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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卷253·列傳第一百四十一 王應熊 張至發 薛國觀 程國祥 陳演 魏藻德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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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應熊張至發薛國觀程國祥陳演魏藻德

王應熊,字非熊,巴縣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天啟中,歷官詹事,以憂歸。

崇禎三年,召拜禮部右侍郎。明年冬,帝遣宦官出守邊鎮,應熊上言:「陛下焦勞求治,何一不倚信群臣,乃群臣不肯任勞任怨,致陛下萬不獲已,權遣近侍監理。書之青史,謂有聖明不世出之主,而群工不克仰承,直當愧死。且自神宗以來,士習人心不知職掌何事,有舉「會典」律例告之者,反訝為申、韓刑名。近日諸臣之病,非臨事不擔當之故,乃平時未講求之過也;亦非因循於夙習之故,實愆忘於舊章之過也。」語皆迎帝意,遂蒙眷註。嘗酗酒,詬尚書黃汝良,為給事中馮元飆所劾,汝良為之隱,乃解。五年,進左侍郎,元飆發其貪汙狀,帝不省。

應熊博學多才,熟諳典故,而性谿刻強很,人多畏之。周延儒、溫體仁援以自助,鹹與親善。及延儒罷,體仁援益力。六年冬,廷推閣臣,應熊望輕不與,特旨擢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與何吾騶並入參機務。命下,朝野胥駭。給事中章正宸劾之曰:「應熊強愎自張,縱橫為習,小才足覆短,小辨足濟貪,今大用,必且芟除異己,報復恩仇,混淆毀譽。況狼籍封靡,淪於市行。願收還成命,別選忠良。且訛言謂左右先容,由他途以進,使天下薰心捷足之徒馳騁而起,為聖德累不小。」帝大怒,下正宸詔獄,削籍歸。有勸應熊為文彥博者,應熊咈然,佯具疏引退,語多憤激。屢為給事中範淑泰、御史吳履中所攻,帝皆不問。

八年正月,流賊陷鳳陽,毀皇陵。巡撫楊一鵬,應熊座主;巡按吳振纓,體仁姻也。二人恐帝震怒,留一鵬、振纓疏未上,俟恢復報同奏之,遂擬旨令撫按戴罪。主事鄭爾說、胡江交章詆應熊、體仁朋比誤國,帝怒謫二人,而給事中何楷、許譽卿、範淑泰,御史張纘曾、吳履中、張肯堂言之不已。淑泰言:「一鵬「恢復疏」以正月二十一日,「核察失事情形疏」以正月二十八日,天下有未失事先恢復者哉?應熊改填月日,欺誑之罪難辭。」且劾其他受賄事。帝顧應熊厚,皆不聽,而鐫楷、纘曾秩,慰諭應熊。應熊亦屢疏辯,謂:「座主門生,誼不容薄,敢辭比之名。票擬實臣起草,敢辭誤之罪。」楷益憤,屢疏糾之,最後復疏言:「故事,奏章非發抄,外人無由聞;非奉旨,邸報不許抄傳。臣疏六月初十日上,十四日始奉明旨,應熊乃於十三日奏辯,旨尚未下,應熊何由知?臣不解者一。且旨下必由六科抄發。臣疏十四日下,而百戶趙光修先送錦衣堂上官,則疏可不由科抄矣。臣不解者二。」應熊始懼,具疏引罪。帝下其家人及直日中書七人於獄。獄具,家人戍邊,中書貶二秩。應熊乃屢疏乞休去,乘傳賜道里費,行人護行。帝亦知應熊不協人望,特己所拔擢,不欲以人言去也。

十二年遣官存問。其弟應熙橫於鄉,鄉人詣闕擊登聞鼓,列狀至四百八十余條,贓一百七十余萬,詞連應熊。詔下撫按勘究。會應熊復召,事得解。

時延儒再相,患言者攻己,獨念應熊剛很,可藉以制之,力言於帝。十五年冬,遣行人召應熊。明年六月,應熊未至,延儒已罷歸。給事中龔鼎孳密疏言:「陛下召應熊,必因其秉國之日,眾口交攻,以為孤立無黨;孰知其同年密契,肺腑深聯,恃延儒在也。臣去年入都,聞應熊賄延儒為再召計。延儒對眾大言,至尊欲起巴縣。巴縣者,應熊也。未幾,召命果下。以政本重地,私相援引,是延儒雖去猶未去,天下事何堪再誤!」帝得疏心動,留未下。已而延儒被逮,不即赴,俟應熊至,始尾之行。一日,帝顧中官曰:「延儒何久不至?」對曰:「需王應熊先入耳。」帝益疑之。九月,應熊至,宿朝房。請入對,不許;請歸田,許之,乃慚沮而返。

十七年三月,京師陷。五月,福王立於南京。八月,張獻忠陷四川。乃改應熊兵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總督川、湖、雲、貴軍務,專辦川寇。時川中諸郡,惟遵義未下,應熊入守之,縞素誓師,開幕府,傳檄討賊。明年奏上方略,請敕川陜、湖貴兩總督,鄖陽、湖廣、貴州、雲南四巡撫出師合討,並劾四川巡撫馬體乾縱兵淫掠,革職提問。命未達而南都亡,雲乾居職如故。已而獻忠死,諸將楊展等各據州縣自雄,應熊不能制。其部將曾英最有功,復重慶,屢破賊兵。王祥亦出師綦江相犄角。祥才武不及英,而應熊委任過之。又明年十月,獻忠余黨孫可望、李定國等南走重慶,英戰歿。可望襲破遵義,應熊遁入永寧山中,旋卒於畢節衛。一子陽禧,死於兵,竟無後。

何吾騶,香山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由庶吉士歷官少詹事。崇禎五年,擢禮部右侍郎。六年十一月,加尚書,同王應熊入閣。溫體仁久柄政,欲斥給事中許譽卿。已擬旨,文震孟爭之,吾騶亦助為言。體仁訐奏,帝奪震孟官,兼罷吾騶。詳見「震孟傳」。

居久之,唐王自立於福州,召為首輔,與鄭芝龍議事輒相牴牾。閩疆既失,踉蹌回廣州。永明王以原官召之,為給事中金堡、大理寺少卿趙昱等所攻。引疾辭去,卒於家。

張至發,淄川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歷知玉田、遵化。行取,授禮部主事,改御史。時齊、楚、浙三黨方熾,至發,齊黨也,上疏陳內降之弊。因言:「陛下惡結黨,而秉揆者先不能超然門戶外。頃讀科臣疏云:『日來慰諭輔臣溫旨,輔臣與司禮自相參定,方聽禦批。』果若人言,天下事尚可問耶?」語皆刺葉向高,帝不報。時言官爭排東林,戶部郎中李樸不平,抗疏爭。至發遂劾樸背公死黨,誑語欺君,帝亦不報。

尋出按河南。福王之藩洛陽,中使相望於道。至發以禮裁之,無敢橫。宗祿不給,為置義田,以贍貧者。四十三年,豫省饑,請留餉備振,又請改折漕糧,皆報聞。還朝,引病歸。

天啟元年,進大理寺丞。三年請終養。魏忠賢黨薦之,矯旨令吏部擢用,至發方養親不出。

崇禎五年,起順天府丞,進光祿卿。精核積弊,多所厘正,遂受帝知。八年春,遷刑部右侍郎。六月,帝將增置閣臣,以翰林不習世務,思用他官參之,召廷臣數十人,各授一疏,令擬旨。遂擢至發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與文震孟同入直。自世宗朝許贊後,外僚入閣,自至發始。

時溫體仁為首輔,錢士升、王應熊、何吾騶次之。越二年,體仁輩盡去,至發遂為首輔。萬歷中,申時行、王錫爵先後柄政,大旨相紹述,謂之「傳衣缽」。至發代體仁,一切守其所為,而才智機變遜之,以位次居首,非帝之所註也。嘗簡東宮講官,擯黃道周,為給事中馮元飆所刺。至發怒,兩疏詆道周,而極頌體仁孤執不欺,復為編修吳偉業所劾。講官項煜論至發把持考選,庇兒女姻任浚而抑成勇。至發上章辯,帝遂逐煜去。

內閣中書黃應恩悍戾,體仁、至發輩倚任之,恃勢恣橫。及為正字,不當復為東宮侍書,恐帝與太子開講同日也。至發不諳故事,令兼之。應恩不能兼,講官撰講義送應恩繕錄,拒不納。檢討楊士聰論之,至發揭寢其疏,士聰復上書閣中,極論其事,至發終庇之。會復故總督楊鶴官,許給誥命,應恩當撰文。因其子嗣昌得君,力為洗雪。忤旨,將加罪,至發擬公揭救。同官孔貞運、傅冠曰:「曩許士柔事,吾輩未嘗救,獨救應恩何也?」至發咈然曰:「公等不救,我自救之。」連上三揭。帝不聽,特降諭削應恩籍,嗣昌疏救,亦不聽。無何,大理寺副曹荃發應恩賕請事,詞連至發。至發憤,連疏請勘。帝雖優旨褒答,卒下應恩獄。至發乃具疏,自謂當去者三,而未嘗引疾,忽得旨回籍調理,時人傳笑,以為遵旨患病雲。

至發頗清強。起自外吏,諸翰林多不服,又始終惡異己,不能虛公延攬。帝亦惡其泄漏機密,聽之去。且不遣行人護行,但令乘傳,賜道里費六十金、彩幣二表裏,視首輔去國彜典,僅得半焉。既歸,捐貲改建淄城,賜敕優獎。俄以徽號禮成,遣官存問。十四年夏,帝思用舊臣,特敕召周延儒、賀逢聖及至發,獨至發四疏辭。明年七月病歿。先屢加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及卒,贈少保,祭葬,蔭子如制。

代至發為首輔者,孔貞運。代貞運者,劉宇亮。貞運,句容人,至聖十三代孫也。萬歷四十七年以殿試第二人授編修。天啟中,充經筵展書官,纂修「兩朝實錄」。莊烈帝嗣位,貞運進講「皇明寶訓」,稱述祖宗勤政講學事,帝嘉納之。

崇禎元年,擢國子監祭酒,尋進少詹,仍管監事。二年正月,帝臨雍,貞運進講「書經」。唐貞觀時,祭酒孔穎達講「孝經」,有釋奠頌。孔氏子孫以國師進講,至貞運乃再見。帝以聖裔故,從優賜一品服。冬十月,畿輔被兵,條上御敵城守應援數策。尋以艱歸。六年服闋,起南京禮部侍郎。越二年,遷吏部左侍郎。

九年六月,與賀逢聖、黃士俊並入內閣。時體仁當國,欲重治復社,值其在告,貞運從寬結之。體仁怒語人曰:「句容亦聽人提索矣。」自是不敢有所建白。及至發去位,貞運代之,乃揭救鄭三俊、錢謙益,俱從寬擬。帝親定考選諸臣,下輔臣再閱,貞運及薛國觀有所更。迨命下,閣擬悉不從,而帝以所擇十八卷下部議行。適新御史郭景昌等謁貞運於朝房,貞運言所下諸卷,說多難行。景昌與辯,退即上疏劾之。帝雖奪景昌俸,貞運卒引歸。十七年五月,莊烈帝哀詔至,貞運哭臨,慟絕不能起。舁歸,得疾遽卒。

黃士俊,順德人。萬歷三十五年殿試第一。授修撰,歷官禮部尚書。崇禎九年入閣,累加少傅,予告歸。父母俱在堂,錦衣侍養,人以為榮。唐王以原官召,未赴。後相永明王,耄不能決事,數為臺省論列。辭歸而卒。

劉宇亮,綿竹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屢遷吏部右侍郎。崇禎十年八月,擢禮部尚書,與傅冠、薛國觀同入閣。宇亮短小精悍,善擊劍。居翰林,常與家僮角逐為樂。性不嗜書,館中纂修、直講、典試諸事,皆不得與。座主錢士升為之援,又力排同鄉王應熊,張己聲譽,竟獲大用。明年六月,貞運罷歸,遂代為首輔。其冬,都城戒嚴,命閱視三大營及勇衛營軍士,兩日而畢。又閱視內城九門,外城七門,皆茍且卒事。

時大清兵深入,帝憂甚,宇亮自請督察軍情。帝喜,即革總督盧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請督察,而帝忽改為總督,大懼,與國觀及楊嗣昌謀,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鎮勤王兵皆屬焉。甫抵保定,聞象升戰歿,過安平,偵者報大清兵將至,相顧無人色,急趨晉州避之,知州陳弘緒閉門不納,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傳令箭:亟納師,否則軍法從事。弘緒亦傳語曰:「督師之來以禦敵也,今敵且至,奈何避之?芻糧不繼,責有司,欲入城,不敢聞命。」宇亮乃馳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詣闕訟冤,願以身代者千計,弘緒得鐫級調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擾民矣。

