,和平三年封,後為內都大官。孝文初,殿中尚書胡莫寒簡西部敕勒豪富兼丁者,為殿中武士,而大納財貨。眾怒,殺莫寒及高平假鎮將奚陵。於是諸部敕勒悉叛。詔天賜與給事中羅雲討之。前鋒敕勒詐降,雲信之。副將元伏曰:「敕勒色動,恐有變,今不設備,將為所圖。」雲不從。敕勒襲殺雲,天賜僅得自全。累遷懷朔鎮大將。坐貪殘,恕死,削除官爵。卒,孝文哭於思政觀,贈本爵,葬從王禮,諡曰靈王。

子逞,字萬安,卒于齊州刺史,諡曰威。

逞子慶和,東豫州刺史,為梁將所攻,舉城降之。梁武以為北道總督、魏王。至項城,朝廷出師討之,望風退走。梁武責之曰:「言同百舌,膽若鼷鼠。」遂徙合浦。

逞弟泛,字普安,自元士稍遷營州刺史。性貪殘,人不堪命,相率逐之,泛走平州。後除光祿大夫、宗正卿,封東燕縣男。于河陰遇害。

泛弟修義,字壽安,頗有文才。自元士稍遷齊州刺史。修義以齊州頻喪刺史,累表固辭。詔不許,聽隨便立解宇。修義乃移東城。為政寬和。遷秦州刺史。明帝初,表陳庶人禧、庶人愉等,請宥前愆,賜葬陵域。靈太后詔曰:「收葬之恩,事由上旨,籓岳何得越職幹陳!」

在州多受納。累遷吏部尚書。及在銓衡,唯事貨賄,授官大小,皆有定價。時中散大夫高居者,有旨先敘。上党郡缺,居遂求之。修義私已許人,仰居不與。居大言不遜,修義命左右牽曳之。居對大眾呼天唱賊。人問居曰:「白日公庭,安得有賊?」居指修義曰:「此坐上者,違天子明詔,物多者得官,京師白劫,此非大賊乎?」修義失色。居行罵而出,後欲邀車駕論修義罪狀,左僕射蕭寶夤喻之乃止。

二秦反,假修義兼尚書右僕射、西道行台、行秦州事,為諸軍節度。修義性好酒,每飲連日,遂遇風病,神明昏喪,雖至長安,竟無部分之益。元志敗沒,賊東至黑水,更遣蕭寶夤討之,以修義為雍州刺史。卒于州,贈司空,諡曰文。

子均,位給事黃門侍郎。後入西魏,封安昌王,位開府儀同三司。薨,贈司空,諡曰平。

子則,字孝規,襲爵,位義州刺史。仕周為小塚宰、江陵總管。

子文都,性梗直,仕周為右侍上士。隋開皇初,授內史舍人。煬帝即位,累遷御史大夫,坐事免。未幾,授太府卿,甚有當時譽。大業十三年,帝幸江都宮,詔文都與段達、皇甫無逸、韋津等同為東都留守。帝崩,文都與達、津等共推越王侗為帝。侗署文都為內史令、開府儀同三司、光祿大夫、左驍衛大將軍、攝右翊衛將軍、魯國公。

既而宇文化及立秦王浩為帝,擁兵至彭城,所在響震。文都諷侗遣使通于李密。密乃請降,因授官爵,禮其使甚厚。王世充不悅,文都知之,陰有誅世充計。侗以文都領御史大夫,世充固執而止。盧楚說文都誅之,文都遂懷奏入殿。有人以告世充,世充馳還含嘉城。至夜難作,攻東太陽門而入,拜於紫微觀下,曰:「請斬文都,歸罪司寇。」侗見兵勢盛,遣其所署將軍黃桃樹執文都以出。文都顧謂侗曰:「臣今朝亡,陛下亦當夕及。」侗慟哭遣之,左右莫不憫默。出至興教門,世充令左右亂斬之,諸子並見害。

則弟矩,字孝矩,西魏時,襲祖爵始平縣公,拜南豐州刺史。時見元氏將危,陰謂昆季曰:「宇文之心,路人所見。顛而不扶,焉用宗子!」為兄則所遏,乃止。後周文為兄子晉公護娶其妹為妻,情好甚密。及護誅,坐徙蜀。後拜司憲大夫。隋文帝重其門地,娶其女為房陵王妃。及為丞相,拜少塚宰,位柱國,賜爵洵陽郡公。及房陵立為皇太子,立其女為皇太子妃,親禮彌厚,拜夀州總管。時陳將任蠻奴等屢寇江北,復以孝矩領行軍總官,屯兵江上。後以年老,上表乞骸骨。輕涇州刺史。卒官,諡曰簡。子無竭嗣。

矩次弟雅,字孝方,有文武幹用。開皇中,曆左領左右將軍、集沁二州刺史,封順陽郡公。

雅弟褒,字孝整,少有成人量。年十歲而孤,為諸兄所愛養。善事諸兄。諸兄議欲別居,褒泣諫,不從。家素富,多金寶,褒一無所受,脫身而出。仕周,位開府、北平縣公、趙州刺史。從韋孝寬平尉遲迥,以功拜柱國,進封河間郡公。

隋開皇中,拜原州總管。有商人為賊劫,其人疑同宿者而執之。褒察其色冤而辭正,遂舍之。商人詣闕訟褒受金縱賊。隋文帝遣窮之,使者簿責褒何故利金而舍盜。褒引咎無異辭。使者與褒俱詣京師,遂坐免官。其盜尋發他所。上曰:「何至自誣?」褒曰:「臣受委一州,不能息盜,臣罪一也;百姓為人所謗,不付法司,懸即放免,臣罪二也;無顧形跡,至今為物所疑,臣罪三也。臣有三罪,何所逃責!臣又不言受賂,使者復將有所窮究,然則縲絏橫及良善,重臣之罪,是以自誣。」上歎異之,稱為長者。

煬帝即位,拜齊郡太守。及遼東之役,郡官督事者前後相屬。有西曹掾當行,詐疾,褒杖之。掾大言曰:「我將詣行在所,欲有所告。」褒大怒,因杖百餘,數日死。坐免官,卒於家。

樂良王萬壽,和平三年封,拜征東大將軍,鎮和龍。性貪暴,征還,道憂薨,諡曰厲王。子康王樂平襲。薨。子長命襲。坐殺人賜死,國除。

子忠,明帝時,復前爵,位太常少卿。孝武帝泛舟天泉池,命宗室諸王陪宴。忠愚而無智,性好衣服,遂著紅羅襦,繡作領,碧綢褲,錦為緣。帝謂曰:「朝廷衣冠,應有常式,何為著百戲衣?」忠曰:「臣少來所愛,情存綺羅,歌衣舞服,是臣所願。」帝曰:「人之無良乃至此乎?」

廣平王洛侯,和平二年封。薨,諡曰殤。無子,後以陽平幽王第五子匡後之。

匡字建扶,性耿介,有氣節。孝文器之。謂曰:「叔父必能儀形社稷,匡輔朕躬,今可改名為匡,以成克終之美。」宣武即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茹皓始有寵,百寮微憚之。帝曾于山陵還,詔匡陪乘,又使皓登車。皓褰裳將上,匡諫,帝推之令下,皓恨匡失色。當時壯其忠謇。宣武親政,除肆州刺史。匡既忤皓,懼為所害,廉慎自修,甚有聲績。遷恆州刺史。徵為大宗正卿、河南邑中正。

匡奏親王及始籓、二籓王妻,悉有妃號。而三籓以下,皆謂之妻。上不得同為妃名,而下不及五品以上有命婦之號,竊以為疑。詔曰:「夫貴于朝,妻榮于室,婦女無定,升從其夫。三籓既啟王封,妃名亦宜同等。妻者齊也,理與己齊,可從妃例。」自是三籓王妻,名號始定。從除度支尚書。匡表引樂陵、章武之例,求紹洛侯封。詔付尚書議。尚書奏聽襲封,以明興絕之義。

時宣武委政于高肇,宗室傾憚,唯匡與肇抗衡。先自造棺,置於聽事,意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切諫。肇聞而惡之。後因與太常卿劉芳議爭權量,遂與肇聲色。御史中尉王顯奏匡曰:

自金行失禦,群偽競興,禮壞樂崩,彝倫攸斁。高祖孝文皇帝以睿聖統天,克復舊典。乃命故中書監高閭,廣旌儒林,推尋樂府,以黍裁寸,將均周、漢舊章。屬雲構中遷,尚未雲就。高祖睿思玄深,參考經、記,以一黍之大,用成分體,准之為尺,宣佈施行。

