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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卷213·卷二百十三 列傳第一百一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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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階弟:陟 子:璠 等 高拱附:郭樸 張居正曾孫:同敞

徐階,字子升,松江華亭人。生甫周歲,墮眢井,出三日而蘇。五歲從父道括蒼,墮高嶺,衣掛於樹不死。人咸異之。嘉靖二年進士第三人。授翰林院編修,予歸娶。丁父憂,服除,補故官。階為人短小白皙,善容止。性穎敏,有權略,而陰重不泄。讀書為古文辭,從王守仁門人游,有聲士大夫間。

帝用張孚敬議,欲去孔子王號,易像為木主,籩豆禮樂皆有所損抑。下儒臣議,階獨持不可。孚敬召階盛氣詰之,階抗辯不屈。孚敬怒曰:「若叛我。」階正色曰:「叛生於附。階未嘗附公,何得言叛?」長揖出。斥為延平府推官。連攝郡事。出繫囚三百,毀淫祠,創鄉社學,捕劇盜百二十人。遷黃州府同知,擢浙江按察僉事,進江西按察副使,俱視學政。

皇太子出閣,召拜司經局洗馬兼翰林院侍講。丁母憂歸。服除,擢國子祭酒,遷禮部右侍郎,尋改吏部。故事,吏部率鐍門,所接見庶官不數語。階折節下之。見必深坐,咨邊腹要害,吏治民瘼。皆自喜得階意,願為用。尚書熊浹、唐龍、周用皆重階。階數署部事,所引用宋景、張岳、王道、歐陽德、范鏓皆長者。用卒,聞淵代,自處前輩,取立斷。階意不樂,求出避之。命兼翰林院學士,教習庶吉士。尋掌院事,進禮部尚書。

帝察階勤,又所撰青詞獨稱旨,召直無逸殿。與大學士張治、李本俱賜飛魚服及上方珍饌、上尊無虛日。廷推吏部尚書,不聽,不欲階去左右也。階遂請立皇太子,不報。復連請之,皆不報。後當冠婚,復請先裕王,後景王,帝不懌。尋以推恩加太子太保。

俺答犯京,階請釋周尚文及戴綸、歐陽安等自效,報可。已,請帝還大內,召群臣計兵事,從之。中官陷寇歸,以俺答求貢書進。帝以示嚴嵩及階,召對便殿。嵩曰:「飢賊耳,不足患。」階曰:「傅城而軍,殺人若刈菅,何謂飢賊?」帝然之,問求貢書安在。嵩出諸袖曰:「禮部事也。」帝復問階。階曰:「寇深矣,不許恐激之怒,許則彼厚要我。請遣譯者紿緩之,我得益為備。援兵集,寇且走。」帝稱善者再。嵩、階因請帝出視朝。寇尋飽去,乃下階疏,弗許貢。

嵩怙寵弄權,猜害同列。既仇夏言置之死,而言嘗薦階,嵩以是忌之。初,孝烈皇后崩,帝欲祔之廟,念壓於先孝潔皇后,又睿宗入廟非公議,恐後世議祧,遂欲當己世預祧仁宗,以孝烈先祔廟,自為一世,下禮部議。階抗言女後無先入廟者,請祀之奉先殿。禮科都給事中楊思忠亦以為然。疏上,帝大怒。階皇恐謝罪,不能守前議。帝又使階往邯鄲落成呂仙祠。階不欲行,乃以議祔廟解,得緩期。至寇逼城,帝益懈,乃使尚書顧可學行,而內銜階。摘思忠元旦賀表誤,廷杖之百,斥為民,以怵階。嵩因謂階可間也,中傷之百方。一日獨召對,語及階,嵩徐曰:「階所乏非才,但多二心耳。」蓋以其嘗請立太子也。階危甚,度未可與爭,乃謹事嵩,而益精治齋詞迎帝意,左右亦多為地者。帝怒漸解。未幾,加少保,尋進兼文淵閣大學士,參預機務。密疏發咸寧侯仇鸞罪狀。嵩以階與鸞嘗同直,欲因鸞以傾階。及聞鸞罪發自階,乃愕然止,而忌階益甚。

帝既誅鸞,益重階,數與謀邊事。時議減鸞所益衛卒,階言:「不可減。又京營積弱之故,卒不在乏而在冗,宜精汰之,取其廩以資賞費。」又請罷提督侍郎孫禬。帝始格於嵩,久而皆用之。一品滿三載,進勛,為柱國,再進兼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滿六載,兼食大學士俸,再錄子為中書舍人,加少傅。九載,改兼吏部尚書。賜宴禮部,璽書褒諭有加。帝雖重階,稍示形跡。嘗以五色芝授嵩,使練藥,謂階政本所關,不以相及。階皇恐請,乃得之。帝亦漸委任階,亞於嵩。

楊繼盛諭嵩罪,以二王為徵,下錦衣獄。嵩屬陸炳究主使者。階戒炳曰:「即不慎,一及皇子,如宗社何!」又為危語動嵩曰:「上惟二子,必不忍以謝公,所罪左右耳。公奈何顯結宮邸怨也。」嵩忄雙懼,乃寢。倭躪東南,帝數以問階,階力主發兵。階又念邊卒苦飢,請收畿內麥數十萬石,自居庸輸宣府,紫荊輸大同。帝悅,密傳諭行之。楊繼盛之劾嵩也,嵩固疑階。趙錦、王宗茂劾嵩,階又議薄其罰。及是給事中吳時來、主事董傳策、張翀劾嵩不勝,皆下獄。傳策,階裡人;時來、翀,階門生也。嵩遂疏辨,顯謂階主使,帝不聽。有所密詢,皆舍嵩而之階。尋加太子太師。

帝所居永壽宮災,徙居玉熙殿,隘甚,欲有所營建,以問嵩。嵩請還大內,帝不懌。問階,階請以三殿所余材,責尚書雷禮營之,可計月而就。帝悅,如階議。命階子尚寶丞璠兼工部主事,董其役,十旬而功成。帝即日徙居之,命曰萬壽宮。以階忠,進少師,兼支尚書俸,予一子中書舍人。子璠亦超擢太常少卿。嵩乃日屈。嵩子世蕃貪橫淫縱狀亦漸聞,階乃令御史鄒應龍劾之。帝勒嵩致仕,擢應龍通政司參議。階遂代嵩為首輔。已而帝念嵩供奉勞,憐之。又以調去,忽忽不樂,乃降諭,欲退而修真且傳嗣,復責階等奈何以官與邪物,謂應龍也。階言:「退而傳嗣,臣等不敢奉命。應龍之轉,乃二部奉旨行之。」帝乃已。

帝以嵩在直久,而世蕃顧為奸於外,因命階無久直。階窺帝意,言苟為奸,在外猶在內,固請入直。帝以嵩直廬賜階。階榜三語其中曰:「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公論。」於是朝士侃侃,得行其意。袁煒數出直,階請召與共擬旨。因言:「事同眾則公,公則百美基;專則私,私則百弊生。」帝頷之。階以張孚敬及嵩導帝猜刻,力反之,務以寬大開帝意。帝惡給事御史抨擊過當,欲有所行遣。階委曲調劑,得輕論。會問階知人之難,階對曰:「大奸似忠,大詐似信。惟廣聽納,則窮凶極惡,人為我攖之;深情隱慝,人為我發之。故聖帝明王,有言必察。即不實,小者置之,大則薄責而容之,以鼓來者。」帝稱善。言路益發舒。

寇由牆子嶺入,直趨通州。帝方祠釐,兵部尚書楊博不敢奏,謀之階,檄宣府總兵官馬芳、宣大總督江東入援。芳兵先至,階請亟賞之,又請重東權,俾統諸道兵。寇從通掠香河,階請亟備順義,而以奇兵邀之古北口。寇趨順義,不得入,乃走古北口。其後軍遇參將郭琥伏而敗,頗得其所掠人畜輜重。始帝怒博不早聞與總督楊選之任寇入也,欲罪之未發。階言:「博雖以祠釐禁不敢聞,而二鎮兵皆其所先檄。若選則非尾寇,乃送之出境耳。」帝竟誅選,不罪博。進階建極殿大學士。

袁煒以疾歸,道卒,階獨當國。屢請增閣臣,且乞骸骨。乃命嚴訥、李春芳入閣,而待階益隆。以一品十五載考,恩禮特厚,復賜玉帶、繡蟒、珍藥。帝手書問階疾,諄懇如家人,階益恭謹。帝或有所委,通夕不假寐,應制之文,未嘗逾頃刻期。帝日益愛階。階採輿論利便者,白而行之。嘉靖中葉,南北用兵。邊鎮大臣小不當帝指,輒逮下獄誅竄,閣臣復竊顏色為威福。階當國後,緹騎省減,詔獄漸虛,任事者亦得以功名終。於是論者翕然推階為名相。

嚴訥請告歸,命郭樸、高拱入閣,與春芳同輔政,事仍決於階。階數請立太子,不報。已而景王之籓,病薨,階奏奪景府所占陂田數萬頃還之民,楚人大悅。帝欲建雩壇及興都宮殿,階力止之。鄢懋卿驟增鹽課四十萬金,階風御史請復故額。方士胡大順等勸帝餌金丹,階力陳其矯誣狀,大順等尋伏法。帝服餌病躁,戶部主事海瑞極陳帝失,帝恚甚,欲即殺之,階力救得系。帝病甚,忽欲幸興都,階力爭乃止。未幾,帝崩。階草遺詔,凡齋醮、土木、珠寶、織作悉罷,「大禮」大獄、言事得罪諸臣悉牽復之。詔下,朝野號慟感激,比之楊廷和所擬登極詔書,為世宗始終盛事雲。

同列高拱、郭樸以階不與共謀,不樂。樸曰:「徐公謗先帝,可斬也。」拱初侍穆宗裕邸,階引之輔政,然階獨柄國,拱心不平。世宗不豫時,給事中胡應嘉嘗劾拱,拱疑階嗾之。隆慶元年,應嘉以救考察被黜者削籍去,言者謂拱修舊郤,脅階,斥應嘉。階復請薄應嘉罰,言者又劾拱。拱欲階擬杖,階從容譬解,拱益不悅。令御史齊康劾階,言其二子多干請及家人橫里中狀。階疏辯,乞休。九卿以下交章劾拱譽階,拱遂引疾歸。康竟斥,樸亦以言者攻之,乞身去。

給事、御史多起廢籍,恃階而強,言多過激。帝不能堪,諭階等處之。同列欲擬譴,階曰:「上欲譴,我曹當力爭,乃可導之譴乎。」請傳諭令省改。帝亦勿之罪。是年,詔翰林撰中秋宴致語,階言:「先帝未撤几筵,不可宴樂。」帝為罷宴。帝命中官分督團營,階力陳不可而止。南京振武營兵屢嘩,階欲汰之。慮其據孝陵不可攻也,先令操江都御史唐繼錄督江防兵駐陵傍,而徐下兵部分散之。事遂定。群小璫毆御史於午門,都御史王廷將糾之,階曰:「不得主名,劾何益?且慮彼先誣我。」乃使人以好語誘大璫,先錄其主名。廷疏上,乃分別逮治有差。階之持正應變,多此類也。

階所持諍,多宮禁事,行者十八九,中官多側目。會帝幸南海子,階諫,不從。方乞休,而給事中張齊以私怨劾階,階因請歸。帝意亦漸移,許之。賜馳驛。以春芳請,給夫廩,璽書褒美,行人導行,如故事。陛辭,賜白金、寶鈔、彩幣、襲衣。舉朝皆疏留,報聞而已。王廷後刺得張齊納賄事,劾戍之邊。階既行,春芳為首輔,未幾亦歸。拱再出,扼階不遺餘力。郡邑有司希拱指,爭齮晷階,盡奪其田,戍其二子。會拱復為居正所傾而罷,事乃解。萬曆十年,階年八十,詔遣行人存問,賜璽書、金幣。明年卒。贈太師,諡文貞。階立朝有相度,保全善類。嘉、隆之政,多所匡救。間有委蛇,亦不失大節。

階弟陟,嘉靖二十六年進士。累官南京刑部侍郎。子璠,以廕官太常卿;琨、瑛,尚寶卿。孫元春,進士,亦官太常卿。元春孫本高,官錦衣千戶,天啟中拒魏忠賢建祠奪職。崇禎改元,以薦起,累官左都督。諸生念祖,國變城破,與妻張,二妾陸、李,皆自縊。

高拱,字肅卿,新鄭人。嘉靖二十年進士。選庶吉士。逾年,授編修。穆宗居裕邸,出閣請讀,拱與檢討陳以勤併為侍講。世宗諱言立太子,而景王未之國,中外危疑。拱侍裕邸九年,啟王益敦孝謹,敷陳剴切。王甚重之,手書「懷賢忠貞」字賜焉。累遷侍講學士。

嚴嵩、徐階遞當國,以拱他日當得重,薦之世宗。拜太常卿,掌國子監祭酒事。四十一年,擢禮部左侍郎。尋改吏部,兼學士,掌詹事府事。進禮部尚書,召入直廬。撰齋詞,賜飛魚服。四十五年,拜文淵閣大學士,與郭樸同入閣。拱與樸皆階所薦也。

世宗居西苑,閣臣直廬在苑中。拱未有子,移家近直廬,時竊出。一日,帝不豫,誤傳非常,拱遽移具出。始階甚親拱,引入直。拱驟貴,負氣頗忤階。給事中胡應嘉,階鄉人也,以劾拱姻親自危。且瞷階方與拱郤,遂劾拱不守直廬,移器用於外。世宗病,勿省也。拱疑應嘉受階指,大憾之。

穆宗即位,進少保兼太子太保。階雖為首輔,而拱自以帝舊臣,數與之抗,樸復助之,階漸不能堪。而是時以勤與張居正皆入閣,居正亦侍裕邸講。階草遺詔,獨與居正計,拱心彌不平。會議登極賞軍及請上裁去留大臣事,階悉不從拱議,嫌益深。應嘉掌吏科,佐部院考察,事將竣,忽有所論救。帝責其牴牾,下閣臣議罰。樸奮然曰:「應嘉無人臣禮,當編氓。」階旁睨拱,見拱方怒,勉從之。言路謂拱以私怨逐應嘉,交章劾之。給事中歐陽一敬劾拱尤力。階於拱辯疏,擬旨慰留,而不甚譴言者。拱益怒,相與忿詆閣中。御史齊康為拱劾階,康坐黜。於是言路論拱者無虛日,南京科道至拾遺及之。拱不自安,乞歸,遂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尚書、大學士養病去。隆慶元年五月也。拱以舊學蒙眷注,性強直自遂,頗快恩怨,卒不安其位去。既而階亦乞歸。

三年冬,帝召拱以大學士兼掌吏部事。拱乃盡反階所為,凡先朝得罪諸臣以遺詔錄用贈恤者,一切報罷。且上疏極論之曰:「「明倫大典」頒示已久。今議事之臣假托詔旨,凡議禮得罪者悉從褒顯,將使獻皇在廟之靈何以為享?先帝在天之靈何以為心?而陛下歲時入廟,亦何以對越二聖?臣以為未可。」帝深然之。法司坐方士王金等子弒父律。拱覆上疏曰:「人君隕於非命,不得正終,其名至不美。先帝臨御四十五載,得歲六十有餘。末年抱病,經歲上賓,壽考令終,曾無暴遽。今謂先帝為王金所害,誣以不得正終,天下後世視先帝為何如主?乞下法司改議。」帝復然拱言,命減戍。拱之再出,專與階修郤,所論皆欲以中階重其罪。賴帝仁柔,弗之竟也。階子弟頗橫鄉里。拱以前知府蔡國熙為監司,簿錄其諸子,皆編戍。所以扼階者,無不至。逮拱去位,乃得解。

拱練習政體,負經濟才,所建白皆可行。其在吏部,欲遍識人才,授諸司以籍,使署賢否,志里姓氏,月要而歲會之。倉卒舉用,皆得其人。又以時方憂邊事,請增置兵部侍郎,以儲總督之選。由侍郎而總督,由總督而本兵,中外更番,邊材自裕。又以兵者專門之學,非素習不可應卒。儲養本兵,當自兵部司屬始。宜慎選司屬,多得智謀才力曉暢軍旅者,久而任之,勿遷他曹。他日邊方兵備督撫之選,皆於是取之。更各取邊地之人以備司屬,如銓司分省故事,則題覆情形可無扞格,並重其賞罰以鼓勵之。凡邊地有司,其責頗重,不宜付雜流及遷謫者。皆報可,著為令。拱又奏請科貢與進士並用,勿循資格。其在部考察,多所參伍,不盡憑文書為黜陟,亦不拘人數多寡,黜者必告以故,使眾咸服。古田瑤賊亂,用殷正茂總督兩廣。曰:「是雖貪,可以集事。」貴州撫臣奏土司安國亨將叛,命阮文中代為巡撫。臨行語之曰:「國亨必不叛,若往,無激變也。」即而如其言。以廣東有司多貪黷,特請旌廉能知府侯必登,以歷其餘。又言馬政、鹽政之官,名為卿、為使,而實以閒局視之,失人廢事,漸不可訓。惟教官驛遞諸司,職卑錄薄,遠道為難,宜銓注近地,以恤其私。詔皆從之。拱所經畫,皆此類也。

俺答孫把漢那吉來降,總督王崇古受之,請於朝,乞授以官。朝議多以為不可,拱與居正力主之。遂排眾議請於上,而封貢以成。事具崇古傳。進拱少師兼太子太師、尚書、大學士,改建極殿。拱以邊境稍寧,恐將士惰玩,復請敕邊臣及時閒暇,嚴為整頓,仍時遣大臣閱視。帝皆從之。遼東奏捷,進柱國、中極殿大學士。

尋考察科道,拱請與都察院同事。時大學士趙貞吉掌都察院,持議稍異同。給事中韓楫劾貞吉有所私庇。貞吉疑拱嗾之,遂抗章劾拱,拱亦疏辨。帝不直貞吉,令致仕去。拱既逐貞吉,專橫益著。尚寶卿劉奮庸上疏陰斥之,給事中曹大埜疏劾其不忠十事,皆謫外任。拱初持清操,後其門生、親串頗以賄聞,致物議。帝終眷拱不衰也。

始拱為祭酒,居正為司業,相友善,拱亟稱居正才。及是李春芳、陳以勤皆去,拱為首輔,居正肩隨之。拱性直而傲,同官殷士儋輩不能堪,居正獨退然下之,拱不之察也。馮保者,中人,性黠,次當掌司禮監,拱薦陳洪及孟沖,帝從之,保以是怨拱。而居正與保深相結。六年春,帝得疾,大漸,召拱與居正、高儀受顧命而崩。初,帝意專屬閣臣,而中官矯遺詔命與馮保共事。

神宗即位,拱以主上幼沖,懲中官專政,條奏請詘司禮權,還之內閣。又命給事中雒遒、程文合疏攻保,而己從中擬旨逐之。拱使人報居正,居正陽諾之,而私以語保。保訴於太后,謂拱擅權,不可容。太后頷之。明日,召群臣入,宣兩宮及帝詔。拱意必逐保也,急趨入。比宣詔,則數拱罪而逐之。拱伏地不能起,居正掖之出,僦騾車出宣武門。居正乃與儀請留拱,弗許。請得乘傳,許之。拱既去,保憾未釋。復構王大臣獄,欲連及拱,已而得寢。居家數年,卒。居正請復其官,與祭葬如例。中旨給半葬,祭文仍寓貶詞雲。久之,廷議論拱功,贈太師,諡文襄,廕嗣子務觀為尚寶丞。

郭樸,字質夫,安陽人。嘉靖十四年進士。選庶吉士。累官禮部右侍郎,入直西苑。歷吏部左、右侍郎兼太子賓客。南京禮部缺尚書,帝憐樸久次,特加太子少保擢任之。樸辭曰:「幸與撰述,不欲遠離闕下。」帝大喜,命即以太子少保、禮部尚書、詹事府侍直如故。頃之,吏部尚書歐陽必進罷,即以樸代之。越二年,以父喪去。及嚴訥由吏部入閣,帝謀代者。時董份以工部尚書行吏部左侍郎事,方受帝眷,而為人貪狡無行。徐階慮其代訥,急言於帝,起樸故官。樸固請終制,不許。尋以考績,加太子太保。

四十五年,兼武英殿大學士,入預機務,與高拱並命。階早貴,權重,春芳、訥事之謹,至不敢講鈞禮。而樸與拱鄉里相得,事階稍倨,拱尤負才自恣。及世宗崩,階草遺詔,盡反時政之不便者。拱與樸不得與聞,大恚,兩人遂與階有隙。言路劾拱者多及樸。拱謝病歸,樸不自安,亦求去。帝固留之。時樸已加至少傅、太子太傅矣。御史龐尚鵬、凌儒等攻不止,遂三疏乞歸。家居二十餘年卒。贈太傅,諡文簡。

樸為人長者,兩典銓衡,以廉著。輔政二年無過。特以拱故,不容於朝,時頗有惜之者。

張居正,字叔大,江陵人。少穎敏絕倫。十五為諸生。巡撫顧璘奇其文,曰:「國器也。」未幾,居正舉於鄉,璘解犀帶以贈,且曰:「君異日當腰玉,犀不足溷子。」嘉靖二十六年,居正成進士,改庶吉士。日討求國家典故。徐階輩皆器重之。授編修,請急歸,亡何還職。

居正為人,頎面秀眉目,須長至腹。勇敢任事,豪傑自許。然沉深有城府,莫能測也。嚴嵩為首輔,忌階,善階者皆避匿。居正自如,嵩亦器居正。遷右中允,領國子司業事。與祭酒高拱善,相期以相業。尋還理坊事,遷侍裕邸講讀。王甚賢之,邸中中官亦無不善居正者。而李芳數從問書義,頗及天下事。尋遷右諭德兼侍讀,進侍講學士,領院事。

階代嵩首輔,傾心委居正。世宗崩,階草遺詔,引與共謀。尋遷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月余,與裕邸故講官陳以勤俱入閤,而居正為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尋充「世宗實錄」總裁,進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去學士五品僅歲余。時徐階以宿老居首輔,與李春芳皆折節禮士。居正最後入,獨引相體,倨見九卿,無所延納。間出一語輒中肯,人以是嚴憚之,重於他相。

高拱以很躁被論去,徐階亦去,春芳為首輔。亡何,趙貞吉入,易視居正。居正與故所善掌司禮者李芳謀,召用拱,俾領吏部,以扼貞吉,而奪春芳政。拱至,益與居正善。春芳尋引去,以勤亦自引,而貞吉、殷士儋皆為所構罷,獨居正與拱在,兩人益相密。拱主封俺答,居正亦贊之,授王崇古等以方略。加柱國、太子太傅。六年滿,加少傅、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以遼東戰功,加太子太師。和市成,加少師,余如故。

初,徐階既去,令三子事居正謹。而拱銜階甚,嗾言路追論不已,階諸子多坐罪。居正從容為拱言,拱稍心動。而拱客構居正納階子三萬金,拱以誚居正。居正色變,指天誓,辭甚苦。拱謝不審,兩人交遂離。拱又與居正所善中人馮保郄。穆宗不豫,居正與保密處分後事,引保為內助,而拱欲去保。神宗即位,保以兩宮詔旨逐拱,事具拱傳,居正遂代拱為首輔。帝御平臺,召居正獎諭之,賜金幣及繡蟒斗牛服。自是賜賚無虛日。

帝虛己委居正,居正亦慨然以天下為己任,中外想望丰采。居正勸帝遵守祖宗舊制,不必紛更,至講學、親賢、愛民、節用皆急務。帝稱善。大計廷臣,斥諸不職及附麗拱者。復具詔召群臣廷飭之,百僚皆惕息。帝當尊崇兩宮。故事,皇后與天子生母並稱皇太后,而徽號有別。保欲媚帝生母李貴妃,風居正以並尊。居正不敢違,議尊皇后曰仁聖皇太后,皇貴妃曰慈聖皇太后,兩宮遂無別。慈聖徙乾清宮,撫視帝,內任保,而大柄悉以委居正。

居正為政,以尊主權、課吏職、信賞罰、一號令為主。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黔國公沐朝弼數犯法,當逮,朝議難之。居正擢用其子,馳使縛之,不敢動。既至,請貸其死,錮之南京。漕河通,居正以歲賦逾春,發水橫溢,非決則涸,乃採漕臣議,督艘卒以孟冬月兌運,及歲初畢發,少罹水患。行之久,太倉粟充盈,可支十年。互市饒馬,乃減太僕種馬,而令民以價納,太僕金亦積四百余萬。又為考成法以責吏治。初,部院覆奏行撫按勘者,嘗稽不報。居正令以大小緩急為限,誤者抵罪。自是,一切不敢飾非,政體為肅。南京小奄醉辱給事中,言者請究治。居正謫其尤激者趙參魯於外以悅保,而徐說保裁抑其黨,毋與六部事。其奉使者,時令緹騎陰詗之。其黨以是怨居正,而心不附保。

居正以御史在外,往往凌撫臣,痛欲折之。一事小不合,詬責隨下,又敕其長加考察。給事中余懋學請行寬大之政,居正以為風己,削其職。御史傅應禎繼言之,尤切。下詔獄,杖戍。給事中徐貞明等群擁入獄,視具橐饘,亦逮謫外。御史劉台按遼東,誤奏捷。居正方引故事繩督之,台抗章論居正專恣不法,居正怒甚。帝為下臺詔獄,命杖百,遠戍。居正陽具疏救之,僅奪其職。已,卒戍台。由是諸給事御史益畏居正,而心不平。

當是時,太后以帝沖年,尊禮居正甚至,同列呂調陽莫敢異同。及吏部左侍郎張四維入,恂恂若屬吏,不敢以僚自處。

居正喜建豎,能以智數馭下,人多樂為之盡。俺答款塞,久不為害。獨小王子部眾十余萬,東北直遼左,以不獲通互市,數入寇。居正用李成梁鎮遼,戚繼光鎮薊門。成梁力戰卻敵,功多至封伯,而繼光守備甚設。居正皆右之,邊境晏然。兩廣督撫殷正茂、凌雲翼等亦數破賊有功。浙江兵民再作亂,用張佳胤往撫即定,故世稱居正知人。然持法嚴。核驛遞,省冗官,清庠序,多所澄汰。公卿群吏不得乘傳,與商旅無別。郎署以缺少,需次者輒不得補。大邑士子額隘,艱於進取。亦多怨之者。

時承平久,群盜蝟起,至入城市劫府庫,有司恆諱之,居正嚴其禁。匿弗舉者,雖循吏必黜。得盜即斬決,有司莫敢飾情。盜邊海錢米盈數,例皆斬,然往往長系或瘐死。居正獨亟斬之,而追捕其家屬。盜賊為衰止。而奉行不便者,相率為怨言,居正不恤也。

慈聖太后將還慈寧宮,諭居正謂:「我不能視皇帝朝夕,恐不若前者之向學、勤政,有累先帝付托。先生有師保之責,與諸臣異。其為我朝夕納誨,以輔台德,用終先帝憑幾之誼。」因賜坐蟒、白金、彩幣。未幾,丁父憂。帝遣司禮中官慰問,視粥藥,止哭,絡繹道路,三宮膊贈甚厚。