明年正月至天津。憤諸將退避,疏論之,因及總兵劉光祚逗遛狀。國觀方冀為首輔,與嗣昌謀傾宇亮,遽擬旨軍前斬光祚。比旨下,光祚適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於獄,而具疏乞宥,繼上武清捷音。國觀乃擬嚴旨,責以前後矛盾,下九卿科道議。僉謂宇亮玩弄國憲,大不敬。宇亮疏辯,部議落職閑住,給事中陳啟新、沈迅復重劾之,改擬削籍。帝令戴罪圖功,事平再議。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國觀代為首輔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終免議。久之,卒於家。

薛國觀,韓城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授萊州推官。天啟四年,擢戶部給事中,數有建白。魏忠賢擅權,朝士爭擊東林。國觀所劾御史遊士任、操江都御史熊明遇、保定巡撫張鳳翔、兵部侍郎蕭近高、刑部尚書喬允升,皆東林也。尋遷兵科右給事中,於疆事亦多所論奏。忠賢遣內臣出鎮,偕同官疏爭。七年,再遷刑科都給事中。

崇禎改元,忠賢遺黨有欲用王化貞,寬高,出胡嘉棟者,國觀力持不可。奉命祭北鎮醫無閭,還言關內外營伍虛耗、將吏侵克之弊,因薦大將滿桂才。帝褒以忠讜,令指將吏侵克者名,列上副將王應暉等六人,詔俱屬之吏。陜西盜起,偕鄉人仕於朝者,請設防速剿,並追論故巡撫喬應甲納賄縱盜罪。削應甲籍,籍其贓。國觀先附忠賢,至是大治忠賢黨,為南京御史袁耀然所劾。國觀懼,且虞掛察典,思所以撓之,乃劾吏科都給事中沈惟炳、兵科給事中許譽卿,言:「兩人主盟東林,與瞿式耜掌握枚卜。文華召對,陛下惡章允儒妄言,嚴旨處分。譽卿乃持一疏授惟炳,使同官劉斯珣邀臣列名,臣拒不應,遂使耀然劾臣。臣自立有品,不入東林,遂罹其害。今朝局惟論東林異同向背,借崔、魏為題,報仇傾陷。今又把持京察,而式耜以被斥之人,久居郭外,遙制察典,舉朝無敢言。」末詆耀然賄劉鴻訓得御史。帝雖以撓察典責之,國觀卒免察。然清議不容,旋以終養去。

三年秋,用御史陳其猷薦,起兵科都給事中。遭母憂,服闋,起禮科都給事中,遷太常少卿。九年,擢左僉都御史。明年八月,拜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國觀為人陰鷙谿刻,不學少文。溫體仁因其素仇東林,密薦於帝,遂超擢大用之。

十一年六月,進禮部尚書。其冬,首輔劉宇亮出督師,國觀與楊嗣昌比,構罷宇亮。明年二月代其位。敘剿寇功,加太子太保、戶部尚書,進文淵閣;敘城守功,加少保、吏部尚書,進武英殿。

先為首輔者,體仁最當帝意,居位久。及張至發、孔貞運、劉宇亮繼之,皆非帝意所屬,故旋罷去。國觀得誌,一踵體仁所為,導帝以深刻,而才智彌不及,操守亦弗如。帝初頗信響之,久而覺其奸,遂及於禍。

始帝燕見國觀,語及朝士貪婪。國觀對曰:「使廠衛得人,安敢如是。」東廠太監王德化在側,汗流沾背,於是專察其陰事。國觀任中書王陛彥,而惡中書周國興、楊余洪,以漏詔旨、招權利劾之,並下詔獄。兩人老矣,斃廷杖下,其家人密緝國觀通賄事,報東廠。而國觀前匿史褷所寄銀,周、楊兩家又誘褷蒼頭首告。由是諸事悉上聞,帝意漸移。

史褷者,清苑人。為御史無行,善結納中官,為王永光死黨。巡按淮、揚,括庫中贓罰銀十余萬入己橐。攝巡鹽,又掩取前官張錫命貯庫銀二十余萬。及以少卿家居,檢討楊士聰劾吏部尚書田唯嘉納周汝弼金八千推延綏巡撫,褷居間,並發褷盜鹽課事。褷得旨自陳,遂訐士聰,而鹽課則請敕淮、揚監督中官楊顯名核奏。俄而錫命子沆訐褷,給事中劉焜芳復劾褷侵盜有據。又嘗勒富人於承祖萬金,事發,則遣家人賫重貲謀於黠吏,圖改舊籍。帝乃怒,褫褷職,褷急攜數萬金入都,主國觀邸。謀既定,出疏攻焜芳及其弟炳芳、煒芳。閣臣多徇褷,擬嚴旨,帝不聽,止奪焜芳官候訊。及顯名核疏上,力為褷解,而不能諱者六萬金;褷下獄。會有兵事,獄久不結,瘐死。都人籍籍謂褷所攜貲盡為國觀有,家人證之,事大著。國觀猶力辨褷贓為黨人構陷,帝不聽。

帝初憂國用不足,國觀請借助,言:「在外群僚,臣等任之;在內戚畹,非獨斷不可。」因以武清侯李國瑞為言。國瑞者,孝定太后兄孫,帝曾祖母家也。國瑞薄庶兄國臣,國臣憤,詭言「父貲四十萬,臣當得其半,今請助國為軍貲」。帝初未允,因國觀言,欲盡借所言四十萬者,不應則勒期嚴追。或教國瑞匿貲勿獻,拆毀居第,陳什器通衢鬻之,示無所有。嘉定伯周奎與有連,代為請。帝怒,奪國瑞爵,國瑞悸死。有司追不已,戚畹皆自危。因皇五子病,交通宦官宮妾,倡言孝定太后已為九蓮菩薩,空中責帝薄外家,諸皇子盡當夭,降神於皇五子。俄皇子卒,帝大恐,急封國瑞七歲兒存善為侯,盡還所納金銀,而追恨國觀,待隙而發。

國觀素惡行人吳昌時。及考選,昌時虞國觀抑己,因其門人以求見。國觀偽與交歡,擬第一,當得吏科。迨命下,乃得禮部主事。昌時大恨,以為賣己,與所善東廠理刑吳道正謀,發丁憂侍郎蔡奕琛行賄國觀事。帝聞之,益疑。

十三年六月,楊嗣昌出督師,有所陳奏。帝令擬諭,國觀乃擬旨以進。帝遂發怒,下五府九卿科道議奏。掌都督府魏國公徐允禎、吏部尚書傅永淳等不測帝意,議頗輕,請令致仕或閑住。帝度科道必言之,獨給事中袁愷會議不署名,且疏論永淳徇私狀,而微詆國觀藐肆妒嫉。帝不懌,抵疏於地曰:「成何糾疏!」遂奪國觀職,放之歸,怒猶未已。

國觀出都,重車累累,偵事者復以聞。而東廠所遣伺國觀邸者,值陛彥至,執之,得其招搖通賄狀。詞所連及,永淳、奕琛暨通政使李夢辰、刑部主事朱永佑等十一人。命下陛彥詔獄窮治。頃之,愷再疏,盡發國觀納賄諸事,永淳、奕琛與焉。國觀連疏力辨,詆愷受昌時指使,帝不納。

至十月,陛彥獄未成,帝以行賄有據,即命棄市,而遣使逮國觀。國觀遷延久不赴,明年七月入都。令待命外邸,不以屬吏,國觀自謂必不死。八月初八日夕,監刑者至門,猶鼾睡。及聞詔使皆緋衣,蹶然曰:「吾死矣!」倉皇覓小帽不得,取蒼頭帽覆之。宣詔畢,頓首不能出聲,但言「吳昌時殺我」,乃就縊。明日,使者還奏。又明日許收斂,懸梁者兩日矣。輔臣戮死,自世廟夏言後,此再見雲。法司坐其贓九千,沒入田六百畝,故宅一區。

國觀險忮,然罪不至死,帝徒以私憤殺之,贓又懸坐,人頗有冤之者。

袁愷,聊城人。既劾罪國觀,後為給事中宋之普所傾,罷去。福王時,起故官,道卒。

程國祥,字仲若,上元人。舉萬歷三十二年進士。歷知確山、光山二縣,有清名。遷南京吏部主事,乞養歸。服闋,起禮部主事。天啟四年,吏部尚書趙南星知其可任,調為己屬,更歷四司。發御史楊玉珂請屬,玉珂被謫,國祥亦引疾歸。其冬,魏忠賢既逐南星,御史張訥劾國祥為南星邪黨,遂除名。

崇禎二年,起稽勛員外郎。遷考功郎中,主外計,時稱公慎。御史龔守忠詆國祥通賄,國祥疏辯。帝褒以清執,下都察院核奏,事得白,守忠坐褫官。尋遷大理右寺丞。歷太常卿、南京通政使,就遷工部侍郎,復調戶部。

九年冬,召拜戶部尚書。楊嗣昌議增餉,國祥不敢違。而是時度支益匱,四方奏報災傷者相繼。國祥多方區畫,亦時有所蠲減,最後建議,借都城賃舍一季租,可得五十萬,帝遂行之。勛戚奄豎悉隱匿不奏,所得僅十三萬,而怨聲載途。然帝由是眷國祥。

十一年六月,帝將增置閣臣,出禦中極殿,召廷臣七十余人親試之。發策言:「年來天災頻仍,今夏旱益甚,金星晝見五旬,四月山西大雪。朝廷腹心耳目臣,務避嫌怨。有司舉劾,情賄關其心。克期平賊無功,而剿兵難撤。外敵生心,邊餉日絀。民貧既甚,正供猶艱。有司侵削百方,如火益熱。若何處置得宜,禁戢有法,卿等悉心以對。」會天大雨,諸臣面對後,漏已深,終考者止三十七人。顧帝意已前定,特假是為名耳。居數日,改國祥禮部尚書,與楊嗣昌、方逢年、蔡國用、範復粹俱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時劉宇亮為首輔,傅冠、薛國觀次之,又驟增國祥等五人。國觀、嗣昌最用事,國祥委蛇其間,自守而已。明年四月召對,無一言。帝傳諭責國祥緘默,大負委任,國祥遂乞休去。

國祥始受業於焦竑,歷任卿相,布衣蔬食,不改儒素。與其子上俱撰有詩集。國祥歿後,家貧,不能舉火。上營葬畢,感疾卒,無嗣。

蔡國用,金溪人。萬歷三十八年進士。由中書舍人擢御史。天啟五年陳時政六事,詆葉向高、趙南星,而薦亓詩教、趙興邦、邵輔忠、姚宗文等七人,魏忠賢喜,矯旨褒納。尋忤珰意,勒令閑住。

崇禎元年起故官,屢遷工部右侍郎。督修都城,需石甚急,不克辦。國用建議取牙石用之。牙石者,舊列崇文、宣武兩街,備駕出除道者也。帝閱城,嘉其功,遂欲大用。十一年六月,廷推閣臣,國用望輕,不獲與,特旨擢禮部尚書,入閣辦事。累加少保,改吏部尚書、武英殿。十三年六月卒於官,贈太保,謚文恪。國用居位清謹,與同列張四知皆庸才,碌碌無所見。

範復粹,黃縣人。萬歷四十七年進士。除開封府推官。崇禎元年為御史。廷議移毛文龍內地,復粹言:「海外億萬生靈誰非赤子,倘棲身無所,必各據一島為盜,後患方深。」又言:「袁崇煥功在全遼,而尚寶卿董懋中詆為逆黨所庇,持論狂謬。」懋中遂落職,文龍亦不果移。

巡按江西,請禁有司害民六事。時大厘郵傳積弊,減削過甚,反累民,復粹極陳不便。丁艱歸。服闋,還朝,出按陜西。陳治標治本之策:以任將、設防、留餉為治標;廣屯、蠲賦、招撫為治本。帝褒納之。廷議有司督賦缺額,兼罪撫按,復粹力言不可。

由大理右寺丞進左少卿。居無何,超拜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時同命者五人,翰林惟方逢年,余皆外僚,而復粹由少卿,尤屬異數。蓋帝欲閣臣通知六部事,故每部簡一人:首輔劉宇亮由吏部,國祥以戶,逢年以禮,嗣昌以兵,國用以工,刑部無人,復粹以大理代之。累加少保,進吏部尚書、武英殿。

十三年六月,國觀罷,復粹為首輔。給事中黃雲師言「宰相須才識度三者」,復粹恚,因自陳三者無一,請罷,溫旨慰留。御史魏景琦劾復粹及張四知學淺才疏,伴食中書,遺譏海內。帝以妄詆下之吏。明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建極殿。賊陷洛陽,復粹等引罪乞罷,不允。帝御乾清宮左室,召對廷臣,語及福王被害,泣下。復粹曰:「此乃天數。」帝曰:「雖氣數,亦賴人事挽回。」復粹等不能對。帝疾初愈,大赦天下,命復粹錄囚,自尚書傅宗龍以下,多所減免。是年五月致仕。國變後,卒於家。

方逢年,遂安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天啟四年,以編修典湖廣試,發策有「巨珰大蠹」語,且雲「宇內豈無人焉?有薄士大夫而覓臯、夔、稷、契於黃衣閹尹之流者」。魏忠賢見之,怒,貶三秩調外。御史徐復陽希指劾之,削籍為民。