暨正始中,故太樂令公孫崇輒自立意,以黍十二為寸,別造尺度,定律刊鐘。皆向成訖,表求觀試。時敕太常卿臣芳,以崇造既成,請集朝英,議其得否。芳疑崇尺度與先朝不同,察其作者,于經史復異,推造鮮據,非所宜行。時尚書令臣肇、清河王懌等,以崇造乖謬,與「周禮」不同,遂奏臣芳依「周禮」更造,成訖量校,從其善者。而芳以先朝尺度,事合古典,乃依前詔書,以黍刊寸,並呈朝廷,用裁金石。于時議者多雲芳是。唯黃門侍郎臣孫惠蔚與崇扶同。二途參差,頻經考議。而尚書令臣肇以芳造。崇物故之後,而惠蔚亦造一尺,仍雲扶。以比崇尺,自相乖背。量省二三,謂芳一尺為得。而尚書臣匡表雲,劉、孫二尺,長短相傾,稽考兩律,所容殊異,言取中黍,校彼二家,雲並參差,折中無所,自立一途,請求議判。當時議者,或是于匡,兩途舛駁,未即時定。肇又云:「權斛斗尺,班行已久,今者所論,豈逾先旨,宜仰依先朝故尺為定。」

自爾以後,而匡與肇厲言都坐,聲色相加,高下失其常倫,尊競無復彝序。匡更表列,據己十是,雲芳十非。又云:「肇前被敕旨,共芳營督,規立鐘石之名,希播製作之譽。乃憑樞衡之尊,藉舅氏之勢,與奪任心,臧否自己,阿党劉芳,遏絕臣事。望勢雷同者,接以恩言;依經案古者,即被怒責。雖未指鹿化馬,移天徙日,實使蘊藉之士,聳氣坐端;懷道之夫,結舌筵次。」又言「芳昔與崇競,恆言自作,今共臣論,忽稱先朝。豈不前謂可行,輒欲自取;後知錯謬,便推先朝。殊非大臣之體,深失為下之義。復考校勢臣之前,量度偏頗之手,臣必刖足內朝,抱璞人外。」囂言肆意,彰於朝野。

然匡職當出納,獻替所在,鬥尺權度,正是所司。若己有所見,能練臧否,宜應首唱義端,早辨諸惑,何故默心隨從,不關一言,見芳成事,方出此語?計芳才學,與匡殊懸,所見淺深,不應相匹。今乃始發,恐此由心,借智於人,規成虛譽。況匡表云:「所據銅權,形如古志,明是漢作,非莽別造。」及案權銘,「黃帝始祖,德布于虞;虞帝始祖,德布於新」。若莽佐漢時事,寧有銘偽新之號哉?又尋莽傳,雲莽居攝,即變漢制度。考校二證,非漢權明矣。復云「芳之所造,又短先朝之尺。臣既比之,權然相合。更云「芳尺與千金堰不同。」臣復量比,因見其異,二三浮濫,難可據准。又云「共構虛端,妄為疑似,托以先朝,雲非己制」。臣案此欺詐,乃在於匡,不在於芳。何以言之?

芳先被敕,專造鐘律,管籥優劣,是其所裁,權斛尺度,本非其事。比前門下索芳尺度,而芳牒報云「依先朝所班新尺,復應下黍,更不增損,為造鐘律,調正分寸而已」。檢匡造時,在牒後一歲,芳於爾日,匡未共爭,已有此牒,豈為詐也?計崇造寸,積黍十二,群情共知。而芳造寸,唯止十黍,亦俱見。先朝詔書,以黍成寸,首尾曆然,寧有輒欲自取之理?肇任居端右,百寮是望,言行動靜,必副具瞻。若恃權阿黨,詐托先詔,將指鹿化馬,徙日移天,即是魏之趙高,何以宰物?肇若無此,匡既誣毀宰相,訕謗時政,阻惑朝聽,不敬至甚。請以肇、匡並禁尚書,推窮其原,付廷尉定罪。

詔曰「可」。有司奏匡誣肇,處匡死刑。宣武恕死,降為光祿大夫。又兼宗正卿。出為兗州刺史。匡臨發,帝引見於東堂,勞勉之。匡猶以尺度金石之事,國之大經,前雖為南台所彈,然猶許更議。若議之日,願聽臣暫赴。帝曰:「劉芳學高一時,深明典故。其所據者,與先朝尺乃寸過一黍,何得復雲先朝之意也?兗州既所執不經,後議之日,何待赴都也。」

明帝初,入為御史中尉。匡嚴於彈糾,始奏於忠,次彈高聰等免官,靈太后並不許。違其糾惡之心,又慮匡辭解,欲獎安之,進號安南將軍,後加鎮東將軍。

匡屢請更權衡不已,於是詔曰:「謹權審度,自昔令典,定章革曆,往代良規。匡宗室賢亮,留心既久,可令更集儒貴,以時驗決。必務權衡得衷,令寸籥不舛。」又詔曰:「故廣平殤王洛侯體自恭宗,茂年薨殞,國除祀廢,不祀忽諸。匡親同若子,私繼歲久,宜樹維城,永茲磐石,可特襲王爵,封東平郡王。」匡所制尺度訖,請集朝士議定是非,詔付門下、尚書、三府、九列議定以聞。太師、高陽王雍等議,以為「晉中書監荀勖所造之尺,與高祖所定,毫釐略同。侍中崔光得古象尺,于時亦准議令施用。仰惟孝文皇帝德邁前王,睿明下燭,不刊之式,事難變改。臣等參論,請停匡議,永遵先皇之制。」詔從之。

匡每有奏請,尚書令、任城王澄時致執奪。匡剛隘,內遂不平。先所造棺,猶在僧寺,乃復修事,將與澄相攻。澄頗知之,後將赴省,與匡逢遇,騶卒相撾,朝野駭愕。澄因是奏匡罪狀三十餘條,廷尉處以死刑。詔付八議,特加原宥,削爵除官。三公郎中辛雄奏理之。後特除平州刺史,徙青州刺史。尋為關右都督、兼尚書行台。遇疾,還京。孝昌初,卒,諡曰文貞。後追復本爵,改封濟南王。

第四子獻襲,薨。子祖育襲。武定初,墜馬薨。子勒叉襲。齊受禪,爵例降。

北史/卷016·卷十六 列傳第四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北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點擊數: 38
道武七王 明元六王 太武五王

道武皇帝十男:宣穆劉後生明元皇帝;賀夫人生清河王紹;大王夫人生陽平王熙;王夫人生河南王曜;河間王修、長樂王處文二王母氏闕;段夫人生廣平王連、京兆王黎;皇子渾及聰母氏並闕,皆早薨,無傳。

清河王紹字受洛拔,天興六年封。性凶狠險悖,好劫剝行人,斫射犬豕,以為戲樂。有孕婦,紹剖觀其胎。道武嘗怒之,倒懸井中,垂死乃出。明元常以義方責之,由此不協。而紹母賀夫人有譴,帝將殺之。會日暮,未決。賀氏密告急於紹,紹乃與帳下及宦者數人逾宮犯禁。帝驚起,求弓刀不及,暴崩。明日,宮門至日中不開,紹稱詔召百寮於西宮端門前北面,紹從門扇間謂曰:「我有父,亦有兄,公卿欲從誰也?」王公以下皆失色,莫有對者。良久,南平公長孫嵩曰:「臣等不審登遐狀。」唯陰平西元烈哭泣而去。於是朝野凶凶,人懷異志。肥如侯賀護舉烽於安陽城北,故賀蘭部人皆往赴之。其餘舊部,亦率子弟,招集故人,往往相聚。紹聞人情不安,乃出布帛班賜王公以下。

先是,明元在外,聞變乃還,潛於山中,使人夜告北新侯安同,眾皆回應。衛士執送紹,於是賜紹母子死,誅帳下閹官、宮人為內應者十數人。其先犯乘輿者,群臣于城南都街生臠食之。紹時年十六。紹母即獻明皇后妹也,美而豔。道武如賀蘭部,見而悅之,告獻明後請納焉。後曰:「不可。此過美,不善,且已有夫。」帝密令人殺其夫而納之,生紹,終致大逆焉。

陽平王熙,天興六年封,聰達有雅操。明元練兵於東部,詔熙督十二軍校閱,甚得軍儀,賞賜隆厚。泰常六年,薨,帝哀慟不已。長子佗襲爵。

佗性忠厚,武藝無過者。後改封淮南王,鎮武牢,威名甚著。孝文時,位司徒,賜安車几杖,入朝不趨。太和十二年,薨。時孝文有事太廟,始薦,聞之,廢祭,輿駕親臨哀慟,禮賵有加,諡曰靖王。