戶部侍郎李幼孜欲媚居正,倡奪情議,居正惑之。馮保亦固留居正。諸翰林王錫爵、張位、趙志皋、吳中行、趙用賢、習孔教、沈懋學輩皆以為不可,弗聽。吏部尚書張瀚以持慰留旨,被逐去。御史曾士楚、給事中陳三謨等遂交章請留。中行、用賢及員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進士鄒元標相繼爭之。皆坐廷杖,謫斥有差。時彗星從東南方起,長亙天。人情洶洶,指目居正,至懸謗書通衢。帝詔諭群臣,再及者誅無赦,謗乃已。於是使居正子編修嗣修與司禮太監魏朝馳傳往代司喪。禮部主事曹誥治祭,工部主事徐應聘治喪。居正請無造朝,以青衣、素服、角帶入閣治政,侍經筵講讀,又請辭歲俸。帝許之。及帝舉大婚禮,居正吉服從事。給事中李淶言其非禮,居正怒,出為僉事。時帝顧居正益重,常賜居正札,稱「元輔張少師先生」,待以師禮。

居正乞歸葬父,帝使尚寶少卿鄭欽、錦衣指揮史繼書護歸,期三月,葬畢即上道。仍命撫按諸臣先期馳賜璽書敦諭。范「帝賚忠良」銀印以賜之,如楊士奇、張孚敬例,得密封言事。戒次輔呂調陽等「有大事毋得專決,馳驛之江陵,聽張先生處分。」居正請廣內閣員,詔即令居正推。居正因推禮部尚書馬自強、吏部右侍郎申時行入閣。自強素迕居正,不自意得之,頗德居正,而時行與四維皆自昵於居正,居正乃安意去。帝及兩宮賜賚慰諭有加禮,遣司禮太監張宏供張餞郊外,百僚班送。所過地,有司節廚傳,治道路。遼東奏大捷,帝復歸功居正。使使馳諭,俾定爵賞。居正為條列以聞。調陽益內慚,堅臥,累疏乞休不出。

居正言母老不能冒炎暑,請俟清涼上道。於是內閣、兩都部院寺卿、給事、御史俱上章,請趣居正亟還朝。帝遣錦衣指揮翟汝敬馳傳往迎,計日以俟;而令中官護太夫人以秋日由水道行。居正所過,守臣率長跪,撫按大吏越界迎送,身為前驅。道經襄陽,襄王出候,要居正宴。故事,雖公侯謁王執臣禮,居正具,賓主而出。過南陽,唐王亦如之。抵郊外,詔遣司禮太監何進宴勞,兩宮亦各遣大璫李琦、李用宣諭,賜八寶金釘川扇、御膳、餅果、醪醴,百僚復班迎。入朝,帝慰勞懇篤,予假十日而後入閣,仍賜白金、彩幣、寶鈔、羊酒,因引見兩宮。及秋,魏朝奉居正母行,儀從煊赫,觀者如堵。比至,帝與兩宮復賜賚加等,慰諭居正母子,幾用家人禮。

時帝漸備六宮,太倉銀錢多所宣進。居正乃因戶部進御覽數目陳之,謂每歲入額不敵所出,請帝置坐隅時省覽,量入為出,罷節浮費。疏上,留中。帝復令工部鑄錢給用,居正以利不勝費止之。言官請停蘇、松織造,不聽。居正為面請,得損大半。復請停修武英殿工,及裁外戚遷官恩數,帝多曲從之。帝御文華殿,居正侍講讀畢,以給事中所上災傷疏聞,因請振。復言:「上愛民如子,而在外諸司營私背公,剝民罔上,宜痛鉗以法。而皇上加意撙節,於宮中一切用度、服御、賞賚、佈施,裁省禁止。」帝首肯之,有所蠲貸。居正以江南貴豪怙勢及諸奸猾吏民善逋賦,選大吏精悍者嚴行督責。賦以時輸,國藏日益充,而豪猾率怨居正。

居正服將除,帝召吏部問期日,敕賜白玉帶、大紅坐蟒、盤蟒。御平臺召對,慰諭久之。使中官張宏引見慈慶、慈寧兩宮,皆有恩賚,而慈聖皇太后加賜御膳九品,使宏侍宴。

帝初即位,馮保朝夕視起居,擁護提抱有力,小捍格,即以聞慈聖。慈聖訓帝嚴,每切責之,且曰:「使張先生聞,奈何!」於是帝甚憚居正。及帝漸長,心厭之。乾清小璫孫海、客用等導上遊戲,皆愛幸。慈聖使保捕海、用,杖而逐之。居正復條其黨罪惡,請斥逐,而令司禮及諸內侍自陳,上裁去留。因勸帝戒游宴以重起居,專精神以廣聖嗣,節賞賚以省浮費,卻珍玩以端好尚,親萬幾以明庶政,勤講學以資治理。帝迫於太后,不得已,皆報可,而心頗嗛保、居正矣。

帝初政,居正嘗纂古治亂事百余條,繪圖,以俗語解之,使帝易曉。至是,復屬儒臣紀太祖列聖「寶訓」、「寶錄」分類成書,凡四十:曰創業艱難,曰勵精圖治,曰勤學,曰敬天,曰法祖,曰保民,曰謹祭祀,曰崇孝敬,曰端好尚,曰慎起居,曰戒游佚,曰正宮闈,曰教儲貳,曰睦宗籓,曰親賢臣,曰去奸邪,曰納諫,曰理財,曰守法,曰儆戒,曰務實,曰正紀綱,曰審官,曰久任,曰重守令,曰馭近習,曰待外戚,曰重農桑,曰興教化,曰明賞罰,曰信詔令,曰謹名分,曰裁貢獻,曰慎賞賚,曰敦節儉,曰慎刑獄,曰褒功德,曰屏異端,曰節武備,曰御戎狄。其辭多警切,請以經筵之暇進講。又請立起居注,紀帝言動與朝內外事,日用翰林官四員入直,應制詩文及備顧問。帝皆優詔報許。

居正自奪情後,益偏恣。其所黜陟,多由愛憎。左右用事之人多通賄賂。馮保客徐爵擢用至錦衣衛指揮同知,署南鎮撫。居正三子皆登上第。蒼頭游七入貲為官,勛戚文武之臣多與往還,通姻好。七具衣冠報謁,列於士大夫。世以此益惡之。

亡何,居正病。帝頻頒敕諭問疾,大出金帛為醫藥資。四閱月不愈,百官並齋醮為祈禱。南都、秦、晉、楚、豫諸大吏,亡不建醮。帝令四維等理閣中細務,大事即家令居正平章。居正始自力,後憊甚不能遍閱,然尚不使四維等參之。及病革,乞歸。上復優詔慰留,稱「太師張太岳先生」。居正度不起,薦前禮部尚書潘晟及尚書梁夢龍、侍郎余有丁、許國、陳經邦,已,復薦尚書徐學謨、曾省吾、張學顏、侍郎王篆等可大用。帝為黏御屏。晟,馮保所受書者也,強居正薦之。時居正已昏甚,不能自主矣。及卒,帝為輟朝,諭祭九壇,視國公兼師傅者。居正先以六載滿,加特進中極殿大學士;以九載滿,加賜坐蟒衣,進左柱國,廕一子尚寶丞;以大婚,加歲祿百石,錄子錦衣千戶為指揮僉事;以十二載滿,加太傅;以遼東大捷,進太師,益歲祿二百石,子由指揮僉事進同知。至是,贈上柱國,諡文忠,命四品京卿、錦衣堂上官、司禮太監護喪歸葬。於是四維始為政,而與居正所薦引王篆、曾省吾等交惡。

初,帝所幸中官張誠見惡馮保,斥於外,帝使密詗保及居正。至是,誠復入,悉以兩人交結恣橫狀聞,且謂其寶藏逾天府。帝心動。左右亦浸言保過惡,而四維門人御史李植極論徐爵與保挾詐通姦諸罪。帝執保禁中,逮爵詔獄。謫保奉御居南京,盡籍其家金銀珠寶巨萬計。帝疑居正多蓄,益心艷之。言官劾篆、省吾,並劾居正,篆、省吾俱得罪。新進者益務攻居正。詔奪上柱國、太師,再奪諡。居正諸所引用者,斥削殆盡。召還中行、用賢等,遷官有差。劉台贈官,還其產。御史羊可立復追論居正罪,指居正構遼庶人憲㸅獄。庶人妃因上疏辯冤,且曰:「庶人金寶萬計,悉入居正。」帝命司禮張誠及侍郎丘橓偕錦衣指揮、給事中籍居正家。誠等將至,荊州守令先期錄人口,錮其門,子女多遁避空室中。比門啟,餓死者十余輩。誠等盡發其諸子兄弟藏,得黃金萬兩,白金十余萬兩。其長子禮部主事敬修不勝刑,自誣服寄三十萬金於省吾、篆及傅作舟等,尋自縊死。事聞,時行等與六卿大臣合疏,請少緩之;刑部尚書潘季馴疏尤激楚。詔留空宅一所、田十頃,贍其母。而御史丁此呂復追論科場事,謂高啟愚以舜、禹命題,為居正策禪受。尚書楊巍等與相駁。此呂出外,啟愚削籍。後言者復攻居正不已。詔盡削居正官秩,奪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狀示天下,謂當剖棺戮死而姑免之。其弟都指揮居易、子編修嗣修,俱發戍煙瘴地。

終萬曆世,無敢白居正者。熹宗時,廷臣稍稍追述之。而鄒元標為都御史,亦稱居正。詔復故官,予葬祭。崇禎三年,禮部侍郎羅喻義等訟居正冤。帝令部議,復二廕及誥命。十三年,敬修孫同敞請復武廕,並復敬修官。帝授同敞中書舍人,而下部議敬修事。尚書李日宣等言:「故輔居正,受遺輔政,事皇祖者十年,肩勞任怨,舉廢飭弛,弼成萬曆初年之治。其時中外乂安,海內殷阜,紀綱法度,莫不修明。功在社稷,日久論定,人益追思。」帝可其奏,復敬修官。

同敞負志節,感帝恩,益自奮。十五年,奉敕慰問湖廣諸王,因令調兵雲南。未覆命,兩京相繼失,走詣福建。唐王亦念居正功,復其錦衣世廕,授同敞指揮僉事。尋奉使湖南。聞汀州破,依何騰蛟於武岡。永明王用廷臣薦,改授同敞侍讀學士。為總兵官劉承胤所惡,言翰林、吏部、督學必用甲科,乃改同敞尚寶卿。以大學士瞿式耜薦,擢兵部右侍郎兼翰林侍讀學士,總督諸路軍務。

同敞有文武材,意氣慷慨。每出師,輒躍馬為諸將先。或敗奔,同敞危坐不去,諸將復還戰,或取勝。軍中以是服同敞。大將王永祚等久圍永州,大兵赴救,胡一青率眾迎敵,戰敗。同敞馳至全州,檄楊國棟兵策應,乃解去。順治七年,大兵破嚴關,諸將盡棄桂林走。城中虛無人,獨式耜端坐府中。適同敞自靈川至,見式耜。式耜曰:「我為留守,當死此。子無城守責,盍去諸?」同敞正色曰:「昔人恥獨為君子,公顧不許同敞共死乎?」式耜喜,取酒與飲,明燭達旦。侵晨被執,諭之降,不從。令為僧,亦不從。乃幽之民舍。雖異室,聲息相聞,兩人日賦詩倡和。閱四十余日,整衣冠就刃,顏色不變。既死,同敞屍植立,首墜躍而前者三,人皆辟易。

而居正第五子允修,字建初,廕尚寶丞。崇禎十七年正月,張獻忠掠荊州,允修題詩於壁,不食而死。

贊曰:徐階以恭勤結主知,器量深沉。雖任智數,要為不失其正。高拱才略自許,負氣凌人。及為馮保所逐,柴車即路。傾輒相尋,有自來已。張居正通識時變,勇於任事。神宗初政,起衰振隳,不可謂非幹濟才。而威柄之操,幾於震主,卒致禍發身後。「書」曰「臣罔以寵利居成功」,可弗戒哉!

明史/卷212·卷二百十二 列傳第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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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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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猷附:盧鏜 湯克寬 戚繼光弟:繼美 附:硃先 劉顯附:郭成 李錫附:黃應甲 尹鳳 張元勛

俞大猷,字志輔,晉江人。少好讀書。受「易」於王宣、林福,得蔡清之傳。又聞趙本學以「易」推衍兵家奇正虛實之權,復從受其業。嘗謂兵法之數起五,猶一人之身有五體,雖將百萬,可使合為一人也。已,又從李良欽學劍。家貧屢空,意嘗豁如。父歿,棄諸生,嗣世職百戶。

舉嘉靖十四年武會試。除千戶,守御金門。軍民囂訟難治,大猷導以禮讓,訟為衰止。海寇頻發,上書監司論其事。監司怒曰:「小校安得上書?」杖之,奪其職。尚書毛伯溫征安南,覆上書陳方略,請從軍。伯溫奇之。會兵罷,不果用。

二十一年,俺答大入山西,詔天下舉武勇士。大猷詣巡按御史自薦,御史上其名兵部。會伯溫為尚書,送之宣大總督翟鵬所。召見論兵事,大猷屢折鵬。鵬謝曰:「吾不當以武人待子。」下堂禮之,驚一軍,然亦不能用。大猷辭歸,伯溫用為汀漳守備。蒞武平,作讀易軒,與諸生為文會,而日教武士擊劍。連破海賊康老,俘斬三百餘人。擢署都指揮僉事,僉書廣東都司。新興恩平峒賊譚元清等屢叛,總督歐陽必進以屬大猷。乃令良民自為守,而親率數人遍詣賊峒,曉以禍福,且教之擊劍,賊駭服。有蘇青蛇者,力格猛虎,大猷紿斬之,賊益驚。乃詣何老貓峒,令歸民侵田,而招降渠魁數輩。二邑以寧。

二十八年,硃紈巡視福建,薦為備倭都指揮。會安南入寇,必進奏留之。先是,安南都統使莫福海卒,子宏瀷幼。其大臣阮敬謀立其婿莫敬典,范子儀謀立其黨莫正中,互讎殺。正中敗,挈百餘人來歸。子儀收殘卒遁海東。至是妄言宏瀷死,迎正中歸立。剽掠欽、廉等州,嶺海騷動。必進檄大猷討之。馳至廉州,賊攻城方急。大猷以舟師未集,遣數騎諭降,且聲言大兵至。賊不測,果解去。無何,舟師至,設伏冠頭嶺。賊犯欽州,大猷遮奪其舟。追戰數日,生擒子儀弟子流,斬首千二百級。窮追至海東雲屯,檄宏瀷殺子儀函首來獻。事平,嚴嵩抑其功不敘,但賚銀五十兩而已。

是年,瓊州五指山黎那燕構感恩、昌化諸黎共反,必進復檄大猷討。而朝議設參將於崖州,即以大猷任之。乃會廣西副將沈希儀諸軍,擒斬賊五千三百有奇,招降者三千七百。大猷言於必進曰:「黎亦人也,率數年一反一征,豈上天生人意?宜建城設市,用漢法雜治之。」必進納其言。大猷乃單騎入峒,與黎定要約,海南遂安。

三十一年,倭賊大擾浙東。詔移大猷寧、台諸郡參將。會賊破寧波昌國衛,大猷擊卻之。復攻陷紹興臨山衛,轉掠至松陽。知縣羅拱辰力御賊,而大猷邀諸海,斬獲多,竟坐失事停俸。未幾,逐賊海中,焚其船五十余,予俸如故。越二年,賊據寧波普陀。大猷率將士攻之,半登,賊突出,殺武舉火斌等三百人,坐戴罪辦賊。俄敗賊吳淞所,詔除前罪,仍賚銀幣。賊自健跳所入掠,大猷運戰破之。旋代湯克寬為蘇松副總兵。所將卒不三百人,徵諸道兵未集,賊犯金山,大猷戰失利。時倭屯松江枯林者盈二萬,總督張經趣之戰,大猷固不可。及永順、保靖兵稍至,乃從經大破賊於王江涇,功為趙文華、胡宗憲所攘,不敘。坐金山失律,謫充為事官。

柘林倭雖敗,而新倭三十余艘突青村所,與南沙、小烏口、浪港諸賊合,犯蘇州陸涇壩,直抵婁門,敗南京都督周於德兵。賊復分為二,北掠滸墅,南掠橫塘,延蔓常熟、江陰、無錫之境,出入太湖。大猷偕副使任環大敗賊陸涇壩,焚舟三十余。又遮擊其自三丈浦出海者,沉七艘,賊乃退泊三板沙。頃之,他倭犯吳江。大猷及環又邀破之鶯脰湖,賊走嘉興。

三板沙賊掠民舟將遁,大猷追擊於馬跡山,擒其魁。金涇、許浦、白茅港賊俱出海,大猷追擊於茶山,焚五舟。賊走保馬跡山、三板沙,將士復追及,壞其三舟。江陰蔡港倭亦去,官兵分擊於馬跡、馬圖、寶山。值颶風作,賊舟多覆。柘林倭亦為官兵所擊沉二十余舟,余賊退登陸。已,復泛舟出海。大猷及僉事董邦政分擊,獲九舟。而賊又遭風壞三舟,余三百人登岸,走據華亭陶宅鎮,屢敗趙文華等大軍。夜屯周浦永定寺,官兵四集進圍之。而柘林失風賊九舟巢於川沙窪,糾合至四十余艘,勢猶未已。巡撫曹邦輔劾大猷縱賊,帝怒,奪其世廕,責取死罪招,立功自贖。時周浦賊圍急,乘夜東北奔,為游擊曹克新所邀,斬首百三十,遂與川沙窪賊合。諸軍日夜擊海。大猷偕副使王崇古入洋追之,及於老鸛觜,焚巨艦八,斬獲無算。余賊奔上海浦東。

初,以倭患急,特命都督劉遠為浙江總兵官,兼轄蘇、松諸郡,數月無所為。廷臣爭言大猷才。三十五年三月遂罷遠,以大猷代。賊犯西庵、沈庄及清水窪。大猷偕邦政擊敗之,賊走陶山,詔還世廕。賊自黃浦遁出海,大猷追敗之。其年冬,以與平徐海功,加都督僉事。海既平,浙西倭悉靖。獨寧波舟山倭負險,官兵環守不能克。是時土兵狼兵悉已遣歸,而川、貴所調麻寮、大剌、鎮溪、桑植兵六千始至。大猷乘大雪,四面攻之。賊死戰,殺土官一人。諸軍益競,進焚其柵,賊多死,其逸出者復殪,賊盡平。加大猷署都督同知。

明年,胡宗憲方圖汪直,用盧鏜言將與通市,大猷力爭不可。及直誘入下吏,其黨毛海峰等遂據舟山,阻岑港自守。大猷環攻之,時小勝。然苦仰攻,將士先登多死,新倭又大至。朝廷趣宗憲甚急,宗憲謾為大言以對。廷臣競詆宗憲,並劾大猷。乃奪大猷及參將戚繼光職,期一月內平賊。大猷等懼,攻益力,賊益死守。三十七年七月乃自岑港移柯梅,造舟成,泛海去。大猷等橫擊之,沈其一舟,余賊遂揚帆而南,流劫閩、廣。大猷先後殺倭四五千,賊幾平。而官軍圍賊已一年,宗憲亦利其去,陰縱之,不督諸將邀擊。比為御史李瑚所劾,則委罪大猷縱賊以自解。帝怒,逮系詔獄,再奪世廕。

陸炳與大猷善,密以己資投嚴世蕃解其獄,令立功塞上。大同巡撫李文進習其才,與籌軍事。乃造獨輪車拒敵馬。嘗以車百輛,步騎三千,大挫敵安銀堡。文進上其制於朝,遂置兵車營。京營有兵車,自此始也。文進將襲板升,謀之大猷,果大獲,詔還世廕。寇掠廣武,大猷拒卻之。先論平汪直功,許除罪錄用。及是,鎮篁有警,川湖總督黃光升薦大猷,即用為鎮篁參將。

廣東饒平賊張璉數攻陷城邑,積年不能平。四十年七月詔移大猷南贛,合閩、廣兵討之。時宗憲兼制江西,知璉遠出,檄大猷急擊。大猷謂:「宜以潛師搗其巢,攻其必救,奈何以數萬眾從一夫浪走哉?」乃疾引萬五千人登柏嵩嶺,俯瞰賊巢。璉果還救,大猷連破之,斬首千二百余級。賊懼,不出。用間誘璉出戰,從陣後執之,並執賊魁蕭雪峰。廣人攘其功,大猷不與較。散余黨二萬,不戮一人。擢副總兵,協守南、贛、汀、漳、惠、湖諸郡。遂乘勝征程鄉盜,走梁寧,擒徐東洲。林朝曦者,獨約黃積山大舉。官軍攻斬積山,朝曦遁,後亦為徐甫宰所滅。大猷尋擢福建總兵官,與戚繼光復興化城,共破海倭。詳「繼光傳」。繼光先登,受上賞,大猷但賚銀幣。

四十二年十月徙鎮南贛。明年改廣東。潮州倭二萬與大盜吳平相掎角,而諸峒藍松三、伍端、溫七、葉丹樓輩日掠惠、潮間。閩則程紹錄亂延平,梁道輝擾汀州。大猷以威名懾群盜,單騎入紹祿營,督使歸峒,因令驅道輝歸,兩人卒為他將所滅。惠州參將謝敕與伍端、溫七戰,失利。以「俞家軍」至,恐之,端乃驅諸酋以歸。無何,大猷果至,七被擒。端自縛,乞殺倭自效。大猷使先驅,官軍繼之,圍倭鄒塘,一日夜克三巢,焚斬四百有奇,又大破之海豐。倭悉奔崎沙、甲子諸澳,奪漁舟入海。舟多沒於風,脫者二千餘人,還保海豐金錫都。大猷圍之兩月,賊食盡,欲走。副將湯克寬設伏邀之,手斬其梟將三人。參將王詔等繼至,賊遂大潰。乃移師潮州,以次降藍松三、葉丹樓。遂使招降吳平,居之梅嶺。平未幾復叛,造戰艦數百,聚眾萬余,築三城守之,行劫濱海諸郡縣。福建總兵官戚繼光襲平,平遁保南澳。四十四年秋入犯福建,把總硃璣等戰沒於海中。大猷將水兵,繼光將陸兵,夾擊平南澳,大破之。平僅以身免,奔據饒平鳳凰山。繼光留南澳。大猷部將湯克寬、李超等躡賊後,連戰不利,平遂掠民舟出海。閩廣巡按御史交章論之,大猷坐奪職。平卒為克寬所追擊,遠遁以免,不敢入犯矣。

河源、翁源賊李亞元等猖獗。總督吳桂芳留大猷討之,征兵十萬,分五哨進。大猷使間攜賊黨而親搗其巢,生擒亞元,俘斬一萬四百,奪還男婦八萬餘人。乃還大猷職,以為廣西總兵官。故事:以勛臣總兩廣兵,與總督同鎮梧州。帝用給事中歐陽一敬議,兩廣各置大帥,罷勛臣,乃召恭順侯吳繼爵還京,以大猷代,予平蠻將軍印。而以劉顯鎮廣東。兩廣並置帥,自大猷及顯始也。伍端死,其黨王世橋復叛,劫執同知郭文通。大猷連敗之,其部下執以獻。進署都督同知。

海賊曾一本者,吳平黨也。既降復叛,執澄海知縣,敗官軍,守備李茂才中砲死。詔大猷暫督廣東兵協討。隆慶二年,一本犯廣州,尋犯福建。大猷合郭成、李錫軍擒滅之。錄功,進右都督。

廣西古田僮黃朝猛、韋銀豹等,嘉靖末嘗再劫會城庫,殺參政黎民表。巡撫殷正茂征兵十四萬,屬大猷討之。分七道進,連破數十巢。賊保潮水,巢極巔,攻十余日未下。大猷佯分兵擊馬浪賊,而密令參將王世科乘雨夜登山設伏。黎明砲發,賊大驚。諸軍攀援上,賊盡死。馬浪諸巢相繼下。斬獲八千四百有奇,擒朝猛、銀豹,百年積寇盡除。進世廕為指揮僉事。

大猷為將廉,馭下有恩。數建大功,威名震南服。而巡按李良臣劾其奸貪,兵部力持之,詔還籍候調。起南京右府僉書。未任,以都督僉事為福建總兵官。萬曆元年秋,海寇突閭峽澳,坐失利奪職。復以署都督僉事起後府僉書,領車營訓練。三疏乞歸。卒,贈左都督,諡武襄。

大猷負奇節,以古賢豪自期。其用兵,先計後戰,不貪近功。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所在有大勛。武平、崖州、饒平旨為祠祀。譚綸嘗與書曰:「節制精明,公不如綸。信賞必罰,公不如戚。精悍馳騁,公不如劉。然此皆小知,而公則甚大受。」戚謂威繼光,劉謂劉顯也。

子咨皋,福建總兵官。

盧鏜,汝寧衛人。嘉靖時由世廕歷福建都指揮僉事,為都御史硃紈所任。紈自殺,鏜亦論死。尋赦免,以故官備倭福建。遷都指揮。擊賊嘉興,敗,責戴罪。尋擢參將,分守浙東濱海諸郡,與副將大猷大破賊王江涇。旋督保靖土兵及蜀將陳正元兵擊賊張庄,焚其壘。追擊之後港,為賊所敗。賊出沒台州外海,都指揮王沛敗之大陳山。賊登山,官軍焚其舟。鏜會剿,擒其酋林碧川等,余倭盡滅。別賊掠諸縣,指揮閔溶等敗死,鏜奪職,戴罪。

旋以薦擢協守江浙副總兵。賊陷仙居,趨台州,鏜破之彭溪。乃與胡宗憲共謀滅徐海。宗憲招汪直,鏜亦說日本使善妙令擒直。直與日本貳,卒伏誅。倭犯江北,鏜馳援破之,又敗北洋倭二十余舨。賊斂舟三沙,復流劫江北。巡撫李遂劾鏜縱賊,鏜已擢都僉事,為江南、浙江總兵官,奪職視事。以通政唐順之薦復職如初。尋以誅汪直功,進都督同知。倭復犯浙東。水陸十余戰,斬首千四百有奇。總督宗憲以蕩平聞,鏜復增俸賚金。鏜擢用由宗憲,宗憲敗,給事中丘橓劾鏜八罪。逮治,免歸。

鏜有將略。倭難初興,諸將悉望風潰敗,獨鏜與湯克寬敢戰,名亞俞、戚雲。

克寬,邳州衛人。父慶,嘉靖中江防總兵官。克寬承世廕,歷官都指揮僉事,充浙江參將。倭犯溫州,克寬擊敗之。別賊寇嘉興屬邑,克寬至海鹽被圍。偕參政潘恩等拒守,賊不能克,乃焚掠而去。無何,陷乍浦城,轉掠奉化、寧海。克寬追圍於獨山民家,火焚之。賊半死,余奪圍遁。

時濱海多被倭患,而將士無紀律,賊至輒奔,議設大將統制江、淮。乃命克寬為副總兵,駐金山衛,提督海防諸軍。倭三百人泊崇明南沙。克寬偕僉事任環攻之,敗績。賊移舟寶山,克寬追敗之南家觜。賊乃轉寇嘉定、上海間,被劾奪官從軍。倭二千余分掠蘇、松。克寬逆戰採淘港,斬首八百余級。都御史王忬薦為浙西參將。遇賊嘉、湖,復失利,詔以白衣辦賊。總督張經議搗賊柘林,令克寬將廣西土兵屯乍浦,與副將大猷等相掎角。大戰王江涇,斬級二千。會趙文華劾經惑克寬言縱倭飽揚,遂並逮問,論死。久之,赦免。

廣東用兵,命赴軍前自效。從大猷大破倭海豐,還世廕。俄以為惠、潮參將,復從大猷破吳平。平未幾復振,克寬已擢狼山副總兵,命留討賊。俄敗之陽江烏豬洋。平窘,奔安南。都御史吳桂芳檄安南協討,遣克寬以舟師會,夾擊平萬橋山下。焚其舟,擒斬四百人,平遠竄。乃進克寬署都督僉事,為廣東總兵官。曾一本突海豐、惠來間,克寬倡議撫之,令居潮陽下澮地。未幾,激民變,一本亦反,詔逮克寬訊治。尋赦免,赴蘇鎮立功。萬曆四年,炒蠻入掠古北口。克寬偕參將苑宗儒追出塞,遇伏,戰死。