崇禎初,起原官,累遷禮部侍郎。十一年詔廷臣舉邊才,逢年以汪喬年應。未幾,擢禮部尚書,入閣輔政。其冬,刑科奏摘參未完疏,逢年以犯贓私者,人亡產絕,親戚坐累,幾同瓜蔓,遂輕擬以上。而帝意欲罪刑部尚書劉之鳳,責逢年疏忽。逢年引罪,即罷歸。

福王時,復原官,不召。魯王三召之,用其議,定稱魯監國。紹興破,王航海,逢年追不及,與方國安等降於我大清。已而以蠟丸書通閩,事泄被誅。

張四知者,費縣人。天啟二年進士。由庶吉士授檢討。崇禎中,歷官禮部右侍郎。貌寢甚,嘗患惡瘍。十一年六月,廷推閣臣忽及之。給事中張淳劾其為祭酒時貪汙狀,四知憤,帝前力辨,言己孤立,為廷臣所嫉。帝意頗動,薛國觀因力援之。明年五月與姚明恭、魏照乘俱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

明恭,蘄水人。出趙興邦門,公論素不予。崇禎十一年,由詹事遷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給事中耿始然劾其與副都御史袁鯨比而為奸利,帝不聽。明年遂柄用。

照乘,滑人。天啟時,為吏部都給事中。崇禎十一年,歷官兵部侍郎。明年,國觀引入閣。

三人者,皆庸劣充位而已。四知加太子太保,進吏部尚書、武英殿。明恭加太子太保,進戶部尚書、文淵閣。照乘加太子少傅,進戶部尚書、文淵閣。帝自即位,務抑言官,不欲以其言斥免大臣。彈章愈多,位愈固。四知秉政四載,為給事中馬嘉植,御史鄭昆貞、曹溶等所劾,帝皆不納,十五年六月始致仕。照乘亦四載,御史楊仁願、徐殿臣、劉之渤相繼論劾,引疾去。明恭甫一載,鄉人詣闕訟之,請告歸。後四知降於我大清。

陳演,井研人。祖效,萬歷間以御史監征倭軍,卒於朝鮮,贈光祿卿。演登天啟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崇禎時,歷官少詹事,掌翰林院,直講筵。十三年正月,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

演庸才寡學,工結納。初入館,即與內侍通。莊烈帝簡用閣臣,每親發策,以所條對覘能否。其年四月,中官探得帝所欲問數事,密授演,條對獨稱旨,即拜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與謝升同入閣。明年,進禮部尚書,改文淵閣。十五年,以山東平盜功加太子少保,改戶部尚書、武英殿。被劾乞罷,優旨慰留。明年五月,周延儒去位,遂為首輔。尋以城守功,加太子太保。十七年正月考滿,加少保,改吏部尚書、建極殿。逾月罷政。再逾月,都城陷,遂及於難。

演為人既庸且刻。惡副都御史房可壯、河南道張煊不受屬,因會推閣臣讒於帝,可壯等六人俱下吏。王應熊召至,旋放還,演有力焉。

自延儒罷後,帝最倚信演。臺省附延儒者,盡趨演門。當是時,國勢累卵,中外舉知其不支。演無所籌畫,顧以賄聞。及李自成陷陜西,逼山西,廷議撤寧遠吳三桂兵入守山海關,策應京師。帝意亦然之,演持不可。後帝決計行之,三桂始用海船渡遼民入關,往返者再,而賊已陷宣、大矣。演懼不自安,引疾求罷。詔許之,賜道里費五十金,彩幣四表裏,乘傳行。

演既謝事,薊遼總督王永吉上疏力詆其罪,請置之典刑,給事中汪惟效、孫承澤亦極論之。演入辭,謂佐理無狀,罪當死。帝怒曰:「汝一死不足蔽辜!」叱之去。演貲多,不能遽行。賊陷京師,與魏藻德等俱被執,系賊將劉宗敏營中。其日獻銀四萬,賊喜,不加刑。四月八日,已得釋。十二日,自成將東禦三桂,慮諸大臣為後患,盡殺之。演亦遇害。

魏藻德,順天通州人。崇禎十三年舉進士。既殿試,帝思得異才,復召四十八人於文華殿,問:「今日內外交訌,何以報仇雪恥?」藻德即以「知恥」對,又自敘十一年守通州功。帝善之,擢置第一,授修撰。

十五年,都城戒嚴,疏陳兵事。明年三月,召對稱旨。藻德有口才。帝以己所親擢,且意其有抱負,五月,驟擢禮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藻德力辭部銜,乃改少詹事。正統末年,兵事孔棘,彭時以殿試第一人,逾年即入閣,然仍故官修撰,未有超拜大學士者。陳演見帝遇之厚,曲相比附。八月,補行會試引為副總裁,越蔣德璟、黃景昉而用之。藻德居位,一無建白,但倡議令百官捐助而已。十七年二月,詔加兵部尚書兼工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總督河道、屯田、練兵諸事,駐天津,而命方嶽貢駐濟寧,蓋欲出太子南京,俾先清道路也。有言百官不可令出,出即潛遁者,遂止不行。

及演罷,藻德遂為首輔。同事者李建泰、方嶽貢、範景文、邱瑜,皆新入政府,莫能補救。至三月,都城陷,景文死之,藻德、嶽貢、瑜並被執,幽劉宗敏所。賊下令勒內閣十萬金,京卿、錦衣七萬,或五三萬,給事、御史、吏部、翰林五萬至一萬有差,部曹數千,勛戚無定數。藻德輸萬金,賊以為少,酷刑五日夜,腦裂而死。復逮其子追征,訴言:「家已罄盡。父在,猶可丐諸門生故舊。今已死,復何所貸?」賊揮刃斬之。

李建泰,曲沃人。天啟五年進士。歷官國子祭酒,頗著聲望。崇禎十六年五月,擢吏部右侍郎。十一月,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與方嶽貢並命。疏陳時政切要十事,帝皆允行。

明年正月,李自成逼山西。建泰慮鄉邦被禍,而家富於貲,可藉以佐軍,毅然有滅賊誌,常與同官言之。會平陽陷,帝臨朝嘆曰:「朕非亡國之君,事事皆亡國之象。祖宗櫛風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見於地下!朕願督師親決一戰,身死沙場無所恨,但死不瞑目耳!」語畢痛哭。陳演、蔣德璟諸輔臣請代,俱不許。建泰頓首曰:「臣家曲沃,願出私財餉軍,不煩官帑,請提師以西。」帝大喜,慰勞再三,曰:「卿若行,朕仿古推轂禮。」建泰退,即請復故御史衛楨固官;授進士淩駉職方主事,並監軍;參將郭中傑為副總兵,領中軍事;薦進士石釭聯絡延、寧、甘、固義士,討賊立功。帝俱從之。加建泰兵部尚書,賜尚方劍,便宜從事。

二十六日,行遣將禮。駙馬都尉萬煒以特牲告太廟。日將午,帝御正陽門樓,衛士東西列,自午門抵城外,旌旗甲仗甚設。內閣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營文武大臣侍立,鴻臚贊禮,御史糾儀。建泰前致辭,帝獎勞有加,賜之宴。禦席居中,諸臣陪侍,酒七行,帝手金卮親酌建泰者三,即以賜之,乃出手敕曰「代朕親征」。宴畢,內臣為披紅簪花,用鼓樂導尚方劍而出。建泰頓首謝,且辭行,帝目送之。行數里,所乘肩輿忽折,眾以為不祥。

建泰以宰輔督師,兵食並絀,所攜止五百人。甫出都,聞曲沃已破,家貲盡沒,驚怛而病。日行三十里,士卒多道亡。至定興,城門閉不納。留三日,攻破之,笞其長吏。抵保定,賊鋒已逼,不敢前,入屯城中。已而城陷,知府何復、鄉官張羅彥等並死之。建泰自刎不殊,為賊將劉方亮所執,送賊所。

賊既敗,大清召為內院大學士。未幾,罷歸。姜襄反大同,建泰遙應之。兵敗被擒,伏誅。

贊曰:天下治亂,系於宰輔。自溫體仁導帝以刻深,治尚操切,由是接踵一跡。應熊剛很,至發險忮。國觀陰鷙,一效體仁之所為,而國家之元氣已索然殆盡矣。至於演、藻德之徒,機智弗如,而庸庸益甚,禍中於國,旋及其身,悲夫!

明史/卷252·列傳第一百四十 楊嗣昌 吳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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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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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嗣昌吳甡

楊嗣昌,字文弱,武陵人。萬歷三十八年進士。改除杭州府教授。遷南京國子監博士,累進戶部郎中。天啟初,引疾歸。

崇禎元年,起河南副使,加右參政,移霸州。四年,移山海關飭兵備。父鶴,總督陜西被逮,嗣昌三疏請代,得減死。五年夏,擢右僉都御史,巡撫永平、山海諸處。嗣昌父子不附奄,無嫌於東林。侍郎遷安郭鞏以逆案謫戍廣西,其鄉人為訟冤。嗣昌以部民故,聞於朝,給事中姚思孝駁之,自是與東林郤。

七年秋,拜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宣、大、山西軍務。時中原饑,群盜蜂起,嗣昌請開金銀銅錫礦,以解散其黨。又六疏陳邊事,多所規畫。帝異其才。以父憂去,復遭繼母喪。

九年秋,兵部尚書張鳳翼卒,帝顧廷臣無可任者,即家起嗣昌。三疏辭,不許。明年三月抵京,召對。嗣昌通籍後,積歲林居,博涉文籍,多識先朝故事,工筆劄,有口辨。帝與語,大信愛之。鳳翼故柔靡,兵事無所區畫。嗣昌銳意振刷,帝益以為能。每對必移時,所奏請無不聽,曰:「恨用卿晚。」嗣昌乃議大舉平賊。請以陜西、河南、湖廣、江北為四正,四巡撫分剿而專防;以延綏、山西、山東、江南、江西、四川為六隅,六巡撫分防而協剿;是謂十面之網。而總督、總理二臣,隨賊所向,專征討。福建巡撫熊文燦者,討海賊有功,大言自詭足辦賊。嗣昌聞而善之。會總督洪承疇、王家楨分駐陜西、河南。家楨故庸材,不足任,嗣昌乃薦文燦代之。因議增兵十二萬,增餉二百八十萬。其措餉之策有四,曰因糧,曰溢地,曰事例,曰驛遞。因糧者,因舊額之糧,量為加派,畝輸糧六合,石折銀八錢,傷地不與,歲得銀百九十二萬九千有奇;溢地者,民間土田溢原額者,核實輸賦,歲得銀四十萬六千有奇;事例者,富民輸資為監生,一歲而止;驛遞者,前此郵驛裁省之銀,以二十萬充餉。議上,帝乃傳諭:「流寇延蔓,生民塗炭,不集兵無以平寇,不增賦無以餉兵。勉從廷議,暫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其改因糧為均輸,布告天下,使知為民去害之意。」尋議諸州縣練壯丁捍本土,詔撫按飭行。

賊攻淅川,左良玉不救,城陷。山西總兵王忠援河南,稱疾不進,兵噪而歸。嗣昌請逮戮失事諸帥,以肅軍令,遂逮忠及故總兵張全昌。良玉以六安功,落職戴罪自贖。

嗣昌既建「四正六隅」之說,欲專委重文燦,文燦顧主撫議,與前策牴牾。帝譙讓文燦,嗣昌亦心望。既已任之,則曲為之解,乃上疏曰:「網張十面,必以河南、陜西為殺賊之地。然陜有李自成、惠登相等,大部未能剿絕,法當驅關東賊不使合,而使陜撫斷商、雒,鄖撫斷鄖、襄,安撫斷英、六,鳳撫斷亳、潁,而應撫之軍出靈、陜,保撫之軍渡延津。然後總理提邊兵,監臣提禁旅,豫撫提陳永福諸軍,並力合剿。若關中大賊逸出關東,則秦督提曹變蛟等出關協擊。期三月盡諸劇寇。巡撫不用命,立解其兵柄,簡一監司代之;總兵不用命,立奪其帥印,簡一副將代之;監司、副將以下,悉以尚方劍從事。則人人效力,何賊不平。」乃克今年十二月至明年二月為滅賊之期。帝可其奏。

是時,賊大入四川,朝士尤洪承疇縱賊。嗣昌因言於帝曰:「熊文燦在事三月,承疇七年不效。論者繩文燦急,而承疇縱寇莫為言。」帝知嗣昌有意左右之,變色曰:「督、理二臣但責成及時平賊,奈何以久近藉之口!」嗣昌乃不敢言。文燦既主撫議,所加餉天子遣一侍郎督之,本藉以剿賊,文燦悉以資撫。帝既不復詰,廷臣亦莫言之。

