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蕩公護字薩保,太祖之兄邵惠公顥之少子也。幼方正有志度,特為德皇帝所愛,異於諸兄。年十一,惠公薨,
及出臨夏州,留護事賀拔岳。岳之被害,太祖至平涼,以護為都督。從征侯莫陳悅,破之。後以迎魏帝功,封水池縣伯,邑五百戶。大統初,加通直散騎常侍、征虜將軍。以預定樂勳,進爵為公,增邑通前一千戶。從太祖擒竇泰,復弘農,破沙苑,戰河橋,並有功。遷鎮東將軍、大都督。八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邙山之役,護率眾先鋒,為敵人所圍,都督侯伏侯龍恩挺身扞禦,方得免。是時,趙貴等軍亦退,太祖遂班師。護坐免官,尋復本位。十二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封中山公,增邑四百戶。十五年,出鎮河東,遷大將軍。與于謹征江陵,
太祖西巡至牽屯山,遇疾,馳驛召護。護至涇州見太祖,而太祖疾已綿篤。謂護曰:「吾形容若此,必是不濟。諸子幼小,寇賊未寧,天下之事,屬之於汝,宜勉力以成吾志。」護涕泣奉命。行至雲陽而太祖崩。護祕之,至長安乃發喪。時嗣子冲弱,彊寇在近,人情不安。護綱紀內外,撫循文武,於是眾心乃定。先是,太祖常云「我得胡力」。當時莫曉其旨,至是,人以護字當之。尋拜柱國。太祖山陵畢,護以天命有歸,遣人諷魏帝,遂行禪代之事。
孝閔帝踐阼,拜大司馬,封晉國公,邑一萬戶。趙貴、獨孤信等謀襲護,護因貴入朝,遂執之,黨與皆伏誅。拜大冢宰。
時司會李植、軍司馬孫恆等,在太祖之朝,久居權要。〔趙〕貴以來,
護微知之,乃出植為梁州刺史,恆為潼州刺史,欲遏其謀。後帝思植等,每欲召之。護諫曰:「天下至親,不過兄弟。若兄弟自搆嫌隙,他人何易可親。太祖以陛下富於春秋,顧命託臣以後事。臣既情兼家國,寔願竭其股肱。若使陛下親覽萬機,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猶生之年。但恐除臣之後,姦回得逞其欲,非唯不利陛下,亦恐社稷危亡。臣所以勤勤懇懇,干觸天威者,但不負太祖之顧託,保安國家之鼎祚耳。不意陛下不照愚臣款誠,忽生疑阻。且臣既為天子兄,復為國家宰輔,知更何求而懷冀望。伏願陛下有以明臣,無惑讒人之口。」因泣涕,久之乃止。帝猶猜之。
鳳等益懼,密謀滋甚。遂克日將召羣公入醼,執護誅之。光洛具以其前後謀告護,護乃召柱國賀蘭祥、小司馬尉遲綱等,以鳳謀告之。祥等竝勸護廢帝。時綱總領禁兵,護乃遣綱入宮,召鳳等議事,及出,以次執送護第。因罷散宿衞兵,遣祥逼帝,幽於舊邸。於是召諸公卿畢集,護流涕謂曰:「先王起自布衣,躬親行陣,勤勞王業,三十餘年。寇賊未平,奄棄萬國。寡人地則猶子,親受顧命。以略陽公既居正嫡,與公等立而奉之,革魏興周,為四海主。自即位以來,荒淫無度,昵近羣小,疏忌骨肉,大臣重將,咸欲誅夷。若此謀遂行,社稷必致傾覆。寡人若死,將何面目以見先王。今日寧負略陽,不負社稷爾。寧都公年德兼茂,仁孝聖慈,四海歸心,萬方注意。今欲廢昏立明,公等以為如何?」羣臣咸曰:「此公之家事,敢不惟命是聽。」於是斬鳳等於門外,并誅植、恆等。尋亦弒帝。迎世宗於岐州而立之。
二年,拜太師,賜輅車冕服。封子至為崇業郡公。初改雍州刺史為牧,以護為之,并賜金石之樂。武成元年,護上表歸政,帝許之。軍國大事尚委於護。帝性聰睿,有識量,護深憚之。有李安者,本以鼎俎得寵於護,稍被升擢,位至膳部下大夫。至是,護乃密令安因進食於帝,加以毒藥。帝遂寢疾而崩。護立高祖,百官總己以聽於護。
自太祖為丞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太祖崩後,皆受護處分,凡所徵發,非護書不行。護第屯兵禁衞,盛於宮闕。事無巨細,皆先斷後聞。保定元年,以護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令五府總於天官。或有希護旨,云周公德重,魯立文王之廟,以護功比周公,宜用此禮。於是詔於同州晉國第,立德皇帝別廟,使護祭焉。三年,詔曰:「大冢宰晉國公,智周萬物,道濟天下,所以克成我帝業,安養我蒼生。況親則懿昆,任當元輔,而可同班羣品,齊位眾臣!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以彰殊禮。」護抗表固讓。
初,太祖創業,即與突厥和親,謀為掎角,共圖高氏。是年,乃遣柱國楊忠與突厥東伐。破齊長城,至幷州而還。期後年更舉,南北相應。齊主大懼。先是,護母閻姬與皇第四姑及諸戚屬,並沒在齊,皆被幽縶。護居宰相之後,每遣間使尋求,莫知音息。至是,並許還朝,且請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齊主以護既當權重,乃留其母,以為後圖。仍令人為閻作書報護曰:
護性至孝,得書,悲不自勝,左右莫能仰視。報書曰:
齊朝不即發遣,更令與護書,要護重報,往返再三,而母竟不至。朝議以其失信,令有司移齊曰:
移書未送而母至。舉朝慶悅,大赦天下。護與母睽隔多年,一旦聚集,凡所資奉,窮極華盛。每四時伏臘,高祖率諸親戚,行家人之禮,稱觴上壽。榮貴之極,振古未聞。
是年也,突厥復率眾赴期。護以齊氏初送國親,未欲即事征討,復慮失信蕃夷,更生邊患。不得已,遂請東征。九月,詔曰:「神若軒皇,尚云三戰;聖如姬武,且曰一戎。弧矢之威,干戈之用,帝王大器,誰能去兵。太祖丕受天明,
護性無戎略,且此行也,又非其本心。故師出雖久,無所克獲。護本令壍斷河陽之路,遏其救兵,然後同攻洛陽,使其內外隔絕。諸將以為齊兵必不敢出,唯斥候而已。值連日陰霧,齊騎直前,圍洛之軍,一時潰散。唯尉遲迥率數十騎扞敵,齊公憲又督邙山諸將拒之,乃得全軍而返。權景宣攻克豫州,尋以洛陽圍解,亦引軍退。楊𢷋於軹關戰沒。護於是班師。以無功,與諸將稽首請罪,帝弗之責也。
天和二年,護母薨,尋有詔起令視事。四年,護巡歷北邊城鎮,至靈州而還。五年,又詔曰:「光宅曲阜,魯用郊天之樂;地處參墟,晉有大蒐之禮。所以言時計功,昭德紀行。使持節、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柱國大將軍、大冢宰晉國公,體道居貞,含和誕德,地居戚右,才表棟隆。國步艱難,寄深夷險,皇綱締構,事均休戚。故以迹冥殆庶,理契如仁。今文軌尚隔,方隅猶阻,典策未備,聲名多闕,
護性甚寬和,然暗於大體。自恃建立之功,久當權軸。凡所委任,皆非其人。兼諸子貪殘,僚屬縱逸,恃護威勢,莫不蠹政害民。上下相蒙,曾無疑慮。高祖以其暴慢,密與衞王直圖之。
七年三月十八日,護自同州還。
初,帝欲圖護,王軌、宇文神舉、宇文孝伯頗豫其謀。是日,軌等並在外,更無知者。殺護訖,乃召宮伯長孫覽等告之,即令收護子柱國譚國公會、大將軍莒國公至、崇業公靜、正平公乾嘉,及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等,并柱國侯伏侯龍恩、龍恩弟大將軍萬壽、大將軍劉勇、中外府司錄尹公正、袁傑、膳部下大夫李安等,於殿中殺之。齊王憲白帝曰:「李安出自皂隸,所典唯庖廚而已。既不預時政,未足加戮。」高祖曰:「公不知耳,世宗之崩,安所為也。」十九日,詔曰:
護世子訓為蒲州刺史。其夜,遣柱國、越國公盛乘傳往蒲州,徵訓赴京師,至同州賜死。護長史代郡叱羅協、司錄弘農馮遷及所親任者,皆除名。護子昌城公深使突厥,遣開府宇文德齎璽書就殺之。三年,詔復護及諸子先封,諡護曰蕩,並改葬之。
叱羅協本名與高祖諱同,後改焉。少寒微,嘗為州小吏,以恭謹見知。恆州刺史楊鈞擢為從事。及魏末,六鎮搔擾,客於冀州。冀州為葛榮所圍,刺史以協為統軍,委以守禦。俄而城陷,協沒於榮。榮敗,事汾州刺史爾朱兆,頗被親遇,補錄事參軍。兆為天柱大將軍,轉司馬。兆與齊神武初戰不利,還上黨,令協在建州督軍糧。後使協至洛陽,與其諸叔計事,謀討齊神武。兆等軍敗,還幷州,令協治肆州刺史。兆死,遂事竇泰,泰甚禮之。泰為御史中尉,以協為治書侍御史。泰向潼關,協為監軍。泰死,協亦見獲。太祖以其在關歲久,
協歷仕二京,詳練故事。又深自克勵,太祖頗委任之。然猶以其家屬在東,疑其有戀本之望。及河橋戰不利,協隨軍而還。太祖知協不貳,封冠軍縣男,邑二百戶。尋加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九年,除直閤將軍、恆州大中正,加都督,進爵為伯,增邑八百戶。尋遷大都督、儀同三司。
初,太祖欲經略漢中,令協行南岐州刺史,并節度東益州戎馬事。魏廢帝元年,即授南岐州刺史。時東益州刺史楊辟邪據州反。二年,協率所部兵討之,軍次涪水。會有氐賊一千人斷道破橋。協遣儀同仇買等行前擊之,賊開路,協乃領所部漸進。又有氐賊一千人邀協,協乃將兵四百人守硤道,與賊短兵接戰,賊乃退避。辟邪棄城走,協追斬之,羣氐皆伏。以功授開府。仍為大將軍尉遲迥長史,率兵伐蜀。既入劍閣,迥令協行潼州事。
時有五城郡氐酋趙雄傑等扇動新、潼、始三州民反叛,聚結二萬餘人,在州南三里,隔涪水,據槐林山,置柵拒守。梓潼郡民鄧朏、王令公等招誘鄉邑萬餘人,復在州東十里,涪水北,置柵以應之。同逼州城。城中糧少,軍人乏食。協撫安內外,咸無異心。遣儀同伊婁訓、