戚繼光,字元敬,世登州衛指揮僉事。父景通,歷官都指揮,署大寧都司,入為神機坐營,有操行。繼光幼倜儻負奇氣。家貧,好讀書,通經史大義。嘉靖中嗣職,用薦擢署都指揮僉事,備倭山東。改僉浙江都司,充參將,分部寧、紹、台三郡。

三十六年,倭犯樂清、瑞安、臨海,繼光援不及,以道阻不罪。尋會俞大猷兵,圍汪直余黨於岑港。久不克,坐免官,戴罪辦賊。已而倭遁,他倭復焚掠台州。給事中羅嘉賓等劾繼光無功,且通番。方按問,旋以平汪直功復官,改守台、金、嚴三郡。

繼光至浙時,見衛所軍不習戰,而金華、義烏俗稱慓悍,請召募三千人,教以擊刺法,長短兵迭用,由是繼光一軍特精。又以南方多藪澤,不利馳逐,乃因地形制陣法,審步伐便利,一切戰艦、火器、兵械精求而更置之。「戚家軍」名聞天下。

四十年,倭大掠桃渚、圻頭。繼光急趨寧海,扼桃渚,敗之龍山,追至雁門嶺。賊遁去,乘虛襲台州。繼光手殲其魁,蹙余賊瓜陵江盡死。而圻頭倭復趨台州,繼光邀擊之仙居,道無脫者。先後九戰皆捷,俘馘一千有奇,焚溺死者無算。總兵官盧鏜、參將牛天錫又破賊寧波、溫州。浙東平,繼光進秩三等。閩、廣賊流入江西。總督胡宗憲檄繼光援。擊破之上坊巢,賊奔建寧。繼光還浙江。

明年,倭大舉犯福建。自溫州來者,合福寧、連江諸倭攻陷壽寧、政和、寧德。自廣東南澳來者,合福清、長樂諸倭攻陷玄鐘所,延及龍嚴、松溪、大田、古田、莆田。是時寧德已屢陷。距城十里有橫嶼,四面皆水路險隘,賊結大營其中。官軍不敢擊,相守逾年。其新至者營牛田,而酋長營興化,東南互為聲援。閩中連告急,宗憲復檄繼光剿之。先擊橫嶼賊。人持草一束,填壕進。大破其巢,斬首二千六百。乘勝至福清,搗敗牛田賊,覆其巢,余賊走興化。急追之,夜四鼓抵賊柵。連克六十營,斬首千數百級。平明入城,興化人始知,牛酒勞不絕。繼光乃旋師。抵福清,遇倭自東營澳登陸,擊斬二百人。而劉顯亦屢破賊。閩宿寇幾盡。於是繼光至福州飲至,勒石平遠台。

及繼光還浙後,新倭至者日益眾,圍興化城匝月。會顯遣卒八人齎書城中,衣刺「天兵」二字。賊殺而衣其衣,紿守將得人,夜斬關延賊。副使翁時器、參將畢高走免,通判奚世亮攝府事,遇害,焚掠一空。留兩月,破平海衛,據之。初,興化告急,時帝已命俞大猷為福建總兵官,繼光副之。及城陷,劉顯軍少,壁城下不敢擊。大猷亦不欲攻,需大軍合以困之。四十二年四月,繼光將浙兵至。於是巡撫譚綸令將中軍,顯左,大猷右,合攻賊於平海。繼光先登,左右軍繼之,斬級二千二百,還被掠者三千人。綸上功,繼光首,顯、大猷次之。帝為告謝郊廟,大行敘賚。繼光先以橫嶼功,進署都督僉事,及是進都督同知,世廕千戶,遂代大猷為總兵官。

明年二月,倭余黨復糾新倭萬余,圍仙游三日。繼光擊敗之城下,又追敗之王倉坪,斬首數百級,余多墜崖谷死,存者數千奔據漳浦蔡丕嶺。繼光分五哨,身持短兵緣崖上,俘斬數百人,余賊遂掠漁舟出海去。久之,倭自浙犯福寧,繼光督參將李超等擊敗之。乘勝追永寧賊,斬馘三百有奇。尋與大猷擊走吳平於南澳,遂擊平餘孽之未下者。

繼光為將號令嚴,賞罰信,士無敢不用命。與大猷均為名將。操行不如,而果毅過之。大猷老將務持重,繼光則飈發電舉,屢摧大寇,名更出大猷上。

隆慶初,給事中吳時來以薊門多警,請召大猷、繼光專訓邊卒。部議獨用繼光,乃召為神機營副將。會譚綸督師遼、薊,乃集步兵三萬,征浙兵三千,請專屬繼光訓練。帝可之。二年五月命以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練兵事,總兵官以下悉受節制。至鎮,上疏言:

薊門之兵,雖多亦少。其原有七營軍不習戎事,而好末技,壯者役將門,老弱僅充伍,一也。邊塞逶迄,絕鮮郵置,使客絡繹,日事將迎,參游為驛使,營壘皆傳舍,二也。寇至,則調遣無法,遠道赴期,卒斃馬僵,三也。守塞之卒約束不明,行伍不整,四也。臨陣馬軍不用馬,而反用步,五也。家丁盛而軍心離,六也。乘障卒不擇沖緩,備多力分,七也。七害不除,邊備曷修?

而又有士卒不練之失六,雖練無益之弊四。何謂不練?夫邊所藉惟兵,兵所藉惟將;今恩威號令不足服其心,分數形名不足齊其力,緩急難使,一也。有火器不能用,二也。棄土著不練,三也。諸鎮入衛之兵,嫌非統屬,漫無紀律,四也。班軍民兵數盈四萬,人各一心,五也。練兵之要在先練將。今注意武科,多方保舉似矣,但此選將之事,非練將之道,六也。何謂雖練無益?今一營之卒,為砲手者常十也。不知兵法五兵迭用,當長以衛短,短以救長,一也。三軍之士各專其藝,金鼓旗幟,何所不蓄?今皆置不用,二也。弓矢之力不強於寇,而欲藉以制勝,三也。教練之法,自有正門。美觀則不實用,實用則不美觀,而今悉無其實,四也。

臣又聞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勝。薊之地有三。平原廣陌,內地百里以南之形也。半險半易,近邊之形也。山谷仄隘,林薄蓊翳,邊外之形也。寇入平原,利車戰。在近邊,利馬戰。在邊外,利步戰。三者迭用,乃可制勝。今邊兵惟習馬耳,未嫻山戰、林戰、谷戰之道也,惟浙兵能之。願更予臣浙東殺手、砲手各三千,再募西北壯士,足馬軍五枝,步軍十枝,專聽臣訓練,軍中所需,隨宜取給,臣不勝至願。

又言:「臣官為創設,諸將視為綴疣,臣安從展佈?」

章下兵部,言薊鎮既有總兵,又設總理,事權分,諸將多觀望,宜召還總兵郭琥,專任繼光。乃命繼光為總兵官,鎮守薊州、永平、山海諸處,而浙兵止弗調。錄破吳平功,進右都督。寇入青山口,拒卻之。

自嘉靖以來,邊牆雖修,墩台未建。繼光巡行塞上,議建敵台。略言:「薊鎮邊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則百堅皆瑕。比來歲修歲圮,徒費無益。請跨牆為台,睥睨四達。台高五丈,虛中為三層,台宿百人,鎧仗糗糧具備。令戍卒畫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然邊卒木強,律以軍法將不堪,請募浙人為一軍,用倡勇敢。」督撫上其議,許之。浙兵三千至,陳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邊軍大駭,自是始知軍令。五年秋,台功成。精堅雄壯,二千里聲勢聯接。詔予世廕,賚銀幣。

繼光乃議立車營。車一輛用四人推挽,戰則結方陣,而馬步軍處其中。又制拒馬器,體輕便利,遏寇騎衝突。寇至,火器先發,稍近則步軍持拒馬器排列而前,間以長槍、筤筅。寇奔,則騎軍逐北。又置輜重營隨其後,而以南兵為選鋒,入衛兵主策應,本鎮兵專戍守。節制精明,器械犀利,薊門軍容遂為諸邊冠。

當是時,俺答已通貢,宣、大以西,烽火寂然。獨小王子后土蠻徙居插漢地,控弦十余萬,常為薊門憂。而朵顏董狐狸及其兄子長昂交通土蠻,時叛時服。萬曆元年春,二寇謀入犯。馳喜峰口,索賞不得,則肆殺掠,獵傍塞,以誘官軍。繼光掩擊,幾獲狐狸。其夏,復犯桃林,不得志去。長昂亦犯界嶺。官軍斬獲多,邊吏諷之降,狐狸乃款關請貢。廷議給以歲賞。明年春,長昂復窺諸口不得入,則與狐狸共逼長禿令入寇。繼光逐得之以歸。長禿者,狐狸之弟,長昂叔父也。於是二寇率部長親族三百人,叩關請死罪,狐狸服素衣叩頭乞赦長禿。繼光及總督劉應節等議,遣副將史宸、羅端詣喜峰口受其降。皆羅拜,獻還所掠邊人,攢刀設誓。乃釋長禿,許通貢如故。終繼光在鎮,二寇不敢犯薊門。

尋以守邊勞,進左都督。已,增建敵台,分所部十二區為三協,協置副將一人,分練士馬。炒蠻入犯,湯克寬戰死,繼光被劾,不罪。久之,炒蠻偕妻大嬖只襲掠邊卒,官軍追破之。土蠻犯遼東,繼光急赴,偕遼東軍拒退之。繼光已加太子太保,錄功加少保。

自順義受封,朝廷以八事課邊臣:曰積錢穀、修險隘、練兵馬、整器械、開屯田、理鹽法、收塞馬、散叛黨。三歲則遣大臣閱視,而殿最之。繼光用是頻廕賚。南北名將馬芳、俞大猷前卒,獨繼光與遼東李成梁在。然薊門守甚固,敵無由入,盡轉而之遼,故成梁擅戰功。

自嘉靖庚戌俺答犯京師,邊防獨重薊。增兵益餉,騷動天下。復置昌平鎮,設大將,與薊相脣齒。猶時躪內地,總督王忬、楊選並坐失律誅。十七年間,易大將十人,率以罪去。繼光在鎮十六年,邊備修飭,薊門宴然。繼之者,踵其成法,數十年得無事。亦賴當國大臣徐階、高拱、張居正先後倚任之。居正尤事與商確,欲為繼光難者,輒徙之去。諸督撫大臣如譚綸、劉應節、梁夢龍輩咸與善,動無掣肘,故繼光益發舒。

居正歿半歲,給事中張鼎思言繼光不宜於北,當國者遽改之廣東。繼光悒悒不得志,強一赴,逾年即謝病。給事中張希皋等復劾之,竟罷歸。居三年,御史傅光宅疏薦,反奪俸。繼光亦遂卒。

繼光更歷南北,並著聲。在南方戰功特盛,北則專主守。所著「紀效新書」、「練兵紀實」,談兵者遵用焉。

弟繼美,亦為貴州總兵官。

有硃先者,嘉興人。當繼光時,為薊鎮南兵營參將,遷副總兵。後數為廣東、福建總兵官。

初起家武舉,募海濱鹽徒為一軍。自胡宗憲為御史至總督,皆倚任。先大小數十戰,皆先登,殺倭甚眾。以功授都司。

宗憲被逮,先解官護行。宗憲釋還,先乃歸。御史按福建,巡撫王詢侵軍費,檄先證之。先曰:「先,王公部將也,不敢誣府主。」御史怒,坐先萬金,論死繫獄,閱八年始白。萬曆初,用薦起圜山把總。歷登閫帥,以年老謝事歸。復起,辭不赴。

先為將有膽智,砥節首公。其處宗憲、詢二事,時論以為有國士風。

劉顯,南昌人。生而膂力絕倫,稍通文義。家貧落魄,之叢祠欲自經,神護之不死。間行入蜀,為童子師。已,冒籍為武生。嘉靖三十四年,宜賓苗亂,巡撫張臬討之。顯從軍陷陣,手格殺五十餘人,擒首惡三人。諸軍繼進,賊盡平。顯由是知名。官副千戶,輸貲為指揮僉事。

南京振武營初設,用兵部尚書張鏊薦,召令訓練。擢署都指揮僉事,僉書浙江都司。遷參將,分守蘇、松。倭犯江北,逼泗州,鏊檄顯防浦口。顯測賊將遁,追擊至安東。方暑,披單衣,率四騎誘賊,伏精甲岡下。賊出,斬一人。所乘馬中矢,下拔其鏃,射殺追者。誘至岡下,大敗之去。賊出所俘女子蠱將士。顯悉送有司。明日伺賊出,潛毀其舟。賊敗走舟,舟已焚,死者無算。顯進秩三等。尋遷副總兵,協守江、浙。

三沙倭復劫江北,被圍於劉家庄。顯以銳卒數千至,巡撫李遂令盡護江北軍。顯率所部直入,諸營繼之,自辰迄酉,賊巢破,逐北至白駒場、茅花墩,斬首六百有奇,賊盡殄。而遂謂賊由三沙來,實盧鏜及顯罪。顯坐停俸。已,應天巡撫翁大立薦顯驍勇,請久任,帝可之。振武營兵變後,諸將務姑息,兵益驕。給事中魏元吉薦顯署都督僉事,節制其軍。顯挈蜀卒五百人往,一軍貼然。閩賊流入江西,大掠石城、臨州、東鄉、金溪,殺吏民萬計。詔顯赴剿,擊敗之陽湖,賊乃遁。

四十一年五月,廣東賊大起。詔顯充總兵官鎮守。會福建倭患棘,顯赴援。與參將戚繼光連破賊,賊略盡。而新倭大至,攻陷興化城。顯以兵少,逼城未敢戰,被劾,戴罪。賊以間攻據平海衛。他倭劫福清,謀與平海倭合。顯及俞大猷合於遮浪,盡殲之。平海倭欲遁,為把總許朝光所邀敗。乃盡焚其舟,退還舊屯。戚繼光亦至,顯與大猷共助擊之,遂復興化。錄功,進先所廕世職二秩。江北倭未平,廷議設總兵官於狼山,統制大江南北,改顯任之。顯行部通州,以敕書許節制知府以下,而同知王汝言不為禮,劾奏,鐫其秩。已,移鎮浙江。

顯有將略,居官不守法度。巡按御史劾之,革任候勘。用巡撫劉幾薦,命充為事官,鎮守如故。隆慶改元,以軍政拾遺被劾,貶秩視事。用巡撫谷中虛薦,還故官,移鎮貴州。廣西儂賊者念父子僭稱王,攻剽安順。巡撫阮文中檄顯剿,俘斬五百餘人。四川巡撫會省吾議征都掌蠻,令顯移鎮其地。復被劾罷,省吾奏留之。

都掌蠻者,居敘州戎縣,介高、珙、筠連、長寧、江安、納溪六縣間,古滬戎也。成化初為亂,程信討平之。正德中,普法惡復為亂,馬昊討平之。至是,其酋阿大、阿二、方三等據九絲山,剽遠近。其山修廣,而四隅峭仄。東北則雞冠嶺、都都寨、凌霄峰三岡,峻壁數千仞。有阿苟者,居凌霄峰,為賊耳目,威儀出入如王者。省吾議討之,屬顯軍事。起故將郭成、安大朝為佐,調諸土兵,合官軍凡十四萬人。萬厲改元三月,畢集敘州,誘執阿苟,攻拔凌霄,進逼都都寨。三酋遣其黨阿墨固守。官軍頓匝月,鑿灘以通漕,擊斬阿墨,拔其寨。阿大自守雞冠。顯令人誘以官,而分五哨盡壁九絲城下。乘無備,夜半腰糹亙上,斬關入。遲明,諸將畢至。阿二、方三走保牡豬寨。郭成破雞冠,獲阿大。諸軍攻牡豬,擒方三。阿二走,追獲於貴州大盤山。克寨六十余,獲賊魁三十六,俘斬四千六百,拓地四百余里,得諸葛銅鼓九十三,銅鐵鍋各一。阿大泣曰:「鼓聲宏者為上,可易千牛,次者七八百。得鼓二三,便可僭號稱王。鼓山顛,群蠻畢集,今已矣。」鍋狀如鼎,大可函牛,刻畫有文彩。相傳諸葛亮以鼓鎮蠻。鼓失,則蠻運終矣。錄功,進顯都督同知。已而剿餘孽,復俘斬千一百有奇。

都掌蠻既滅,顯引疾求去,而以有司阻撓為言。詔聽顯節制,顯益行其志。擊西川番沒舌、丟骨、人荒諸砦,斬其首惡,撫余眾而還。建昌傀廈、洗馬諸番,咸獻首惡。西陲以寧。九年冬卒官。子綎,自有傳。

郭成,四川敘南衛人。由世職歷官蘇松參將,進副總兵。倭犯通州,為守將李錫所敗,轉掠崇明三沙。成擊沈其舟,斬首百三十余級。隆慶元年冬,擢署都督僉事,為廣東總兵官。渡海追曾一本,大獲,進署都督同知。叛將周雲翔等殺參將耿宗元,亡入賊中。屯平山大安峒,將寇海豐。成偕南贛軍夾擊之,斬首千三百余級,獲被掠通判潘槐而下六百餘人,生縶雲翔。潮州諸屬邑,賊巢以百數。郭明據林樟,胡一化據北山洋,陳一義據馬湖,剽劫二十載。成督諸軍擊殺明等,俘斬千三百有奇。四川都掌蠻為亂,詔成移鎮。尋被劾,罷歸。

萬曆改元,命劉顯大征,詔成充為事官,為之副。先登九絲山,生縶阿大。初,成父為蠻殺,乃以所斬首級及生擒諸蠻置父墓前,剖心致祭,鄉人壯之。尋僉書南京後府,出為貴州總兵官,鎮守銅仁。成有膽智。每苗出掠,潛遺壯士入其砦,斬馘而出。嘗挺身入林箐察賊。苗一日數驚,曰:「郭將軍至矣。」相戒莫敢犯。復被劾,罷歸。

起四川總兵官。永寧宣撫奢效忠卒,其妻奢世統無子,妾奢世續子崇周幼。前總兵劉顯因命世續署宣撫印。世統怒,攻奪其落紅寨。世續奔永寧。成遣義兒郭天心偕指揮禹嘉績按問。天心遂據世續永寧私第,罄取其資,而成亦入落紅,盡掠奢氏九世之積。效忠弟沙卜遂拒殺裨將三人,執天心等。撫、按交章劾成,下吏,遣戍雲南。會有松茂之役,薦從軍。成乃將七千人,直抵黃沙。屢破賊,與總兵官李應祥盡平河東西諸巢,以功授參將。復偕應詳大破膩乃諸賊,增世職二級。膩乃黨楊九乍復出為亂,成討平之。火落赤擾西寧,四川巡撫李尚思以地近松潘,檄成軍鬆林,游擊萬鏊軍漳臘。寇不敢逼,西陲獲安。楊應龍叛,成進討,無功,戴罪辦理。尋卒於官。

李錫,歙人。世新安衛千戶。倭警,數有功,為通州守備。屢擢揚州參將,江北副總兵。隆慶元年冬,以署都督僉事為福建總兵官。

海寇曾一本橫行閩、廣間,俞大猷將赴廣西,總督劉燾令會閩師夾擊。一本至閩,錫出海稟之,與大猷遇賊柘林澳,三戰皆捷。賊遁馬耳澳復戰。會廣東總兵官郭成率參將王詔等以師會,次菜蕪澳,分三哨進。一本駕大舟力戰,諸將連破之,毀其舟。詔生擒一本及其妻,斬首七百余,死水火者萬計。時廣寇惟一本最強,錫、大猷、成共平之,而錫功最鉅。其後一本余黨梁本豪復亂,為黃應甲所擒,然視錫時力較易。錫論功,加署都督同知。倭入寇,擊卻之。

六年春,以征蠻將軍代大猷鎮廣西平樂。府江者,桂林抵梧州驛道也。南北亙五百里,兩岸崇山深箐,賊巢盤互。自嘉靖間張岳破平後,至是復猖獗。嘗執知州邀重賄。道路梗塞,城門晝閉。大猷議討之,會罷官去。巡撫郭應聘與錫計,征兵六萬,令參將錢鳳翔、王世科,都指揮王承恩、董龍各將一軍,以副使鄭茂、金柱,僉事夏道南監之,錫居中節制。破賊巢數十,斬馘五千有奇,僮酋楊錢甫等悉授首。錄功,進世職二等。

柳州懷遠,瑤、僮、伶、侗環居之,瑤尤獷悍。侵據縣治久,吏民率寓郡城。隆慶時大征古田,諸瑤懼而聽命。知縣馬希武之官,繕城塹,程役過嚴,諸瑤殺希武及經歷等五人,復反。巡撫應聘與總督殷正茂議征之。萬曆元年正月,錫進次長安鎮。會連雨雪,乃退師。益征浙東鳥銃手、湖廣永順鉤刀手及狼兵十萬人,令參將鳳翔、世科,都指揮楊照、戚繼美,故參將亦孔昭、魯國賢,六道併進,監以副使沈子木。錫自統水師,次羅江,獨當其沖。時賊屯板江大洲,累石樹柵,潛以舟來襲。錫伏舟敗之,水陸併進。會鳳翔等亦至,賊悉舟西遁。追擊,連破數巢。賊據楓木大山,前阻堤澗,鼓噪出。諸軍奮擊,而別以奇兵繞其後。賊大奔,保天鵝嶺。錫以水軍截潯江,督諸將攻斬渠魁二人。乘勝復破數巢,直抵清州界。賊奔大巢,亙數里,崖壁峭絕,為重柵拒官軍,鏢弩矢石雨下。婦人裸體揚箕,擲牛羊犬首為厭勝。諸軍大呼直上,四面舉火,賊盡殲。先後破巢一百四十,獻馘三千五百有奇,俘獲撫降者無算。

永福、永寧、柳城並以賊告,洛容僮又殺典史。錫令王瑞討永寧,楊照討柳城,參將門崇文討永福,亦孔昭討洛容,己帥舟師屯理定江,節制諸軍。甫二旬,四道並捷。斬首四千五百有奇,洛容賊首陶浪金等俱伏誅。錫以功進秩二等。巡按御史唐鍊言錫一年內破賊二百一十四巢,獲首功一萬二千余級,宜久其任。帝可之。尋從凌雲翼大破羅旁賊,授世廕百戶。六年,卒官。

黃應甲者,不知何許人。隆慶中,以潯梧左參將從俞大猷討平韋銀豹,進秩二等。萬曆五年屢遷浙江總兵官。改鎮廣東。龍川鮑時秀者,妻杜氏,有妖術。乃據義都緱嶺,立二十四方大總,自號無敵峒王,既降復反。應甲討平之。醿戶蘇觀陛、周才雄招亡命數千人,縱掠雷、廉間,殺斷州千戶田治。應甲率五軍併進,生擒觀陛、才雄,斬首四百余級,其黨縛酋長陳泉以降。

未幾,梁本豪亂。本豪,故曾一本黨,亦醿戶也。一本誅,竄海中,習水戰,遠通西洋。且結倭兵為助,殺千戶,掠通判以去。十年六月,總督陳瑞與應甲謀,分水軍二,南駐老萬山備倭,東駐虎門備醿,別以兩軍備外海,兩軍扼要害。水軍沈醿舟二十,生禽本豪。諸軍競進,大破之石茅洲。賊復奔潭洲沙灣,聚舟二百,及倭舟十,相掎角。諸將合追,先後俘斬千六百有奇,沈其舟二百余,撫降者二千五百。帝為告郊廟,大行敘賚,應甲等進秩有差。他倭寇瓊崖,應甲斬首二百余,奪其舟。再賜金。旋入僉左軍府。罷歸,卒。

尹鳳,字德輝,南京人。錫總兵福建時部將也,世府軍後衛指揮同知。鳳早孤。讀書,嫻騎射。嘉靖中舉武科,鄉、會試皆第一。擢署都指揮僉事,備倭福建。徙僉浙江都司,進福建參將。倭陷福清、南安,連宗出海。鳳邀擊,沈其七舟。追至外洋,連戰滸嶼、東洛、七礁,擒斬二百人。擊倭梅花洋,走之,追至橫山,擒斬二百六十。大小凡十數戰,內地賴以稍寧。改掌浙江都司,謝病歸。隆慶初,以故官蒞福建,從錫平曾一本。萬曆初,累官署都督僉事,提督京城巡捕。未幾,謝事歸。

張元勛,字世臣,浙江太平人。嗣世職為海門衛新河所百戶。沈毅有謀。值倭警,隸戚繼光麾下。有功,進千戶。從破橫嶼諸賊,屢進署都指揮僉事,充福建游擊將軍。隆慶初,破倭福安,改南路參將。從李錫破曾一本,進副總兵。

五年春,擢署都督僉事,代郭成為總兵官,鎮守廣東。惠州河源賊唐亞六、廣州從化賊萬尚欽、韶州英德賊張廷光劫掠郡縣,莫能制。明年,元勛進剿。斬馘六百有奇,亞六等授首,余黨悉平。肇慶恩平十三村賊陳金鶯等,與鄰邑苔村三巢賊羅紹清、林翠蘭、譚權伯,藤峒、九逕十寨賊黃飛鶯、丘勝富、黃高暉、諸可行、黃朝富等,相煽為亂。故事:兩粵惟大征得敘功,雕剿不敘,故諸將不樂雕剿。總督殷正茂與元勛計,令雕剿得論功,諸軍爭奮。正茂又密遣副將梁守愚、游擊王瑞等屯恩平,若常戍者,掩不備,斬翠蘭等,生擒紹清、權伯以獻。其諸路雕剿者,效首功二千四百有奇,還被掠子女千三百餘人,生得金鶯,惟高暉等亡去。元勛逐北至藤峒,又生獲勝富、可行、朝富等八十人。部將鄧子龍等亦獲高暉、飛鶯。三巢、十寨、十三村諸賊盡平,余悉就撫。

惠、潮地相接,山險木深。賊首藍一清、賴元爵與其黨馬祖冒、黃民太、曾廷鳳、黃鳴時、曾萬璋、李仲山、卓子望、葉景清、曾仕龍等各據險結砦,連地八百余里,黨數萬人。正茂議大征。會金鶯等已滅,諸賊頗懼。廷鳳、萬璋並遣子入學,祖昌、景清亦佯乞降。正茂知其詐,征兵四萬,令參將李誠立、沈思學、王詔,游擊王瑞等分將之,元勛居中節制,監司陳奎、唐九德、顧養謙、吳一介監其軍,數道併進。賊敗,乃憑險自守。官軍遍搜深箐邃谷間。而元勛偕九德,追亡至南嶺。一日夜馳至養謙所,擊破李坑,生得子望等。明年破烏禽嶂。仕龍阻高山,元勛佯飲酒高會,忽進兵擊擒之。先後獲大賊首六十一人,次賊首六百餘人,破大小巢七百余所,擒斬一萬二千有奇。帝為宣捷,告郊廟,進元勛署都督同知,世廕百戶。元勛復討斬余賊千三百有奇,撫定降者。巨寇皆靖。