至明年三月,嗣昌以滅賊逾期,疏引罪,薦人自代。帝不許,而命察行間功罪,乃上疏曰:「洪承疇專辦秦賊,賊往來秦、蜀自如,剿撫俱無功,不免於罪。熊文燦兼辦江北、河南、湖廣賊,撫劉國能、張獻忠,戰舞陽、光山,剿撫俱有功,應免罪。諸巡撫則河南常道立、湖廣余應桂有功,陜西孫傳庭、山西宋賢、山東顏繼祖、保定張其平、江南張國維、江西解學龍、浙江喻思恂有勞,鄖陽戴東旻無功過,鳳陽朱大典、安慶史可法宜策勵圖功。總兵則河南左良玉有功,陜西曹變蛟、左光先無功,山西虎大威、山東倪寵、江北牟文綬、保定錢中選有勞無功,河南張任學、寧夏祖大弼無功過。承疇宜遣逮,因軍民愛戴,請削宮保、尚書,以侍郎行事。變蛟、光先貶五秩,與大弼期五月平賊,逾期並承疇逮治。大典貶三秩,可法戴罪自贖。」議上,帝悉從之。

嗣昌既終右文燦,而文燦實不知兵。既降國能、獻忠,謂撫必可恃。嗣昌亦陰主之,所請無不曲徇,自是不復言「十面張網」之策矣。是月,帝御經筵畢,嗣昌奏對有「善戰服上刑」等語,帝怫然,詰之曰:「今天下一統,非戰國兵爭比。小醜跳梁,不能伸大司馬九伐之法,奈何為是言?」嗣昌慚。

當是時,流賊既大熾,朝廷又有東顧憂,嗣昌復陰主互市策。適太陰掩熒惑,帝減膳修省,嗣昌則歷引漢永平、唐元和、宋太平興國事,蓋為互市地雲。給事中何楷疏駁之,給事中錢增、御史林蘭友相繼論列,帝不問。

六月,改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仍掌兵部事。嗣昌既以奪情入政府,又奪情起陳新甲總督,於是楷、蘭友及少詹事黃道周抗疏詆斥,修撰劉同升、編修越士春繼之。帝怒,並鐫三級,留翰林。刑部主事張若麒上疏醜詆道周,遂鐫道周六級,並同升、士春皆謫外。已而南京御史成勇、兵部尚書範景文等言之,亦獲譴。嗣昌自是益不理於人口。

我大清兵入墻子嶺、青口山,薊遼保定總督吳阿衡方醉,不能軍,敗死。京城戒嚴,召盧象升帥師入衛。象升主戰,嗣昌與監督中官高起潛主款,議不合,交惡。編修楊廷麟劾嗣昌誤國,嗣昌怒,改廷麟職方主事監象升軍,而戒諸將毋輕戰。諸將本恇怯,率藉口持重觀望,所在列城多破。嗣昌據軍中報,請旨授方略。比下軍前,則機宜已變,進止乖違,疆事益壞雲。象升既陣亡,嗣昌亦貶三秩,戴罪視事。

十二年正月,濟南告陷,德王被執,遊騎北抵兗州。二月,大清兵北旋,給事中李希沆言:「聖明禦極以來,北兵三至。己巳之罪未正,致有丙子;丙子之罪未正,致有今日。」語侵嗣昌。御史王誌舉亦劾嗣昌誤國四大罪,請用丁汝夔、袁崇煥故事。帝怒,希沆貶秩,誌舉奪官。初,帝以嗣昌才而用之,非廷臣意,知其必有言,言者輒斥。嗣昌既有罪,帝又數逐言官,中外益不平。嗣昌亦不自安,屢疏引罪,乃落職冠帶視事。未幾,以敘功復之。

先是,京師被兵,樞臣皆坐罪。二年,王洽下獄死,復論大辟。九年,張鳳翼出督師,服毒死,猶削籍。及是,亡七十余城,而帝眷嗣昌不衰。嗣昌乃薦四川巡撫傅宗龍自代。帝命嗣昌議文武諸臣失事罪,分五等:曰守邊失機,曰殘破城邑,曰失陷藩封,曰失亡主帥,曰縱敵出塞。於是中官則薊鎮總監鄧希詔、分監孫茂霖,巡撫則順天陳祖苞、保定張其平、山東顏繼祖,總兵則薊鎮吳國俊、陳國威,山東倪寵,援剿祖寬、李重鎮及他副將以下,至州縣有司,凡三十六人,同日棄市。而嗣昌貶削不及,物議益嘩。

當戒嚴時,廷臣多請練邊兵。嗣昌因定議:宣府、大同、山西三鎮兵十七萬八千八百有奇,三總兵各練萬,總督練三萬,以二萬駐懷來,一萬駐陽和,東西策應。余授鎮監、巡撫以下分練。延綏、寧夏、甘肅、固原、臨兆五鎮兵十五萬五千七百有奇,五總兵各練萬,總督練三萬,以二萬駐固原,一萬駐延安,東西策應。余授巡撫、副將以下分練。遼東、薊鎮兵二十四萬有奇,五總兵各練萬,總督練五萬,外自錦州,內抵居庸,東西策應。余授鎮監、巡撫以下分練。汰通州、昌平督治二侍郎,設保定一總督,合畿輔、山東、河北兵,得十五萬七千有奇,四總兵各練二萬,總督練三萬,北自昌平,南抵河北,聞警策應。余授巡撫以下分練。又以畿輔重地,議增監司四人。於是大名、廣平、順德增一人,真定、保定、河間各一人。薊遼總督下增監軍三人。議上,帝悉從之。嗣昌所議兵凡七十三萬有奇,然民流餉絀,未嘗有實也。

帝又采副將楊德政議,府汰通判,設練備,秩次守備,州汰判官,縣汰主簿,設練總,秩次把總,並受轄於正官,專練民兵。府千,州七百,縣五百,捍鄉土,不他調。嗣昌以勢有緩急,請先行畿輔、山東、河南、山西,從之。於是有練餉之議。初,嗣昌增剿餉,期一年而止。後餉盡而賊未平,詔征其半。至是,督餉侍郎張伯鯨請全征。帝慮失信,嗣昌曰:「無傷也,加賦出於土田,土田盡歸有力家,百畝增銀三四錢,稍抑兼並耳。」大學士薛國觀、程國祥皆贊之。於是剿餉外復增練餉七百三十萬。論者謂:「九邊自有額餉,概予新餉,則舊者安歸?邊兵多虛額,今指為實數,餉盡虛糜,而練數仍不足。且兵以分防不能常聚,故有抽練之議,抽練而其余遂不問。且抽練仍虛文,邊防愈益弱。至州縣民兵益無實,徒糜厚餉。」以嗣昌主之,事鉅莫敢難也。神宗末增賦五百二十萬,崇禎初再增百四十萬,總名遼餉。至是,復增剿餉、練餉,額溢之。先後增賦千六百七十萬,民不聊生,益起為盜矣。

五月,熊文燦所撫賊張獻忠反谷城,羅汝才等九營皆反。八月,傅宗龍抵京,嗣昌解部務,還內閣。未幾,羅犭英山敗書聞。帝大驚,詔逮文燦。特旨命嗣昌督師,賜尚方劍,以便宜誅賞。九月朔,召見平臺。嗣昌曰:「君言不宿於家,臣朝受命,夕啟行,軍資甲仗望敕所司遄發。」帝悅,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翊日,賜白金百、大紅絺絲四表裏、鬥牛衣一、賞功銀四萬、銀牌千五百、幣帛千。嗣昌條七事以獻,悉報可。四日召見賜宴,手觴三爵,禦制贈行詩一章。嗣昌跪誦,拜且泣。越二日,陛辭,賜膳。二十九日抵襄陽,入文燦軍。文燦就逮,嗣昌猶為疏辯雲。

十月朔,嗣昌大誓三軍,督理中官劉元斌,湖廣巡撫方孔炤,總兵官左良玉、陳洪範等畢會。賊賀一龍等掠葉,圍沈丘,焚項城之郛,寇光山。副將張琮、刁明忠率京軍逾山行九十里,及其巢。先驅射賊,殪絳袍而馳者二人,追奔四十里,斬首千七百五十。嗣昌稱詔頒賜。十一月,興世王王國寧以眾千人來歸,受之於襄陽,處其妻子樊城。表良玉平賊將軍。諸將積驕玩,無鬥誌。獻忠、羅汝才、惠登相等八營遁鄖陽、興安山間,掠南漳、谷城、房、竹山、竹溪。嗣昌鞭刁明忠,斬監軍僉事殷大白以徇。檄巡撫方孔炤遣楊世恩、羅萬邦剿汝才、登相,全軍覆於香油坪。嗣昌劾逮孔炤,奏辟永州推官萬元吉為軍前監紀,從之。

當是時,李自成潛伏陜右,賀一龍、左金王等四營跳梁漢東,嗣昌專剿獻忠。獻忠屢敗於興安,求撫,不許。其黨托天王常國安、金翅鵬劉希原來降,獻忠走入川,良玉追之。嗣昌牒令還,良玉不從。十三年二月七日,與陜西副將賀人龍、李國奇夾擊獻忠於瑪瑙山,大破之,斬馘三千六百二十,墜巖谷死者無算。其黨掃地王曹威等授首,十反王楊友賢率眾降。是月也,帝念嗣昌,發銀萬兩犒師,賜鬥牛衣、良馬、金鞍各二。使者甫出國門,而瑪瑙山之捷至,大悅,再發銀五萬,幣帛千犒師。論功,加太子少保。而湖廣將張應元、汪之鳳敗賊水右壩,獲其軍師。四川將張令、方國安敗之千江河。李國奇、賀人龍等敗之寒溪寺、鹽井。川、陜、湖廣諸將畢集,復連敗之黃墩、木瓜溪,軍聲大振。汝才、登相求撫,獻忠持之,斂兵南漳、遠安間,殺安撫官姚宗中,走大寧、大昌,犯巫山,為川中患。獻忠遁興安、平利山中,良玉圍而不攻,賊得收散亡,由興安、房縣走白羊山而西,與汝才等合。嗣昌以群賊合,其勢復張,乃由襄陽赴夷陵,扼其要害。帝念嗣昌行間勞苦,賜敕發賞功銀萬,賜鞍馬二。罷鄖陽撫治王鰲永,詔廢將猛如虎軍前立功。黃得功、宋紀大破賊商城,賀一龍五大部降而復叛。鄭嘉棟、賀人龍大破汝才、登相開縣。汝才偕小秦王東奔,登相越開縣而西,自是二賊始分。

當是時,諸部士馬居山谷,罹炎暑瘴毒,物故十二三。京兵之在荊門、雲南兵之在簡坪、湖廣兵之在馬蝗坡者,久屯思歸,夜亡多。關河大旱,人相食,土寇蜂起,陜西竇開遠、河南李際遇為之魁,饑民從之,所在告警。嗣昌以聞。帝發帑金五萬,營醫藥,責諸將進兵。而陜之長武,川之新寧、大竹,湖廣之羅田又相繼報陷。嗣昌乃下招撫令,為諭帖萬紙,散之賊中。七月,監軍孔貞會等大破汝才豐邑坪。其黨混世王、小秦王率其下降,賊魁整十萬及登相、王光恩亦相繼降,於是群賊盡萃於蜀中。嗣昌遂入川,以八月泛舟上,謂川地厄塞,諸軍合而蹙之,可盡殄。而人龍以秦師自開縣噪而西歸,應元等敗績於夔之土地嶺,獻忠勢復張,汝才與之合。聞督師西,遂急趨大昌,犯觀音巖,守將邵仲光不能禦,遂突凈壁,陷大昌。嗣昌斬仲光,劾逮四川巡撫邵捷春。賊遂渡河至通江,嗣昌至萬縣。賊攻巴州不下,嗣昌至梁山,檄諸將分擊。賊已陷劍州,趨保寧,將由間道入漢中。趙光遠、賀人龍拒之,賊乃轉掠,陷梓潼、昭化,抵綿州,將趨成都。十一月,嗣昌至重慶。賊攻羅江,不克,走綿竹。嗣昌至順慶,諸將不會師。賊轉掠至漢州,去中江百里,守將方國安避之去,賊遂縱掠什邡、綿竹、安縣、德陽、金堂間,所至空城而遁,全蜀大震。賊遂由水道下簡州、資陽。嗣昌征諸將合擊,皆退縮。屢征良玉兵,又不至。賊遂陷榮昌、永川。十二月,陷瀘州。

自賊再入川,諸將無一邀擊者。嗣昌雖屢檄,令不行。其在重慶也,下令赦汝才罪,降則授官,惟獻忠不赦,擒斬者賚萬金,爵侯。翌日,自堂皇至庖湢,遍題「有斬督師獻者,賚白金三錢」,嗣昌駭愕,疑左右皆賊,勒三日進兵。會雨雪道斷,復戒期。三檄人龍,不奉令。初,嗣昌表良玉平賊將軍,良玉浸驕,欲貴人龍以抗之。既以瑪瑙山功不果,人龍慍,反以情告良玉,良玉亦慍,語載良玉、人龍傳。