世子吐萬早卒。

子僖王顯襲祖爵,薨。

子世遵襲。孝明時,為荊州刺史。在邊境,前代以來,互相抄掠,世遵到州,不聽侵擾。其弟均時在荊州,為朝陽戍主。有南戍主妻,三月三日遊戲沔水側,均輒遣部曲掠取。世遵聞之,責均,遂移還本戍,吳人感荷。後頗行貨賄,散費邊儲,是以聲名有損。薨于定州刺史,諡曰康王。

吐萬弟鐘葵,早卒。

長子法壽,累遷安州刺史。法壽先令所親,微服入境,觀察風俗。下車便大行賞罰,於是境內肅然。後於河陰遇害。

子慶智,性貪鄙。為太尉主簿,事無大小,得物然後判,或十數錢,或二十錢,得便取之,府中號為「十錢主簿。」

法壽弟法僧,位益州刺史,殺戮自任,威怒無恆。王、賈諸姓,州內人士,法僧皆召為卒伍,無所假縱。於是合境皆反,招引外寇。後拜徐州刺史。法僧本附元叉,以驕恣,恐禍及己,將謀為逆。時領主書兼舍人張文伯奉使徐州,法僧謂曰:「我欲與卿去危就安,能從我否?」文伯曰:「安能棄孝義而從叛逆也!」法僧將殺之,文伯罵曰:「僕甯死見文陵松柏,不能生作背國之虜!」法僧殺之。孝昌元年,法僧殺行台高諒,反于彭城。自稱尊號,改元天啟。大軍致討,法僧奔梁。其武官三千餘人戍彭城者,法僧皆印額為奴,逼將南度。梁武帝授法僧司空,封始安郡王,尋改封宋王,甚見優寵。又進位太尉,仍立為魏主。不行,授開府儀同三司、郢州刺史,乃徵為太尉。卒于梁,諡曰襄厲王。子景隆、景仲。

景隆初封丹楊公,位廣州刺史,徙徐州,改封彭城王。丁父憂,襲封宋王,又為廣州刺史。卒。梁復以景仲為廣州刺史,封枝江縣公。侯景作亂,遣誘召之,許奉為主。景仲將應之,為西江督護陳霸先所攻,乃縊而死。

河南王曜,天興六年封。五歲,嘗射雀于道武前,中之,帝驚歎焉。及長,武藝絕人,與陽平王熙等並督諸軍講武,眾咸服其勇。薨。

長子提襲。驍烈有父風,改封潁川王。迎昭儀於塞北。時年十六,有夙成之量,殊域敬焉。後改封武昌,累遷統萬鎮都大將,甚見寵待。薨,諡曰成王。

長子平原襲爵。忠果有智略。為齊州刺史,善於懷撫。孝文時,妖賊司馬小君自稱晉後,屯聚平陵,年號聖君。平原身自討擊,禽小君,送京師斬之。又有妖人劉舉,自稱天子,復討斬之。時歲頻不登,齊人饑饉,平原以私米三千餘斛為粥,以全人命。北州戍卒一千餘人,還者皆給路糧,百姓咸稱詠之。遷征南大將軍、開府、雍州刺史,鎮長安。薨,諡曰簡王。

長子和,字善意,襲爵。初,和聘乙氏公主女為妃,生子顯,薄之。以公主故,不得遣出。因忿,遂自落發為沙門。既不幸其母,乃舍顯,以爵讓其次弟鑒。鑒固辭。公主以其外孫不得襲爵,訴于孝文。孝文詔鑒終之後,令顯襲爵,鑒乃受之。

鑒字紹達,沉重少言,寬和好士。為齊州刺史。時革變之始,鑒上書遵孝文之旨,采齊之舊風。軌制粲然,皆合規矩。孝文下詔褒美,班之天下,一如鑒所上。齊人愛詠,咸曰耳目更新。

孝文崩後,和罷沙門歸俗。棄其妻子,納一寡婦曹氏為妻。曹氏年長,大和十五歲,攜男女五人,隨鑒至曆城,幹亂政事。和與曹及五子七處受納,鑒皆順其意,言無不從。於是獄以賄成,取受狼籍,齊人苦之,鑒名大損。轉徐州刺史。屬徐、兗大水,人多饑餓,鑒表加賑恤,人賴以濟。先是,京兆王愉為徐州,王既年少,長史盧陽烏寬以馭下,郡縣多不奉法。鑒表梁郡太守程靈虯虐政殘人,盜寇並起。詔免靈虯,於是徐境肅然。薨,諡悼王。

和與鑒子伯崇競求承襲,詔聽和襲,位東郡太守。先是,郡人孫天恩家豪富,嘗與和爭地,遣奴客打和垂死。至此,和誣天恩與北賊來往,父子兄弟一時俱戮,資財田宅皆沒於官。天恩宗從欲詣闕訴冤,以和元叉之親,不敢告列。和語其郡人曰:「我覓一州,亦應可得。念此小人,痛入骨髓,故乞此郡,以報宿怨,此後更不求富貴。」識者曰:「王當沒於此矣!」薨,贈相州刺史。

河間王修,天賜四年封。薨,無子,太武詔河南王曜子羯兒襲,改封略陽王。正平初,有罪賜死,爵除。

長樂王處文,天賜四年封。聰辯夙成。年十四,薨。明元悼傷之,自小僉槠至葬,常親臨哀慟。陪葬金陵,無子,爵除。

廣平王連,天賜四年封。薨,無子,太武以陽平王熙第二子渾為南平王,以繼連後。渾好弓馬,射鳥輒曆飛而中之,日射兔得五十頭。太武嘗命左右分射,勝者中的籌滿,詔渾解之,三發皆中。帝大悅,器其藝能,常引侍左右。累遷涼州鎮將、都督西戎諸軍事、領護西域校尉,恩著涼土。更滿還京,父老皆涕泣追送,如違所親。薨。

子飛襲。後賜名霄。身長九尺,腰帶十圍,容貌魁偉,雅有風則。貞白卓然,好直言正諫,朝臣憚之。孝文特垂欽重,除宗正卿。詔曰:「自今奏事,諸臣相稱,可雲姓名;唯南平王一人,可直言其封。」遷左光祿大夫。薨,賜東園第一秘器。孝文緦衰臨霄喪,宴不舉樂,諡曰安王。子纂襲。

京兆王黎,天賜四年封。薨。子吐相襲,改封江陽王。薨,無子。

獻文以南平王霄第二子繼字世仁為後,襲封江陽王。宣武時,為青州刺史。為家僮取人女為婦妾,又以良人為婢,為御史所彈,坐免官爵。及靈太后臨朝,繼子叉先納太后妹,復繼本封;後徙封京兆王,曆司徒,加侍中。繼,孝文時已曆內外顯任,靈太后臨朝,入居心膂,曆轉臺司。頻表遜位,轉太保,侍中如故,加前後部鼓吹。詔以至節,禮有朝慶,繼位高年宿,可依齊郡王簡故事,朝訖引坐,免其拜伏。轉太傅,侍中如故。時叉執殺生之權,拜受之日,送者傾朝,有識者為之致懼。又詔令乘步挽至殿廷,兩人扶侍,禮與丞相高陽王埒。後除使持節、侍中、太師、大將軍、錄尚書事、大都督、節度西道諸軍事。及出師,車駕臨餞,傾朝祖送。尋加太尉公。及班師,繼啟求還復封江陽,詔從之。繼晚更貪婪,牧守令長新除赴官,無不受納貨賄,以相託付。妻子各別請屬,至乃郡縣微吏,亦不獲平心選舉。憑叉威勢,法官不敢糾擿,天下患之。叉黜,繼廢於家。初,爾硃榮之為直寢,數以名馬奉叉,叉接以恩意,榮甚德之。建義初,復以繼為太師、司州牧。永安元年,薨,贈假黃鉞都督九州諸軍,錄尚書事、大丞相如故,諡曰武烈。

叉字伯俊,小字夜叉。靈太后臨朝,以叉妹夫,除通直郎。叉妻封新平君,後遷馮翊君,拜女侍中。叉女夭,靈太后詔贈鄉主。叉累加侍中、領軍將軍。既在門下,兼總禁兵,深為靈太后所信委。太傅、清河王懌以親賢輔政,每欲斥黜之。叉遂令通直郎宋維,告司染都尉韓文殊欲謀逆立懌,懌坐禁止。後窮案無實,懌雖得免,猶以兵衛守于宮西別館。久之,叉恐懌終為己害,乃與侍中劉騰密謀,詐取主食中黃門胡度、胡定列,誣懌云:「貨度等金帛,令以毒藥置禦食中以害帝。」騰以具奏。明帝信之,乃禦顯陽殿。騰閉永巷門,靈太后不得出。懌入,遇叉于含章殿后,命宗士及直齋執懌衣袂,將入含章東省。騰稱詔集公卿議,以大逆論。咸畏叉,無敢異者。唯僕射游肇執意不同。叉、騰持公卿議入奏,夜中殺懌。於是假為靈太后辭遜詔,叉遂與太師、高陽王雍等輔政。常直禁中,明帝呼為姨父。自後百寮重跡。後帝徙禦徽音殿,叉亦入居殿右,曲盡佞媚,遂出入禁中,恆令勇士持刀劍以自先後。叉於千秋門外廠下施木闌檻,有時出入,止息其中,腹心防守,以備竊發。