潮州賊林道乾之黨諸良寶既撫復叛,襲殺官軍,掠六百人入海。再犯陽江,敗走。乃據潮故巢,居高山巔,不出戰。官軍營淤泥中。副將李誠立挑戰,墜馬傷足,死者二百人。賊出掠而敗,走巢固守。元勛積草土與賊壘平,用火攻之,斬首千一百余級。時萬曆二年三月也。捷聞,進世廕一級。遺孽魏朝義等四巢亦降。尋與胡宗仁共平良寶黨林鳳。惠、潮遂無賊。其冬,倭陷銅鼓石、雙魚城。元勛大破之儒峒,俘斬八百余級。進秩為真。五年,從總督凌雲翼大征羅旁賊,斬首萬六千余級。進都督,改廕錦衣。尋以疾致仕,卒於家。

元勛起小校。大小百十戰,威名震嶺南。與廣西李錫並稱良將。

贊曰:世宗朝,老成宿將以俞大猷為稱首,而數奇屢躓。以內外諸臣攘敓,而掩遏其功者眾也。戚繼光用兵,威名震寰宇。然當張居正、譚綸任國事則成,厥後張鼎思、張希皋等居言路則廢。任將之道,亦可知矣。劉顯平蠻引疾,而以有司阻撓為辭,有以夫!李錫、張元勛首功甚盛,而不蒙殊賞,武功所由不競也。

明史/卷211·列傳第九十九 馬永 梁震 王效 周尚文 馬芳 何卿 沈希儀 石邦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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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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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永 梁震 附:祝雄 王效 附:劉文 周尚文附:趙國忠 馬芳子:林 孫:炯 爌 飈 何卿 沈希儀 石邦憲

○馬永梁震王效周尚文馬芳何卿沈希儀石邦憲

馬永,字天錫,遷安人。生而魁岸,驍果有謀。習兵法,好「左氏春秋」。嗣世職為金吾左衛指揮使。正德時,從陸完擊賊有功,進都指揮同知。江彬練兵西內,永當隸彬,稱疾避之。守備遵化,寇入馬蘭峪,參將陳乾被劾,擢永代。戰柏崖、白羊峪,皆有功。

十三年進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守薊州。盡汰諸營老弱,聽其農賈,取備直給健卒,由是永所將獨雄於諸鎮。武宗至喜峰口,欲出塞,永叩馬諫。帝註視久之,笑而止。中路擦崖當敵沖,無城堡,耕牧者輒被掠。永令人持一月糧,營崖表,版築其內。城廨如期立,乃遷軍守之。錄功,進署都督同知。

嘉靖元年,金山礦盜作亂。遣指揮康雄討平之,塞其礦。朵顏把兒孫結諸部邀賞不得,盜邊。永迎擊洪山口,而伏兵斷其後,斬獲過當,進右都督。已,復馘其驍將,把兒孫不敢復擾邊。大同兵變,殺巡撫張文錦,命桂勇為總兵官往鎮,而議將撫之。永言:「逆賊幹紀,朝廷赦其脅從,恩至渥也,顧猶抗命。今不剿,春和北寇南牧,叛卒勾連,禍滋大。宜亟調鄰鎮兵,克期攻城,曉譬利害,懸破格之賞,令賊自相斬為功,元兇不難殄也。」乃命永督諸軍與侍郎胡瓚往。會亂平,乃還鎮。

永上書為陸完請恤典,且乞宥議禮獲罪諸臣。帝大怒,奪永官,寄祿南京後府。巡按御史丘養浩言:「永仁以恤軍,廉以律已,固邊防,卻強敵,軍民安堵,資彼長城。聞永去,遮道乞留,且攜子女欲遂逃移。夫陸完久死炎瘴,非有權勢可托。永徒感國士知,欲救區區之報。不負知己,寧負國家?祈曲賜優容,俾還鎮。」順天巡撫劉澤及給事、御史交章救之,俱被譴。永竟廢不用。永杜門讀書,清約如寒士。久之,用薦僉書南京前府。大同軍再亂,廷臣交薦。召至,已就撫,復還南京。

十四年,遼東兵變。罷總兵官劉淮,以永代之。大清堡守將徐顥誘殺泰寧衛九人。部長把當孩怒,寇邊,永擊斬之。其族屬把孫借朵顏兵報讎,復為永所卻。已,復入犯。中官王永戰敗,永坐戴罪。

遼東自軍變後,首惡雖誅,漏綱者眾。悍卒無所憚,結黨叫呼,動懷不逞。廣寧卒佟伏、張鑒等乘旱饑,倡眾為亂,諸營軍憚永無應者。伏等登譙樓,鳴鼓大噪,永率家眾仰攻。千戶張斌被殺,永戰益力,盡殲之。事聞,進左都督。

永畜士百余人,皆西北健兒,驍勇敢戰。遼東變初定,帝問將於李時。時薦永,且曰:「其家眾足用也。」帝曰:「將須文武兼,寧專恃勇乎?」時曰:「遼土新定,須有威力者鎮之。」至是,竟得其力。都御史王廷相言:「永善用兵,且廉潔,宜仍用之薊鎮,作京師藩屏。」未及調,卒。遼人為罷市。喪過蘇州,州人亦灑泣。兩鎮並立祠。

永為將,厚撫間諜,得敵人情偽,故戰輒勝。雅知人,所拔卒校,後多至大帥。尚書鄭曉稱永與梁震有古良將風。

梁震,新野人。襲榆林衛指揮使。嘉靖七年進署都指揮僉事,協守寧夏興武營。尋充延綏遊擊將軍。廉勇,好讀兵書,善訓士,力挽強命中,數先登。擢延綏副總兵。與總兵官王效卻敵鎮遠關,進都督僉事。

吉囊、俺答犯延綏,震敗之黃甫川。尋犯響水、波羅,參將任傑大敗之。吉囊復以十萬騎入寇,震大破之幹溝,獲首功百余。先後被獎賚。已,增俸一等。幹溝凡三十里,當敵沖。震浚使深廣,築土墻其上,寇不復輕犯。

十四年進都督同知,充陜西總兵官。尋論黃甫川功,進右都督。明年移鎮大同。大同亂兵連殺巡撫張文錦、總兵官李瑾。繼瑾者魯綱,威不振,兵益驕,文武大吏不敢要束。廷議以為憂,移震往。震素畜健兒五百人,至則下令軍中,申約束。鎮兵素憚震,由是帖服。寇入犯,震破之牛心山,斬級百余。寇慎,駐近邊伺隙。時車駕祀山陵,震伏將士於諸路。寇果入,大破之宣寧灣,又破之紅崖兒,斬獲甚眾。進左都督,蔭一子百戶。震父棟,前陣亡。震辭蔭子,乞父祭葬,帝喜而許之。毛伯溫督師,與震修鎮邊諸堡,不數月工成。卒,贈太子太保,賜其家銀幣,加贈太保,謚武壯。

震有機略,號令明審。前後百十戰,未嘗少挫。時率健兒出塞劫敵營,或議其啟釁。震曰:「凡啟釁者,謂寇不擾邊,我橫挑邀功也。今數深入,乃不思一挫之耶?」震歿,健兒無所歸。守臣以聞,編之伍,邊將猶頗得其力。

代震者遼東祝雄,起家世蔭。歷都督僉事。自山西副總兵遷鎮大同。被劾解職,起鎮薊州。善撫士,治軍肅。寇入塞,率子弟為士卒先。子少卻,行法不貸。世宗書其名禦屏。為將三十年,布袍氈笠,不異卒伍。既歿,遺貲僅供殮具。薊人祠祀之。

王效,延綏人。讀書能文辭,嫻韜略。騎射絕人,中武會試。嘉靖中,累官都指揮僉事,充延綏右參將。出神木塞,搗寇雙乃山,斬獲多。尋擢延綏副總兵。十一年冬,進署都督僉事,充總兵官,代周尚文鎮寧夏。吉囊犯鎮遠關,效與梁震敗之柳門。追北蜂窩山,蹙溺之河,斬首百四十有奇。璽書獎賚。

吉囊十萬騎復窺花馬池,效、震拒之不得入,轉犯幹溝。震分兵擊,遂趨固原。總兵官劉文力戰,寇趨青山峴,大掠安定、會寧。效方敗別部於鼠湖,追至沙湖,疾移師往援,破之安定,再破之靈州,先後斬首百五十余級。總制三邊尚書唐龍以大捷聞,而巡按御史奏諸將失事罪。給事中戚賢往勘,奏:「安、會二縣多殺掠,文當罪。然麾下卒僅八千,倍道蒙險,攖八九萬方張之寇,殊死戰,宜以功贖。震幹溝,效鼠湖、沙湖、安定、靈州之戰,以孤軍八百,當寇萬余,功俱足錄。龍亦善調度。」詔文奪職,震、效賚銀幣,龍一子入監。是役也功多,執政尼之,故賞薄。御史周鈇以為言,龍、效、震各加一級,效進都督同知。尋以清水營功,進右都督。寇以輕騎犯寧夏,效伏兵打鎧口,俟其半入橫擊,敗之,而防河卒復以戰艘邀斬其奔渡者。捷聞,進左都督。寇憤,設伏誘敗之,貶右都督。十六年移鎮宣府。逾年卒,謚武襄。

效言行謹飭,用兵兼謀勇,威名著西陲。與馬永、梁震、周尚文並為名將。

劉文者,陽和衛人。襲指揮同知。屢遷署都督僉事,涼州右副總兵。嘉靖八年以總兵官鎮陜西。大破洮、岷叛番若籠、板爾諸族,斬首三百六十有奇。十一年,寇西掠還,將犯寧夏河東,文擊破之。積前功,進都督同知。後落職,起鎮延綏,改甘肅。卒,亦謚武襄。

周尚文,字彥章,西安後衛人。幼讀書,粗曉大義。多謀略,精騎射。年十六,襲指揮同知。屢出塞有功,進指揮使。寘鑠反,遏黃河渡口,獲叛賊丁廣等,推掌衛事。關內回賊四起,倚南山,尚文次第平之。御史劉天和劾中貴廖堂系詔獄,事連尚文。拷掠令引天和,終不承,久之始釋。已,守備階州。計擒叛番,進署都指揮僉事,充甘肅遊擊將軍。嘉靖元年改寧夏參將。尋進都指揮同知,為涼州副總兵。御史按部莊浪,猝遇寇。尚文亟分軍擁御史,而自引麾下射之,寇乃遁。嘗追寇出塞,寇來益眾。尚文軍半至,麾下皆恐。乃從容下馬,解鞍背崖力戰,所殺傷相當。部將丁杲來援,寇始退。尚文被創甚,乃告歸。尋起故官。吉囊數踏冰入。尚文築墻百二十里,澆以水,冰滑不可上。冰泮則令力士持長竿鐵鉤,鉤殺渡者。九年,擢署都督僉事,充寧夏總兵官。王瓊築邊墻,尚文督其役。且浚渠開屯,軍民利之。寇掠西海,過寧夏,巡撫楊誌學議發兵邀。尚文不從,劾解職。久之,起山西副總兵。寇由偏頭關趨岢嵐,尚文轉戰三百里,破之,與子君佐俱傷,賚銀幣。尋以總兵官鎮延綏。寇犯紅山墩,力戰敗之,被賚。吉囊復大掠清平堡,坐奪俸。

尚文優將才,負氣桀傲,所至與文吏競。文吏又往往挫折之,以故彌不相得。巡撫賈啟劾尚文老誖,兵部請調之甘肅。帝不從,各奪其俸。巡按張光祖言兩人必不可共處,乃革尚文任,亦貶啟秩。吉囊大入,抵固原。天和時已為總督,激尚文立功。奮擊之黑水苑,殺其子號小十王者,獲首功百三十余。乃以為都督同知。

二十一年,用薦為東官廳聽征總兵官兼僉後府事。嚴嵩為禮部尚書,子世蕃官後府都事,驕蹇。尚文面叱,將劾奏之,嵩謝得免。調世蕃治中,以避尚文,銜次骨。其秋以總兵官鎮大同,請增餉及馬。兵部言尚文陳請過當,方被詔切責,而尚文與巡撫趙錦不協,乞休,弗允,日相構。御史王三聘乞移之他鎮。廷議:大同敵沖,尚文假此避,不宜墮其奸謀。乃以錦為甘肅巡撫。吉囊數萬騎犯前衛。尚文與戰黑山,殺其子滿罕歹,追至涼城。斬獲多,進右都督。已,寇由宣府逼畿甸,出大同塞而北。尚文邀之,稍有俘獲。後寇復大舉,犯鵓鴿谷,將南下。尚文備陽和,遣騎四出邀寇。寇遁,賜敕獎勞之。

總督翁萬達議築邊墻,自宣府西陽和至大同開山口,延袤二百余裏,以屬尚文。乃益築陽和以西至山西丫角山,凡四百余裏,敵臺千余。斥屯田四萬余頃,益軍萬三千有奇。帝嘉其功,進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永除屯稅。叛人充灼召小王子寇邊,尚文偵得其使者,加太保,蔭子錦衣世千戶。終明之世,總兵官加三公者,尚文一人而已。

初,俺答及吉囊諸子盛強,諸邊歲受其患,大同尤甚。自尚文蒞鎮,與總督萬達、巡撫詹榮規畫戰守備邊,民息肩者數年。尚文益招叛人,孤敵勢,歸者相屬。二十七年八月,俺答伏兵五堡旁,誘指揮顧相等出,圍之彌陀山。尚文急督副總兵林椿、參將呂勇、遊擊李梅及二子君佐、君仁出塞援,圍始解。相及指揮周奉,千戶呂愷、郝經等已陣歿。尚文轉戰,次野口,伏突起。殊死戰,斬其長一人。相持月余乃引去。尚文設伏,殺其殿卒而還。尚文三子俱罪戍,至是以父功得釋。俺答數萬騎犯宣府,萬達檄尚文大破之曹家莊。錄功兼太子太傅,賜賚有加。其年卒,年七十五。

尚文清約愛士,得士死力。善用間,知敵中曲折,故戰輒有功。自二十年後,俺答頻擾邊。宿將王效、馬永、梁震皆前死,惟尚文存,威名最盛。嚴嵩父子謀傾陷。功高,帝方籍以抗強敵,讒不得入。暨卒,格恤典不予,給事中沈束以為言。嵩激帝怒,錮束詔獄。穆宗立,始贈太傅,謚武襄。

趙國忠,字伯進,錦州衛人,嗣指揮職。嘉靖八年舉武會試,進都指揮僉事,守備叆陽。擢錦義右參將。連破敵,增秩,賜金幣,進署都督僉事,為遼東總兵官。禦敵有功,斬級百七十有奇。進都督同知,賜賚逾等。敵以八百騎從鴉鶻關入。都指揮康雲戰歿,裨將三人亦死,詔國忠戴罪立功。已,坐事被劾,命白衣視事。守備張文瀚禦敵死,國忠坐解任。尋起西官廳右參將,授都督僉事,提督東官廳。俺答大舉犯宣府,總兵官趙卿不任戰,命國忠代之。至岔道,寇已為周尚文所敗,東走。國忠命參將孫勇率精卒逆擊於大滹沱,敗之。與尚文分道擊,寇盡走,以功受賚。復坐寇入,降俸二等。俺答薄京師,國忠趨入衛,壁沙河北。已,移護諸陵。寇騎至天壽山,見國忠陣紅門前,不敢入。三十一年,再鎮遼東。小王子打來孫以數萬騎寇錦州,國忠禦卻之。明年入獅子口,督參將李廣等逐出塞,斬擒五十人。寇屢入榆林堡、高臺、蛤利河。先後掩擊,獲首功百五十有奇,進秩一等。尋被論罷。

國忠善戰,射穿劄,為將有威嚴。歷兩鎮,繕亭障,練士馬,邊防賴之。

馬芳,字德馨,蔚州人。十歲為北寇所掠,使之牧。芳私以曲木為弓,剡矢射,俺答獵,虎虓其前,芳一發斃之。乃授以良弓矢、善馬,侍左右。芳陽為之用,而潛自間道亡歸。周尚文鎮大同,奇之,署為隊長。數禦寇有功,當得官,以父貧,悉受賞以養。

嘉靖二十九年秋,寇犯懷柔、順義。芳馳斬其將,授陽和衛總旗。寇嘗入威遠,伏驍騎鹽場,而以二十騎挑戰。芳知其詐,用百騎薄伏所,三分其軍銳,以次擊之。奮勇跳蕩,敵騎辟易十里,斬首凡九十級。已,復禦之新平。寇營野馬川,克日戰。芳度寇且遁,急乘之,斬級益多。眾方賀,芳遽策馬曰:「賊至矣。」趣守險,而身斷後。頃之,寇果麕至。芳戰益力,寇乃去。亡何,戰泥河,復大破之。累遷指揮僉事。以功,進都指揮僉事,充宣府遊擊將軍。復以功,超遷都督僉事,隸總督為參將。戰鎮山墩不利,奪俸。已,襲寇有功,進二秩,為右都督。尋以功進左,賜蟒袍。偏裨加左都督,自芳始也。

三十六年,遷薊鎮副總兵,分守建昌。土蠻十萬騎薄界嶺口,芳與總兵官歐陽安斬首數十,獲驍騎猛克兔等六人。寇不知芳在,芳免胄示之,驚曰:「馬太師也!」遂卻。捷聞,蔭世總旗。未幾,辛愛、把都兒大入,躪遵化、玉田。芳追戰金山寺有功,而州縣破殘多,總督王忬以下俱獲罪,芳亦貶都督僉事。尋移守宣府。寇大入山西,芳一日夜馳五百里及之,七戰皆捷。已,復為左都督,就擢總兵官,以功進二秩。寇薄通州,芳入衛,令專護京師。寇退,再進一秩。尋與故總兵劉漢出北沙灘,搗寇巢。已,坐寇入,令戴罪。

四十五年七月,辛愛以十萬騎入西路,芳迎之馬蓮堡。堡圮,眾請塞之,不可。請登臺,亦不可。開堡四門,偃旗鼓,寂若無人。比暮,野燒燭天,囂呼達旦。芳臥,日中不起,敵騎窺者相屬,莫測所為。明日,芳蹶然起,乘城,指示眾曰:「彼軍多反顧,且走。」勒兵追擊,大破之。隆慶初,或為辛愛謀,以五萬騎犯蔚州,誘芳出,而以五萬騎襲宣府城,可得誌。芳豫伐木環城,寇至不可上,遂解去。頃之,率參將劉潭等出獨石塞外二百里,襲其帳於長水海。還至塞,追者及鞍子山。迎戰,又大敗之。蔭子千戶。

芳有膽智,諳敵情,所至先士卒。一歲數出師搗巢,或躬督戰,或遣裨將。家蓄健兒,得其死力。嘗命三十人出塞四百里,多所斬獲,寇大震。芳乃帥師至大松林,頓舊興和衛,登高四望,耀兵而還。

時大同被寇,視宣府尤甚。總督陳其學恐擾畿輔,令總兵官趙岢扼紫荊關。寇乃縱掠懷仁、山陰間,岢坐貶三秩,遂調芳與易鎮。俺答轉犯威遠幾破,會其學率胡鎮等救,而芳軍亦至,相拒十余日,乃走。芳謂諸將曰:「大同非宣府比,與我間一墻耳。寇不時至,非大創之不可。」乃將兵出右衛,戰威寧海子,破之。其年,俺答就撫,塞上遂無事。

萬歷元年,閱視侍郎吳百朋發芳行賄事,勒閑住。已,起僉書前軍都督府。順義王要賞,聲言渝盟,復用芳鎮宣府。七年以疾乞歸。又二年卒。

芳起行伍,十余年為大帥。戰膳房堡、朔州、登鷹巢、鴿子堂、龍門、萬全右衛、東嶺、孤山、土木、乾莊、岔道、張家堡、得勝堡、大沙灘,大小百十接,身被數十創,以少擊眾,未嘗不大捷。擒部長數十人,斬馘無算,威名震邊陲,為一時將帥冠。石州城陷,副將田世威、參將劉寶論死,芳乞寢己蔭子,贖二將罪,為御史所劾,敕戒諭。後世威復為將,遇芳薄,芳不與校,識者多之。

二子,棟、林。棟官至都督,無所見。林,由父蔭累官大同參將。萬歷二十年,順義王撦力克縶獻史、車二部長,林以制敵功,進副總兵。二十七年擢署都督僉事,為遼東總兵官。林雅好文學,能詩,工書,交遊多名士,時譽籍甚,自許亦甚高。嘗陳邊務十策,語多觸文吏,寢不行。稅使高淮橫恣,林力與抗。淮劾奏之,坐奪職。給事中侯先春論救,改林戍煙瘴,先春亦左遷二官。久之,遇赦免。

遼左用兵,詔林以故官從征。楊鎬之四路出師也,令林將一軍由開原出三岔口,而以遊擊竇永澄監北關軍並進。林軍至尚間崖結營浚壕,嚴斥堠自衛。及聞杜松軍敗,方移營,而大清兵已逼。乃還兵,別立營,浚壕三周,列火器壕外,更布騎兵於火器外,他士卒皆下馬,結方陣壕內。又一軍西營飛芬山。杜松軍既覆,大清兵乘銳薄林軍。見林壕內軍已與壕外合而陳,縱精騎直前沖之。林軍不能支,遂大敗。副將麻巖戰死,林僅以數騎免。死者彌山谷,血流尚間崖下,水為之赤。大清遂移兵擊飛芬山。僉事潘宗顏等一軍亦覆。北關兵聞之,遂不敢進。林既喪師,謫充為事官,俾守開原。時蒙古宰賽、煖兔許助林兵,林與結約,恃此不設備。其年六月,大清兵忽臨城。林列眾城外,分少兵登陴。大清兵設盾梯進攻,而別以精騎擊破林軍之營東門外者。軍士爭門入,遂乘勢奪門,攻城兵亦逾城入。林城外軍望見盡奔。大清兵據城邀擊,壕不得渡,悉殲之。林及副將於化龍、參將高貞、遊擊於守誌、守備何懋官等,皆死焉。尋贈都督同知,進世蔭二秩。林雖更歷邊鎮,然未經強敵,無大將才。當事以虛名用之,故敗。

林五子,燃、熠、炯、爌,飈。燃、熠,戰死尚間崖。炯,天啟中湖廣總兵官。協討貴州叛賊,從王三善至大方,數戰皆捷。已,大敗,三善自殺。炯潰歸。得疾而卒。

爌幼習兵略,天啟中為遼東遊擊。督師閣部孫承宗以其父死王事,獎用之,命代王楹守中右所。及巡撫袁崇煥更營制,以故官掌前鋒左營。數有功,屢遷至副總兵,守徐州。崇禎八年正月,賊陷鳳陽,大掠而去。爌及守備駱舉率兵入,以恢復告,遂留戍其地。八月,賊擾河南。總督朱大典命移駐潁、毫。事定,還徐州。十年,賊犯桐城,爌赴救,破之羅唱河。尋以護陵功,增秩一級。歸德、徐州間有地曰朱家廠,土寇據之,時出掠。爌剿滅之。賊犯固始,大典檄爌及遊擊張士儀等分戍霍兵西南,扼賊東下,賊遂走六安。大典又移爌等駐壽州東,兼護二陵。當是時,長、淮南北,專以陵寢為重。爌馳驅數年,幸無失事。

十二年六月擢總兵官,鎮守天津。久之,移鎮甘肅。十五年督三協副將王世寵、王加春、魯胤昌等討破叛番,斬首七百余級,撫安三十八族而還。其冬,督師孫傳庭檄召不至,疏劾之。帝令察爌堪辦賊,許戴罪圖功,否即以賜劍從事。及爌至軍,傳庭貸其罪。已,復以逗留淫掠被劾,帝仍令載罪自效。明年秋,傳庭將出關。有傳賊自內鄉窺商、雒者,檄爌移商州扼其北犯。已而傳庭師覆,爌遂還鎮。未幾,賊陷延綏、寧夏,遂陷蘭州,渡河抵甘州還攻之。爌與巡撫林日瑞竭力固守。賊乘雪夜坎而登。士卒寒甚,不能戰,城遂陷。爌、日瑞及中軍哈維新、姚世儒皆死焉。弟飈為沔陽州同知,城陷,亦死之。爌父子兄弟並死國難。

何卿,成都衛人。有誌操,習武事。正德中,嗣世職為指揮僉事。以能,擢筠連守備。從巡撫盛應期擊斬叛賊謝文禮、文義。世宗立,論功,進署都指揮僉事,充左參將,協守松潘。

嘉靖初,芒部土舍隴政、土婦支祿等叛。卿討之,斬首二百余級,降其眾數百人。政奔烏撒,卿檄土官安寧擒以獻。寧佯諾,而匿政不出。巡撫湯沐言狀,帝奪卿冠帶。川、貴兵合討,賊始滅,還冠帶如初。五年春擢卿副總兵,仍鎮松潘。隴氏已絕,改芒部為鎮雄府,設流官。未幾,政遺黨沙保復叛。卿偕參將魏武、參議姚汝臯等並進,斬保等賊首七人,余盡殄。錄功,武最,卿次之,賜賚有差。黑虎五砦番反,圍長安諸堡,烏都、鵓鴿諸番亦繼叛。卿皆破平之,就進都督僉事。威茂番十余砦連兵劫軍餉,且攻茂州及長寧諸堡,要撫賞。卿與副使朱紈築茂州外城以困之。旋以計殘其眾,戰屢捷,遂攻深溝,焚其碉砦。諸番窘,請贖罪。卿責獻首惡,番不應。復分剿淺溝、渾水二砦殲之。諸番乃爭獻首惡,插血斷指耳,誓不復叛。卿乃與刻木為約,分處其曹,畫疆守,松潘路復通。巡撫潘鑒等上二人功,詔賚銀幣,進署都督同知,鎮守如故。久之,以疾致仕。

二十三年,塞上多警。召卿,以疾辭。帝怒,奪其都督,命以都指揮使詣部聽調。未幾,寇逼畿輔,命營盧溝橋。松潘副總兵李爵為巡撫丘養浩劾罷,詔以卿代。給事中許天倫言卿賄養浩劾爵,自為地。帝怒,褫卿及養浩官,令巡按冉崇禮核實。時兵事棘,翁萬達復薦卿,還其都督僉事,都東官廳軍馬。已而崇禮具言爵貪汙,「卿鎮松潘十七年,為蜀保障,軍民頌德,且貧,安所得賄?」帝意乃解。四川白草番為亂,副總兵高岡鳳被劾。兵部尚書路迎奏卿代之。卿再蒞松潘,將士鹹喜。乃會巡撫張時徹討擒渠惡數人,俘斬九百七十有奇,克營砦四十七,毀碉房四千八百,獲馬牛器械儲積各萬計。進署都督同知。卿素有威望,為番人所憚。自威茂迄松潘、龍安夾道築墻數百里,行旌往來,無剽奪患。先後蒞鎮二十四年,軍民戴之若慈母。再以疾歸。

三十三年,倭寇海上。詔卿與沈希儀各率家眾赴蘇、松軍門。明年充副總兵,總理浙江及蘇、松海防。卿,蜀中名將,不諳海道,年已老,兵與將不習,竟不能有所為。為巡按御史周如鬥劾罷,卒。

沈希儀,字唐佐,貴縣人。嗣世職為奉議衛指揮使。機警有膽勇,智計過絕於人。正德十二年,調征永安。以數百人搗陳村砦,馬陷淖中,騰而上,連馘三酋,破其余眾。進署都指揮僉事。義寧賊寇臨桂,還巢,希儀追之。巢有兩隘,賊伏兵其一,使熟瑤紿官兵入。希儀策其詐,急從別隘直抵賊巢。賊倉卒還救,遂大破之。荔浦賊八千渡江東掠,希儀率五百人駐白面砦,待其歸。砦去蛟龍、滑石兩灘各數里。希儀以滑石灘狹,雖眾可薄,蛟龍灘廣,濟則難圖,欲誘致之滑石。乃樹旗百蛟龍灘,守以羸卒,然柴以疑之。賊果趨滑石。希儀預以小艦載勁卒伏葭葦中。賊渡且半,乘瀧急沖之,兩岸軍噪而前,賊眾多墜水死,收所掠而還。從副總兵張祐連破臨桂、灌陽、古田賊。進署都指揮同知,掌都司事。