嗣昌雖有才,然好自用,躬親簿書,過於繁碎。軍行必自裁進止,千里待報,坐失機會。王鰲永嘗諫之,不納。及鰲永罷官,上書於朝曰:「嗣昌用師一年,蕩平未奏,此非謀慮之不長,正由操心之太苦也。天下事,總挈大綱則易,獨周萬目則難。況賊情瞬息更變,今舉數千里征伐機宜,盡出嗣昌一人,文牒往返,動逾旬月,坐失事機,無怪乎經年之不戰也。其間能自出奇者,惟瑪瑙山一役。若必遵督輔號令,良玉當退守興安,無此捷矣。臣以為陛下之任嗣昌,不必令其與諸將同功罪,但責其提衡諸將之功罪。嗣昌之馭諸將,不必人人授以機宜,但核其機宜之當否,則嗣昌心有余閑,自能決奇制勝。何至久延歲月,老師糜餉為哉?」先是,嗣昌以諸將進止不一,納幕下評事元吉言,用猛如虎為總統,張應元副之。比賊入瀘州,如虎及賀人龍、趙光遠軍至,賊復渡南溪,越成都,走漢州、德陽、綿州、劍州、昭化至廣元,又走巴州、達州。諸軍疲極,惟如虎軍躡其後。十四年正月,嗣昌知賊必出川,遂統舟師下雲陽,檄諸軍陸行追賊。人龍軍既噪而西,頓兵廣元不進,所恃惟如虎。比與賊戰開縣、黃陵城,大敗,將士死亡過半。如虎突圍免,馬騾關防盡為賊有。

初,賊竄南溪,元吉欲從間道出梓潼,扼歸路以待賊。嗣昌檄諸軍躡賊疾追,不得拒賊遠,令他逸。諸將乃盡從瀘州逐後塵。賊折而東返,歸路盡空,不可復遏,嗣昌始悔不用元吉言。賊遂下夔門,抵興山,攻當陽,犯荊門。嗣昌至夷陵,檄良玉兵,使十九返。良玉撤興、房兵趨漢中,若相避然。賊所至,燒驛舍,殺塘卒,東西消息中斷。鄖陽撫治袁繼鹹聞賊至當陽,急謀發兵。獻忠令汝才與相持,而自以輕騎一日夜馳三百里,殺督師使者於道,取軍符。以二月十一日抵襄陽近郊,用二十八騎持軍符先馳呼城門督師調兵,守者合符而信,入之。夜半從中起,城遂陷。

獻忠縛襄王置堂下,屬之酒,曰:「吾欲斷楊嗣昌頭,嗣昌在遠。今借王頭,俾嗣昌以陷藩伏法。王努力盡此酒。」遂害之。未幾,渡漢水,走河南,與賀一龍、左金王諸賊合。嗣昌初以襄陽重鎮,仞深溝方洫而三環之,造飛梁,設橫枑,陳利兵而譏訶,非符要合者不得渡。江、漢間列城數十,倚襄陽為天險,賊乃出不意而破之。嗣昌在夷陵,驚悸,上疏請死,下至荊州之沙市,聞洛陽已於正月被陷,福王遇害,益憂懼,遂不食。以三月朔日卒,年五十四。

廷臣聞襄陽之變,交章論列,而嗣昌已死矣。繼鹹及河南巡按高名衡以自裁聞,其子則以病卒報,莫能明也。帝甚傷悼之,命丁啟睿代督師。傳諭廷臣:「輔臣二載辛勞,一朝畢命,然功不掩過,其議罪以聞。」定國公徐允禎等請以失陷城寨律議斬。上傳制曰:「故輔嗣昌奉命督剿,無城守專責,乃詐城夜襲之檄,嚴飭再三,地方若罔聞知。及違制陷城,專罪督輔,非通論。且臨戎二載,屢著捷功,盡瘁殞身,勤勞難泯。」乃昭雪嗣昌罪,賜祭,歸其喪於武陵。嗣昌先以剿賊功進太子少傅,既死,論臨、藍平盜功,進太子太傅。廷臣猶追論不已,帝終念之。後獻忠陷武陵,心恨嗣昌,發其七世祖墓,焚嗣昌夫婦柩,斷其屍見血,其子孫獲半體改葬焉。

吳甡,字鹿友,揚州興化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歷知邵武、晉江、濰縣。天啟二年征授御史。初入臺,趙南星擬以年例出之,甡乃薦方震孺等,而追論崔文升、李可灼罪,遂得留。後又諫內操宜罷,請召還鄒元標、馮從吾、文震孟,乃積與魏忠賢忤。七年二月削其籍。

崇禎改元,起故官。溫體仁訐錢謙益,周延儒助之。甡恐帝即用二人,言枚卜大典當就廷推中簡用,事乃止。時大治忠賢黨,又值京察,甡言此輩罪惡非考功法所能盡,宜先定其罪,毋混察典。御史任贊化以劾體仁謫,甡論救,而力詆王永光媚珰,請罷黜。皆不納。出按河南。妖人聚徒劫村落,甡遍捕賊魁誅之。奉命振延綏饑,因諭散賊黨。帝聞,即命按陜西。劾大將杜文煥冒功,置之法。數為民請命,奏無不允。遷大理寺丞,進左通政。

七年九月,超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甡歷陳防禦、邊寇、練兵、恤民四難,及議兵、議將、議餉、議用人四事。每歲暮扼河防秦、豫賊,連三歲,無一賊潛渡,以閑修築邊墻。八年四月上疏言:「晉民有三苦:一苦兇荒,無計糊口;一苦追呼,無力輸租;一苦殺掠,無策保全。由此悉為盜,請蠲最殘破地十州縣租。」帝即敕議行。戶部請稅間架,甡力爭,弗聽。其秋,我大清平察哈爾國,旋師略朔州,直抵忻、代,守將屢敗。總督楊嗣昌遣副將自代州往偵,亦敗走。甡鐫五級,嗣昌及大同巡撫葉廷桂鐫三級,俱戴罪視事。先是,定襄縣地震者再,甡曰:「此必有東師也。」飭有司繕守具,已而果入。定襄以有備,獨不被兵。山西大盜賀宗漢、劉浩然、高加計皆前巡撫戴君恩所撫,擁眾自恣。甡陽為撫慰,而密令參將虎大威、劉光祚等圖之,以次皆被殲。甡行軍樹二白旗,脅從及老弱婦女跪其下,即免死,全活甚眾。在晉四年,軍民戴若慈母。謝病歸。

十一年二月,起兵部左侍郎。其冬,尚書楊嗣昌言邊關戒嚴,甡及添註侍郎惠世楊久不至,請改推。帝怒,落職閑住。十三年冬起故官,明年命協理戎政。帝嘗問京營軍何以使練者盡精,汰者不嘩,甡對曰:「京營邊勇營萬二千專練騎射,壯丁二萬專練火器,廩給厚而技與散兵無異。宜行分練法,技精者,散兵拔為邊勇,否則邊勇降為散兵,壯丁亦然。老弱者汰補,革弊當以漸,不可使知有汰兵意。」帝然之。又問別立戰營,能得堪戰者五萬否,甡對:「京營兵合堪戰。承平日久,發兵剿賊,輒沿途雇充。將領利月餉,遊民利剽兌攵,歸營則本軍復充伍。今練兵法要在選將,有戰將自有戰兵,五萬非難。但法忌紛更,不必別立戰營也。」帝顧兵部尚書陳新甲,令速選將,而諭甡具疏以聞。賜果餌,拜謝出。

十五年六月,擢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周延儒再相,馮銓力為多,延儒許復其冠帶。銓果以捐資振饑屬撫按題敘,延儒擬優旨下戶部。公議大沸,延儒患之。馮元飆為甡謀,說延儒引甡共為銓地,延儒默援之,甡遂得柄用。及延儒語銓事,甡唯唯,退召戶部尚書傅淑訓,告以逆案不可翻,寢其疏不覆。延儒始悟為甡紿。延儒欲起張捷為南京右都御史,甡力尼之。甡居江北,延儒居江南,各樹黨。延儒引用錦衣都督駱養性,甡持不可。後帝論諸司弊竇,甡言錦衣尤甚,延儒亦言緹騎之害,帝並納之。

十六年三月,帝以襄陽、荊州、承天連陷,召對廷臣,隕涕謂甡曰:「卿向歷巖疆,可往督湖廣師。」甡具疏請得精兵三萬,自金陵趨武昌,扼賊南下。帝方念湖北,覽疏不悅,留中。甡請面對,帝御昭文閣,諭以所需兵多,猝難集。南京隔遠,不必退守。甡奏:「左良玉跋扈甚,督師嗣昌九檄征兵,一旅不發。臣不如嗣昌,而良玉踞江、漢甚於曩時,臣節制不行,徒損威重。南京從襄陽順流下,窺伺甚易,宜兼顧,非退守。」大學士陳演言:「督師出,則督、撫兵皆其兵。」甡言:「臣請兵,正為督、撫無兵耳。使臣束手待賊,事機一失,有不忍言者。」帝乃令兵部速議發兵。尚書張國維請以總兵唐通、馬科及京營兵共一萬畀甡,又言此兵方北征,俟敵退始可調。帝命姑俟之。甡屢請,帝曰:「徐之,敵退兵自集,卿獨往何益?」逾月,延儒出督師,朝受命,夕啟行。蔣德璟謂倪元璐曰:「上欲吳公速行,緩言相慰者,試之耳,觀首輔疾趨可見。」甡卒遲回不肯行。部所撥唐通兵,演又請留,雲關門不可無備。甡不得已,以五月辭朝。先一日出勞從騎,帝猶命中官賜銀牌給賞,越宿忽下詔責其逗遛,命輟行入直。甡惶恐,兩疏引罪,遂許致仕。既行,演及駱養性交構之,帝益怒。至七月,親鞫吳昌時,作色曰:「兩輔臣負朕,朕待延儒厚,乃納賄行私,罔知國法。命甡督師,百方延緩,為委卸地。延儒被糾,甡何獨無?」既而曰:「朕雖言,終必無糾者,錦衣衛可宣甡候旨。」甡入都,敕法司議罪。十一月,遣戍金齒。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馳疏救,不從。

明年,行次南康,聞都城變。未幾,福王立於南京,赦還,復故秩。吏部尚書張慎言議召用甡,為勛臣劉孔昭等所阻。國變後,久之,卒於家。

贊曰:明季士大夫問錢穀不知,問甲兵不知,於是嗣昌得以才顯。然迄無成功者,得非功罪淆於愛憎,機宜失於遙制故耶?吳甡按山右有聲,及為相,遂不能有為。進不以正,其能正邦乎?抑時勢實難,非命世材,固罔知攸濟也。

明史/卷251·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李標 劉鴻訓 錢龍錫 成基命 何如寵 徐光啟 文震孟 蔣德璟 方岳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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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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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標劉鴻訓錢龍錫成基命何如寵徐光啟文震孟蔣德璟方岳貢

李標,字汝立,高邑人。萬歷三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泰昌時,累遷少詹事。天啟中,擢拜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標師同邑越南星,黨人忌之,列名「東林同誌錄」中。標懼禍,引疾歸。

莊烈帝嗣位,即家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崇禎元年三月入朝。未幾,李國𣚴、來宗道、楊景辰相繼去,標遂為首輔。帝銳意圖治,恒召大臣面決庶政。宣府巡撫李養沖疏言旗尉往來如織,蹤跡難憑,且慮費無所出。帝以示標等曰:「邊情危急,遣旗尉偵探,奈何以為偽?且祖宗朝設立廠衛,奚為者?」標對曰:「事固宜慎。養沖以為不賂恐毀言日至,賂之則物力難勝耳。」帝默然。同官劉鴻訓以增敕事為御史吳玉所糾,帝欲置鴻訓於法,標力辯其納賄之誣。溫體仁訐錢謙益引己結浙闈事為詞,給事中章允儒廷駁之。帝怒,並謙益將重譴,又欲罪給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壯等。標言:「陛下處分謙益、允儒,本因體仁言,體仁乃不安求罷。乞陛下念謙益事經恩詔,姑令回籍;於允儒仍許自新,而式耜等概從薄罰。諸臣安,體仁亦安。」帝不從,自是深疑朝臣有黨,標等遂不得行其誌。是冬,韓爌還朝,標讓為首輔,尋與爌等定逆案。

三年正月,爌罷,標復為首輔,累加至少保兼太子太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先是,與標並相者六人,宗道、景辰以附珰斥,鴻訓以增敕戍,周道登、錢龍錫被攻去,獨標在,遂五疏乞休。至三月得請。家居六年卒。贈少傅,謚文節。

李國𣚴,字元治,高陽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由庶吉士歷官詹事。天啟六年七月,超擢禮部尚書入閣。釋褐十四年即登宰輔,魏忠賢以同鄉故援之也。然國𣚴每持正論。劉誌選劾張國紀以撼中宮,國𣚴言:「子不宜佐父難母,而況無間之父母乎!」國紀乃得免罪。御史方震孺及高陽令唐紹堯繫獄,皆力為保全。崇禎初,以登極恩進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國子監生胡煥猷劾國𣚴等褫衣冠,國普薦復之,時人稱為長厚。元年五月得請歸裏,薦韓爌、孫承宗自代。卒,贈太保,謚文敏。宗道、景辰事見「黃立極傳」中。