魏恭帝三年,太祖徵協入朝,論蜀中事,乃賜姓宇文氏,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戶。晉公護既殺孫恆、李植等,欲委腹心於司會柳慶、司憲令狐整等。慶、整並辭不堪,俱薦協。語在慶、整傳。護遂徵協入朝。既至,護引與同宿,深寄託之。協欣然承奉,誓以軀命自効。護大悅,以為得協之晚。即授軍司馬,委以兵事。尋轉治御正,又授護府長史,進爵為公,增邑一千戶。常在護側,陳說時事,多被納用。世宗知其材識庸淺,每折之。數謂之曰:「汝何知也!」猶以護所親任,難即屏黜,每含容之。及世宗崩,便授協司會中大夫、中外府長史。協形貌瘦小,舉措褊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朝士有來請事者,輒云「汝不解,吾今教汝」,及其所言,多乖事衷。當時莫不笑之。
保定二年,
建德三年,高祖以協宿齒,授儀同三司,賜爵南陽郡公,時與論說舊事。是歲卒,年七十六。子金嗣。
馮遷字羽化。父漳,州從事。及遷官達,追贈儀同三司、陝州刺史。遷少修謹,有幹能,州辟從事。魏神龜中,刺史楊鈞引為中兵參軍事,轉定襄令,尋為幷州水曹參軍。所歷之職,咸以勤恪著稱。
及魏孝武西遷,乃棄官,與直閤將軍馮靈豫入關。即從魏孝武復潼關,定回洛,除給事中。後從太祖擒竇泰,復弘農,戰沙苑,皆有功。授都督、龍驤將軍、羽林監,封獨顯縣伯,邑六百戶。及洛陽之戰,遷先登陷陣,遂中重瘡,僅得不死。以功加輔國將軍、軍師都督,進爵為侯。久之,出為廣漢郡守。時蜀土初平,人情擾動,遷政存簡恕,夷俗頗安之。魏恭帝二年,就加車騎將軍、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鎮樊城。尋拜漢東郡守。
孝閔帝踐阼,入為晉公護府掾,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進爵臨高縣公。尋遷護府司錄,進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遷性質直,小心畏慎,雖居樞要,不以勢位加人。兼明練時事,善於斷決。每校閱文簿,孜孜不倦,從辰逮夕,未嘗休止。以此甚為護所委任。後以其朝之舊齒,欲以衣錦榮之,乃授陝州刺史,進爵隆山郡公,增邑并前二千戶。遷本寒微,不為時輩所重,一旦刺舉本州,唯以謙恭接待鄉邑,人無怨者。復入為司錄,轉工部中大夫,歷軍司馬,遷小司空。自天和已後,遷以年老,委任稍衰。及護誅,猶除名。建德末,卒於家,時年七十八。子恕,位至儀同三司、伏夷鎮將、平寇縣伯。
護所委信者,又有朔方邊平,位至大將軍、軍司馬、護府司馬。護敗,亦除名。
史臣曰:仲尼有言:「可與適道,未可與權。」夫道者,率禮之謂也;權者,反經之謂也。率禮由乎正理,易以成佐世之功;反經繫乎非常,難以定匡時之業。故得其人則治,伊尹放太甲,周旦相孺子是也;不得其人則亂,新都遷漢鼎,晉氏傾魏族是也。是以先王明上下之序,聖人重君臣之分。委質同於股肱,受爵均其休戚。當其親受顧託,位居宰衡,雖復承利劍,臨沸鼎,不足以讋其慮;據帝圖,君海內,不足以回其心。若斯人者,固以功與山嶽爭其高,名與穹壤齊其久矣。
有周受命之始,宇文護寔預艱難。及太祖崩殂,諸子冲幼,羣公懷等夷之志,天下有去就之心。卒能變魏為周,俾危獲乂者,護之力也。向使加之以禮讓,繼之以忠貞,桐宮有悔過之期,未央終天年之數,則前史所載,焉足以道哉。然護寡於學術,昵近羣小,威福在己,征伐自出。有人臣無君之心,為人主不堪之事。忠孝大節也,違之而不疑;廢弒至逆也,行之而無悔。終於身首橫分,妻孥為戮,不亦宜乎。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餘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復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恆冀汝等長成,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沒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鮮于修禮起日,吾之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二叔,時俱戰亡。汝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干及兒菩提,并吾與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干,各別分散。寶掌見汝云:「我識其祖翁,形狀相似。」時寶掌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婦女,可六七十人,