嘉靖五年,總督姚鏌將討田州岑猛。用希儀計,間猛婦翁歸順土酋岑璋,使圖猛,而分兵五哨進。希儀將中哨,當工堯。工堯,賊要地,聚眾守之。希儀夜遣軍三百人,緣山上,繞出其背。比明合戰,則所遣軍已立幟山巔,賊大潰敗。猛走歸順,為璋所執,田州平。希儀功最,鏌抑之,止受賚。鏌議設流官,希儀曰:「思恩以流官故,亂至今未已。田州復然,兩賊且合從起。」鏌不從。以希儀為右參將,分守思、田。希儀請還鄉治裝。以參將張經代守。甫一月,田州復叛,鏌罷歸。王守仁代,多用希儀計,思、田復定。

改右江柳慶參將,駐柳州。象州、武宣、融縣瑤反,討破之。謝病歸,頃之還故任。柳在萬山中,城外五里即賊巢,軍民至無地可田,而官軍素罷不任戰。又賊耳目遍官府,閨闥動靜無不知。希儀謂欲大破賊,非狼兵不可,請於制府。調那地狼兵二千來,戍兵稍振。乃求得與瑤通販易者數十人,持其罪而厚撫之,使诇賊。賊動靜,希儀亦無不知。希儀每出兵,雖肘腋親近不得聞。至期鳴號,則諸軍咸集。令一人挾旗引諸軍行,不測所往。及駐軍設伏,賊必至,遇伏輒奔。官軍擊之,無不如誌。已,賊寇他所,官軍又先至。遠村僻聚,賊度官軍所不逮者,往寇之,官軍又未嘗不在,賊驚以為神。希儀得賊巢婦女畜產,果鄰巢者悉還之,惟取陰助賊者。諸瑤盡詟伏,無敢向賊。

希儀初至,令熟瑤得出入城中,無所禁。因厚賞其黠者,使為諜。後漸令瑤婦入見其妻,賚以酒食繒帛。其夫常以賊情告者,則陰厚之。諸瑤婦利賞,爭勸其夫輸賊情,或自入府言之。以故,賊益無所匿形。希儀每於風雨晦冥夜,偵賊所止宿,分遣人賫銃潛伏舍旁。中夜銃舉,賊大駭曰:「老沈來矣!」鹹挈妻子匍匐上山。兒啼女號,或寒凍觸厓石死,爭怨悔作賊非計。至曉下山,則寂無人聲。他巢亦然,眾愈益驚。潛遣人入城偵之,則希儀故居城中不出也。賊膽落,多易面為熟瑤。

韋扶諫者,馬平瑤魁也,累捕不得。有報扶諫逃鄰賊三層巢者,希儀潛率兵剿之,則又與三層賊往劫他所。希儀盡俘三層巢妻子歸,希儀俘賊妻子盡以畀狼兵,至是獨閉之空舍,飲食之。使熟瑤往語其夫曰:「得韋扶諫,還矣。」諸瑤聞,悉來謁希儀。今入室視之,妻子固無恙。乃共誘扶諫出巢,縛以獻,易妻子還。希儀剜扶諫目,支解之,懸諸城門。諸瑤服希儀威信,益不敢為盜。自是,柳城四旁數百里,無敢攘奪者。

希儀嘗上書於朝,言狼兵亦瑤、僮耳。瑤、僮所在為賊,而狼兵死不敢為非,非狼兵順,而瑤、僮逆也。狼兵隸土官,瑤、僮隸流官。土官令嚴足以制狼兵,流官勢輕不能制瑤、僮。若割瑤、僮分隸之旁近土官,土官世世富貴,不敢有他望。以國家之力制土官,以土官之力制瑤、僮,皆為狼兵,兩廣世世無患矣。時不能用。至十六年而有思恩岑金之變。

初,思恩土官岑浚既誅,改設流官,以其酋二人韋貴、徐五為土巡檢,分掌其兵各萬余。夷民不樂漢法,凡數叛。鎮安有男子名金,自言浚子。鎮安土官乃潛召其舊部酋長,出金而與之盟曰:「若小主也。」諸酋羅拜,擁金歸,聚兵五千,將攻城,復故地,遠近洶洶。浚誅時,其酋楊留者無所歸,率黨千余人詣賓州,應募為打手。希儀在賓,留入言,欲往見小主人。希儀故患金,及聞留言,益大駭。因好謂留曰:「是岑浚第九子耶?我向征田州固聞之。」因自語:「岑氏其復乎?」欲以深動留,留果喜。已,召留密室,言:「予我重賂,即為金復官。」且出,復呼入曰:「韋貴、徐五今分將思恩兵,必讎金,善防之。」留益大信。金遂從五千人因留以見。門者奔告,請無納。希儀罵曰:「金,土官子,非賊,奈何不納?」引入,厚結之,又引以詣兵備副使,隨以計漸散其五千人。卒縛金,留亦自恨死,思恩復寧。已,從總督張經大破斷藤峽、弩灘賊,受賚歸。

希儀鎮柳、慶久,渠魁宿猾捕誅殆盡。先後搗巢,斬馘積五千余級,未嘗悉奏功,故多不敘。十九年復謝病,柳人祀之山雲祠。旋起四川左參將,分守敘、滬及貴州迤西諸處。其冬,擢署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貴州。復謝病歸。塞上多警,召天下名將至京師,希儀在召中。希儀鎮柳、慶,每戰必先登,身數被創,陰雨輒痛劇,故數謝病。至京,亦以病辭。帝疑其規避,褫都督官,令赴部候用。翁萬達薦其才。會江、淮多盜,議設督捕總兵官,乃復希儀署都督僉事以往。

二十六年以為廣東副總兵。命自今將領至自川、廣、雲、貴者,毋推京營及西北邊,著為令。從總督張嶽大破賀縣賊倪仲亮等,予實授,仍賚銀幣。瓊州五指山熟黎素畏法,供徭賦,知州邵浚虐取之。其酋那燕遂結崖州、感恩、昌化諸黎為亂。總督歐陽必進議並萬州、陵水黎討之,分兵五道。希儀適病,最後至,謂必進曰:「萬州、陵水黎未有黨惡之實,奈何並誅,益樹敵?莫若止三道。」必進從之。希儀乃偕參將武鸞、俞大猷等直入五指山下,斬那燕及其黨五千四百有奇,俘獲者五之一,招降三千七百人。捷聞,進都督同知,改貴州總兵官。復從嶽平銅仁叛苗龍許保、吳黑苗。又以病歸。倭寇海上,命督川、廣兵赴剿。無功,為周如鬥劾罷。

希儀為人坦率,居恒謔笑,洞見肺腑。及臨敵,應變出奇,人莫測。尤善撫士卒。常染危病,卒多自戕以禱於神。最後一人,至以箭穿其喉。其得士心如此。

石邦憲,字希尹,貴州清平衛人。嘉靖七年嗣世職為指揮使。累功,進署都指揮僉事,充銅仁參將。苗龍許保、吳黑苗叛,總督張嶽議征之,而賊陷印江、石阡,邦憲坐逮問。嶽以銅仁賊巢穴,而邦憲有謀勇,乃奏留之。邦憲遂與川、湖兵進貴州,破苗砦十有五。竄山箐者,搜戮殆盡。上功,邦憲第一。未及敘,而許保等突入思州,執知府李允簡以去。邦憲急邀,奪之歸。坐是停俸戴罪。賊既破思州,復糾余黨,與湖廣蠟爾山苗合,欲攻石阡。不克,還過省溪。千戶安大朝等邀之,斬獲大半,盡奪其輜重,賊不能軍。邦憲乃使使購老穀、老犭革等執許保送軍門,而黑苗竄如故。復以計購烏朗土官田興邦等斬黑苗,賊盡平。遂進署都督僉事,充總兵官,代沈希儀鎮貴州。

臺黎砦苗關保倡亂,四川容山、廣西洪江諸苗應之。遠近騷然,撫剿莫能定。邦憲與湖廣兵分道討破之,傳檄十八砦,許執首惡贖罪。諸苗聽撫,設盟受約而還。

播州宣慰楊烈殺長官王黼,黼黨李保等治兵相攻且十年,總督馮嶽與邦憲討平之。真州苗盧阿項為亂,邦憲以兵七千編筏渡江,直抵磨子崖。策賊必夜襲,先設備。賊至,擊敗之。賊求援於播州吳鯤。諸將懼,邦憲曰:「水西宣慰安萬銓,播州所畏也。吾調水西兵攻烏江,聲楊烈縱鯤助逆罪,烈奚暇救人乎?」已,水西兵至。邦憲進逼其巢,乘風縱火,斬關而登,賊大奔潰,擒賊首父子,斬獲四百七十余人。進署都督同知。

破地隆阡叛苗四砦,又破答千諸砦,擒其渠魁。地隆阡遺賊龍老三、龍得奎結龍停苗老夭、扳凳苗石章保等縱兵掠,執石耶洞土官妻冉氏以歸,攻梅平砦。官軍要擒老三。得奎走免,復與老夭等攻破平南營囤。邦憲偵冉氏在老夭所,陽議贖,而潛擊殺老夭。官軍遂入龍停砦,並執扳凳砦苗龍老內,令執獻章保。於是諸苗悉降。白洗、養鵝諸苗叛,討擒其魁,降百余砦。

湖廣漵浦瑤沈亞當等為亂,總督石勇檄邦憲討之,生擒亞當,斬獲二百有奇。漵浦甫平,銅仁、都勻苗相煽叛。邦憲亟馳還,率守備安大朝進剿。先破彪山砦賊,乘勝略定諸砦。獲賊首龍老羅、王三等,余黨盡平。又與總督黃光升,修湖北墩臺、烽堠百十所,招降冷水溪諸洞苗二十八砦。

播州容山副長官土舍韓甸與正長官土舍張問相攻,甸屢勝,遂糾生苗剽湖、貴境,垂二十年。問亦糾黨自助。邦憲討之,斬百余人。問潛出,被獲。官軍乘勝入甸巢。會暮,大雨,迷失道。守備葉勛、百戶魏國相等陷伏中,死焉。邦憲奪圍出,還軍鎮遠。再征之,賊沿江守。邦憲佯與爭,而別自上流三十里編竹以渡。水陸並進,大破之。斬甸,容山平。進右都督。

尋與巡撫吳維嶽招降平州叛酋楊珂,剿平龍裏衛賊阿利等。當是時,水西宣慰安國亨恃眾跋扈,謁上官,辭色不善,輒鼓眾讙噪而出。邦憲召責之曰:「爾欲反耶?吾視爾釜中魚爾。爾兵孰與雲、貴、川、湖多?爾四十八酋長,吾鑄四十八印畀之。朝下令,夕滅爾矣。」國亨叩頭謝,為斂戢。隆慶元年剿平鎮遠苗。已,又破誅白泥土官楊赟及苗酋龍力水等。部內帖然。

邦憲生長黔土,熟苗情。善用兵,大小數十百戰,無不摧破。前後進秩者四,賚銀幣十有三。所得俸賜,悉以饗士,家無贏資。為總兵官十七年,威鎮蠻中。與四川何卿、廣西沈希儀並稱一時名將。明年卒官。贈左都督。

贊曰:嗚呼,明至中葉,曷嘗無邊材哉!如馬永、梁震、周尚文、沈希儀之徒,出奇制勝,得士卒死力,雖古名將何以加焉?然功高賞薄,起蹶靡常。此無異故,其抗懷奮激,無以結歡在朝柄政重人,宜其齟齬不相入也。馬芳三代為將,父子兄弟先後殉國,偉矣哉!

明史/卷210·列傳第九十八 桑喬 謝瑜 何維柏 徐學詩 厲汝進 王宗茂 周冕 趙錦 吳時來 張翀 董傳策 鄒應龍 林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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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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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喬 註:胡汝霖 謝瑜 註:王曄 伊敏生 童漢臣 等 何維柏 徐學詩 註:葉經 陳紹 厲汝進 註:查秉彜 等 王宗茂 周冕 趙錦 吳時來 張翀 董傳策 鄒應龍 註:張槚 林潤

○桑喬謝瑜何維柏徐學詩厲汝進王宗茂周冕趙錦吳時來張翀董傳策鄒應龍林潤

桑喬,字子木,江都人。嘉靖十一年進士。十四年冬,由主事改御史,出按山西。所部頻寇躪,喬奏請盡蠲徭賦,厚恤死者家。參將葉宗等將萬人至荊家莊,陷賊伏中,大潰,賊遂深入。天城、陽和兩月間五遭寇。巡撫樊繼祖、總兵官魯綱以下,皆為喬劾,副將李懋及宗等六人並逮治。

十六年夏,雷震謹身殿,下詔求言。喬偕同官陳三事,略言營造兩宮山陵,多侵冒;吉囊恣橫,邊備積弛。而末言:「陛下遇災而懼,下詔修省。修省不外人事,人事無過擇官。尚書嚴嵩及林庭昂、張瓚、張雲皆上負國恩,下乖輿望,災變之來,由彼所致。」疏奏,四人皆乞罷。詔庭昂、雲致仕,留嵩、瓚如故。嵩再疏辨,且詆言者。給事中胡汝霖言:「大臣被論,引罪求退而已。嵩負穢行,召物議,逞辭奏辨,陰擠言官,無大臣體。」帝下詔戒飭如汝霖指。時嵩拜尚書甫半歲,方養交遊,揚聲譽,為進取地,舉朝猶未知其奸,喬獨首發之。

喬尋巡按畿輔,引疾。都御史王廷相以規避劾之,嵩因構其罪。逮下詔獄,廷杖,戍九江。居戍所二十六年而卒。隆慶初,贈恤如制。

胡汝霖,綿州人。由庶吉士除戶科給事中。二十年四月,九廟災。偕同官聶靜、御史李乘雲劾文武大臣救火緩慢者二十六人,嵩與焉。帝怒所劾不盡,下詔獄訊治,俱鐫級調外。汝霖得太平府經歷。既謫官,則請解於嵩,反附以進。累遷至右僉都御史,巡撫甘肅。及嵩敗,以嵩黨奪官。

謝瑜,字如卿,上虞人。嘉靖十一年進士。由南京御史改北。十九年正月,禮部尚書嚴嵩屢被彈劾求去,帝慰留。瑜言:「嵩矯飾浮詞,欺罔君上,箝制言官。且援明堂大禮、南巡盛事為解,而謂諸臣中無為陛下任事者,欲以激聖怒。奸狀顯然。」帝留疏不下。嵩奏辨,且言:「瑜擊臣不已,欲與朝廷爭勝」。帝於是切責瑜,而慰諭嵩甚至。居二歲,竟用嵩為相。

甫逾月,瑜疏言:「武廟盤遊佚樂,邊防宜壞而未甚壞。今聖明在上,邊防宜固而反大壞者,大臣謀國不忠,而陛下任用失也。自張瓚為中樞,掌兵而天下無兵,擇將而天下無將。說者謂瓚形貌魁梧,足稱福將。夫誠邊塵不聳,海宇晏然,謂之福可也。今瓚無功而恩蔭屢加,有罪而褫奪不及,此其福乃一身之福,非軍國之福也。昔舜誅四兇,萬世稱聖。今瓚與郭勛、嚴嵩、胡守中,聖世之四兇。陛下旬月間已誅其二,天下翕然稱聖,何不並此二兇,放之流之,以全帝舜之功也?大學士翟鑾起廢棄中,授以巡邊之寄,乃優遊曼衍,靡費供億。以盛苞苴者為才,獻淫樂者為敬,遂使邊軍益瘠,邊備更弛。行邊若此,將焉用之!故不清政本,天下必不治也。不易本兵,武功必不競也。」

疏入,留不下。嵩復疏辯,帝更慰諭,瑜復被譙讓。然是時帝雖響嵩,猶未深罪言者,嵩亦以初得政,未敢顯擠陷,故瑜得居職如故。未幾,假他事貶其官。又三載,大計,嵩密諷主者黜之。比疏上,令如貪酷例除名,瑜遂廢棄,終於家。

始瑜之為御史也,武定侯郭勛陳時政,極詆大小諸臣不足任,請復遣內侍出鎮守。詔從之。瑜抗章奏曰:「勛所論諸事,影響恍惚,而復設鎮守,則其本意所註也。勛交通內侍,代之營求,利他日重賄。其言:『官吏貪濁,由陛下無心腹耳目之人在四方』。又曰:『文武懷奸避事,許內臣劾奏,則奸貪自息』。果若勛言,則內臣用事莫如正德時,其為太平極治耶?陛下革鎮守內臣,誠聖明善政,而勛詆以偏私。在朝百官,孰非天子耳目?而勛詆以不足任。欲陛下盡疑天下士大夫,獨倚宦官為腹心耳目,臣不知勛視陛下為何如主?」會給事中朱隆禧亦以為言,勛奏始寢。瑜,隆慶初復官贈太仆少卿。

王曄,字韜孟,金壇人。嘉靖十四年進士。授吉安推官,召拜南京吏科給事中。二十年九月偕同官上言:「外寇陸梁,本兵張瓚及總督尚書樊繼祖、新遷侍郎費寀不堪重寄」。帝下其章於所司。居兩月,復劾瓚,因及禮部尚書嚴嵩、總督侍郎胡守中,與巨奸郭勛相結納。嵩所居第宅,則勛私人代營之。逾月,御史伊敏生、鄭蕓、陳策亦雲嵩居宅乃勛私人孫澐所居,澐籍沒,嵩第應在籍中。帝怒,奪敏生等俸一級。嵩不問,而守中竟由曄疏獲罪。明年秋,嵩入內閣。吏科都給事中沈良才、御史喻時等交章劾嵩。逾月,山西巡按童漢臣章上。又逾月,曄與同官陳塏、御史陳紹等章亦上。大指皆論嵩奸貪,而曄疏並及嵩子世蕃,語尤剴切,帝皆不省。嵩憾甚,未有以中也。久之,為山東僉事,給由入都,道病後期,嵩遂奪其官。曄在臺,嘗劾罷方面官三十九人,直聲甚著。比歸,環堵蕭然,數年卒。

伊敏生,上元人。鄭蕓、陳策,俱莆田人。敏生官至山東參政。策,臺州知府。蕓,終御史。

沈良才,泰州人。起家庶吉士,歷官至兵部侍郎。三十六年大計自陳,已調南京矣,嵩附批南京科道拾遺疏中,落其職。喻時,光山人。官至南京兵部侍郎。

童漢臣,錢塘人。由魏縣知縣入為御史。寇大入宣府、大同,總督樊繼祖等掩敗,三以捷聞。漢臣等劾之,得罪。其按山西,督諸將擊卻俺答之薄太原者,會方劾嵩,觸其怒。明年,漢臣與巡撫李玨覈上繼祖等失事狀。章下吏部。漢臣前劾嵩並劾吏部尚書許贊,贊亦憾漢臣。因言漢臣劾遲延,宜並論。嵩遂擬旨鐫玨一階留任,謫漢臣湖廣布政司都事。舉朝皆知為嵩所中,莫能救也。久之,為泉州知府。倭賊薄城,有保障功。終江西副使。

陳塏,余姚人。後為嵩斥罷。

何維柏,字喬仲,南海人。嘉靖十四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御史。雷震謹身殿,維柏言四海困竭,所在流移,而所司議加賦,民不為盜不止。因請罷沙河行宮、金山功德寺工作,及安南問罪之師。帝頗嘉納。尋引疾歸。久之,起巡按福建。二十四年五月疏劾大學士嚴嵩奸貪罪,比之李林甫、盧杞。且言嵩進顧可學、盛端明修合方藥,邪媚要寵。帝震怒,遣官逮治。士民遮道號哭,維柏意氣自如。下詔獄,廷杖,除名。家居二十余年。隆慶改元,召復官,擢大理少卿。遷左僉都御史。疏請日禦便殿,召執政大臣謀政事,並擇大臣有才德者與講讀儒臣更番入直。宮中燕居,慎選謹厚內侍調護聖躬,俾遊處有常,幸禦有節。非隆冬盛寒,毋輟朝講。報聞。進左副都御史。母憂歸。萬歷初,還朝。歷吏部左、右侍郎,極論鬻官之害。御史劉臺劾大學士張居正,居正乞罷,維柏倡九卿留之。及居正遭父喪,詔吏部諭留。尚書張瀚叩維柏,維柏曰:「天經地義,何可廢也?」瀚從之而止。居正怒,取旨罷瀚,停維柏俸三月。旋出為南京禮部尚書。考察自陳,居正從中罷之。卒謚端恪。

徐學詩,字以言,上虞人。嘉靖二十三年進士。授刑部主事,歷郎中。二十九年,俺答薄京師。既退,詔廷臣陳制敵之策。諸臣多掇細事以應。學詩憤然曰:「大奸柄國,亂之本也。亂本不除,能攘外患哉?」即上疏言:

大學士嵩輔政十載,奸貪異甚。內結權貴,外比群小。文武遷除,率邀厚賄,致此輩掊克軍民,釀成寇患。國事至此,猶敢謬引佳兵不祥之說,以謾清問。近因都城有警,密輸財賄南還。大車數十乘,樓船十余艘,水陸載道,駭人耳目。又納奪職總兵官李鳳鳴二千金,使鎮薊州,受老廢總兵官郭琮三千金,使督漕運。諸如此比,難可悉數。舉朝莫不嘆憤,而無有一人敢牴牾者,誠以內外盤結,上下比周,積久勢成。而其子世蕃又兇狡成性,擅執父權。凡諸司奏請,必先白其父子,然後敢聞於陛下。陛下亦安得而盡悉之乎?

蓋嵩權力足以假手下石,機械足以先發制人,勢利足以廣交自固,文詞便給足以掩罪飾非。而精悍警敏,揣摩巧中,足以趨利避害;彌縫缺失,私交密惠,令色脂言,又足以結人歡心,箝人口舌。故前後論嵩者,嵩雖不能顯禍之於正言之時,莫不假事托人陰中之於遷除考察之際。如前給事中王曄、陳塏,御史謝瑜、童漢臣輩,於時亦蒙寬宥,而今皆安在哉?陛下誠罷嵩父子,別簡忠良代之,外患自無不寧矣。

帝覽奏,頗感動。方士陶仲文密言嵩孤立盡忠,學詩特為所私修隙耳。帝於是發怒,下之詔獄。嵩不自安,求去,帝優詔慰諭。嵩疏謝,佯為世蕃乞回籍,帝亦不許。學詩竟削籍。先劾嵩者葉經、謝瑜、陳紹與學詩皆同里,時稱「上虞四諫」。隆慶初,起學詩南京通政參議。未之官,卒。贈大理少卿。

初,學詩族兄應豐以善書擢中書舍人,供事無逸殿,悉嵩所為。嵩疑學詩疏出應豐指,會考察,屬吏部斥之。應豐詣迎和門辭,特旨留用,嵩恚益甚。居數年以誤寫科書譖於帝,竟杖殺之。

葉經,字叔明。嘉靖十一年進士。除常州推官,擢御史。嵩為禮部,交城王府輔國將軍表柙謀襲郡王爵,秦府永壽王庶子惟燱與嫡孫懷墡爭襲,皆重賄嵩,嵩許之。二十年八月,經指其事劾嵩。嵩懼甚,力彌縫,且疏辯。帝乃付襲爵事於廷議,而置嵩不問。嵩由是憾經。又二年,經按山東監鄉試。試錄上,嵩指發策語為誹謗,激帝怒。廷杖經八十,斥為民。創重,卒。提調布政使陳儒及參政張臬,副使談愷、潘恩,皆謫邊方典史,由嵩報復也。穆宗即位,贈經光祿少卿,任一子官。

陳紹終韶州知府。

厲汝進,字子修,灤州人。嘉靖十一年進士。授池州推官,征拜吏科給事中。湖廣巡撫陸傑以顯陵工成,召為工部等郎。汝進言傑素犯清議,不宜佐司空,並劾尚書甘為霖、樊繼祖不職。不納。三遷至戶科都給事中。戶部尚書王杲下獄,汝進與同官海寧查秉彜、馬平徐養正、巴縣劉起宗、章丘劉祿合疏言:「兩淮副使張祿遣使入都,廣通結納。如太常少卿嚴世蕃、府丞胡奎等,皆承賂受囑有證。世蕃竊弄父權,嗜賄張焰。」詞連倉場尚書王暐。嵩上疏自理,且求援於中官以激帝怒。帝責其代杲解釋,命廷杖汝進八十,余六十,並謫雲南、廣西典史。明年,嵩復假考察,奪汝進職。隆慶初,起故官。未至京,卒。

秉彜由黃州推官歷戶科左給事中。數建白時事。終順天府尹。養正以庶吉士歷戶科右給事中。隆慶中,官至南京工部尚書。

起宗初除衢州推官。召為戶科給事中。延綏幾饑,請帑金振救。終遼東苑馬寺卿。祿以行人司擢戶科給事。謫後,自免歸。

王宗茂,字時育,京山人。父橋,廣東布政使。從父格,太仆卿。宗茂登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授行人。三十一年擢南京御史。時先後劾嚴嵩者皆得禍,沈煉至謫佃保安。中外懾其威,益箝口。宗茂積不平,甫拜官三月,上疏曰:

嵩本邪諂之徒,寡廉鮮恥。久持國柄,作福作威。薄海內外,罔不怨恨。如吏、兵二部每選,請屬二十人,人索賄數百金,任自擇善地。致文武將吏盡出其門。此嵩負國之罪一也。

任私人萬寀為考功郎。凡外官遷擢,不察其行能,不計其資歷,唯賄是問。致端方之士不得為國家用。此嵩負國之罪二也。

往歲遭人論劾,潛輸家資南返,輦載珍寶,不可數計。金銀人物,多高二三尺者。下至溺器,亦金銀為之。不知陛下宮中亦有此器否耶?此嵩負國之罪三也。

廣布良田,遍於江西數郡。又於府第之後積石為大坎,實以金銀珍玩,為子孫百世計。而國計民瘼,一不措懷。此嵩負國之罪四也。

畜家奴五百余人,往來京邸。所至騷擾驛傳,虐害居民,長吏皆怨怒而不敢言。此嵩負國之罪五也。

陛下所食大官之饌不數品,而嵩則窮極珍錯。殊方異產,莫不畢致。是九州萬國之待嵩有甚於陛下。此嵩負國之罪六也。

往歲寇迫京畿,正上下憂懼之日,而嵩貪肆益甚。致民俗歌謠,遍於京師,達於沙漠。海內百姓,莫不祝天以冀其早亡,嵩尚恬不知止。此嵩負國之罪七也。

募朝士為幹兒義子至三十余輩。若尹耕、梁紹儒,早已敗露。此輩實衣冠之盜,而皆為之爪牙,助其虐焰,致朝廷恩威不出於陛下。此嵩負國之罪八也。

夫天下之所恃以為安者,財也,兵也。不才之文吏,以賂而出其門,則必剝民之財,去百而求千,去千而求萬,民奈何不困?不才之武將以賂而出其門,則必克軍之餉,或缺伍而不補,或逾期而不發,兵奈何不疲?邇者,四方地震,其占為臣下專權。試問今日之專權者,寧有出於嵩右乎?陛下之帑藏不足支諸邊一年之費,而嵩所蓄積可贍儲數年。與其開賣官鬻爵之令以助邊,盍去此蠹國害民之賊,籍其家以紓患也?臣見數年以來,凡論嵩者不死於廷杖,則役於邊塞。臣亦有身家,寧不致惜,而敢犯九重之怒,攖權相之鋒哉?誠念世受國恩,不忍見祖宗天下壞於賊嵩之手也。

疏至,通政司趙文華密以示嵩,留數日始上,由是嵩得預為地。遂以誣詆大臣,謫平陽縣丞。

方宗茂上疏,自謂必死。及得貶,恬然出都。到官半歲,以母憂歸。嵩無以釋憾,奪其父橋官。橋竟憤悒卒。嵩罷相之日,宗茂亦卒。隆慶初,贈光祿少卿。

周冕,資縣人。嘉靖二十年進士。授太常博士,擢貴州道試御史。重建太廟成,奉安神主,帝將遣官代祭。御史鄢懋卿言其不可。帝怒,降手詔數百言諭廷臣,且言更有協君取譽者,必罪不宥。舉朝悚息,無敢復言,冕獨抗章爭之。帝震怒,立下冕詔獄搒掠。終以其言直,釋還職。是時太子生十一年矣,猶未出閣講學。冕極言教諭不可緩,請早降綸言,慎選侍從。帝又大怒,謫雲南通海縣典史。冕雖遠竄,意慷慨無所屈。

數遷至武選郎中。楊繼盛劾嚴嵩及嚴效忠冒功事,語侵歐陽必進。必進奏辯,章下兵部。冕上言:

臣奉詔檢得二十七年通政司狀,效忠年十六,因武會試未第,咨兩廣軍門聽用。已而必進及總兵官陳圭奏黎賊平,遣效忠報捷,授錦衣試所鎮撫。未逾月,嚴鵠言兄效忠曾斬首七級,並功加賞,應得署副千戶。今效忠身抱痼疾,鵠請代職。臣心疑其偽,方將核實以聞。嵩子世蕃乃自創一槁付臣,屬臣依違題覆。臣觀其槁,率誕謾舛戾,請得一一折之。

如效忠曾中武舉,何初無本籍起送文牒,今又稱民人,而不言武舉?如效忠果鵠之兄,世蕃之子,則世蕃數子俱幼,未有名效忠者。如效忠果斬首七級,則當時狀稱年止十六,豈能赴戰?何軍門諸將俱未聞斬獲功,獨宰相一孫乃驍勇冠三軍?如曰效忠對敵,脛臂受創,計臨陣及差委,相去未一月,何以萬里軍情即能馳報?如曰效忠到京以創甚疾故,何以鵠代職之日,止告不能受職?如曰效忠鎮撫當代,則奏捷功止及身,例無傳襲。如曰效忠功當並論,例先奏請,何止用通狀,而逼令司官奉行?