周道登,吳江人。萬歷二十六年進士。由庶吉士歷遷少詹事。天啟時,為禮部左侍郎,頗有所爭執。以病歸。五年秋,廷推禮部尚書,魏忠賢削其籍。崇禎初,與李標等同入閣。道登無學術,奏對鄙淺,傳以為笑。御史田時震、劉士禎、王道直、吳之仁、任贊化,給事中閻可陛交劾之,悉下廷議。吏部尚書王永光等言道登黨護樞臣王在晉及宗生朱統飾、鄉人陳於鼎館選事,俱有實跡,乃罷歸。閱五年而卒。

劉鴻訓,字默承,長山人。父一相,由進士歷南京吏科給事中。追論故相張居正事,執政忌之,出為隴右僉事。終陜西副使。

萬歷四十一年,鴻訓登第,由庶吉士授編修。神、光二宗相繼崩,頒詔朝鮮。甫入境,遼陽陷。朝鮮為造二洋舶,從海道還。沿途收難民,舶重而壞。跳淺沙,入小舟,飄泊三日夜,僅得達登州報命。遭母喪,服闋,進右中允,轉左諭德,父喪歸。天啟六年冬,起少詹事,忤魏忠賢,斥為民。

莊烈帝即位,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預機務,遣行人召之。三辭,不允。崇禎元年四月還朝。當是時,忠賢雖敗,其黨猶盛,言路新進者群起抨擊之。諸執政嘗與忠賢共事,不敢顯為別白。鴻訓至,毅然主持,斥楊維垣、李恒茂、楊所修、田景新、孫之獬、阮大鋮、徐紹吉、張訥、李蕃、賈繼春、霍維華等,人情大快。而御史袁弘勛、史褵、高捷本由維垣輩進,思合謀攻去鴻訓,則黨人可安也。弘勛乃言所修、繼春、維垣夾攻表裏之奸,有功無罪,而誅鋤自三臣始;又詆鴻訓使朝鮮,滿載貂參而歸。錦衣僉事張道浚亦訐攻鴻訓,鴻訓奏辯。給事中顏繼祖言:「鴻訓先朝削奪。朝鮮一役,舟敗,僅以身免。乞諭鴻訓入直,共籌安攘之策。至弘勛之借題傾人,道浚之出位亂政,非重創未有已也。」帝是之。給事中鄧英乃盡發弘勛贓私,且言弘勛以千金贄維垣得御史。帝怒,落弘勛職候勘。已而高捷上疏言鴻訓斥擊奸之維垣、所修、繼春、大鋮,而不納孫之獬流涕忠言;謬主焚毀「要典」,以便私黨孫慎行進用。帝責以妄言,停其俸。史褷復佐捷攻之。言路多不直兩人,兩人遂罷去。

七月,以四川賊平,加鴻訓太子太保,進文淵閣。帝數召見廷臣。鴻訓應對獨敏,謂民困由吏失職,請帝久任責成。以尚書畢自嚴善治賦,王在晉善治兵,請帝加倚信。帝初甚向之。關門兵以缺餉鼓噪,帝意責戶部,而鴻訓請發帑三十萬,示不測恩,由是失帝指。

至九月而有改敕書之事。舊例,督京營者,不轄巡捕軍。惠安伯張慶臻總督京營,敕有「兼轄捕營」語,提督鄭其心以侵職論之。命核中書賄改之故,下舍人田佳璧獄。給事中李覺斯言:「稿具兵部,送輔臣裁定,乃令中書繕寫。寫訖,復審視進呈。兵部及輔臣皆當問。」十月,帝御便殿,問閣臣,皆謝不知。帝怒,令廷臣劾奏;尚書自嚴等亦謝不知,帝益怒。給事中張鼎延、御史王道直鹹言慶臻行賄有跡,不知誰主使。御史劉玉言:「主使者,鴻訓也。」慶臻曰:「改敕乃中書事,臣實不預知。且增轄捕卒,取利幾何,乃行重賄?」帝叱之。閱兵部揭有鴻訓批西司房語,佳璧亦供受鴻訓指,事遂不可解,而侍郎張鳳翔詆之尤力。閣臣李標、錢龍錫言鴻訓不宜有此,請更察訪。帝曰:「事已大著,何更訪為?」促令擬旨。標等逡巡未上,禮部尚書何如寵為鴻訓力辯,帝意卒不可回。乃擬旨,鴻訓、慶臻並革職候勘。無何,御史田時震劾鴻訓用田仰巡撫四川,納賄二千金;給事中閻可陛劾副都御史賈毓祥由賂鴻訓擢用。鴻訓數被劾,連章力辯,因言「都中神奸狄姓者,詭誆慶臻千金,致臣無辜受禍。」帝不聽,下廷臣議罪。

明年正月,吏部尚書王永光等言:「鴻訓、慶臻罪無可辭,而律有議貴條,請寬貸。兵部尚書王在晉、職方郎中苗思順贓證未確,難懸坐。」帝不許。鴻訓謫戍代州,在晉、思順並削籍,慶臻以世臣停祿三年。覺斯、鼎延、道直、玉、時震以直言增秩一級。

鴻訓居政府,銳意任事。帝有所不可,退而曰:「主上畢竟是沖主。」帝聞,深銜之,欲置之死。賴諸大臣力救,乃得稍寬。七年五月卒戍所。福王時,復官。

錢龍錫,字稚文,松江華亭人。萬歷三十五年進士。由庶吉士授編修,屢遷少詹事。天啟四年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明年改南京吏部右侍郎。忤魏忠賢,削籍。

莊烈帝即位,以閣臣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𣚴皆忠賢所用,不足倚,詔廷臣推舉,列上十人。帝仿古枚卜典,貯名金甌,焚香肅拜,以次探之,首得龍錫,次李標、來宗道、楊景辰。輔臣以天下多故,請益一二人,復得周道登、劉鴻訓,並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明年六月,龍錫入朝,立極等四人俱先罷,宗道、景辰亦以是月去。標為首輔,龍錫、鴻訓協心輔理,朝政稍清。尋以蜀寇平,加太子太保,改文淵閣。

帝好察邊事,頻遣旗尉偵探。龍錫言:「舊制止行於都城內外,若遠遣恐難委信。」海寇犯中左所,總兵官俞咨臯棄城遁,罪當誅。帝欲並罪巡撫朱一馮。龍錫言:「一馮所駐遠,非棄城者比,罷職已足蔽辜。」瑞王出封漢中,請食川鹽。龍錫言:「漢中食晉鹽,而瑞藩獨用川鹽,恐奸徒借名私販,莫敢譏察。」故事,纂修實錄,分遣國學生采事跡於四方,龍錫言「實錄所需在邸報及諸司奏牘,遣使無益,徒滋擾,宜停罷。」烏撒土官安效良死,其妻改適沾益土官安邊,欲兼有烏撒,部議將聽之。龍錫言:「效良有子其爵,立其爵以收烏撒,存亡繼絕,於理為順。安邊淫亂,不可長也。」帝悉從之。明年,帝以漕船違禁越關,欲復設漕運總兵官。龍錫言:「久裁而復,宜集廷臣議得失。」事竟止。廷議汰冗官,帝謂學官尤冗。龍錫言:「學官舊用歲貢生,近因舉人乞恩選貢,纂修占缺者多,歲貢積至二千六百有奇,皓首以歿,良可憫。且祖宗設官,於此稍寬者,以師儒造士需老成故也。」帝亦納之。言官鄒毓祚、韓一良、章允儒、劉斯來獲譴,並為申救。

御史高捷、史褷既罷,王永光力引之,頗為龍錫所扼,兩人大恨。逆案之定,半為龍錫主持,奸黨銜之次骨。及袁崇煥殺毛文龍,報疏云:「輔臣龍錫為此一事低徊過臣寓。」復上善後疏言:「閣臣樞臣,往復商確,臣以是得奉行無失。」時文龍擁兵自擅,有跋扈聲,崇煥一旦除之,即當寧不以為罪也。其冬十二月,大清兵薄都城。帝怒崇煥戰不力,執下獄,而捷、褷已為永光引用。捷遂上章,指通款殺將為龍錫罪,且言祖大壽師潰而東,由龍錫所挑激。帝以龍錫忠慎,戒無過求。龍錫奏辯,言:「崇煥陛見時,臣見其貌寢,退謂同官『此人恐不勝任』。及崇煥以五年復遼自詭,往詢方略,崇煥云:『恢復當自東江始。文龍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去之易易耳。』迨崇煥突誅文龍,疏有『臣低徊』一語。臣念文龍功罪,朝端共知,因置不理。奈何以崇煥誇詡之詞,坐臣朋謀罪?」又辯挑激大壽之誣,請賜罷黜。帝慰諭之,龍錫即起視事。捷再疏攻,帝意頗動。龍錫再辯,引疾,遂放歸。時兵事旁午,未暇竟崇煥獄。

至三年八月,褷復上疏言:「龍錫主張崇煥斬帥致兵,倡為款議,以信五年成功之說。賣國欺君,其罪莫逭。龍錫出都,以崇煥所畀重賄數萬,轉寄姻家,巧為營幹,致國法不伸。」帝怒,敕刑官五日內具獄。於是錦衣劉僑上崇煥獄詞。帝召諸臣於平臺,置崇煥重辟。責龍錫私結邊臣,蒙隱不舉,令廷臣議罪。是日,群議於中府,謂:「斬帥雖龍錫啟端,而兩書有『處置慎重』語,意不在擅殺,殺文龍乃崇煥過舉。至講款,倡自崇煥,龍錫始答以『酌量』,繼答以『天子神武,不宜講款』。然軍國大事,私自商度,不抗疏發奸,何所逃罪?」帝遂遣使逮之。十二月逮至,下獄。復疏辯,悉封上崇煥原書及所答書,帝不省。時群小麗名逆案者,聚謀指崇煥為逆首,龍錫等為逆黨。更立一逆案相抵。謀既定,欲自兵部發之,尚書梁廷棟憚帝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議龍錫大辟,且用夏言故事,設廠西市以待。帝以龍錫無逆謀,令長系。

四年正月,右中允黃道周疏言龍錫不宜坐死罪。忤旨,貶秩調外,而帝意浸解矣。夏五月大旱,刑部尚書胡應臺等乞宥龍錫,給事中劉斯來繼言之,詔所司再讞。乃釋獄,戍定海衛。在戍十二年,兩遇赦不原。其子請輸粟贖罪,會周延儒再當國,尼不行。福王時,復官歸裏。未幾卒,年六十有八。

錢士升,字抑之,嘉善人。萬歷四十四年殿試第一,授修撰。天啟初,以養母乞歸。久之,進左中允,不赴。高邑趙南星、同里魏大中受珰禍,及江西同年生萬燝杖死追贓,皆力為營護,破產助之,以是為東林所推。

崇禎元年起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明年以詹事召。會座主錢龍錫被逮,送之河干,即謝病歸。四年,起南京禮部右侍郎,署尚書事。祭告鳳陽陵寢,疏陳戶口流亡之狀甚悉。六年九月,召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預機務。明年春入朝。請停事例,罷鼓鑄,嚴贓吏之誅,止遣官督催新舊餉,第責成於撫按。帝悉從之。

帝操切,溫體仁以刻薄佐之,上下囂然。士升因撰「四箴」以獻,大指謂寬以禦眾,簡以臨下,虛以宅心,平以出政,其言深中時病。帝雖優旨報聞,意殊不懌也。

無何,武生李琎請括江南富戶,報名輸官,行首實籍沒之法。士升惡之,擬旨下刑部提問,帝不許,同官溫體仁遂改輕擬。士升曰:「此亂本也,當以去就爭之。」乃疏言:「自陳啟新言事,擢置省闥。比來借端幸進者,實繁有徒,然未有誕肆如琎者也。其曰縉紳豪右之家,大者千百萬,中者百十萬,以萬計者不能枚舉。臣不知其所指何地。就江南論之,富家數畝以對,百計者什六七,千計者什三四,萬計者千百中一二耳。江南如此,何況他省。且郡邑有富家,固貧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出錢粟,均糶濟饑,一遇寇警,令助城堡守禦,富家未嘗無益於國。「周禮」荒政十二,保富居一。今以兵荒歸罪於富家朘削,議括其財而籍沒之,此秦皇不行於巴清、漢武不行於卜式者,而欲行聖明之世乎?今秦、晉、楚、豫已無寧宇,獨江南數郡稍安。此議一倡,無賴亡命相率而與富家為難,不驅天下之民胥為流寇不止。或疑此輩乃流寇心腹,倡橫議以搖人心,豈直借端幸進已哉!」疏入,而琎已下法司提問。帝報曰:「即欲沽名,前疏已足致之,毋庸汲汲。」前疏謂「四箴」也。士升惶懼,引罪乞休,帝即許之。