初,叉之專政,矯情自飾,勞謙待士。得志之後,便自驕愎,耽酒好色,與奪任情。乃於禁中自作別庫掌握之,珍寶充牣其中。叉曾臥婦人於食輿,以晄巴覆之。輿入禁內,出亦如之,直衛雖知,莫敢言者。姑姊婦女,朋淫無別。政事怠墮,綱紀不舉。州鎮多非其人,於是天下遂亂矣。叉自知不法,恐被廢黜,乃陰遣弟洪業召武州人姬庫根等與之聚宴。遂為誓盟,欲令為亂,朝廷必以己為大將軍往伐,因以共為表裏,如此可得自立。根等然其言,乃厚遺根等,遣還州,與洪業買馬。

從劉騰死後,防衛微緩。叉頗亦自寬,時宿於外,每日出遊,留連他邑。靈太后微察知之。正光五年秋,靈太后對明帝謂群臣,求出家於嵩山閒居寺,欲自下發。帝與群臣大懼,叩頭泣涕。遂與太后密謀圖之。乃對叉流涕,敘太后欲出家憂怖之心。叉乃勸帝從太后意。於是太后數禦顯陽,二宮無復禁礙。舉其親元法僧為徐州刺史,法僧據州反叛。靈太后數以為言,叉深愧悔。丞相、高陽王雍雖位重於叉,而甚畏憚。會太后與帝游洛水,遂幸雍第,定圖叉之計。後雍從帝朝太后,乃進言叉父子權重。太后曰:「然。元郎若忠於朝廷,何故不去領軍,以餘官輔政?」叉聞之甚懼,免冠求解。乃以叉為儀同三司、尚書令、侍中、領左右。

叉雖去兵權,然總任內外,不慮黜廢。又有閹人張景嵩、劉思逸、屯弘昶、伏景謀廢叉。嵩以帝嬪潘外憐有幸,說雲,元叉欲害之。嬪泣訴於帝云:「叉非直欲殺妾,亦將害陛下。」帝信之。後叉出宿,遂解其侍中。旦欲入宮,門者不納。尋除名。

初,咸陽王禧以逆見誅,其子樹,梁封為鄴王。及法僧反叛後,樹遺公卿百寮書,暴叉過惡,言:「叉本名夜叉,弟羅實名羅刹。夜叉、羅刹,此鬼食人,非遇黑風,事同飄墮。鳴呼魏境!離此二災。惡木盜泉,不息不飲,勝名梟稱,不入不為。況昆季此名,表能噬物,日露久矣,始信斯言。」叉為遠近所惡如此。

其後靈太后顧謂侍臣曰:「劉騰、元叉昔邀朕索鐵券,望得不死,朕賴不與。」中書舍人韓子順對曰:「臣聞殺活,豈計與否。陛下昔雖不與,何解今日不殺?」靈太后憮然。未幾,有人告叉及其弟爪謀反。先遣其從弟洪業率六鎮降戶反定州;叉令勾魯陽諸蠻侵擾伊闕,叉兄弟為內應,起有日矣,得其手書。靈太后以妹婿故,未忍便決。群臣固執不已,明帝又以為言,太后乃從之。於是叉及弟爪並賜死於家。太后猶以妹故,復追贈尚書令、冀州刺史。叉子舒,秘書郎。叉死後,亡奔梁,官至征北大將軍、青冀二州刺史。

子善,亦名善住。少隨父至江南,性好學,通涉「五經」,尤明「左氏傳」。侯景之亂,善歸周,武帝甚禮之,以為太子宮尹,賜爵江陽縣公,每執經以授太子。

隋開皇初,拜內史侍郎,凡有敷奏,詞氣抑揚,觀者屬目。陳使袁雅來聘,上令善就館受書。雅出門不拜。善論舊事有拜之儀,雅未能對。遂拜,成禮而去。後遷國子祭酒。上嘗親臨釋奠,令善講「孝經」,於是敷陳義理,兼之以諫。上大悅曰:「聞江陽之說,更起朕心。」齎絹一百匹,衣一襲。善之通博,在何妥之下,然以風流醖藉,俯仰可觀,音韻清朗,由是為後進所歸。妥每懷不平,心欲屈善,因講「春秋」。初發題,諸儒畢集,善私謂妥曰:「名望已定,幸無相苦。」妥然之。及就講肆,妥遂引古今滯義以難善,多不能對。二人由是有隙。

善以高熲有宰相之具,嘗言於上曰:「楊素粗疏,蘇威怯懦,元胄、元旻,正似鴨耳。可以付社稷者,唯獨高熲。」上初然之。及熲得罪,上以善言為熲遊說,深責望之。善憂懼,先患消渴,於是病頓而卒。

叉弟羅,字仲綱。雖父兄貴盛,而虛己接物。累遷青州刺史。叉當朝專政,羅望傾四海,于時才名之士王元景、邢子才、季獎等咸為其賓客,從遊青土。罷州,入為守正卿。叉死後,羅通叉妻,時人穢之,或云其救命之計也。孝武時,位尚書令、開府儀同三司、梁州刺史。孝靜初,梁遣將圍逼,羅以州降,封南郡王。及侯景自立,以羅為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改封江陽王。梁元帝滅景,周文帝求羅,遂得還。除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少師,襲爵江陽王。舒子善住,在後從南入關,羅乃以爵還善住,改封羅為固道郡公。

羅弟爽,字景哲。少而機警,位給事黃門侍郎、金紫光祿大夫。卒,諡曰懿。

爽弟蠻,仕齊,歷位兼度支尚書,行潁州事。坐不為繼母服,為左丞所彈。後除開府儀同三司。齊天保十年,大誅元氏。昭帝元後,蠻之女也,為苦請,自市追免之,賜姓步六孤氏。卒,贈司空。蠻弟爪,字景邕,位給事中,與兄叉同時誅。

繼弟羅侯,遷洛之際,以墳陵在北,遂家于燕州之昌平郡。內豐資產,唯以意得為適。不入京師,在賓客往來者,必厚相禮遺,豪據北方,甚有聲稱。以叉執權,尤不樂入仕,就拜昌平太守。

明元皇帝七男:杜密皇后生太武皇帝;大慕容夫人生樂平戾王丕;安定殤王彌闕母氏;慕容夫人生樂安宣王範;尹夫人生永昌莊王健;建甯王崇、新興王俊二王並闕母氏。

樂平王丕,少有才幹。泰常七年封,拜車騎大將軍。後督河西、高平諸軍討南秦王楊難當。軍至略陽,禁令齊肅,所過無私,百姓爭致牛酒。難當懼,還仇池。而諸將議曰:「若不誅豪帥,軍還之後,必聚而為寇。」又以大眾遠出,不有所掠,則無以充軍實,賞將士。將從之,時中書侍郎高元參丕軍事,諫曰:「今若誅之,是傷其向化之心,恐大軍一還,為亂必速。」丕以為然,於是綏懷初附,秋豪無犯。

初,馮弘之奔高麗,太武詔遣送之,高麗不遣。太武怒,將討之。丕上疏以為和龍新定,宜復之,使廣修農殖,以饒軍實,然後進圖,可一舉而滅。帝納之,乃止。後坐劉潔事,以憂薨,事在「潔傳」,諡曰戾王。子拔襲爵。後坐事賜死,國除。

丕之薨及日者董道秀之死也,高元遂著「筮論」曰:「昔明元末,起白台,其高二十餘丈。樂平王嘗夢登其上,四望無所見。王以問日者董道秀。筮之,曰:「大吉」。王默而有喜色。後事發,王遂憂死,而道秀棄市。道秀若推六爻以對王曰:「易稱亢龍有悔。窮高日亢,高而無人,不為善也。」夫如是,則上甯于王,下保於己,福祿方至,豈有禍哉?今舍於本而從其末,咎釁之至,不亦宜乎!」