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一聞此言,死猶不朽,況如今者,勢必聚集。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復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蹔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云冥昧而可欺負。
汝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不以為怪。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宿殃積戾,唯應賜鍾,豈悟網羅,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明神有識,宜見哀憐。而子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爾。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摩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於河東拜見。遙奉顏色,崩動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唯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云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矜哀聽許摩敦垂敕,
天長喪亂,四海橫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值神機。原其事跡,非相負背。太祖升遐,未定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歲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絕,胡顏履戴,負媿神明。霈然之恩,
夫有義則存,無信不立,山岳猶輕,兵食非重。故言誓弗違,重耳所以享國;祝史無媿,隨會所以為盟。未有司牧生民,君臨有國,可以忘義而多食言者也。自數屬屯夷,時鍾圮隔,皇家親戚,淪陷三紀。仁姑、世母,望絕生還。彼朝以去夏之初,德音爰發,已送仁姑,許歸世母。乃稱煩暑,指尅來秋。謂其信必由衷,嘉言無爽。今落木戒候,氷霜行及,方為世母虛設詭詞,未議言歸,更徵酬答。子女玉帛,既非所須,保境寧民,又云匪報。詳觀此意,全乖本圖。愛人以禮,豈為姑息。要子責誠,質親求報,實傷和氣,有悖天經。我之周室,太祖之天下也,焉可捐國顧家,殉名虧實!不害所養,斯曰仁人。臥鼓潛鋒,孰非深計。若令迭爭尺寸,兩競錐刀,瓦震長平,則趙分為二;兵出函谷,則韓裂為三。安得猶全,謂無損益。
大冢宰位隆將相,情兼家國,銜悲茹血,分畢冤魂,豈意噬指可尋,倚門應至。徒聞善始,卒無令終,百辟震驚,三軍憤惋。不為孝子,當作忠臣。去歲北軍深入,數俘城下。雖曰班師,餘功未遂。今茲馬首南向,更期重入。晉人角之,我之職矣。聞諸道路,早已戒嚴,非直北拒,又將南略。儻欲自送,此之願也。如或嬰城,未能求敵,詰朝請見,與君周旋。為惠不終,祇增深怨。愛親無慢,垂訓尼父;矜卹窮老,貽則周文。環玦之義,事不由此,自應內省,豈宜有間。
君親無將,將而必誅。太師、大冢宰、晉公護,地寔宗親,義兼家國。爰初草創,同濟艱難,遂任總朝權,寄深國命。不能竭其誠効,罄以心力,盡事君之節,申送往之情。朕兄故略陽公,英風秀遠,神機朕悟,地居聖胤,禮歸當璧。遺訓在耳,忍害先加。永尋摧割,貫切骨髓。世宗明皇帝聰明神武,〔惟幾〕藏智。
朕纂承洪基,十有三載,委政師輔,責成宰司。護志在無君,義違臣節。懷茲蠆毒,逞彼狼心,任情誅暴,肆行威福,朋黨相扇,賄貨公行,所好加羽毛,所惡生瘡痏。朕約己菲躬,情存庶政。每思施寬惠下,輒抑而不行。遂使戶口凋殘,征賦勞劇,家無日給,民不聊生。且三方未定,邊隅尚阻,疆埸待戎旗之備,武夫資扞城之力。侯伏〔侯〕龍恩、
今肅正典刑,護已即罪,其餘凶黨,咸亦伏誅。氛霧既清,遐邇同慶。朝政惟新,兆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天和七年為建德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