臣悉心廉訪,初未有名效忠者赴軍門聽用,鵠亦非效忠親弟。其姓名乃詭設,首級亦要買,而非有纖毫實跡也。必進既嵩鄉曲,圭又世蕃姻親,依阿朋比,共為欺罔。臣如不言,陛下何從知其奸?且自累朝以來,未聞有宰相之子孫送軍門報效者。今嵩不唯咨送軍門,而且詭托名姓,破壞祖宗之制,彼蔣應奎、唐國相輩何怪其效尤耶?臣職守攸關,義不敢隱,乞特賜究正,使天下曉然知朝廷有不可幸之功、不可犯之法。臣雖得罪,死無所恨。

疏奏,直聲震朝廷。嵩父子大懼,力事彌縫。帝責冕報復,下詔獄拷訊,斥為民。冕既得罪,而尚書覆奏如世蕃指矣。隆慶初,錄先朝直臣,起冕太仆少卿。遭母憂,未任,卒。

趙錦,字元樸,余姚人。嘉靖二十三年進士。授江陰知縣,征授南京御史。江洋有警,議設總兵官於鎮江。錦言:「小寇剽掠,不足煩重兵。」帝乃罷之。已,疏言:「淮兗數百里,民多流傭,乞寬租徭,簡廷臣督有司拊循。」報可。軍興,民輸粟馬,得官錦衣,錦極陳不可。尋清軍雲南。

三十二年元旦,日食。錦以為權奸亂政之應,馳疏劾嚴嵩罪。其略曰:

臣伏見日食元旦,變異非常。又山東、徐、淮仍歲大水,四方頻地震,災不虛生。昔太祖高皇帝罷丞相,散其權於諸司,為後世慮至深遠矣。今之內閣,無宰相之名,而有其實,非高皇帝本意。頃夏言以貪暴之資,恣睢其間。今大學士嵩又以佞奸之雄,繼之怙寵張威,竊權縱欲,事無鉅細,罔不自專。人有違忤,必中以禍,百司望風惕息。天下事未聞朝廷,先以聞政府。白事之官,班候於其門;請求之賂,幅輳於其室。銓司黜陟,本兵用舍,莫不承意指。邊臣失事,率朘削軍資納賕嵩所,無功可以受賞,有罪可以逭誅。至宗藩勛戚之襲封,文武大臣之贈謚,其遲速予奪,一視賂之厚薄。以至希寵幹進之徒,妄自貶損。稱號不倫,廉恥掃地,有臣所不忍言者。

陛下天縱聖神,乾綱獨運,自以予奪由宸斷,題覆在諸司,閣臣擬旨取裁而已。諸司奏稿,並承命於嵩,陛下安得知之?今言誅,而嵩得播惡者,言剛暴而疏淺,惡易見,嵩柔佞而機深,惡難知也。嵩窺伺逢迎之巧,似乎忠勤,諂諛側媚之態,似乎恭順。引植私人,布列要地,伺諸臣之動靜,而先發以制之,故敗露者少。厚賂左右親信之人,凡陛下動靜意向,無不先得,故稱旨者多。或伺聖意所註,因而行之以成其私;或乘事機所會,從而鼓之以肆其毒。使陛下思之,則其端本發於朝廷;使天下指之,則其事不由於政府。幸而洞察於聖心,則諸司代嵩受其罰;不幸而遂傳於後世,則陛下代嵩受其愆。陛下豈誠以嵩為賢邪?自嵩輔政以來,惟恩怨是酬,惟貨賄是斂。群臣憚陰中之禍,而忠言不敢直陳;四方習貪墨之風,而閭閻日以愁困。

頃自庚戌之後,外寇陸梁。陛下嘗募天下之武勇以足兵,竭天下之財力以給餉,搜天下之遺逸以任將,行不次之賞,施莫測之威,以風示內外矣。而封疆之臣卒未有為陛下寬宵旰憂者。蓋緣權臣行私,將吏風靡,以掊克為務,以營競為能。致朝廷之上,用者不賢,賢者不用;賞不當功,罰不當罪。陛下欲致太平,則群臣不足承德於左右;欲遏戎寇,則將士不足禦侮於邊疆。財用已竭,而外患未見底寧;民困已極,而內變又虞將作。陛下躬秉至聖,憂勤萬幾,三十二年於茲矣,而天下之勢其危如此,非嵩之奸邪,何以致之?

臣願陛下觀上天垂象,察祖宗立法之微,念權柄之不可使移,思紀綱之不可使亂,立斥罷嵩,以應天變,則朝廷清明,法紀振飭。寇戎雖橫,臣知其不足平矣。

當是時,楊繼盛以劾嵩得重譴,帝方蓄怒以待言者。周冕爭冒功事亦下獄,而錦疏適至。帝震怒,手批其上,謂錦欺天謗君,遣使逮治,復慰諭嵩備至。於是錦萬里就征,屢墮檻車,瀕死者數矣。既至,下詔獄拷訊,搒四十,斥為民。父塤,時為廣西參議,亦投劾罷。

錦家居十五年,穆宗即位,起故官。擢太常少卿,未上,進光祿卿。江陰歲進子鱭萬斤,奏減其半。隆慶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破擒叛苗龍得鲊等。宣慰安氏素桀驁,畏錦,為效命。入為大理卿,歷工部左、右侍郎。嘗署部事,有所爭執。

萬歷二年,遷南京右都御史,改刑部尚書。張居正遭喪,南京大臣議疏留。錦及工部尚書費三旸不可而止。移禮部,又移吏部,俱在南京。錦以居正操切,頗訾議之。語聞,居正令給事中費尚伊劾錦講學談禪,妄議朝政,錦遂乞休去。居正死,給事、御史交薦,起故官。十一年召拜左都御史。是時,方籍居正貲產。錦言:「世宗籍嚴嵩家,禍延江西諸府。居正私藏未必逮嚴氏,若加搜索,恐貽害三楚,十倍江西民。且居正誠擅權,非有異志。其翊戴沖聖,夙夜勤勞,中外寧謐,功亦有不容泯者。今其官蔭贈謚及諸子官職並從褫革,已足示懲,乞特哀矜,稍寬其罰。」不納。

二品六年滿,加太子少保,尋加兵部尚書,掌院事如故。錦摘陳御史封事可采者數條,請旨行之。四川巡按雒遵憾錦,假條奏指錦為奸臣。御史周希旦、給事中陳與郊不直遵,交章論列,遂調遵外任。帝幸山陵,再奉敕居守。其冬,以繼母喪歸。十九年召拜刑部尚書。年七十六矣,再辭,不許。次蘇州卒。贈太子太保,謚端肅。

錦始終厲清操,篤信王守仁學,而教人則以躬行為本。守仁從祀孔廟,錦有力焉。始忤嚴嵩,得重禍。及之官貴州,道嵩裏,見嵩葬路旁,惻然憫之,屬有司護視。後忤居正罷官,居正被籍,復為營救。人以是稱錦長者。

吳時來,字惟修,仙居人。嘉靖三十二年進士。授松江推官,攝府事。倭犯境,鄉民攜妻子趨城,時來悉納之。客兵獷悍好剽掠,時來以恩結其長,犯即行法,無嘩者。賊攻城,驟雨,城壞數丈。時來以勁騎扼其沖,急興版築,三日城復完,賊乃棄去。

擢刑科給事中。劾罷兵部尚書許論、宣大總督楊順及巡按御史路楷。皆嚴嵩私人,嵩疾之甚。會將遣使琉球,遂以命時來。三十七年三月,時來抗章劾嵩曰:「頃陛下赫然震怒,逮治僨事邊臣,人心莫不欣快。邊臣朘軍實、饋執政,罪也。執政受其饋,朋奸罔上,獨得無罪哉?嵩輔政二十年,文武遷除,悉出其手。潛令子世蕃出入禁所,批答章奏。世蕃因招權示威,頤指公卿,奴視將帥,筐篚苞苴,輻輳山積,猶無饜足。用所親萬寀為文選郎,方祥為職方郎,每行一事,推一官,必先稟命世蕃而後奏請。陛下但知議出部臣,豈知皆嵩父子私意哉!他不具論。如趙文華、王汝孝、張經、蔡克廉以及楊順、吳嘉會輩,或祈免死,或祈遷官,皆剝民膏以營私利,虛官帑以實權門,陛下已洞見其一二。言官如給事中袁洪愈、張墱,御史萬民英亦嘗屢及之。顧多旁指微諷,無直攻嵩父子者。臣竊謂除惡務本。今邊事不振由於軍困,軍困由官邪,官邪由執政之好貨。若不去嵩父子,陛下雖宵旰憂勞,邊事終不可為也。」

時張翀、董傳策與時來同日劾嵩。而翀及時來皆徐階門生,傳策則階邑子,時來先又官松江,於是嵩疑階主使。密奏三人同日構陷,必有人主之,且時來乃憚琉球之行,借端自脫。帝入其言,遂下三人詔獄,嚴鞫主謀者。三人瀕死不承,第言「此高廟神靈教臣為此言耳。」主獄者乃以三人相為主使讞上。詔皆戍煙瘴,時來得橫州。

隆慶初,召復故官。進工科給事中。條上治河事宜,又薦譚綸、俞大猷、戚繼光宜用之薊鎮,專練邊兵,省諸鎮征調。帝皆從之。撫治鄖陽。僉都御史劉秉仁被劾且調用,時來言秉仁薦太監李芳,無大臣節,秉仁遂坐罷。帝免喪既久,臨朝未嘗發言,時來上保泰九劄,報聞。尋擢順天府丞。

隆慶二年,拜南京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移巡撫廣東。將行,薦所屬有司至五十九人。給事中光懋等劾其濫舉。會高拱掌吏部,雅不喜時來,貶雲南副使。復為拱門生給事中韓楫所劾,落職閑住。

萬歷十二年,始起湖廣副使。俄擢左通政,歷吏部左侍郎。十五年拜左都御史。誠意伯劉世延怙惡,數抗朝令,時來劾之,下所司訊治。時來初以直竄,聲振朝端。再遭折挫,沈淪十余年。晚節不能自堅,委蛇執政間。連為饒伸、薛敷教、王麟趾、史孟麟、趙南星、王繼光所劾,時來亦連乞休歸。未出都,卒。贈太子太保,謚忠恪。尋為禮部郎中於孔兼所論,奪謚。

張翀,字子儀,柳州人。嘉靖三十二年進士。授刑部主事。疾嚴嵩父子亂政,抗章劾之。其略曰:

竊見大學士嵩貴則極人臣,富則甲天下。子為侍郎,孫為錦衣、中書,賓客滿朝班,親姻盡朱紫。犬馬尚知報主,乃嵩則不然。臣試以邊防、財賦、人才三大政言之。

國家所恃為屏翰者,邊鎮也。自嵩輔政,文武將吏率由賄進。其始不核名實,但通關節,即與除授。其後不論功次,但勤問遺,即被超遷。托名修邊建堡,覆軍者得蔭子,濫殺者得轉官。公肆詆欺,交相販鬻。而祖宗二百年防邊之計盡廢壞矣。

戶部歲發邊餉,本以贍軍。自嵩輔政,朝出度支之門,暮入奸臣之府。輸邊者四,饋嵩者六。臣每過長安街,見嵩門下無非邊鎮使人。未見其父,先饋其子。未見其子,先饋家人。家人嚴年富已逾數十萬,嵩家可知。私藏充溢,半屬軍儲;邊卒凍餒,不保朝夕。而祖宗二百年豢養之軍盡耗弱矣。

邊防既隳。邊儲既虛,使人才足供陛下用,猶不足憂也。自嵩輔政,藐蔑名器,私營囊橐。世蕃以狙獪資,倚父虎狼之勢,招權罔利,獸攫烏鈔。無恥之徒,絡繹奔走,靡然成風,有如狂易。而祖宗二百年培養之人才盡敗壞矣。

夫嵩險足以傾人,詐足以惑世,辨足以亂政,才足以濟奸。附己者加諸膝,異己者墜之淵。箝天下口使不敢言,而其惡日以恣。此忠義之士,所以搤腕憤激,懷深長之憂者也。陛下誠賜斥譴,以快眾憤,則緣邊將士不戰而氣自倍,百司庶府不令而政自新。

書奏,逮下詔獄拷訊,謫戍都勻。

穆宗嗣位,召為吏部主事,再遷大理少卿。隆慶二年春,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南、贛。所部萬羊山跨湖廣、福建、廣東境,故盜藪,四方商民種藍其間。至是,盜出劫,翀遣守備董龍剿之。龍聲言搜山,諸藍戶大恐。盜因煽之,嘯聚千余人。兵部令二鎮撫臣協議撫剿之宜,久乃定。南雄劇盜黃朝祖流劫諸縣,轉掠湖廣,勢甚熾。翀討擒之。移撫湖廣。召拜大理卿,進兵部右侍郎。以侍養歸。

萬歷初,起故官,督漕運。召為刑部右侍郎,不拜,連章乞休。卒於家。天啟初,贈兵部尚書,謚忠簡。

董傳策,字原漢,松江華亭人。嘉靖二十九年進士。除刑部主事。三十七年抗疏劾大學士嚴嵩,略言:

嵩諗惡誤國,陛下豈不洞燭其奸?特以輔政故,尚為優容,令自省改。而嵩恬不知戒,負恩愈深。居位一日,天下受一日之害。臣竊痛之。

夫邊疆督撫將帥欲得士卒死力,必資財用。今諸邊軍餉歲費百萬,強半賂嵩。遂令軍士饑疲,寇賊深入。此其壞邊防之罪一也。

吏、兵二部持選簿就嵩填註。文選郎萬寀、職方郎方祥甘聽指使,不異卒隸。都門諺語至以「文武管家」目之。此其鬻官爵之罪二也。

侍郎劉伯躍以采木行部,擅斂民財及郡縣贓罪,輦輸嵩家,前後不絕。其他有司破冒攘敚,入獻於嵩者更不可數計。嵩家私藏,富於公帑。此其蠹國用之罪三也。

趙文華以罪放逐,嵩沒其囊橐巨萬,而令人護送南還。恐喝州縣,私役民夫,致道路驛騷,公私煩費。此其黨罪人之罪四也。

天下藩臬諸司,歲時問遺,動以千計,勢不得不掊克小民。民財日殫,嵩貲日積。於是水陸舟車載還其鄉,月無虛日。所至要索供億,勢如虎狼。此其騷驛傳之罪五也。

嵩久握重權,灸手而熱。幹進無恥之徒,附亶逐穢,麕集其門。致士風日偷,官箴日喪。此其壞人才之罪六也。

嵩以蔽欺行其專權,生死予奪惟意所為。而世蕃又以無賴之子,竊威助惡。父子肆兇,中外飲憤。有臣如此,非國法可容。臣待罪刑曹,宜詰奸慝。陛下誠不惜嚴氏以謝天下,則臣亦何惜一死以謝權奸!

疏入,下詔獄。謫戍南寧。

穆宗立,召復故官。歷郎中。隆慶五年累遷南京大理卿,進工部右侍郎。萬歷元年就改禮部。言官劾傳策受人賄,免歸。繩下過急,竟為家奴所害。

鄒應龍,字雲卿,長安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授行人,擢御史。嚴嵩擅政久,廷臣攻之者輒得禍,相戒莫敢言。而應龍知帝眷已潛移,其子世蕃益貪縱,可攻而去也,乃上疏曰:

工部侍郎嚴世蕃憑藉父權,專利無厭。私擅爵賞,廣致賂遺。使選法敗壞,市道公行。群小競趨,要價轉鉅。刑部主事項治元以萬三千金轉吏部,舉人潘鴻業以二千二百金得知州。夫司屬郡吏賂以千萬,則大而公卿方嶽,又安知紀極?

平時交通贓賄,為之居間者不下百十余人,而其子錦衣嚴鵠、中書嚴鴻、家人嚴年、幕客中書羅龍文為甚。年尤桀黠,士大夫無恥者至呼為鶴山先生。遇嵩生日,年輒獻萬金為壽。臧獲富侈若是,主人當何如?

嵩父子故籍袁州,乃廣置良田美宅於南京、揚州,無慮數十所,以豪仆嚴冬主之。抑勒侵奪,民怨入骨。外地牟利若是,鄉里又何如?

尤可異者,世蕃喪母,陛下以嵩年高,特留侍養,令鵠扶櫬南還。世蕃乃聚狎客,擁艷姬,恒舞酣歌,人紀滅絕。至鵠之無知,則以祖母喪為奇貨。所至驛騷,要索百故。諸司承奉,郡邑為空。

今天下水旱頻仍,南北多警。而世蕃父子方日事掊克,內外百司莫不竭民脂膏,塞彼溪壑。民安得不貧?國安得不病?天人災變安得不叠至也?臣請斬世蕃首懸之於市,以為人臣兇橫不忠之戒。茍臣一言失實,甘伏顯戮。嵩溺愛惡子,召賂市權,亦宜亟放歸田,用清政本。

帝頗知世蕃居喪淫縱,心惡之。會方士藍道行以扶乩得幸,帝密問輔臣賢否。道行詐為乩語,具言嵩父子弄權狀,帝由是疏嵩而任徐階。及應龍奏入,遂勒嵩致仕,下世蕃等詔獄,擢應龍通政司參議。然帝雖罷嵩,念其贊修玄功,意忽忽不樂,手劄諭階:「嵩已退,其子已伏辜,敢再言者,當並應龍斬之。」應龍深自危,不敢履任,賴階調護始視事。御史張槚巡鹽河東,不知帝指,上疏言:「陛下已顯擢應龍,而王宗茂、趙錦輩首發大奸未召,是曲突者不賞也。」帝大怒,立逮至,杖六十,斥為民。久之,世蕃誅,應龍乃自安。

隆慶初,以副都御史總理江西、江南鹽屯。遷工部右侍郎。鎮守雲南黔國公沐朝弼驕恣,廷議遣大臣有威望者鎮之,乃改應龍兵部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巡撫雲南。至則發朝弼罪,朝弼竟被逮。萬歷改元,鐵索箐賊作亂,討平之。已,番人栂犭發反,合土漢兵進討,斬獲各千余人。

應龍有才氣,初以劾嚴嵩得名,驟致通顯。及為太常,省牲北郊,東廠太監馮保傳呼至,導者引入,正面爇香,儼若天子。應龍大駭,劾保僭肆,保深銜之。至是,京察自陳,保修郤,令致仕。臨安土官普崇明、崇新兄弟構爭。崇明引廣南儂兵為助,崇新則召交兵。已,交兵退,儂兵尚留,應龍命部將楊守廉往剿。守廉掠村聚,殺人。儂賊乘之,再敗官軍,人以咎應龍。應龍聞罷官,不俟代徑歸。代者王凝欲自以為功,力排應龍。給事中裴應章遂劾應龍僨事。巡按御史郭廷梧雅不善應龍,勘如凝言。應龍遂削籍,卒於家。

十六年,陜西巡撫王璇言應龍歿後,遺田不及數畝,遺址不過數楹,恤典未被,朝野所恨。帝命復應龍官,予祭葬。

張槚,江西新城人。嘉靖三十八年進士。居臺中,敢言。穆宗初,復官。屢疏抗中官,嘗劾大學士高拱。拱復入閣掌吏部,槚已遷太仆少卿,坐不謹罷歸。萬歷中,累官工部右侍郎。

林潤,字若雨,莆田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授臨川知縣。以事之南豐,寇猝至,為畫計卻之。征授南京御史。嚴世蕃置酒召潤,潤談辨風生,世蕃心憚之。既罷,屬客謂之曰:「嚴侍郎謝君,無刺當世事。」潤到官,首論祭酒沈坤擅殺人,置之理。已,劾副都御史鄢懋卿五罪,嚴嵩庇之,不問。伊王典楧不道,數遭論列不悛,潤復糾之。典楧累奏辨,詆潤挾私。部科交章論王抗朝命,脅言官。世蕃納其賄,下詔責讓而已。潤因言宗室繁衍,歲祿不繼,請亟議變通。帝為下所司集議。

會帝用鄒應龍言,戍世蕃雷州,其黨羅龍文尋州。世蕃留家不赴。龍文一詣戍所,即逃還徽州,數往來江西,與世蕃計事。四十三年冬,潤按視江防,廉得其狀,馳疏言:「臣巡視上江,備訪江洋群盜,悉竄入逃軍羅龍文、嚴世蕃家。龍文卜築深山,乘軒衣蟒,有負險不臣之心。而世蕃日夜與龍文誹謗時政,搖惑人心。近假名治第,招集勇士至四千余人。道路恟懼,鹹謂變且不測。乞早正刑章,以絕禍本。」帝大怒,即詔潤逮捕送京師。世蕃子紹庭官錦衣,聞命亟報世蕃,使詣戍所。方二日,潤已馳至。世蕃猝不及赴,乃械以行,龍文亦從梧州捕至。遂盡按二人諸不法事,二人竟伏誅。

潤尋擢南京通政司參議,歷太常寺少卿。隆慶元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諸府。屬吏懾其威名,鹹震慄。潤至,則持寬平,多惠政,吏民皆悅服。居三年,卒官。年甫四十。

潤鄉郡興化陷倭,特疏請蠲復三年,發帑金振恤。鄉人德之。喪歸,遮道四十里,為位祭哭凡三日。

贊曰:世宗非庸懦主也。嵩相二十余年,貪裛盈貫。言者踵至,斥逐罪死,甘之若飴,而不能得君心之一悟。唐德宗言:「人謂盧杞奸邪,朕殊不覺。」各賢其臣,若蹈一轍,可勝嘆哉!世蕃之誅,發於鄒應龍,成於林潤。二人之忠,非過於楊繼盛,其言之切直,非過於沈煉、徐學詩等,而大憝由之授首。蓋惡積滅身,而鄒、林之彈擊適會其時歟!