安定王彌,泰常七年封。薨,諡曰殤王。無子,國除。

樂安王范,泰常七年封。雅性沉厚。太武以長安形勝之地,乃拜范為衛大將軍、開府義同三司、長安鎮都大將。范謙恭惠下,推心撫納,百姓稱之。時秦土新離寇賊,流亡者相繼,請崇易簡之禮,帝納之。於是遂寬徭,與人休息。後劉潔之謀,范聞而不告。事發,因疾暴薨

長子良,太武未有子,嘗曰:「兄弟之子猶子。」親撫養之。長而壯勇多知,嘗參軍國大計。文成時,襲王,拜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為內都大官。薨,諡曰簡王。

永昌王健,泰常七年封。健姿貌魁壯,所在征戰,常有大功。才藝比陳留桓王而智略過之。從太武破赫連昌,遂西略至木根山。討和龍,健別攻拔建德。後平叛胡白龍餘黨於西海。太武襲蠕蠕,越涿邪山,詔健殿后。矢不虛發,所中皆應弦而斃,威震漠北。尋從平涼州,健功居多。又討破禿發保周,自殺,傳首京師。復降沮渠無諱。薨,諡曰莊王。子仁襲。仁亦驍勇有父風,太武奇之。後與濮陽王閭若文謀為不軌,發覺,賜死,國除。

建甯王崇,泰常七年封。文成時,封崇子麗濟南王。後與京兆王杜元寶謀逆,父子並賜死。

新興王俊,泰常七年封。少善騎射,多藝。坐法,削爵為公。俊好酒色,多越法度。又以母先遇罪死,而己被貶削,恆懷怨望,頗有悖心。後事發,賜死,國除。

太武皇帝十一男:賀皇后生景穆帝;越椒房生晉王伏羅;舒椒房生東平王翰;弗椒房生臨淮王譚;伏椒房生廣陽王建;閭左昭儀生吳王餘;其小兒、貓兒、真、彪頭、龍頭並闕母氏,皆早薨,無傳。

晉王伏羅,真君三年封,加車騎大將軍。後督高平、涼州諸軍討吐谷渾慕利延。軍至樂都,謂諸將曰:「若從正道,恐軍聲先振,必當遠遁。潛軍出其非意,此鄧艾禽蜀之計也。」諸將咸難之。伏羅曰:「夫將軍制勝,萬里擇利,專之可也。」遂間道行。至大母橋,慕利延眾驚,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降其一萬餘落。八年,薨,無子,國除。

東平王翰,真君三年封秦王,拜侍中、中軍大將軍,參典都曹事。忠貞雅正,百僚憚之。太傅高元以翰年少,作「諸侯箴」以遺之,翰覽之大悅。後鎮枹罕,羌戎敬服。改封東平王。太武崩,諸大臣等議欲立翰,而中常侍宗愛與翰不協,矯太后令立南安王餘,遂殺翰。子道符襲爵,拜長安鎮都大將。皇興元年,謀反,司馬段太陽斬之,傅首京師。

臨淮王譚,真君三年封燕王,拜侍中,參都曹事。後改封臨淮王。薨,諡宣王。

子提襲,為梁州刺史。以貪縱削除,加罰,徙配北鎮。久之,提子員外郎穎免冠請解所居官,代父邊戍,孝文不許。後昭提從駕南伐。至洛陽,參定遷都之議。尋卒,以預參遷都功,追封長鄉縣侯。宣武時,贈雍州刺史,諡曰「懿」。

提子昌,字法顯。好文學。居父母喪,哀號孺慕,非感行人。宣武時,復封臨淮王,未拜而薨。贈齊州刺史,諡曰康王,追改封濟南王。

子彧,字文若,紹封。彧少有才學,當時甚美。侍中崔光見而謂人曰:「黑頭三公,當此人也。」少與從兄安豐王延明、中山王熙,並以宗室博古文學齊名,時人莫能定其優劣。尚書郎范陽盧道將謂吏部清河崔休曰:「三人才學雖並優美,然安豐少於造次,中山皁白太多,未若濟南風流寬雅。」時人為之語曰:「三王楚琳琅,未若濟南備員方。」彧姿制閑裕,吐發流美。琅邪王誦,有名人也,見之未嘗不心醉忘疲。奏鄭廟歌詞,時稱其美。除給事黃門侍郎。

彧本名亮,字仕明,時侍中穆紹與彧同署,避紹父諱,啟求改名。詔曰:「仕明風神運吐,常自以比荀文若,可名彧,以取定體相倫之美。」彧求復本封,詔許復封臨淮,寄食相州魏郡。又長兼御史中尉。彧以為倫敘得之,不謝。領軍於忠忿,言之朝廷曰:「臨淮雖復風流可觀,而無骨鯁之操,中尉之任,恐非所堪。」遂去威儀,單車而還,朝流為之歎息。累遷侍中、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兼尚書左僕射,攝選。後以本官為東道行台。會爾硃榮入洛,殺害元氏,彧撫膺慟哭,遂奔梁。梁武遣其舍人陳建孫迎接,並觀彧為人。建孫稱彧風神閑俊。梁武亦先聞名,深相器待。見彧于樂遊園,因設宴樂。彧聞聲歔欷,涕淚交下,梁武為之不樂。自前後奔叛,皆候旨稱魏為偽,唯彧表啟常雲魏臨淮王。梁武體彧雅性,不以為責。及知莊帝踐阼,彧以母老請還,辭旨懇切。梁武惜其人才,又難違其意,遣其僕射徐勉私勸彧留。彧曰:「死猶願北,況於生也?」梁武乃以禮遣。彧性至孝。自經違離,不進酒肉;憔悴容貌,見者傷之。歷位尚書令、大司馬,兼錄尚書。

莊帝追崇武宣王為文穆皇帝,廟號肅祖,母李妃為文穆皇后。將遷神主於太廟,以孝文為伯考。彧表諫,以為:「漢祖創業,香街有太上之廟;光武中興,南頓立春陵之寢。元帝之于光武,疏為絕服,猶尚身奉子道,入繼大宗。高祖之于聖躬,親實猶子,陛下既纂洪緒,豈宜加伯考之名?且漢宣之繼孝昭,斯乃上後叔祖,豈忘宗承考妣?蓋以大義斯奪。及金德將興,宣王受寄,景王意在毀冕,文王心規裂冠。雖祭則魏主,而權歸晉室。昆之與季,實傾曹氏。且子元宣王塚胤,文王成其大業。故晉武繼文祖武,宣有伯考之稱。以今類古,恐或非儔。高祖德溢寰中,道超無外。肅祖雖勳格宇宙,猶曾奉贄稱臣。穆後稟德坤元,復將配享乾位。此乃君臣並筵,嫂叔同室,曆觀墳籍,未有其事。」時莊帝意銳,朝臣無敢言者,唯彧與吏部尚書李神俊並有表聞。詔報曰:「文穆皇帝勳格四表,道邁百王,是用考循舊範,恭上尊號。王表雲漢太上於香街,南頓於春陵。漢高不因瓜瓞之緒,光武又無世及之德,皆身受符命,不由父祖。別廟異寢,于理何差?文穆皇帝天眷人宅,歷數有歸。朕忝承下武,遂主神器。既帝業有統,漢氏非倫。若以昔況今,不當移寢。則魏太祖、晉景帝雖王跡已顯,皆以人臣而終,豈得與餘帝別廟,有闕餘序?漢郡國立廟者,欲尊高祖之德,使饗遍天下」非關太廟神主,獨在外祠薦。漢宣之父,亦非勳德所出,雖不追尊,不亦可乎?伯考之名,自是尊卑之稱,何必准古而言非類也。復雲君臣同列,嫂叔共室。當以文穆皇帝昔遂臣道,以此為疑。「禮」'天子元子猶士',禘祫豈不得同室乎?且晉文、景共為一代,議者雲世限七,主無定數。昭穆既同,明有共室之理。禮既有祔,嫂叔何嫌?「禮」,大祖、禰一廟,豈無婦舅共室也?若專以共室為疑,容可更議遷毀。」莊帝既逼諸妹之請,此詞意黃門侍郎常景、中書侍郎邢子才所贊成也。又追尊兄彭城王為孝宣帝。彧又面諫曰:「陛下作而不法,後世何觀?曆尋書籍,未有其事。」帝不從。及神主入廟。復敕百官悉陪從,一依乘輿之式。彧上表以為:「爰自中古,迄于下葉,崇尚君親,褒明功懿,乃有皇號,終無帝名。今若去帝,直留皇名,求之古義,少有依准。」又不納。

爾硃榮死,除彧司徒公。及爾硃兆率眾奄至,出東掖門,為賊所獲。見兆,辭色不屈,為群胡所毆,薨。孝武帝末,贈大將軍、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諡曰文穆。彧美風韻,善進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則。博覽群書,不為章句,所制文藻,雖多亡失,猶有傳於世者。然居官不能清白,所進舉止於親婭,為識者所譏。無子。