士升初入閣,體仁頗援之。體仁推轂謝升、唐世濟,士升皆為助。文震孟被擠,士升弗能救,論者咎之。至是乃以讜言去位。

弟士晉,萬歷中由進士除刑部主事。恤刑畿輔,平反者千百人。崇禎時,以山東右布政擢雲南巡撫。築師宗、新化六城,浚金針、白沙等河,平土官岑、儂兩姓之亂,頗著勞績。已而經歷吳鯤化訐其營賄,體仁即擬嚴旨,且屬同官林釬弗泄,欲因弟以逐其兄。命下,而士晉已卒,事乃已。士升,國變後七年乃卒。

成基命,字靖之,大名人,後避宣宗諱,以字行。萬歷三十五年進士。改庶吉士,歷司經局洗馬,署國子監司業事。天啟元年,疏請幸學不先白政府,執政者不悅,令以原官還局,遂請告歸。尋起少詹事。累官禮部右侍郎兼太子賓客,改掌南京翰林院事。六年,魏忠賢以基命為楊漣同門生,落職閑住。

崇禎元年,起吏部左侍郎。明年十月,京師戒嚴,基命請召還舊輔孫承宗,省一切浮議,仿嘉靖朝故事,增設樞臣,帝並可之。逾月,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庶吉士金聲薦僧申甫為將。帝令基命閱其所部兵,極言不可用,後果一戰而敗。袁崇煥、祖大壽入衛,帝召見平臺,執崇煥屬吏,大壽在旁股栗。基命獨叩頭請慎重者再,帝曰:「慎重即因循,何益?」基命復叩頭曰:「敵在城下,非他時比。」帝終不省。大壽至軍,即擁眾東潰,帝憂之甚。基命曰:「令崇煥作手劄招之,當歸命也。」時兵事孔棘,基命數建白,皆允行。及戒嚴,召對文華殿,帝言法紀廢弛,宜力振刷。基命曰:「治道去太甚,譬理亂絲,當覓其緒,驟紛更益擾亂。」帝曰:「慢則糾之以猛,何謂紛更?」其後溫體仁益導帝以操切,天下遂大亂。

三年二月,工部主事李逢申劾基命欲脫袁崇煥罪,故乞慎重。基命求罷,帝為貶逢申一秩。韓爌、李標相繼去,基命遂為首輔,與周延儒、何如寵、錢象坤共事。以恢復永平敘功,並加太子太保,進文淵閣。至六月,溫體仁、吳宗達入,延儒、體仁最為帝所眷,比而傾基命,基命遂不安其位矣。方崇煥之議罪也,基命病足不入直。錦衣張道浚以委卸劾之,工部主事陸澄源疏繼上。基命奏辯曰:「澄源謂臣當兩首廷推,皆韓爌等欲藉以救崇煥。當廷推時,崇煥方倚任,安知後日之敗,預謀救之。其說祖逢申、道浚,不逐臣不止,乞放歸。」帝慰留之。卒三疏自引去。

基命性寬厚,每事持大體。先是,四城未復,兵部尚書梁廷棟銜總理馬世龍,將更置之,以撼樞輔承宗,基命力調劑,世龍卒收遵、永功。尚書張鳳翔、喬允升、韓繼思相繼下吏,並為申理。副都御史易應昌下詔獄,以基命言,改下法司。御史李長春、給事中杜齊芳坐私書事,將置重典。基命力救,不聽,長跪會極門,言:「祖宗立法,真死罪猶三覆奏,豈有詔獄一訊遽置極刑?」自辰至酉未起。帝意解,得遣戍。逢申初劾基命,後以炮炸下獄擬戍,帝猶以為輕,亦以基命言得如擬。為首輔者數月,帝欲委政延儒,遂為其黨所逐。八年卒於家。贈少保,謚文穆。

何如寵,字康侯,桐城人。父思鰲,知棲霞縣,有德於民。如寵登萬歷二十六年進士,由庶吉士累遷國子監祭酒。天啟時,官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五年正月,廷推左侍郎,魏廣微言如寵與左光鬥同里友善,遂奪職閑住。

崇禎元年,起為吏部右侍郎。未至,拜禮部尚書。宗藩婚嫁命名,例請於朝。貧者為部所稽,自萬歷末至是,積疏累千,有白首不能完家室,骨朽而尚未名者。用如寵請,貧宗得嫁娶者六百余人。大學士劉鴻訓以增敕事,帝怒不測,如寵力為剖析,得免死戍邊。明年冬,京師戒嚴,都人桀黠者,請以私財聚眾助官軍,朝議壯之。如寵力言其叵測,不善用,必啟內釁。帝召問,對如初。帝出片紙示之,則得之偵事,與如寵言合,由是受知。十二月,命與周延儒、錢象坤俱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帝欲族袁崇煥,以如寵申救,免死者三百余口。累加少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四年春,副延儒總裁會試。事竣,即乞休,疏九上乃允。陛辭,陳惇大明作之道。抵家,復請時觀「通鑒」,察古今理亂忠佞,語甚切。六年,延儒罷政,體仁當為首輔。而延儒憾體仁排己,謀起如寵以抑之,如寵畏體仁,六疏辭,體仁遂為首輔。

如寵性孝友。母年九十,色養不衰。操行恬雅,與物無競,難進易退,世尤高之。十四年卒。福王時,贈太保,謚文端。

兄如申,與如寵同舉進士。官戶部郎中,督餉遼東。有清操,軍士請復留二載。終浙江右布政使。

錢象坤,字弘載,會稽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進諭德,轉庶子。泰昌改元,官少詹事,直講筵。講畢,見中官王安與執政議事,即趨出。安使人延之,堅不入。天啟中,給事中論織造,語侵中貴,詔予杖,閣臣救不得。象坤語葉向高講筵面奏之,乃免。時行立枷法,慘甚,象坤白之帝,多所寬釋。再遷禮部右侍郎兼太子賓客。

四年七月,向高辭位。御史黃公輔慮象坤柄政,請留向高,詆象坤甚力。象坤遂辭去。六年,廷推南京禮部尚書。魏忠賢私人指為繆昌期黨,落職閑住。

崇禎元年,召拜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明年冬,都城被兵,條禦敵三策。奉命登陴分守,祁寒不懈。帝覘知,遂與何如寵並相。明年,溫體仁入,象坤其門生,讓而居其下。累加少保,進武英殿。象坤在翰林,與龍錫、謙益、士升並負物望,有「四錢」之目。及體仁相,無附和跡。

四年,御史水佳允連劾兵部尚書梁廷棟,廷棟不待旨即奏辯。廷棟故出象坤門,佳允疑象坤泄之,語侵象坤。延儒以廷棟嘗發其私人贓罪,惡之,並惡象坤。象坤遂五疏引疾去,廷棟落職。給事中吳執禦、傅朝佑稱象坤難進易退,不當以門生累,不聽。家居十年,無病而卒。贈太保,謚文貞,蔭一子中書舍人。

徐光啟,字子先,上海人。萬歷二十五年舉鄉試第一,又七年成進士。由庶吉士歷贊善。從西洋人利瑪竇學天文、歷算、火器,盡其術。遂遍習兵機、屯田、鹽策、水利諸書。

楊鎬四路喪師,京師大震。累疏請練兵自效,神宗壯之,超擢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練兵通州,列上十議。時遼事方急,不能如所請。光啟疏爭,乃稍給以民兵戎械。

未幾,熹宗即位。光啟誌不得展,請裁去,不聽。既而以疾歸。遼陽破,召起之。還朝,力請多鑄西洋大炮,以資城守。帝善其言。方議用,而光啟與兵部尚書崔景榮議不合,御史邱兆麟劾之,復移疾歸。天啟三年起故官,旋擢禮部右侍郎。五年,魏忠賢黨智鋌劾之,落職閑住。

崇禎元年召還,復申練兵之說。未幾,以左侍郎理部事。帝憂國用不足,敕廷臣獻屯鹽善策。光啟言屯政在乎墾荒,鹽政在嚴禁私販。帝褒納之,擢本部尚書。時帝以日食失驗,欲罪臺官。光啟言:「臺官測候本郭守敬法。元時嘗當食不食,守敬且爾,無怪臺官之失占。臣聞歷久必差,宜及時修正。」帝從其言,詔西洋人龍華民、鄧玉函、羅雅谷等推算歷法,光啟為監督。

四年春正月,光啟進「日躔歷指」一卷、「測天約說」二卷、「大測」二卷、「日躔表」二卷、「割圜八線表」六卷、「黃道升度」七卷、「黃赤距度表」一卷、「通率表」一卷。是冬十月辛丑朔日食,復上測候四說。其辯時差裏差之法,最為詳密。

五年五月,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入參機務,與鄭以偉並命。尋加太子太保,進文淵閣。光啟雅負經濟才,有誌用世。及柄用,年已老,值周延儒、溫體仁專政,不能有所建白。明年十月卒。贈少保。

鄭以偉,字子器,上饒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累遷少詹事。泰昌元年,官禮部右侍郎。天啟元年,光宗祔廟,當祧憲宗,太常少卿洪文衡以睿宗不當入廟,請祧奉玉芝宮,以偉不可而止,論者卒是文衡。尋以左侍郎協理詹事府。四年,以偉直講筵,與珰忤,上疏告歸。崇禎二年,召拜禮部尚書。久之,與光啟並相,再辭,不允。以偉修潔自好,書過目不忘,文章奧博,而票擬非其所長。嘗曰:「吾富於萬卷,窘於數行,乃為後進所藐。」章疏中有「何況」二字,誤以為人名也,擬旨提問,帝駁改始悟。自是詞臣為帝輕,遂有館員須歷推知之諭,而閣臣不專用翰林矣。以偉累乞休,不允。明年六月,卒官,贈太子太保。御史言光啟、以偉相繼沒,蓋棺之日,囊無余貲,請優恤以愧貪墨者。帝納之,乃謚光啟文定,以偉文恪。

其後二年,同安林釬為大學士,未半歲而卒。亦有言其清者,得謚文穆。釬,字實甫,萬歷四十四年殿試第三人,授編修。天啟時,任國子司業。監生陸萬齡請建魏忠賢祠於太學旁,具簿醵金,強釬為倡。釬援筆塗抹,即夕掛冠欞星門徑歸,忠賢矯旨削其籍。崇禎改元,起少詹事。九年由禮部侍郎入閣,有謹願誠恪之稱。

久之,帝念光啟博學強識,索其家遣書。子驥入謝,進「農政全書」六十卷。詔令有司刊布,加贈太保,其孫為中書舍人。

文震孟,字文起,吳縣人,待詔征明曾孫也。祖國子博士彭,父衛輝同知元發,並有名行。震孟弱冠以「春秋」舉於鄉,十赴會試。至天啟二年,殿試第一,授修撰。

時魏忠賢漸用事,外廷應之,數斥逐大臣。震孟憤,於是冬十月上「勤政講學疏」,言:「今四方多故,無歲不蹙地陷城,覆軍殺將,乃大小臣工臥薪嘗膽之日。而因循粉飾,將使祖宗天下日銷月削。非陛下大破常格,鼓舞豪傑心,天下事未知所終也。陛下昧爽臨朝,寒暑靡輟,政非不勤,然鴻臚引奏,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場已耳。請按祖宗制,唱六部六科,則六部六科以次白事,糾彈敷奏,陛下與輔弼大臣面裁決焉。則聖智日益明習,而百執事各有奮心。若僅揭帖一紙,長跪一諾,北面一揖,安取此鴛行豸繡、橫玉腰金者為?經筵日講,臨禦有期,學非不講,然侍臣進讀,鋪敘文辭,如蒙師誦說已耳。祖宗之朝,君臣相對,如家人父子。咨訪軍國重事,閭閻隱微,情形畢照,奸詐無所藏,左右近習亦無緣蒙蔽。若僅尊嚴如神,上下拱手,經傳典謨徒循故事,安取此正笏垂紳、展書簪筆者為?且陛下既與群臣不洽,朝夕侍禦不越中涓之輩,豈知帝王宏遠規模?於是危如山海,而閣臣一出,莫挽偷安之習;慘如黔圍,而撫臣坐視,不聞嚴譴之施。近日舉動,尤可異者。鄒元標去位,馮從吾杜門,首揆冢宰亦相率求退。空人國以營私窟,幾似濁流之投;詈道學以逐名賢,有甚偽學之禁。唐、宋末季,可為前鑒。」疏入,忠賢屏不即奏。乘帝觀劇,摘疏中「傀儡登場」語,謂比帝於偶人,不殺無以示天下,帝頷之。一日,講筵畢,忠賢傳旨,廷杖震孟八十。首輔葉向高在告,次輔韓爌力爭。會庶吉士鄭鄤疏復入,內批俱貶秩調外。言官交章論救,不納。震孟亦不赴調而歸。六年冬,太倉進士顧同寅、生員孫文豸坐以詩悼惜熊廷弼,為兵馬司緝獲。御史門克新指為妖言,波及震孟,與編修陳仁錫、庶吉士鄭鄤並斥為民。