明史/卷209·列傳第九十七 楊最 馮恩 楊爵 周怡 劉魁 沈束 沈鍊 楊繼盛 楊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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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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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最附:顧存仁 髙金 王納言 馮恩子:行可 時可 附:宋邦輔 薛宗鎧 會翀 楊爵附:浦鋐 周天佐 周怡 劉魁 沈束 沈煉 楊繼盛附:何光裕 龔愷 楊允繩附:馬從謙 從謙孫:允中 附:狄斯彬

楊最,字殿之,射洪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工部主事。督逋山西,憫其民貧,不俟奏報輒返。尚書李鐩劾之,有詔復往。最乃與巡按御史牛天麟極陳歳災民困狀,請緩其徴。從之。

歴郎中,治水淮、揚。値世宗卽位,上言:「寶應氾光湖西南髙,東北下。運舟行湖中三十餘里。而東北堤岸不逾三尺,雨霪風厲,輒沖決,陰壞運舟,監城、興化、通、泰良田悉遭其害。宜如往年白圭修築髙郵康濟湖,專敕大臣加修内河,培舊堤爲外障,可百年無患,是爲上策。其次於縁河樹杙數重,稍障風波,而增舊堤,毋使庳薄,亦足支數年。若但窒隙補闕,茍冀無事,一遇霪潦,蕩爲巨浸,是爲無策。」部議用其中策焉。出爲寧波知府。請罷浙東貢幣,詔悉以銀充,民以爲便。累遷貴州按察使,入爲太仆卿。

世宗好神仙。給事中顧存仁、髙金、王納言皆以直諫得罪。會方士段朝用者,以所煉白金器百余因郭勛以進,雲以盛飲食物,供齋醮,卽神仙可致也。帝立召與語,大悅。朝用言:帝深居無與外人接,則黃金可成,不死藥可得。帝益悅,諭廷臣令太子監國,「朕少假一二年,親政如初。」舉朝愕不敢言。最抗疎諫曰:「陛下春秋方壯,乃聖諭及此,不過得一方士,欲服食求神仙耳。神仙乃山棲澡練者所爲,豈有髙居黃屋紫闥,袞衣玉食,而能白日翀舉者?臣雖至愚,不敢奉詔。」帝大怒,立下詔獄,重杖之,杖未畢而死。

最旣死,監國議亦罷。明年,勛以罪瘐死。朝用詐偽覺,亦伏誅。隆慶元年,贈最右副都御史,諡忠節。

顧存仁,字伯剛,太倉人。嘉靖十一年進士。除余姚知縣,徴爲禮科給事中。十七年冬疎陳五事。首言宜廣曠蕩恩,赦楊愼、馬録、馮恩、呂經等。末云:「敗俗妨農,莫甚釋氏。葉凝秀何人,而敢乞度?」帝方崇道家言。凝秀,道士也。帝以爲刺已,且惡其欲釋楊愼等,遂責存仁妄指凝秀爲釋氏,廷杖之六十,編氓口外。往來塞上,幾三十年。穆宗卽位,召爲南京通政參議。歴太仆卿。未幾,致仕。存仁困厄久,方見用,遽勇退,世尤髙之。萬歴初,卒。

髙金,石州人。爲兵科給事中。嘉靖九年上疎言:「陛下臨禦之初,盡斥法王、國師、佛子,近又黜姚廣孝配享。臣毎嘆大聖人作爲,千古莫及。乃有眞人邵元節者,誤蒙殊恩,爲聖德累。夫元節,一道流耳。有勞,優以金帛足矣,乃加崇秩,復賜其師李得晟贈祭。廣孝不可配享於太廟,則二人益不可拜寵於聖朝。望削元節眞人號,並奪得晟恩恤,庶異端辟、正道昌。」帝方欲受長生術,大怒,立下詔獄拷掠。終以其言直,釋之。尋偕御史唐愈賢稽核禦用監財物,劾奉禦李興等侵蝕狀,置諸獄。後累官蘇州兵備副使。

王納言,信陽人。爲戸科給事中。請斥太常卿陳道瀛等,坐下詔獄,謫湖廣布政司照磨。累官陜西僉事。

馮恩,字子仁,松江華亭人。幼孤,家貧,母呉氏親督教之。比長,知力學。除夜無米且雨,室盡濕,恩讀書床上自若。登嘉靖五年進士,除行人。出勞兩廣總督王守仁,遂執贄爲弟子。

擢南京御史。故事,御史有所執訊,不具獄以移刑部,刑部獄具,不復牒報。恩請尚書仍報御史。諸曹郎讙,謂御史屬吏我。恩曰:「非敢然也。欲知事本末,得相檢核耳。」尚書無以難。已,巡視上江。指揮張紳殺人,立置之辟。大計朝覲吏,南臺例先糾。都御史汪鋐擅權,請如北臺,旣畢事,始許論列。恩與給事中林土元等疎爭之,得如故。

帝用閣臣議分建南北郊,且欲令皇后蠶北郊,詔廷臣各陳所見,而詔中屢斥異議者爲邪徒。恩上言:「人臣進言甚難,明詔令直諫,又詆之爲邪徒,安所適從哉?此非陛下意,必左右奸佞欲信其説者陰詆之耳。今士風日下,以緘默爲老成,以謇諤爲矯激,已難乎其忠直矣。若預恐有異議,而逆詆之爲邪,則必雷同附和,而後可也。況天地合祀已百余年,豈宜輕改?「禮」:『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皇后深居九重,豈宜遠出郊野?願速罷二議,毋爲好事希寵者所誤。」恩草疎時,自意得重譴。乃疎奏,帝不之罪,恩於是益感奮。

十一年冬,彗星見,詔求直言。恩以天道遠,人道邇,乃備指大臣邪正,謂:

大學士李時小心謙抑,解棼撥亂非其所長。翟鑾附勢持祿,惟事模棱。戸部尚書許贊謹厚和易,雖乏剸斷,不經之費必無。禮部尚書夏言,多蓄之學,不羈之才,駕馭任之,庶幾救時宰相。兵部尚書王憲剛直不屈,通達有爲。刑部尚書王時中進退昧幾,委靡不振。工部尚書趙璜廉介自持,制節謹度。吏部尚書左侍郎周用才學有余,直諒不足。右侍郎許誥講論便捷,學術迂邪。禮部左侍郎湛若水聚徒講學,素行未合人心。右侍郎顧鼎臣警悟疎通,不局偏長,器足任重。兵部左侍郎錢如京安靜有操守。右侍郎黃宗時雖擅文學,因人成事。刑部左侍郎聞淵存心正大,處事精詳,可寄以股肱。右侍郎朱廷聲篤實不浮,謙約有守。工部左侍郎黎奭滑稽淺近,才亦有爲。右侍郎林昂才器可取,通達不執。

而極論大學士張孚敬、方獻夫,右都御史汪鋐三人之奸,謂:

孚敬剛惡兇險,冒嫉反側。近都給事中魏良弼已痛言之,不容復贅。獻夫外飾謹厚,内實詐奸。前在吏部,私鄕曲,報恩讎,靡所不至。昨歳偽以病去,陛下遣使征之,禮意懇至。彼方倨傲偃蹇,入山讀書,直俟傳旨別用,然後忻然就道。夫以吏部尚書別用,非入閣而何?此獻夫之病所以痊也。今又遣兼掌吏部,必將呼引朋類,播弄威福,不大壞國事不止。若鋐,則如鬼如蜮,不可方物。所仇惟忠良,所圖惟報復。今日奏降某官,明日奏調某官,非其所憎惡則宰相之所憎惡也。臣不意陛下寄鋐以腹心,而鋐逞奸務私乃至此極。且都察院爲綱紀之首。陛下不早易之以忠厚正直之人,萬一御史銜命而出,效其鍥薄以希稱職,爲天下生民害,可勝言哉!故臣謂孚敬,根本之彗也;鋐,腹心之彗也;獻夫,門庭之彗也。三彗不去,百官不和,庶政不平,雖欲弭災,不可得已。

帝得疎大怒,逮下錦衣獄,究主使名。恩日受搒掠,瀕死者數,語卒不變。惟言御史宋邦輔嘗過南京,談及朝政暨諸大臣得失。遂並逮邦輔下獄,奪職。

明年春移恩刑部獄。帝欲坐以上言大臣德政律,致之死。尚書王時中等言:「恩疎毀譽相半,非專頌大臣,宜減戍。」帝愈怒,曰:「恩非專指孚敬三臣也,徒以大禮故,仇君無上,死有余罪。時中乃欲欺公鬻獄耶?」遂褫時中職,奪侍郎聞淵俸,貶郎中張國維、員外郎孫雲極邊雜職,而恩竟論死。長子行可年十三,伏闕訟冤。日夜匍匐長安街,見冠蓋者過,輒攀輿號呼乞救,終無敢言者。時鋐已遷吏部尚書,而王廷相代爲都御史。以恩所坐未當,疎請寬之,不聽。

比朝審,鋐當主筆,東向坐,恩獨向闕跪。鋐令卒拽之西面,恩起立不屈。卒呵之,恩怒叱卒,卒皆靡。鋐曰:「汝屢上疎欲殺我,我今先殺汝。」恩叱曰:「聖天子在上,汝爲大臣,欲以私怨殺言官耶?且此何地,而對百僚公言之,何無忌憚也!吾死爲厲鬼撃汝。」鋐怒曰:「汝以廉直自負,而獄中多受人餽遺,何也?」恩曰:「患難相恤,古之義也。豈若汝受金錢,鬻官爵耶?」因歴數其事,詆鋐不已。鋐益怒,推案起,欲毆之。恩聲亦愈厲。都御史王廷相、尚書夏言引大體爲緩解。鋐稍止,然猶署情眞。恩出長安門,士民觀者如堵。皆嘆曰:「是御史,非但口如鐵,其膝、其膽、其骨皆鐵也。」因稱「四鐵御史」。恩母呉氏撃登聞鼓訟冤。不省。

又明年,行可上書請代父死,不許。其冬,事益迫,行可乃刺臂血書疎,自縛闕下,謂:「臣父幼而失怙。祖母呉氏守節教育,底於成立,得爲御史。舉家受祿,圖報無地,私憂過計,陷於大辟。祖母呉年已八十余,憂傷之深,僅余氣息。若臣父今日死,祖母呉亦必以今日死。臣父死,臣祖母復死,臣煢然一孤,必不獨生。冀陛下哀憐,置臣辟,而赦臣父,茍延母子二人之命。陛下僇臣,不傷臣心。臣被僇,不傷陛下法。謹延頸以俟白刃。」通政使陳經爲入奏。帝覽之惻然,令法司再議。尚書聶賢與都御史廷相言,前所引律,情與法不相麗,宜用奏事不實律,輸贖還職,帝不許。乃言恩情重律輕,請戍之邊僥。制可。遂遣戍雷州。而鋐亦後兩月罷矣。

越六年,遇赦還。家居,專爲德於鄕。穆宗卽位,録先朝直言。恩年已七十余,卽家拜大理寺丞,致仕。復從有司言,旌行可爲孝子。恩年八十一,卒。

行可旣脱父於死,越數年登鄕薦。久之,不第。謁選,得光祿署正。遷應天府通判,有善政。

弟時可,隆慶五年進士。累官按察使。以文名。

薛宗鎧,字子修,行人司正侃從子也。嘉靖二年與從父僑同成進士。授貴溪知縣,補將樂,調建陽。求朱子後,復之,以主祀事。歳饑振倉粟,先發後聞。給由赴京,留拜禮科給事中,以逋賦還任。至則民爭輸,課更最,仍詔入垣。再遷戸科左給事中。吏部尚書汪鋐以私憾斥王臣等,宗鎧白其枉。語具「戚賢傳」。其後,鋐愈驕。會御史曾翀、戴銑劾南京尚書劉龍、聶賢等九人。鋐覆疎,具留之。帝召大學士李時,言:鋐有私,留三人而斥其六。宗鎧與同官孫應奎復言:鋐肆奸植黨,擅主威福,巧庇龍等,上格明詔,下負公論,且縱二子爲奸利。鋐疎辨乞休,帝不許。而給事御史翁溥、曹逵等更相繼劾鋐。鋐又抗辨,且極詆宗鎧等挾私。翀復言:「鋐一經論劾,輒肆中傷,諍臣杜口已三年。蔽塞言路,罪莫大,乞立正厥辟。」帝果罷鋐官,而責宗鎧言不早。又惡翀「諍臣杜口」語,執下鎭撫司鞫訊。詞連應奎,逵及御史方一桂,皆杖闕下。斥宗鎧、翀、一桂爲民,鐫應奎、溥、逵等級,調外。宗鎧、翀死杖下。時十四年九月朔也。隆慶初,復宗鎧官,贈太常少卿。

曾翀,字習之,霍丘人。以進士授南京刑部主事,改御史。廷杖垂斃,曰:「臣言已行,臣死何憾!」神色無變。隆慶初,贈太常少卿。

宋邦輔,字子相,東流人。旣罷歸,躬耕養親,妻操井臼,子樵牧。歳時與田夫會飲,醉卽作歌相和,髙鳳動遠邇。士大夫造其門者,屛輿從而後入焉。

楊爵,字伯珍,富平人。年二十始讀書。家貧,燃薪代燭。耕隴上,輒挾冊以誦。兄爲吏,忤知縣繫獄。爵投牒直之,並系。會代者至,爵上書訟冤。代者稱奇士,立釋之,資以膏火。益奮於學,立意爲奇節。從同郡韓邦奇遊,遂以學行名。

登嘉靖八年進士,授行人。帝方崇飾禮文,爵因使王府還,上言:「臣奉使湖廣,睹民多菜色,挈筐操刃,割道殍食之。假令周公制作,盡復於今,何補老羸饑寒之衆!」奏入,被兪旨。久之,擢御史,以母老乞歸養。母喪,廬墓,冬月筍生。推車糞田,妻馌於旁,見者不知其御史也。服闋,起故官。

帝經年不視朝。歳頻旱,日夕建齋醮,修雷壇,屢興工作。方士陶仲文加宮保,而太仆卿楊最諫死,翊國公郭勛尚承寵用事。二十年元日,微雪。大學士夏言、尚書嚴嵩等作頌稱賀。爵撫膺太息,中宵不能寐。逾月乃上書極諫曰:

今天下大勢,如人衰病已極。腹心百骸,莫不受患。卽欲拯之,無措手地。方且奔競成俗,賕賂公行,遇災變而不憂,非祥瑞而稱賀,讒諂面諛,流爲欺罔,士風人心,頽壞極矣。諍臣拂士日益遠,而快情恣意之事無敢齟齬於其間,此天下大憂也。去年自夏入秋,恒旸不雨。畿輔千里,已無秋禾。旣而一冬無雪,元日微雪卽止。民失所望,憂旱之心遠近相同。此正撤樂減膳,憂懼不寧之時,而輔臣言等方以爲符瑞,而稱頌之。欺天欺人,不已甚乎!翊國公勛,中外皆知爲大奸大蠹,陛下寵之,使諗惡肆毒,群狡趨赴,善類退處。此任用匪人,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亂者,一也。

臣巡視南城,一月中凍餒死八十人。五城共計,未知有幾。孰非陛下赤子,欲延須臾之生而不能。而土木之功,十年未止。工部屬官增設至數十員,又遣官遠修雷壇。以一方士之故,朘民膏血而不知恤,是豈不可以已乎?況今北寇跳梁,内盜竊發,加以頻年災沴,上下交空,尚可勞民糜費,結怨天下哉?此興作未已,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亂者,二也。

陛下卽位之初,勵精有爲,嘗以「敬一箴」頒示天下矣。乃數年以來,朝禦希簡,經筵曠廢。大小臣庶,朝參辭謝,未得一睹聖容。敷陳復逆,未得一聆天語。恐人心日益怠兪,中外日益渙散,非隆古君臣都兪籲咈、協恭圖治之氣象也。此朝講不親,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亂者,三也。

左道惑衆,聖王必誅。今異言異服列於朝苑,金紫赤紱賞及方外。夫保傅之職坐而論道,今舉而畀之奇邪之徒。流品之亂莫以加矣。陛下誠與公卿賢士日論治道,則心正身修,天地鬼神莫不祐享,安用此妖誕邪妄之術,列諸淸禁,爲聖躬累耶!臣聞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近者妖盜繁興,誅之不息。風聲所及,人起異議。貽四方之笑,取百世之譏,非細故也。此信用方術,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亂者,四也。

陛下臨禦之初,延訪忠謀,虚懷納諫。一時臣工言過激切,獲罪多有。自此以來,臣下震於天威,懷危慮禍,未聞復有犯顏直諫以爲沃心助者。往歳,太仆卿楊最言出而身殞,近日贊善羅洪先等皆以言罷斥。國體治道,所損甚多。臣非爲最等惜也。古今有國家者,未有不以任諫而興,拒諫而亡。忠藎杜口,則讒諛交進,安危休戚無由得聞。此阻抑言路,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亂者,五也。

望陛下念祖宗創業之艱難,思今日守成爲不易,覽臣所奏,賜之施行,宗社幸甚。

先是,七年三月,靈寶縣黃河淸,帝遣使祭河神。大學士楊一淸、張璁等屢疎請賀,御史鄞人周相抗疎言:「河未淸,不足虧陛下德。今好諛喜事之臣張大文飾之,佞風一開,獻媚者將接踵。願罷祭告,止稱賀,詔天下臣民毋奏祥瑞,水旱蝗蝻卽時以聞。」帝大怒,下相詔獄拷掠之,復杖於廷,謫韶州經歴。而諸慶典亦止不行。

及帝中年,益惡言者,中外相戒無敢觸忌諱。爵疎詆符瑞,且詞過切直。帝震怒,立下詔獄搒掠,血肉狼籍,關以五木,死一夕復甦。所司請送法司擬罪,帝不許,命嚴錮之。獄卒以帝意不測,屛其家人,不許納飲食。屢濱於死,處之泰然。旣而主事周天佐、御史浦鋐以救爵,先後箠死獄中,自是無敢救者。

逾年,工部員外郎劉魁,再逾年,給事中周怡,皆以言事同系,歴五年不釋。至二十四年八月,有神降於乩。帝感其言,立出三人獄。未逾月,尚書熊浹疎言乩仙之妄。帝怒曰:「我固知釋爵,諸妄言歸過者紛至矣。」復令東廠追執之。爵抵家甫十日,校尉至。與共麥飯畢,卽就道。尉曰:「盍處置家事?」爵立屛前呼婦曰:「朝廷逮我,我去矣。」竟去不顧,左右觀者爲泣下。比三人至,復同系鎭撫獄,桎梏加嚴,飲食屢絶,適有天幸得不死。二十六年十一月,大髙玄殿災,帝禱於露臺。火光中若有呼三人忠臣者,遂傳詔急釋之。

居家二年,一日晨起,大鳥集於舍。爵曰:「伯起之祥至矣。」果三日而卒。隆慶初,復官,贈光祿卿,任一子。萬歴中,賜諡忠介。

爵之初入獄也,帝令東廠伺爵言動,五日一奏。校尉周宣稍左右之,受譴。其再至,治廠事太監徐府奏報。帝以密諭不宜宣,亦重得罪。先後系七年,日與怡、魁切劘講論,忘其困。所著「周易辨説」、「中庸解」,則獄中作也。

浦鋐,字汝器,文登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洪洞知縣,有異政。嘉靖初,召爲御史。刑部尚書林俊去國,中官秦文已斥復用,鋐疎力爭之。且言武定侯郭勛奸貪,宜罷其兵權。忤旨,奪俸三月。以養母歸。母喪除,起掌河南道事。給事中饒秀考察黜,訐鋐與同官張祿、段汝礪,給事中李鳳來,考功郎余胤緒,談省署得失,鋐等坐罷。

家居七年,廷臣交薦。起故官,出按陜西,連上四十余疎。總督楊守禮請破格超擢,未報。而楊爵以直諫系詔獄,鋐馳疎申救曰:「臣惟天下治亂,在言路通塞。言路通,則忠諫進而化理成;言路塞,則奸諛恣而治道隳。御史爵以言事下獄,幽囚已久,懲創必深。臣行部富平,皆言爵愨誠孚鄕里,孝友式風俗,有古賢士風。且爵本以論郭勛獲罪。今勛奸大露,陛下業致之理,則爵前言未爲悖妄。望弘覆載之量,垂日月之照,賜之矜釋,使列朝端,爵必能盡忠補過,不負所學。」疎奏,帝大怒,趣緹騎逮之。秦民遠近奔送,舍車下者常萬人,皆號哭曰:「願還我使君。」鋐赴征,業已病。旣至,下詔獄,搒掠備至。除日復杖之百,錮以鐵柙。爵迎哭之,鋐息已絶,徐張目曰:「此吾職也,子無然。」系七日而卒。穆宗嗣位,恤典視爵等。

周天佐,字子弼,晉江人。嘉靖十四年進士。授戸部主事。屢分司倉塲,以淸操聞。

二十年夏四月,九廟災,詔百官言時政得失。天佐上書曰:「陛下以宗廟災變,痛自修省,許諸臣直言闕失,此轉災爲祥之會也。乃今闕政不乏,而忠言未盡聞,蓋示人以言,不若示人以政。求言之詔,示人以言耳。御史楊爵獄未解,是未示人以政也。國家置言官,以言爲職。爵繫獄數月,聖怒彌甚。一則曰小人,二則曰罪人。夫以盡言直諫爲小人,則爲緘默逢迎之君子不難也。以秉直納忠爲罪人,又孰不能爲容悅將順之功臣哉?人君一喜一怒,上帝臨之。陛下所以怒爵,果合於天心否耶?爵身非木石,命且不測,萬一溘先朝露,使諍臣飲恨,直士寒心,損聖德不細。願旌爵忠,以風天下。」帝覽奏,大怒。杖之六十,下詔獄。

天佐體素弱,不任楚。獄吏絶其飲食,不三日卽死,年甫三十一。比屍出獄,敫日中,雷忽震,人皆失色。天佐與爵無生平交。入獄時,爵第隔扉相問訊而已。大興民有祭於柩而哭之慟者,或問之,民曰:「吾傷其忠之至,而死之酷也。」穆宗卽位,贈光祿少卿。天啓初,諡忠湣。

周怡,字順之,太平縣人。爲諸生時,嘗曰:「鼎鑊不避,溝壑不忘,可以稱士矣。不然,皆偽也。」從學於王畿、鄒守益。登嘉靖十七年進士,除順德推官。舉卓異,擢吏科給事中。疎劾尚書李如圭、張瓚、劉天和。天和致仕去,如圭還籍待勘,瓚留如故。頃之,劾湖廣巡撫陸傑、工部尚書甘爲霖、采木尚書樊繼祖。立朝僅一歳,所摧撃,率當事有勢力大臣。在廷多側目,怡益奮不顧。

二十二年六月,吏部尚書許贊率其屬王與齡、周鈇訐大學士翟鑾、嚴嵩私屬事。帝方響嵩,反責贊,逐與齡等。怡上疎曰:

人臣以盡心報國家爲忠,協力濟事爲和。未有公卿大臣爭於朝、文武大臣爭於邊,而能修内治、禦外侮者也。大學士鑾、嵩與尚書贊互相詆訐,而總兵官張鳳、周尚文又與總制侍郎翟鵬、督餉侍郎趙廷瑞交惡,此最不祥事,誤國孰甚?

今陛下日事禱祠而四方災祲未銷,歳開輸銀之例而府庫未充,累頒蠲租之令而百姓未蘇,時下選將練士之命而邊境未寧。内則財貨匱而百役興,外則寇敵橫而九邊耗。乃鑾、嵩恁藉寵靈,背公營私,弄播威福,市恩酬怨。夫輔臣眞知人賢不肖,宜明告吏部進之退之,不宜挾勢徇私,屬之進退。嵩威靈氣焰,淩轢百司。凡有陳奏,奔走其門,先得意旨而後敢聞於陛下。中外不畏陛下,惟畏嵩久矣。鑾淟涊委靡,讃雖小心謹畏,然不能以直氣正色銷權貴要求之心,柔亦甚矣。

且直言敢諫之臣,於權臣不利,於朝廷則大利也。御史謝瑜、童漢臣以劾嵩故,嵩皆假他事罪之。諫諍之臣自此箝口,雖有梼杌、兜,誰復言之?

帝覽疎大怒,降詔責其謗訕,令對狀。杖之闕下,錮詔獄者再。

隆慶元年起故官。未上,擢太常少卿。陳新政五事,語多刺中貴。時近習方導上宴遊,由是忤旨,出爲登萊兵備僉事。給事中岑用賓爲怡訟,不納。改南京國子監司業。復召爲太常少卿,未任卒。天啓初,追諡恭節。

劉魁,字煥吾,泰和人。正德中登鄕薦。受業王守仁之門。嘉靖初,謁選,得寶慶府通判。歴鈞州知州,潮州府同知。所至潔己愛人,扶植風教。入爲工部員外郎,疎陳安攘十事,帝嘉納。二十一年秋,帝用方士陶仲文言,建祐國康民雷殿於太液池西。所司希帝意,務宏侈,程工峻急。魁欲諫,度必得重禍,先命家人鬻棺以待。遂上帝曰:「頃泰享殿、大髙玄殿諸工尚未告竣。内帑所積幾何?歳入幾何?一役之費動至億萬。土木衣文繡,匠作班朱紫,道流所居擬於宮禁。國用已耗,民力已竭,而復爲此不經無益之事,非所以示天下後世。」帝震怒,杖於廷,錮之詔獄。時御史楊爵先已逮系,旣而給事中周怡繼至,三人屢瀕死,講誦不輟。系四年得釋,未幾復追逮之。魁未抵家,緹騎已先至,系其弟以行。魁在道聞之,趣就獄,復與爵、怡同系。時帝怒不測,獄吏懼罪,窘迫之愈甚,至不許家人通飲食。而三人處之如前,無幾微尤怨。又三年,與爵、怡同釋,尋卒。隆慶初,贈恤如制。

沈束,字宗安,會稽人。父侭,邠州知州。束登嘉靖二十三年進士,除徽州推官,擢禮科給事中。時大學士嚴嵩擅政。大同總兵官周尚文卒,請恤典,嚴嵩格不予。束言:「尚文爲將,忠義自許。曹家莊之役,奇功也。雖晉秩,未酬勛,宜贈封爵延子孫。他如董旸、江瀚,力抗強敵,繼之以死。雖已廟祀,宜賜祭,以彰死事忠。今當事之臣,任意予奪,冒濫或幸蒙,忠勤反捐棄,何以鼓士氣,激軍心?」疎奏,嵩大恚,激帝怒,下吏部都察院議。聞淵、屠僑等言束無他腸,第疎狂當治。帝愈怒,奪淵、僑俸,下束詔獄。已,刑部坐束奏事不實,輸贖還職。特命杖於廷,仍錮詔獄。時束入諫垣未半歳也。逾年,俺答薄都城。司業趙貞吉以請寬束得罪,自是無敢言者。

束繫久,衣食屢絶,惟日讀「周易」爲疎解。後同邑沈練劾嵩,嵩疑與束同族爲報復,令獄吏械其手足。徐階勸,得免。迨嵩去位,束在獄十六年矣,妻張氏上書言:「臣夫家有老親,年八十有九,衰病侵尋,朝不計夕。往臣因束無子,爲置妾潘氏。比至京師,束已繫獄,潘矢誌不他適。乃相與寄居旅舍,紡織以供夫衣食。歳月積深,淒楚萬狀。欲歸奉舅,則夫之饘粥無資。欲留養夫,則舅又旦暮待盡。輾轉思維,進退無策。臣願代夫繫獄,令夫得送父終年,仍還赴系,實陛下莫大之德也。」法司亦爲請,帝終不許。

帝深疾言官,以廷杖遣戍未足遏其言,乃長系以困之。而日令獄卒奏其語言食息,謂之監帖。或無所得,雖諧語亦以聞。一日,鵲噪於束前,束謾曰:「豈有喜及罪人耶?」卒以奏,帝心動。會戸部司務何以尚疎救主事海瑞,帝大怒,杖之,錮詔獄,而釋束還其家。

束還,父已前卒。束枕塊飲水,佯狂自廢。甫兩月,世宗崩,穆宗嗣位。起故官,不赴。喪除,召爲都給事中。旋擢南京右通政。復辭疾。布衣蔬食,終老於家。束繫獄十八年。比出,潘氏猶處子也,然束竟無子。

沈煉,字純甫,會稽人。嘉靖十七年進士。除溧陽知縣。用伉倨,忤御史,調茬平。父憂去,補淸豐,入爲錦衣衞經歴。

煉爲人剛直,嫉惡如仇,然頗疎狂。毎飲酒輒箕踞笑傲,旁若無人。錦衣帥陸炳善遇之。炳與嚴嵩父子交至深,以故煉亦數從世蕃飲。世蕃以酒虐客,煉心不平,輒爲反之,世蕃憚不敢較。

會俺答犯京師,致書乞貢,多嫚語。下廷臣博議,司業趙貞吉請勿許。廷臣無敢是貞吉者,獨煉是之。吏部尚書夏邦謨曰:「若何官?」煉曰:「錦衣衞經歴沈煉也。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遂罷議。煉憤國無人,致寇猖狂,疎請以萬騎護陵寢,萬騎護通州軍儲,而合勤王師十余萬人,撃其惰歸,可大得誌。帝弗省。

嵩貴幸用事,邊臣爭致賄遺。及失事懼罪,益輦金賄嵩,賄日以重。煉時時搤腕。一日從尚寶丞張遜業飲,酒半及嵩,因慷慨罵詈,流涕交頤。遂上疎言:「昨歳俺答犯順,陛下奮揚神武,欲乘時北伐,此文武群臣所願戮力者也。然制勝必先廟算,廟算必先爲天下除奸邪,然後外寇可平。今大學士嵩,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頑於鐵石。當主憂臣辱之時,不聞延訪賢豪,咨詢方略,惟與子世蕃規圖自便。忠謀則多方沮之,諛諂則曲意引之。要賄鬻官,沽恩結客。朝廷賞一人,曰:『由我賞之』;罰一人,曰:『由我罰之』。人皆伺嚴氏之愛惡,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姑舉其罪之大者言之。納將帥之賄,以啓邊陲之釁,一也。受諸王餽遺,毎事陰爲之地,二也。攬吏部之權,雖州縣小吏亦皆貨取,致官方大壞,三也。索撫按之歳例,致有司遞相承奉,而閭閻之財日削,四也。陰制諫官,俾不敢直言,五也。妬賢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縱子受財,斂怨天下,七也。運財還家,月無虚日,致道途驛騷,八也。久居政府,擅寵害政,九也。不能協謀天討,上貽君父憂,十也。」因並論邦謨諂諛黷貨狀。請均罷斥,以謝天下。帝大怒,搒之數十,謫佃保安。

旣至,未有館舍。賈人某詢知其得罪故,徙家舍之。裏長老亦日致薪米,遣子弟就學。煉語以忠義大節,皆大喜。塞外人素戇直,又諗知嵩惡,爭詈嵩以快煉。煉亦大喜,日相與詈嵩父子爲常。且縛草爲人,象李林甫、秦檜及嵩,醉則聚子弟攢射之。或踔騎居庸關口,南向戟手詈嵩,復痛哭乃歸。語稍稍聞京師,嵩大恨,思有以報煉。