弟孝友,少有時譽,襲爵臨淮王,累遷滄州刺史。為政溫和,好行小惠,不能清白,而無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魏靜帝宴齊文襄于華林園,孝友因醉自譽,又云:「陛下許賜臣能。」帝笑曰:「朕恆聞王自道清。」文襄曰:「臨淮王雅旨舍罪。」於是君臣俱笑而不罪。孝友明于政理,嘗奏表曰:

令制百家為黨族,二十家為閭,五家為比鄰。百家之內,有帥二十五,徵發皆免,苦樂不均。羊少狼多,復有蠶食。此之為弊久矣。京邑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無闕,而況外州乎?請依舊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為於,四閭,閭二比,計族少十二丁,得十二匹貲絹。略計見管之戶,應二萬餘族,一歲出貲絹二十四萬匹。十五丁出一番兵,計得一萬六千兵。此富國安人之道也。

古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晉令」:諸王置妾八人;郡君、侯,妾六人。「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第八有一妾。所以陰教聿修,繼祠有廣。廣繼嗣,孝也。修陰教,禮也。而聖朝忽棄此數,由來漸久,將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後族,故無妾媵,習以為常。婦人多幸,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設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離索,身事迍邅,內外親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無准節。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持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自雲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猶自一心,以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則妻妾之禮廢;妻妾之禮廢,則姦淫之兆興,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請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備九女;稱事二品備七;三品、四品備五;五品、六品則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數。若不充數,及待妾非禮,使妻妒加捶撻,免所居官。其妻無子而不娶妾,斯則自絕,無以血食祖父,請科不孝之罪,離遣其妻。

臣之赤心,義唯家國,欲使吉凶無不合禮,貴賤各有其宜。省人帥以出兵丁,立倉儲以豐穀食。設賞格以禽奸盜,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又冒申妻妾之數,正欲使王侯將相,功臣子弟,苗胤滿朝,傳祚無窮,此臣之志也。

詔付有司,議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為皁隸,葬擬王侯,存沒異途,無復節制。崇壯丘隴,盛飾祭儀,鄰里相榮,稱為至孝。又夫婦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禮。而今之富者彌奢,同牢之設,甚於祭槃。累魚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鸞鳳斯存。徒有煩勞,終成委棄,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請自茲以後,若婚葬過禮者,以違旨論。官司不加糾劾,即與同罪。

孝友在尹積年,以法自守,甚著聲稱。然性無骨鯁,善事權勢,為正直者所譏。齊天保初,准例降爵,封臨淮縣公,拜光祿大夫。二年冬,被詔入晉陽宮,出與元暉業同被害。

昌弟孚,字秀和,少有令譽。侍中游肇、并州刺史高聰、司徒崔光等見孚,咸曰:「此子當准的人物,恨吾徒衰暮,不及見耳。」累遷兼尚書右丞。靈太后臨朝,宦者幹政,孚乃總括古今名妃賢後,凡為四卷,奏之。遷左丞。

蠕蠕主阿那瑰既得反國,其人大饑,相率入塞,阿那瑰上表請台振給。詔孚為北道行台,詣彼振恤,孚陳便宜表曰:

皮服之人,未嘗粒食,宜從俗因利,拯其所無。昔漢建武中,單于款塞,時轉河東米Я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給之。斯則前代和戎,撫新柔遠之長策也。乞以牸牛產羊,糊其口食。且畜牧繁息,是其所便;毛血之利,惠兼衣食。

又尚書奏云:如其仍住七州,隨寬置之。臣謂人情戀本,寧肯徙內?若依臣請,給振雜畜,愛本重鄉,必還舊土。如其不然,禁留益損。假令逼徙,事非久計。何者?人面獸心,去留難測。既易水草,屙恙將多;憂愁致困,死亡必甚。兼其餘類,尚在沙磧;脫出狂勃,翻歸舊巢,必殘掠邑裏,遺毒百姓。亂而方塞,未若杜其未萌。又貿遷起於上古,交易行於中世。漢與胡通,亦立關市。今北人阻饑,命懸溝壑;公給之外,必求市易。彼若願求,宜見聽許。

又云:

營大者不計小名,圖遠者弗拘近利。雖戎狄衰盛,歷代不同,叛服之情,略可論討。周之北伐,僅獲中規;漢氏外攘,裁收下策。昔在代京,恆為重備,將帥勞止,甲士疲力。計前世苦之,力未能致。今天祚大魏,亂亡在彼。朝廷垂天覆之恩,廓大造之德,鳩其散亡,禮送令反,宜因此時,善思遠策。竊以理雖萬變,可以一觀;來事雖懸,易以往卜。昔漢宣之世,呼韓款塞,漢遣董忠、韓昌領邊郡士馬,送出朔方,因留衛助。又光武時,亦令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參察動靜。斯皆守吉之元龜,安邊之勝策。計今朝廷成功,不減曩時,蠕蠕國弊,亦同疇日。宜准昔成謀,略依舊事,借其所閑地,聽使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戒邊兵,以見保衛。馭以仁寬,縻以久策。使親不至矯詐,疏不容叛反。今北鎮諸將,舊常雲一人代外邏,因令防察。所謂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者也。

又云:

先人有奪人之心,待降如受強敵。武非尋外,亦以防內。若從處分割配,諸州鎮遼遠,非轉輸可到,悔叛之情,變起難測。又居人畜業,布在原野,戎夷性貪,見則思盜;防彼肅此,少兵不堪。渾流之際,易相干犯。驅之還本,未必樂去,配州內徙,復不肯從。既其如此,為費必大。

朝廷不許。

孚持白武幡勞阿那瑰于柔玄、懷荒二鎮間。阿那環瑰眾號三十萬,陰有異意,遂拘留孚。載以韞車,日給酪一升、肉一段。每集其眾,坐孚車廂,稱為行台,甚加禮敬。阿那瑰遂南過,至舊京。後遣孚等還,因上表謝罪。有司以孚事下廷尉,丞高謙之雲孚辱命,處孚流罪。

後拜冀州刺史。孚勸課農桑,境內稱慈父,鄰州號曰神君。先是,州人張孟都、張洪建、馬潘、崔獨憐、張叔緒、崔醜、張天宜、崔思哲等八人,皆屯保林野,不臣王命,州郡號曰八王。孚至,皆請入城,願致死效力。後為葛榮所陷,為榮所執。兄祐為防城都督,兄子禮為錄事參軍。榮欲先害子禮,孚請先死以贖子禮,叩頭流血,榮乃舍之。又大集將士,議其死事。孚兄弟各誣己引過,爭相為死。又孟都、潘紹等數百人皆叩頭就法,請活使君。榮曰:「此魏之誠臣義士也。」凡同禁五百人,皆得免。榮卒,還除冀州刺史。元顥入洛,授孚東道行台、彭城郡王。孚封顥逆書送朝廷,天子嘉之。顥卒,封孚萬年鄉男。

永安末,樂器殘缺,莊帝命孚監儀注。孚上表曰:

昔太和中,中書監高閭、太樂令公孫崇修造金石,數十年間,乃奏成功。時大集儒生,考其得失。太常卿劉芳請別營造,久而方就。復召公卿量校合否,論者沸騰,莫有適從。登被旨敕,並見施用。往歲大軍入洛,戎馬交馳,所有樂器,亡失垂盡。臣至太樂署,問太樂令張乾龜等,雲承前以來,置宮懸四箱,栒虡六架,東北架編黃鐘之磬十四。雖器名黃鐘,而聲實夷則;考之音制,不甚諧韻。姑洗懸于東北,太蔟編於西北,蕤賓列於西南。並皆器象差位,調律不和。又有儀鐘十四,虡懸架首,初不叩擊,今便刪廢,以從正則。臣今據「周禮鳧氏」修廣之規,「磬氏」倨句之法,吹律求聲,叩鐘求音;損除繁雜,討論實錄。依十二月為十二宮。各准辰次,當位懸設。月聲既備,隨用擊奏。則會還相為宮之義,又得律呂相生之體。今量鐘磬之數,各以十二架為定。

奏可。于時搢紳之士,咸往觀聽,靡不咨嗟歎服而反。太傅、錄尚書長孫承業妙解聲律,特復稱善。

復從孝武帝入關,除尚書左僕射、扶風郡王。尋監國史。歷位司空、兼尚書令、太保。時蠕蠕主與孚相識,先請見孚,然後遣女。於是乃使孚行。蠕蠕君臣見孚,莫不歡悅,奉皇后來歸。

孚性機辯,好酒,貌短而禿。周文帝偏所眷顧,嘗於室內置酒十瓨,瓨餘一斛,上皆加帽,欲戲孚。孚適入室,見即驚喜,曰:「吾兄弟輩甚無禮,何為竊入王家,匡坐相對?宜早還宅也。」因持酒歸。周文撫手大笑。後遇風患,手足不隨,口不能言,乃左手畫地作字,乞解所任。三奏不許。遷太傅。薨。帝親臨,百官赴吊。贈大司馬、錄尚書事,諡曰文簡。

子端嗣,位大行台尚書、華州刺史。性疏佷,頗以基地驕物,時論鄙之。

廣陽王建,真君三年封楚王,後改封廣陽。薨,諡曰簡王。子石侯襲,薨,諡曰哀王。子遺興襲,薨,諡曰定王。無子。

石侯弟嘉,少沉敏,喜慍不形於色,兼有武略。孝文初,拜徐州刺史,甚有威惠。後封廣陽王,以紹建後。孝文南伐,詔嘉斷均口。嘉違失指授,令賊得免。帝怒責之曰:「叔祖定非世孫,何太不上類也!」及將大漸,遺詔以嘉為尚書左僕射,與咸陽王禧等輔政。遷司州牧。嘉表請於京四面築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發三正復丁,以充茲役。雖有暫勞,奸盜永止。詔從之。拜衛大將軍、尚書令,除儀同三司。

嘉好飲酒,或沉醉,在宣武前言笑自得,無所顧忌。帝尊年老,常優容之。與彭城、北海、高陽諸王,每入宴集,極歡彌夜,數加賞賜。帝亦時幸其第。性好儀飾,車服鮮華。既居儀同,又任端首,出入容衛,道路榮之。後遷司空,轉司徒。嘉好立功名,有益公私,多所敷奏,帝雅委付之。愛敬人物,後來才俊未為時知者,侍坐之次,轉加談引,時人以此稱之。薨,遺命薄葬。宣武悼惜之,贈侍中、太保,諡曰懿烈。

嘉后妃宜都王穆壽孫女,司空從妹也。聰明婦人。及為嘉妃,多所匡贊,光益家道。

子深,字知遠,襲爵。孝明初,拜肆州刺史。預行恩信,胡人便之,劫盜止息。後為恆州刺史,在州多所受納,政以賄成。私家有馬千匹者,必取百匹,以此為恆。累遷殿中尚書,未拜。坐淫城陽王徽妃於氏,為徽表訟。詔付丞相、高陽王雍等宗室議決其罪,以王還第。

及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反叛,臨淮王彧討之失利,詔深為北道大都督,受尚書令李崇節度。時東道都督崔暹敗于白道,深等諸軍退還朔州。深上書曰:

邊豎構逆,以成紛梗,其所由來,非一朝也。昔皇始以移防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廢仕宦,至乃偏得復除。當時人物,忻慕為之。及太和在曆。僕射李沖當官任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豐沛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征鎮驅使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便為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禦魑魅,多復逃胡鄉。乃峻邊兵之格,鎮人浮游在外,皆聽流兵捉之。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游宦。獨為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出為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有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過弄官府;政以賄立,莫能自改。咸言奸吏為此,無不切齒增怒。及阿那瑰背恩,縱掠竊奔,命師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便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時即申聞,求改鎮為州,將允其願,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率下失和,拔陵殺之為逆命;攻城掠地,所見必誅。王師屢北,賊党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其崔暹雙輪不反,臣崇與臣,逡巡復路。今者相與,還次雲中。馬首是瞻,未便西邁。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時不納其策。東西部敕勒之叛,朝議更思深言。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欲復鎮為州,以順人望。會六鎮盡叛,不得施行。深後上言:「今六鎮俱叛,二部高車亦同惡黨,以疲兵討之,必不制敵。請簡選兵,或留守恆州要處。更為後圖。」

及李崇征還,深專總戎政。拔陵避蠕蠕,南移度河。先是,別將李叔仁以拔陵來逼,請求迎援,深赴之,前後降附二十萬人。深與行台元纂表求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振賚,息其亂心。不從。詔遣黃門侍郎楊置分散之于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復為乞活矣。禍亂當由此作。」

既而鮮于修禮叛於定州,杜洛周反于幽州,其餘降戶,猶在恆州,遂欲推深為主。深乃上書乞還京師。令左衛將軍楊津代深為都督,以深為侍中、右衛將軍、定州刺史。時中山太守趙叔隆、別駕崔融討賊失利,台使劉審考核未訖,會賊逼中山,深乃令叔隆防境。審馳驛還京,雲深擅相放縱。城陽王徽與深有隙,因此構之。乃征深為吏部尚書、兼中領軍。及深至都,明帝不欲使徽、深相憾,敕因宴會,令相和解。徽銜不已。

後河間王琛等為鮮于修禮所敗,乃除深儀同三司、大都督。章武王融為左都督,裴衍為右都督,並受深節度。徽因奏靈太后構深曰:「廣陽以愛子握兵在外,不可測也。」乃敕章武王等潛相防備。融遂以敕示深。深懼,事無大小,不敢自決。靈太后聞之,乃使問深意狀,乃具言曰:

往者元叉執權,移天徙日,而徽托附,無翼而飛。今大明反政,任寄唯重,以徽褊心,銜臣次骨。臣以疏滯,遠離京輦,被其構阻,無所不為。然臣昔不在其後,自此以來,翻成陵谷。徽遂一歲八遷,位居宰相;臣乃積年淹滯,有功不錄。

自徽執政以來,非但抑臣而已,北征之勳,皆被擁塞。將士告捷,終無片賞;雖為表請,多不蒙遂。前留元摽據乎盛樂,後被重圍,析骸易子,倒懸一隅。嬰城二載,賊散之後,依階乞官,徽乃盤退,不允所請。而徐州下邳戍主賈勳,法僧叛後,暫被圍逼,固守之勳,比之未重,乃立得州,即授開國。天下之事,其流一也,功同賞異,不平謂何!又驃騎李崇北征之日,啟募八州之人,聽用關西之格。及臣在後,依此科賞。復言北道征者,不得同于關西。定襄陵廟之至重,平城守國之要鎮,若計此而論功,亦何負于秦楚?但以嫉臣之故,便欲望風排抑。

然其當途以來,何直退勳而已。但是隨臣征者,即便為所嫉。統軍袁叔和曾經省訴,徽初言有理,又聞北征隸臣為統,應時變色。復令臣兄子仲顯異端訟臣,緝緝翩翩,謀相誹謗。言臣惡者,接以恩顏;稱臣善者,即被嫌責。甄琛曾理臣屈,乃視之若仇讎;徐紇頗言臣短,即待之如親戚。又驃騎長史祖瑩,昔在軍中,妄增首級;矯亂戎行,蠹害軍府,獲罪有司,避命山澤。直以謗臣之故,徽乃還雪其罪。臣府司馬劉敬,比送降人,既到定州,翻然背叛,賊如決河,豈其能擁。且以臣府參僚,不免身首異處。徽既怒遷,舍其元惡,及胥徒。從臣行者,莫不悚懼。頃恆州之人,乞臣為刺史,徽乃斐然言不可測。及降戶結謀,臣頻表啟,徽乃因執言此事。及向定州,遠彼奸惡,又復論臣將有異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沒。致令國朝,遽賜遷代。賊起之由,誰使然也?

徽既優幸,任隆一世,慕勢之徒,于臣何有!是故餘人攝選,車馬填門。及臣居邊,賓遊罕至。臣近比為慮其為梗,是以孜孜乞赴京闕。屬流人舉斧,元戎垂翅,復從後命,自安無所;僶俛先驅,不敢辭事。及臣出都,行塵未滅,已聞在後,復生異議。言臣將兒自隨,證為可疑之兆。忽稱此以構亂。悠悠之人,復傳音響,言左軍臣融、右軍臣衍皆受密敕,伺察臣事。徽既用心如此,臣將何以自安?竊以天步未夷,國難猶梗;方伯之任,於斯為急。徽昔臨籓,乃有人譽,及居端右,無聞焉爾。今求出之為州,使得申其利用。徽若外從所長,臣無內慮之切。脫蒙,公私幸甚。

深以兵士頻經退散,人無鬥情,連營轉柵,日行十里。行達交津,隔水而陣。賊修禮常與葛榮謀,後稍信朔州人毛普賢,榮常銜之。普賢昔為深統軍,及在交津,深傳入諭之,普賢乃有降意。又使錄事參軍元晏說賊程殺鬼。果相猜貳。葛榮遂殺普賢、修禮而自立。榮以新得大眾,上下未安,遂北度瀛州。深便率眾北轉。榮東攻章武王融,融戰敗于白牛還。深遂退走,趣定州。聞刺史楊津疑其有異志,乃止于州南佛寺。停二日夜,乃召都督毛諡等六七人,臂肩為約,危難之際,期相拯恤。諡疑深意異,乃密告津,雲深謀不軌。津遣諡討深。深走出,諡叫噪追躡。深與左右行至博陵郡界,逢賊遊騎,乃引詣葛榮。賊徒見深,頗有喜者。榮新自立,內惡之,乃害深。莊帝追復王爵,贈司徒公,諡曰忠武。