先是,許論總督宣、大,常殺良民冒功,煉貽書誚讓。後嵩黨楊順爲總督。會俺答入寇,破應州四十余堡,懼罪,欲上首功自解,縱吏士遮殺避兵人,逾於論。煉遺書責之加切。又作文祭死事者,詞多刺順。順大怒,走私人白世蕃,言煉結死士撃劍習射,意叵測。世蕃以屬巡按御史李鳳毛。鳳毛謬謝曰:「有之,已陰散其黨矣。」旣而代鳳毛者路楷,亦嵩黨也。世蕃屬與順合圖之,許厚報。兩人日夜謀所以中煉者。會蔚州妖人閻浩等素以白蓮教惑衆,出入漠北,泄邊情爲患。官軍捕獲之,詞所連及甚衆。順喜,謂楷曰:「是足以報嚴公子矣。」竄煉名其中,誣浩等師事煉,聽其指揮,具獄上。嵩父子大喜。前總督論適長兵部,竟覆如其奏。斬煉宣府市,戍子襄極邊。予順一子錦衣千戸,楷待銓五品卿寺。時三十六年九月也。順曰:「嚴公薄我賞,意豈未愜乎?」取煉子袞、褒杖殺之,更移檄逮襄。襄至,掠訊方急,會順、楷以他事逮,乃免。

後嵩敗,世蕃坐誅。臨刑時,煉所教保安子弟在太學者,以一帛署煉姓名官爵於其上,持入市。觀世蕃斷頭訖,大呼曰:「沈公可暝目矣。」因慟哭而去。

隆慶初,詔褒言事者。贈煉光祿少卿,任一子官。襄乃上書,言順、楷殺人媚奸狀。給事中魏時亮、陳瓚亦相繼論之。遂下順、楷吏,論死。天啓初,諡忠湣。

楊繼盛,字仲芳,容城人。七歳失母。庶母妬,使牧牛。繼盛經裏塾,睹里中兒讀書,心好之。因語兄,請得從塾師學。兄曰:「若幼,何學?」繼盛曰:「幼者任牧牛,乃不任學耶?」兄言於父,聽之學,然牧不廢也。年十三歳,始得從師學。家貧,益自刻厲。舉鄕試,卒業國子監,徐階丞賞之。嘉靖二十六年登進士。授南京吏部主事。從尚書韓邦奇遊,覃思律呂之學,手制十二律,吹之聲畢和。邦奇大喜,盡以所學授之,繼盛名益著。召改兵部員外郎。

俺答躪京師,鹹寧侯仇鸞以勤王故有寵。帝命鸞爲大將軍,倚以辦寇。鸞中情怯,畏寇甚。方請開互市市馬,冀與俺答媾,幸無戰鬥,固恩寵。繼盛以爲讎恥未雪,遽議和示弱,大辱國,乃奏言十不可、五謬。大略謂:

互市者,和親別名也。俺答蹂躪我陵寢,虔劉我赤子。天下大讎也,而先之和。不可一。往下詔北伐,天下曉然知聖意,日夜征繕助兵食。忽更之曰和,失信於天下。不可二。以堂堂中國,與之互市,冠履倒置。不可三。海内豪傑爭磨礪待試,一旦委置無用。異時欲號召,誰復興起?不可四。使邊鎭將帥以和議故,美衣兪食,馳懈兵事。不可五。往時邊卒私通境外,吏率裁禁,今乃導之使與通。不可六。盜賊伏莽,徒懾國威不敢肆耳,今知朝廷畏怯,睥睨之漸必開。不可七。俺答往歳深入,乘我無備故也。備之一歳,以互市終。彼謂國有人乎?不可八。或俺答負約不至;至矣,或陰謀伏兵突入;或今日市,明日復寇;或以下馬索上直。不可九。歳帛數十萬,得馬數萬匹。十年以後,帛將不繼。不可十。

議者曰:「吾外爲市以羈縻之,而内修我甲。」此一謬也。夫寇欲無厭,其以釁終明甚。茍内修武備,安事羈縻?曰:「吾陰市,以益我馬」。此二謬也。夫和則不戰,馬將焉用?且彼寧肯予我良馬哉?曰:「市不已,彼且入貢」。此三謬也。夫貢之賞不貲,是名美而實大損也。曰:「俺答利我市,必無失信」。此四謬也。吾之市,能盡給其衆乎?能信不給者之無入掠乎?曰:「佳兵不祥」。此五謬也。敵加己而應之,何佳也?人身四肢皆癰疽,毒日内攻,而憚用藥石可乎?

夫此十不可、五謬,明顯易見。蓋有爲陛下主其事者,故公卿大夫知而莫爲一言。陛下宜奮獨斷,悉按諸言互市者,發明詔選將練兵。不出十年,臣請爲陛下竿俺答之首於槁街,以示天下萬世。

疎入,帝頗心動,下鸞及成國公朱希忠,大學士嚴嵩、徐階、呂本,兵部尚書趙錦,侍郎聶豹、張時徹議。鸞攘臂詈曰:「豎子目不睹寇,宜其易之。」諸大臣遂言遣官已行,勢難中止。帝尚猶豫,鸞復進密疎。乃下繼盛詔獄,貶狄道典史。其地雜番,俗罕知詩書。繼盛簡子弟秀者百余人,聘三經師教之。鬻所乘馬,出婦服裝,市田資諸生。縣有煤山,爲番人所據,民仰薪二百里外。繼盛召番人諭之,鹹服曰:「楊公卽須我曹穹帳亦舍之,況煤山耶?」番民信愛之,呼曰「楊父」。

已而俺答數敗約入寇,鸞奸大露,疽發背死,戮其屍。帝乃思繼盛言,稍遷諸城知縣。月余調南京戸部主事,三日遷刑部員外郎。當是時,嚴嵩最用事。恨鸞淩己,心善繼盛首攻鸞,欲驟貴之,復改兵部武選司。而繼盛惡嵩甚於鸞。且念起謫籍,一歳四遷官,思所以報國。抵任甫一月,草奏劾嵩,齋三日乃上奏曰:

臣孤直罪臣,蒙天地恩,超擢不次。夙夜祗懼,思圖報稱,蓋未有急於請誅賊臣者也。方今外賊惟俺答,内賊惟嚴嵩,未有内賊不去,而可除外賊者。去年春雷久不聲,占曰:「大臣專政」。冬日下有赤色,占曰:「下有叛臣」。又四方地震,日月交食。臣以爲災皆嵩致,請以嵩十大罪爲陛下陳之。

髙皇帝罷丞相,設立殿閣之臣,備顧問視制草而已,嵩乃儼然以丞相自居。凡府部題覆,先面白而後草奏。百官請命,奔走直房如市。無丞相名,而有丞相權。天下知有嵩,不知有陛下。是壞祖宗之成法。大罪一也。

陛下用一人,嵩曰「我薦也」;斥一人,曰「此非我所親,故罷之」。陛下宥一人,嵩曰「我救也」;罰一人,曰「此得罪於我,故報之」。伺陛下喜怒以恣威福。群臣感嵩甚於感陛下,畏嵩甚於畏陛下。是竊君上之大權。大罪二也。

陛下有善政,嵩必令世蕃告人曰:「主上不及此,我議而成之」。又以所進掲帖刊刻行世,名曰「嘉靖疎議」,欲天下以陛下之善盡歸於嵩。是掩君上之治功。大罪三也。

陛下令嵩司票擬,蓋其職也。嵩何取而令子世蕃代擬?又何取而約諸義子趙文華輩群聚而代擬?題疎方上,天語已傳。如沈煉劾嵩疎,陛下以命呂本,本卽潛送世蕃所,令其擬上。是嵩以臣而竊君之權,世蕃復以子而盜父之柄,故京師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謠。是縱奸子之僭竊。大罪四也。

嚴效忠、嚴鵠,乳臭子耳,未嘗一渉行伍。嵩先令效忠冒兩廣功,授錦衣所鎭撫矣。效忠以病告,鵠襲兄職。又冒瓊州功,擢千戸。以故總督歐陽必進躐掌工部,總兵陳圭幾統後府,巡按黃如桂亦驟亞太仆。旣藉私黨以官其子孫,又因子孫以拔其私黨。是冒朝廷之軍功。大罪五也。

逆鸞先已下獄論罪,賄世蕃三千金,薦爲大將。鸞冒擒哈舟丹兒功,世蕃亦得增秩。嵩父子自誇能薦鸞矣,及知陛下有疑鸞心,復互相排詆,以泯前跡。鸞勾賊,而嵩、世蕃復勾鸞。是引背逆之奸臣。大罪六也。

前俺答深入,撃其惰歸,此一大機也。兵部尚書丁汝夔問計於嵩,嵩戒無戰。及汝夔逮治,嵩復以論救紿之。汝夔臨死大呼曰:嵩誤我。是誤國家之軍機。大罪七也。

郎中徐學詩劾嵩革任矣,復欲斥其兄中書舍人應豐。給事厲汝進劾嵩謫典史矣,復以考察令吏部削其籍。内外之臣,被中傷者何可勝計?是專黜陟之大柄。大罪八也。

凡文武遷擢,不論可否,但衡金之多寡而畀之。將弁惟賄嵩,不得不朘削士卒;有司惟賄嵩,不得不掊克百姓。士卒失所,百姓流離,毒遍海内。臣恐今日之患不在境外而在域中。是失天下之人心。大罪九也。

自嵩用事,風俗大變。賄賂者薦及盜跖,疎拙者黜逮夷、齊。守法度者爲迂疎,巧彌縫者爲才能。勵節介者爲矯激,善奔者爲練事。自古風俗之壞,未有甚於今日者。蓋嵩好利,天下皆尚貪。嵩好諛,天下皆尚諂。源之弗潔,流何以澄?是敝天下之風俗。大罪十也。

嵩有是十罪,而又濟之以五奸。知左右侍從之能察意旨也,厚賄結納。凡陛下言動舉措,莫不報嵩。是陛下之左右皆賊嵩之間諜也。以通政司之主出納也,用趙文華爲使。凡有疎至,先送嵩閲竟,然後入禦。王宗茂劾嵩之章停五日乃上,故嵩得展轉遮飾。是陛下之喉舌乃賊嵩之鷹犬也。畏廠衞之緝訪也,令子世蕃結爲婚姻。陛下試詰嵩諸孫之婦,皆誰氏乎?是陛下之爪牙皆賊嵩之瓜葛也。畏科道之多言也,進士非其私屬,不得預中書、行人選。推官、知縣非通賄,不得預給事、御史選。旣選之後,入則杯酒結歡,出則饋饣盡相屬。所有愛憎,授之論刺。歴俸五六年,無所建白,卽擢京卿。諸臣忍負國家,不敢忤權臣。是陛下之耳目皆賊嵩之奴隸也。科道雖入籠絡,而部寺中或有如徐學詩之輩亦可懼也,令子世蕃擇其有才望者,羅置門下。凡有事欲行者,先令報嵩,預爲布置,連絡蟠結,深根固蒂,各部堂司大半皆其羽翼。是陛下之臣工皆賊嵩之心膂也。陛下奈何愛一賊臣,而忍百萬蒼生陷於塗炭哉?

至如大學士徐階蒙陛下特擢,乃亦毎事依違,不敢持正,不可不謂之負國也。願陛下聽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問裕、景二王,或詢諸閣臣。重則置憲,輕則勒致仕。内賊旣去,外賊自除。雖俺答亦必畏陛下聖斷,不戰而喪膽矣。

疎入,帝已怒。嵩見召問二王語,喜謂可指此爲罪,密構於帝。帝益大怒,下繼盛詔獄,詰何故引二王。繼盛曰:「非二王誰不懾嵩者!」獄上,乃杖之百,令刑部定罪。侍郎王學益,嵩黨也。受嵩屬,欲坐詐傳親王令旨律絞,郎中史朝賓持之。嵩怒,謫之外。於是尚書何鰲不敢違,竟如嵩指成獄,然帝猶未欲殺之也。系三載,有爲營救於嵩者。其黨胡植、鄢懋卿怵之曰:「公不睹養虎者耶,將自貽患。」嵩頷之。會都御史張經、李天寵坐大辟。嵩揣帝意必殺二人,比秋審,因附繼盛名並奏,得報。其妻張氏伏闕上書,言:「臣夫繼盛誤聞市井之言,尚狃書生之見,遂發狂論。聖明不卽加戮,俾從吏議。兩經奏讞,倶荷寬恩。今忽闌入張經疎尾,奉旨處決。臣仰惟聖德,昆蟲草木皆欲得所,豈惜一回宸顧,下垂覆盆?倘以罪重,必不可赦,願卽斬臣妾首,以代夫誅。夫雖遠禦魑魅,必能爲疆塲效死,以報君父。」嵩屛不奏,遂以三十四年十月朔棄西市,年四十。臨刑賦詩曰:「浩氣還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恩,留作忠魂補。」天下相與涕泣傳頌之。

初,繼盛之將杖也,或遺之蚺蛇膽。卻之曰:「椒山自有膽,何蚺蛇爲!」椒山,繼盛別號也。及入獄,創甚。夜半而蘇,碎瓷碗,手割腐肉。肉盡,筋掛膜,復手截去。獄卒執燈顫欲墜,繼盛意氣自如。朝審時,觀者塞衢,皆嘆息,有泣下者。後七年,嵩敗。穆宗立,恤直諫諸臣,以繼盛爲首。贈太常少卿,諡忠湣,予祭葬,任一子官。已,又從御史郝傑言,建祠保定,名旌忠。

後繼盛論馬市得罪者,何光裕、龔愷。

光裕,字思問,梓潼人。嘉靖二十年進士。改庶吉士,除刑科給事中。偕同官楊上林、齊譽請召遺佚。帝可之,已而報罷。巡視京營,劾罷尚書路迎。與給事中謝登之、御史曾佩建議節財,冗費大省。邊事迫,命淸理諸陵守衞軍,條上祛弊七事,多報可。

屢遷兵科都給事中。都指揮呂元夤縁得錦衣,總旗王松冒功襲千戸,光裕皆舉奏之。兵部尚書趙錦疎辯,帝斥元,下松都察院獄,而奪錦等俸。

仇鸞之開馬市也,命尚書史道主之。徇俺答請,以粟豆易牛羊。光裕與御史龔愷等劾道:「委靡遷就。馬市旣開,復請封號。今其表意在請乞,而道以爲謝恩。況表文非出賊手。道不去,則彼有無厭之求,我無必戰之誌,誤國事不小。」時帝方向鸞,責光裕等借道論鸞,以探朝廷。杖光裕、愷八十,余奪俸。光裕不勝杖,卒。隆慶初,贈太常不卿。

愷旣杖,官如故。尋列靖江王驕恣狀,疎止大征粵寇。終湖廣副使。愷,字次元,松江華亭人。嘉靖二十六年進士。

楊允繩,字翼少,松江華亭人。嘉靖二十三年進士。授行人。久之,擢兵科給事中。嚴嵩獨相,有詔廷推閣員。允繩偕同官王德、沈束、陳愼簡輔臣、收録遺佚二事。未幾,奉命會英國公張溶、撫寧侯朱嶽、定西侯蔣傳等簡應襲子弟於閲武塲。指揮鄭璽忽傳寇至,溶等皆懼走,允繩獨不動,因奏之。褫璽職,奪溶、嶽營務,罰傳等俸,由是知名。又劾罷兵部尚書趙廷瑞。

居諫垣未幾,疎屢上。言提學憲臣宜簡行誼,府州縣職宜量地煩簡爲三等,皆報可。俺答入犯,朝議急兵事。允繩請令五軍都督府、府軍前衞及錦衣衞堂上官,毎遇考選軍政之歳,各具疎自陳,聽科道官拾遺;騰驤四衞及錦衣衞指揮以下,聽兵部考察。詔皆從之,著爲令。已,又陳禦邊四事,報可。再遷戸科左給事中。謝病歸。久之,起故官。

三十四年九月上疎言倭患,因推弊原,謂:「近者督撫命令不行於有司,非官不尊、權不重也。督撫蒞任,例賂權要,名『謝禮』。有所奏請,佐以苞苴,名『候禮』。及俸滿營遷,避難求去,犯罪欲彌縫,失事希芘覆,輸賄載道,爲數不貲。督撫取諸有司,有司取諸小民。有司德色以事上,督撫顏以接下。上下相蒙,風俗莫振。不肖吏又乾沒其間,指一科十。孑遺待盡之民必將挺而爲盜,隱憂不止海島間也。」

其冬巡視光祿。光祿丞胡膏偽增物直,允繩與同事御史張巽言劾之。下法司按驗。膏窘,言:「玄典隆重,所用品物,不敢徒取充數。允繩憎臣簡別太精,斥言醮齋之用,取具可耳,何必精擇?其欺謗玄修如此。」帝遂大怒,下允繩及膏詔獄。刑部尚書何鰲當允繩儀仗内訴事不實律絞,帝命仍與巽言杖於廷。巽言奪三官。膏調外任。居五年,允繩竟死西市。先是,有馬從謙者,以謗醮齋杖死。穆宗卽位,贈允繩光祿少卿,予一子官。天啓初,諡忠恪。膏尋以貪墨被劾,誅。

馬從謙,字益之,溧陽人。嘉靖十年舉順天鄕試第一。越三年成進士,授工部主事。出治二洪,有政績。改官主客,擢尚寶丞,掌内閣制誥。章聖太后崩,勸帝行三年喪,不報。稍進光祿少卿。提督中官杜泰乾沒歳鉅萬,爲從謙奏發,泰因誣從謙誹謗。巡視給事中孫允中、御史狄斯彬劾泰,如從謙言。帝方惡人言醮齋,而從謙奏頗及之,怒下從謙及泰詔獄。所司言誹謗無左證,帝益怒。下從謙法司,以允中、斯彬黨庇,謫邊方雜職。法司擬從謙戍遠邊。帝命廷杖八十,戍煙瘴,竟死杖下。而泰以能發謗臣罪,宥之。時三十一年十二月也。久之,光祿寺災,帝曰:「此馬從謙余孽所致耳。」隆慶初,恤先朝建言杖死諸臣。中官追恨從謙,沮之。給事中王治、御史龐尚鵬力爭。帝以從謙所犯,比子罵父,終不許。

允中,太原人。後屢遷應天府丞。斯彬,從謙同邑人。

贊曰:語有之:「君仁則臣直」。當世宗之代,何直臣多歟!重者顯戮,次乃長系,最幸者得貶斥,未有茍全者。然主威愈震,而士氣不衰,批鱗碎首者接踵而不可遏。觀其蒙難時,處之泰然,足使頑懦知所興起,斯百余年培養之效也。
  1. 明史/卷208·列傳第九十六 張芹 汪應軫 蕭鳴鳳 齊之鸞 袁宗儒 許相卿 顧濟 章僑 余珊 韋商臣 黎貫 彭汝實 鄭自璧 戚賢 劉繪 錢薇 洪垣 周思兼 顏鯨
  2. 明史/卷207·列傳第九十五 鄧繼曾 朱淛 楊言 劉安 薛侃 楊名 郭弘化 劉世龍 張選 包節 謝廷荡鄄洍 王與齡 楊思忠
  3. 明史/卷206·列傳第九十四 馬錄 程啟充 張逵 鄭一鵬 唐樞 杜鸞 葉應驄 解一貴 陸粲 邵經邦 劉世揚 魏良弼
  4. 明史/卷205·列傳第九十三 朱紈 張經 胡宗憲 曹邦輔 李遂 唐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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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史/卷246·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滿朝薦 江秉謙 侯震暘 王允成
  • 明史/卷247·卷二百四十七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劉綎 李應祥 陳璘 鄧子龍 馬孔英
  • 明史/卷248·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煥 劉策 李若星 耿如杞 顏繼祖 李繼貞 方震孺 徐從治
  • 明史/卷249·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朱燮元 李橒 王三善 蔡復一
  • 明史/卷250·卷二百五十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 明史/卷251·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李標 劉鴻訓 錢龍錫 成基命 何如寵 徐光啟 文震孟 蔣德璟 方岳貢
  • 明史/卷252·列傳第一百四十 楊嗣昌 吳甡
  • 明史/卷253·列傳第一百四十一 王應熊 張至發 薛國觀 程國祥 陳演 魏藻德
  • 明史/卷254·列傳第一百四十二 喬允升 曹于汴 孫居相 曹珖 陳于廷 鄭三俊 李日宣 張瑋
  • 明史/卷255·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劉宗周 黃道周
  • 明史/卷256·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崔景榮 黃克纘 畢自嚴 李長庚 劉之鳳
  • 明史/卷257·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張鶴鳴 董漢儒 趙彥 王洽 梁廷棟 熊明遇 張鳳翼 陳新甲 馮元飇
  • 明史/卷258·列傳第一百四十六 許譽卿 華允誠 魏呈潤 毛羽健 吳執御 章正宸 黃紹杰 傅朝佑 姜埰 熊開元 詹爾選 湯開遠 成勇 陳龍正
  • 明史/卷259·卷二百五十九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
  • 明史/卷260·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楊鶴 陳奇瑜 熊文燦 練國事 丁啟睿 鄭崇儉 邵捷春 余應桂 高斗樞 張任學
  • 明史/卷261·列傳第一百四十九 盧象昇 劉之綸 丘民仰
  • 明史/卷262·列傳第一百五十 傅宗龍 汪喬年 楊文岳 孫傳庭
  • 明史/卷263·列傳第一百五十一 宋一鶴 馮師孔 林日瑞 蔡懋德 衞景瑗 朱之馮 陳士奇 龍文光 劉佳引 劉之勃
  • 明史/卷264·列傳第一百五十二 賀逢聖 南居益 周士樸 呂維祺 王家禎 焦源溥 李夢辰 宋師襄 麻僖 王道純 田時震
  • 明史/卷265·列傳第一百五十三 范景文 倪元璐 李邦華 王家彥 孟兆祥 施邦曜 淩義渠
  • 明史/卷266·列傳第一百五十四 馬世奇 吳麟徵 周鳳翔 劉理順 汪偉 吳甘來 王章 陳良謨 陳純德 申佳胤 成德 許直 金鉉
  • 明史/卷267·列傳第一百五十五 馬從聘 張伯鯨 宋玫 范淑泰 高名衡 徐汧 鹿善繼
  • 明史/卷268·列傳第一百五十六 曹文詔 周遇吉 黃得功
  • 明史/卷269·列傳第一百五十七 艾萬年 李卑 湯九州 陳于王 侯良柱 張令 猛如虎 虎大威 孫應元 姜名武 尤世威 侯世祿 劉國能
  • 明史/卷270·列傳第一百五十八 馬世龍 賀虎臣 沈有容 張可大 魯欽 秦良玉 龍在田
  • 明史/卷271·列傳第一百五十九 賀世賢 童仲揆 羅一貫 滿桂 趙率教 官惟賢 何可綱 黃龍 金日觀
  • 明史/卷272·列傳第一百六十 金國鳳 曹變蛟 劉肇基
  • 明史/卷273·列傳第一百六十一 左良玉 高傑 祖寬
  • 明史/卷274·列傳第一百六十二 史可法 高弘圖 姜曰廣
  • 明史/卷275·列傳第一百六十三 張慎言 徐石麒 解學龍 高倬 左懋第 祁彪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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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史/卷278·列傳第一百六十六 楊廷麟 萬元吉 郭維經 詹兆恒 陳泰來 王養正 曾亨應 揭重熙 陳子壯 張家玉 陳邦彥 蘇觀生
  • 明史/卷279·列傳第一百六十七 呂大器 文安之 樊一蘅 吳炳 王錫袞 堵胤錫 嚴起恒 朱天麟 楊畏知 吳貞毓
  • 明史/卷280·列傳第一百六十八 何騰蛟 瞿式耜
  • 明史/卷281·列傳第一百六十九 循吏
  • 明史/卷282·列傳第一百七十 儒林一
  • 明史/卷283·列傳第一百七十一 儒林二
  • 明史/卷284·列傳第一百七十二 儒林三
  • 明史/卷285·卷二百八十五 列傳第一百七十三 文苑一
  • 明史/卷286·卷二百八十六 列傳第一百七十四 文苑二
  • 明史/卷287·卷二百八十七 列傳第一百七十五 文苑三
  • 明史/卷288·列傳第一百七十六 文苑四
  • 明史/卷289·列傳第一百七十七 忠義一
  • 明史/卷290·列傳第一百七十八 忠義二
  • 明史/卷291·列傳第一百七十九 忠義三
  • 明史/卷292·列傳第一百八十 忠義四
  • 明史/卷293·列傳第一百八十一 忠義五
  • 明史/卷294·列傳第一百八十二 忠義六
  • 明史/卷295·列傳第一百八十三 忠義七
  • 明史/卷296·列傳第一百八十四 孝義一
  • 明史/卷297·列傳第一百八十五 孝義二
  • 明史/卷298·卷二百九十八 列傳第一百八十六 隱逸
  • 明史/卷299·卷二百九十九 列傳第一百八十七 方伎
  • 明史/卷300·列傳第一百八十八 外戚
  • 明史/卷301·列傳第一百八十九 列女一
  • 明史/卷302·列傳第一百九十 列女二
  • 明史/卷303·列傳第一百九十一 列女三
  • 明史/卷304·列傳第一百九十二
  • 明史/卷305·卷三百零五 列傳第一百九十三
  • 明史/卷306·列傳第一百九十四 閹黨 焦芳 張綵 顧秉謙 崔呈秀 劉志選 曹欽程 王紹徽 霍維華 閻鳴泰 賈繼春 田爾耕
  • 明史/卷307·列傳第一百九十五
  • 明史/卷308·卷三百八 列傳第一百九十六
  • 明史/卷309·卷三百九 列傳第一百九十七
  • 明史/卷310·卷三百一十 列传第一百九十八 湖廣土司
  • 明史/卷311·卷三百一十一 列传第一百九十九 四川土司一
  • 明史/卷312·卷三百一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
  • 明史/卷313·卷三百一十三 列传第二百一 雲南土司一
  • 明史/卷314·卷三百一十四 列传第二百二 雲南土司二
  • 明史/卷315·卷三百一十五 列传第二百三 雲南土司三
  • 明史/卷316·列傳第二百〇四 貴州土司
  • 明史/卷317·列傳第二百〇五 廣西土司一
  • 明史/卷318·列傳第二百〇六 廣西土司二
  • 明史/卷319·列傳第二百〇七 廣西土司三
  • 明史/卷320·卷三百二十 列傳第二百八 外國一
  • 明史/卷321·卷三百二十一 列傳第二百〇九 外國二
  • 明史/卷322·卷三百二十二 列傳第二百一十 外國三
  • 明史/卷323·琉球 呂宋 合貓裡 美洛居 沙瑤吶嗶啴 雞籠 婆羅 麻葉甕 古麻刺朗 馮嘉施蘭 文郎馬神
  • 明史/卷324·卷三百二十四 列传第二百一十二 外国五
  • 明史/卷325·浡泥 滿剌加 蘇門答剌 須文達那 蘇祿 西洋瑣裡 瑣裡 覽邦淡巴 百花 彭亨 那孤兒 黎伐 南渤利 阿魯 柔佛 丁機宜 巴喇西 佛郎機 和蘭
  • 明史/卷326·古裡里 柯枝 小葛蘭 大葛蘭 錫蘭山
  • 明史/卷327
  • 明史/卷328·瓦剌 兀良哈
  • 明史/卷329·卷三百二十九 列傳第二百十七
  • 明史/卷330·卷三百三十 列傳第二百十八
  • 明史/卷331·卷三百三十一 列傳第二百十九
  • 明史/卷332·卷三百三十二 列傳第二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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