子湛,字士淵,少有風尚。孝莊初,襲封。孝靜初,累遷冀州刺史。所在聚斂,風政不立。入為侍中,後行司州牧。時齊神武作相,以湛頗有器望,啟超拜太尉公。薨,贈假黃鉞、大司馬、尚書令,諡曰文獻。初,湛名位漸重,留連聲色,始以婢紫光遺尚書郎中宋游道,後乃私耽,出為冀州,竊而攜去。遊道大致紛紜,乃雲紫光湛父所寵,湛母遺己。將致公文,久乃停息。論者兩非之。

湛弟瑾,尚書祠部郎。後謀殺齊文襄。事泄,合門伏法。

湛子法輪,紫光所生也。齊王矜湛覆滅,乃啟原之,復其爵土。

南安王餘,真君三年封吳王,後改封南安王。太武暴崩,中常侍宗愛矯皇太后令迎立之,然後發喪。大赦,改年為永平。餘自以非次而立,厚遺群下,取悅於眾。為長夜之飲,聲樂不絕。旬月之間,帑藏空罄。尤好弋獵,出入無度。邊方告難,餘不恤之,百姓憤惋,而余晏如也。宗愛權恣日甚,內外憚之。餘疑愛變,謀奪其權。愛因餘祭廟,夜殺餘。文成葬以王禮,諡曰隱。

論曰:梟獍為物,天實生之。觀夫元紹所懷,蓋亦特鐘沴氣。平陽以降,並多夭促;英才武略,未顯高年。靖、簡二王,為時稱首。鑒既有聲,渾亦見器。霄、繼荷遇太和之日,名位豈妄及哉!叉階緣寵私,遂亂天下,殺身全祀,固為幸焉。

樂平、樂安俱以將領自效,竟以憂迫而逝,驗克終之為鮮。莊王才力智謀,一時之傑,與夫建寧、新興,不同日也。

太武之子,秦、晉才賢。而翰之遇酷,倚伏豈可量矣。臨淮之後,彧為盛德;廣陽之世,嘉實為美,深之闕惡於元徽,所謂盜憎之義。作之見殺,不基晚歟!
  1. 北史/卷015·卷十五 列傳第三
  2. 北史/卷014·卷十四 列傳第二
  3. 北史/卷013·卷十三 列傳第一
  4. 北史/卷012·卷十二

第 5 頁 共 5 頁

  • 1
  • 2
  • 3
  • 4
  • 5

選擇你的語言

  • 正體中文
  • Chinese Simplified (China)
  • English (United Kingdom)
  • 北史/卷001·卷一 魏本紀第一
  • 北史/卷002·卷二 魏本紀第二 世祖太武帝 恭宗景穆帝 高宗文成帝 顯祖獻文帝
  • 北史/卷003·卷三 魏本紀第三 高祖孝文帝
  • 北史/卷004·卷四 魏本紀第四
  • 北史/卷005·卷五 魏本紀第五
  • 北史/卷006·卷六
  • 北史/卷007·卷七
  • 北史/卷008·卷八
  • 北史/卷009·卷九
  • 北史/卷010·卷十
  • 北史/卷011·卷十一
  • 北史/卷012·卷十二
  • 北史/卷013·卷十三 列傳第一
  • 北史/卷014·卷十四 列傳第二
  • 北史/卷015·卷十五 列傳第三
  • 北史/卷016·卷十六 列傳第四
  • 北史/卷017·卷十七 列傳第五
  • 北史/卷018·卷十八 列傳第六
  • 北史/卷019·卷十九 列傳第七
  • 北史/卷020·卷二十 列傳第八
  • 北史/卷021·卷二十一 列傳第九
  • 北史/卷022·卷二十二 列傳第十
  • 北史/卷023·卷二十三 列傳第十一
  • 北史/卷024·卷二十四 列傳第十二
  • 北史/卷025·卷二十五 列傳第十三
  • 北史/卷026·卷二十六 列傳第十四
  • 北史/卷027·卷二十七 列傳第十五
  • 北史/卷028·巻二十八 列傳第十六
  • 北史/卷029·卷二十九 列傳第十七
  • 北史/卷030·卷三十 列傳第十八
  • 北史/卷031·卷三十一 列傳第十九
  • 北史/卷032·卷三十二 列傳第二十
  • 北史/卷033·卷三十三 列傳第二十一
  • 北史/卷034·卷三十四 列傳第二十二
  • 北史/卷035·卷三十五 列傳第二十三
  • 北史/卷036·卷三十六 列傳第二十四
  • 北史/卷037·卷三十七 列傳第二十五
  • 北史/卷038·卷三十八 列傳第二十六
  • 北史/卷039·卷三十九 列傳第二十七
  • 北史/卷040·卷四十 列傳第二十八
  • 北史/卷041·巻四十一 列傳第二十九
  • 北史/卷042·卷四十二 列傳第三十
  • 北史/卷043·卷四十三 列傳第三十一
  • 北史/卷044·卷四十四 列傳第三十二
  • 北史/卷045·卷四十五 列傳第三十三
  • 北史/卷046·卷四十六 列傳第三十四
  • 北史/卷047·卷四十七 列傳第三十五
  • 北史/卷048·卷四十八 列傳第三十六
  • 北史/卷049·卷四十九 列傳第三十七
  • 北史/卷050·卷五十 列傳第三十八
  • 北史/卷051·卷五十一 列傳第三十九
  • 北史/卷052·卷五十二 列傳第四十
  • 北史/卷053·卷五十三 列傳第四十一
  • 北史/卷054·卷五十四 列傳第四十二
  • 北史/卷055·卷五十五 列傳第四十三
  • 北史/卷056·卷五十六 列傳第四十四
  • 北史/卷057·卷五十七 列傳第四十五
  • 北史/卷058·卷五十八 列傳第四十六
  • 北史/卷059·卷五十九 列傳第四十七
  • 北史/卷060·卷六十 列傳第四十八
  • 北史/卷061·卷六十一 列傳第四十九
  • 北史/卷062·卷六十二 列傳第五十
  • 北史/卷063·卷六十三 列傳第五十一
  • 北史/卷064·卷六十四 列傳第五十二
  • 北史/卷065·卷六十五 列傳第五十三
  • 北史/卷066·卷六十六 列傳第五十四
  • 北史/卷067·卷六十七 列傳第五十五
  • 北史/卷068·卷六十八 列傳第五十六
  • 北史/卷069·卷六十九 列傳第五十七
  • 北史/卷070·卷七十 列傳第五十八
  • 北史/卷071·卷七十一 列傳第五十九
  • 北史/卷072·卷七十二 列傳第六十
  • 北史/卷073·卷七十三 列傳第六十一
  • 北史/卷074·卷七十四 列傳第六十二
  • 北史/卷075·卷七十五 列傳第六十三
  • 北史/卷076·卷七十六 列傳第六十四
  • 北史/卷077·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
  • 北史/卷078·卷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六
  • 北史/卷079·卷七十九 列傳第六十七
  • 北史/卷080·卷八十 列傳第六十八
  • 北史/卷081·卷八十一 列傳第六十九
  • 北史/卷082·卷八十二 列傳第七十
  • 北史/卷083·卷八十三 列傳第七十一
  • 北史/卷084·卷八十四 列傳第七十二
  • 北史/卷085·卷八十五 列傳第七十三
  • 北史/卷086·卷八十六 列傳第七十四
  • 北史/卷087·卷八十七 列傳第七十五
  • 北史/卷088·卷八十八 列傳第七十六
  • 北史/卷089·卷八十九 列傳第七十七
  • 北史/卷090·卷九十 列傳第七十八
  • 北史/卷091·卷九十一 列傳第七十九
  • 北史/卷092·卷九十二 列傳第八十
  • 北史/卷093·卷九十三 列傳第八十一
  • 北史/卷094·卷九十四 列傳第八十二
  • 北史/卷095·卷九十五 列傳第八十三
  • 北史/卷096·卷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 北史/卷097·卷九十七 列傳第八十五
  • 北史/卷098·卷九十八 列傳第八十六
  • 北史/卷099·卷九十九 列傳第八十七 突厥 鐵勒
  • 北史/卷100·卷一百 序傳第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