崇禎元年以侍讀召。改左中允,充日講官。三年春,輔臣定逆案者相繼去國,忠賢遺黨王永光輩日乘機報復,震孟抗疏糾之。帝方眷永光,不報。震孟尋進左諭德,掌司經局,直講如故。五月,復上疏曰:「群小合謀,欲借邊才翻逆案。天下有無才誤事之君子,必無懷忠報國之小人。今有平生無恥,慘殺名賢之呂純如,且藉奧援思辯雪。永光為六卿長,假竊威福,倒置用舍,無事不專而濟以狠,發念必欺而飾以樸,以年例大典而變亂祖制,以考選盛舉而擯斥清才。舉朝震恐,莫敢訟言。臣下雷同,豈國之福!」帝令指實再奏。震孟言:「殺名賢者,故吏部郎周順昌。年例則抑吏科都給事中陳良訓,考選則擯中書舍人陳士奇、潘有功是也。」永光窘甚,密結大奄王永祚謂士奇出姚希孟門,震孟,希孟舅也。帝心疑之。永光辯疏得溫旨,而責震孟任情牽詆。然群小翻案之謀亦由是中沮。

震孟在講筵,最嚴正。時大臣數逮系,震孟講「魯論」「君使臣以禮」一章,反覆規諷,帝即降旨出尚書喬允升、侍郎胡世賞於獄。帝嘗足加於膝,適講「五子之歌」,至「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目視帝足,帝即袖掩之,徐為引下。時稱「真講官」。既忤權臣,欲避去。出封益府,便道歸,遂不復出。

五年,即家擢右庶子。久之,進少詹事。初,天啟時,詔修「光宗實錄」,禮部侍郎周炳謨載神宗時儲位臲卼及「妖書」、「梃擊」諸事,直筆無所阿。其後忠賢盜柄,御史石三畏劾削炳謨職。忠賢使其黨重修,是非倒置。震孟摘尤謬者數條,疏請改正。帝特禦平臺,召廷臣面議,卒為溫體仁、王應熊所沮。

八年正月,賊犯鳳陽皇陵。震孟歷陳致亂之源,因言:「當事諸臣,不能憂國奉公,一統之朝,強分畛域,加膝墜淵,總由恩怨。數年來,振綱肅紀者何事,推賢用能者何人,安內攘外者何道,富國強兵者何策?陛下宜奮然一怒,發哀痛之詔,按失律之誅,正誤國之罪,行撫綏之實政,寬閭閻之積逋。先收人心以遏寇盜,徐議浚財之源,毋徒竭澤而漁。盡斥患得患失之鄙夫,廣集群策群力以定亂,國事庶有瘳乎!」帝優旨報之,然亦不能盡行也。

故事,講筵不列「春秋」。帝以有裨治亂,令擇人進講。震孟,「春秋」名家,為體仁所忌,隱不舉。次輔錢士升指及之,體仁佯驚曰:「幾失此人!」遂以其名上。及進講,果稱帝旨。

六月,帝將增置閣臣,召廷臣數十人,試以票擬。震孟引疾不入,體仁方在告。七月,帝特擢震孟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預政。兩疏固辭,不許。閣臣被命,即投刺司禮大奄,兼致儀狀,震孟獨否。掌司禮者曹化淳,故屬王安從奄,雅慕震孟,令人輾轉道意,卒不往。震孟既入直,體仁每擬旨必商之,有所改必從,喜謂人曰:「溫公虛懷,何雲奸也?」同官何吾騶曰:「此人機深,詎可輕信?」越十余日,體仁窺其疏,所擬不當,輒令改,不從,則徑抹去。震孟大慍,以諸疏擲體仁前,體仁亦不顧。

都給事中許譽卿者,故劾忠賢有聲,震孟及吾騶欲用為南京太常卿。體仁忌譽卿伉直,諷吏部尚書謝升劾其與福建布政使申紹芳營求美官。體仁擬以貶謫,度帝欲重擬必發改,已而果然。遂擬斥譽卿為民,紹芳提問。震孟爭之不得,咈然曰:「科道為民,是天下極榮事,賴公玉成之。」體仁遽以聞。帝果怒,責吾騶、震孟徇私撓亂。吾騶罷,震孟落職閑住。

方震孟之拜命也,即有旨撤鎮守中官。及次輔王應熊之去,忌者謂震孟為之。由是有譖其居功者,帝意遂移。震孟剛方貞介,有古大臣風,惜三月而斥,未竟其用。

歸半歲,會甥姚希孟卒,哭之慟,亦卒。廷臣請恤,不允。十二年,詔復故官。十五年,贈禮部尚書,賜祭葬,官一子。福王時,追謚文肅。二子秉、乘。乘遭國變,死於難。

周炳謨,子仲覲,無錫人。父子義,嘉靖中庶吉士,萬歷中仕至吏部侍郎,卒謚文恪。炳謨,萬歷三十二年進士。當重修「光宗實錄」時,炳謨已先卒。崇禎初,贈禮部尚書,謚文簡。父子皆以學行稱於世。

蔣德璟,字申葆,晉江人。父光彥,江西副使。德璟,天啟二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

崇禎時,由侍讀歷遷少詹事,條奏救荒事宜。尋擢禮部右侍郎。時議限民田,德璟言:「民田不可奪,而足食莫如貴粟。北平、山、陜、江北諸處,宜聽民開墾,及課種桑棗,修農田水利。府縣官考滿,以是為殿最。至常平義倉,歲輸本色,依令甲行之足矣。」十四年春,楊嗣昌卒於軍,命九卿議罪。德璟議曰:「嗣昌倡聚斂之議,加剿餉、練餉,致天下民窮財盡,胥為盜,又匿失事,飾首功。宜按仇鸞事,追正其罪。」不從。

十五年二月,耕耤禮成,請召還原任侍郎陳子壯、祭酒倪元璐等,帝皆錄用。六月,廷推閣臣,首德璟。入對,言邊臣須久任,薊督半載更五人,事將益廢弛。帝曰:「不稱當更。」對曰:「與其更於後,曷若慎於初。」帝問:「天變何由弭?」對曰:「莫如拯百姓。近加遼餉千萬,練餉七百萬,民何以堪!祖制,三協止一督、一撫、一總兵,今增二督、三撫、六總兵,又設副將數十人,權不統一,何由制勝!」帝頷之。首輔周延儒嘗薦德璟淵博,可備顧問,文體華贍,宜用之代言。遂擢德璟及黃景昉、吳甡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同入直。延儒、甡各樹門戶,德璟無所比。性鯁直,黃道周召用,劉宗周免罪,德璟之力居多。開封久被圍,自請馳督諸將戰,優詔不允。

明年,進「禦覽備邊冊」,凡九邊十六鎮新舊兵食之數,及屯、鹽、民運、漕糧、馬價悉誌焉。已,進「諸邊撫賞冊」及「禦覽簡明冊」。帝深嘉之。諸邊士馬報戶部者,浮兵部過半,耗糧居多,而屯田、鹽引、民運,每鎮至數十百萬,一聽之邊臣。天津海道輸薊、遼歲米豆三百萬,惟倉場督臣及天津撫臣出入,部中皆不稽核。德璟語部臣,合部運津運、各邊民運、屯、鹽,通為計畫,餉額可足,而加派之餉可裁。因復條十事以責部臣,然卒不能盡厘也。

一日召對,帝語及練兵。德璟曰:「「會典」,高皇帝教練軍士,一以弓弩刀槍行賞罰,此練軍法。衛所總、小旗補役,以槍勝負為升降。凡武弁比試,必騎射精嫻,方準襲替,此練將法。豈至今方設兵?」帝為悚然。又言:「祖制,各邊養軍止屯、鹽、民運三者,原無京運銀。自正統時始有數萬,迄萬歷末,亦止三百余萬。今則遼餉、練餉並舊餉計二千余萬,而兵反少於往時,耗蠹乃如此。」又言:「文皇帝設京衛七十二,計軍四十萬。畿內八府,軍二十八萬。又有中部、大寧、山東、河南班軍十六萬。春秋入京操演,深得居重馭輕勢。今皆虛冒。且自來征討皆用衛所官軍,嘉靖末,始募兵,遂置軍不用。至加派日增,軍民兩困。願憲章二祖,修復舊制。」帝是之,而不果行。

十七年,戶部主事蔣臣請行鈔法,言歲造三千萬貫,一貫價一兩,歲可得銀三千萬兩。侍郎王鰲永贊行之。帝特設內寶鈔局,晝夜督造,募商發賣,無一人應者。德璟言:「百姓雖愚,誰肯以一金買一紙。」帝不聽。又因局官言,責取桑穰二百萬斤於畿輔、山東、河南、浙江。德璟力爭,帝留其揭不下,後竟獲免。先以軍儲不足,歲僉畿輔、山東、河南富戶,給值令買米豆輸天津,多至百萬,民大擾。德璟因召對面陳其害,帝即令擬諭罷之。

二月,帝以賊勢漸逼,令群臣會議,以二十二日奏聞。都御史李邦華密疏雲輔臣知而不敢言。翼日,帝手其疏問何事。陳演以少詹事項煜東宮南遷議對,帝取視默然。德璟從旁力贊,帝不答。

給事中光時亨追論練餉之害。德璟擬旨:「向來聚斂小人倡為練餉,致民窮禍結,誤國良深。」帝不悅,詰曰:「聚斂小人誰也?」德璟不敢斥嗣昌,以故尚書李待問對。帝曰:「朕非聚斂,但欲練兵耳。」德璟曰:「陛下豈肯聚斂。然既有舊餉五百萬,新餉九百余萬,復增練餉七百三十萬,臣部實難辭責。且所練兵馬安在?薊督練四萬五千,今止二萬五千。保督練三萬,今止二千五百;保鎮練一萬,今止二百;若山、永兵七萬八千,薊、密兵十萬,昌平兵四萬,宣大、山西及陜西三邊各二十余萬,一經抽練,原額兵馬俱不問,並所抽亦未練,徒增餉七百余萬,為民累耳。」帝曰:「今已並三餉為一,何必多言!」德璟曰:「戶部雖並為一,州縣追比,仍是三餉。」帝震怒,責以朋比。德璟力辯,諸輔臣為申救。尚書倪元璐以鈔餉乃戶部職,自引咎,帝意稍解。明日,德璟具疏引罪。帝雖旋罷練餉,而德璟竟以三月二日去位。給事中汪惟效、檢討傅鼎銓等交章乞留,不聽。德璟聞山西陷,未敢行。及知廷臣留己,即辭朝,移寓外城。賊至,得亡去。

福王立於南京,召入閣。自陳三罪,固辭。明年,唐王立於福州,與何吾騶、黃景昉並召。又明年以足疾辭歸。九月,王事敗,而德璟適病篤,遂以是月卒。

黃景昉,字太稚,亦晉江人。天啟五年進士。由庶吉士歷官庶子,直日講。崇禎十一年,帝御經筵,問用人之道。景昉言「近日考選不公,推官成勇、朱天麟廉能素著,乃不得預清華選。」又言「刑部尚書鄭三俊四朝元老,至清無儔,不當久繫獄。」退復上章論之,三俊旋獲釋,勇等亦俱改官。

景昉尋進少詹事。嘗召對,言:「近撤還監視中官高起潛,關外輒聞警報,疑此中有隱情。臣家海濱,見沿海將吏每遇調發,即報海警,冀得復留。觸類而推,其情自見。」帝頷之。十四年以詹事兼掌翰林院。時庶常停選已久,景昉具疏請復,又請召還修撰劉同升、編修趙士春,皆不報。

十五年六月召對稱旨,與蔣德璟、吳甡並相。明年並加太子少保,改戶部尚書、文淵閣。南京操江故設文武二員,帝欲裁去文臣,專任誠意伯劉孔昭。副都御史惠世揚遲久不至,帝命削其籍。景昉俱揭爭,帝不悅,遂連疏引歸。唐王時,召入直,未幾,復告歸。國變後,家居十數年始卒。

方岳貢,字四長,谷城人。天啟二年進士。授戶部主事,進郎中。歷典倉庫,督永平糧儲,並以廉謹聞。

崇禎元年,出為松江知府。海濱多盜,捕得輒杖殺之。郡東南臨大海,颶潮沖擊,時為民患,築石堤二十里許,遂為永利。郡漕京師數十萬石,而諸倉乃相距五里,為築城垣護之,名曰「倉城」。他救荒助役、修學課士,鹹有成績,舉卓異者數矣。薛國觀敗,其私人上海王陛彥下吏,素有隙,因言岳貢嘗饋國觀三千金,遂被逮。士民詣闕訟冤,巡撫黃希亦白其誣,下法司讞奏。一日,帝晏見輔臣,問:「有一知府積俸十余年,屢舉卓異者誰也?」蔣德璟以岳貢對。帝曰:「今安在?」德璟復以陛彥株連對,帝頷之。法司讞上,言行賄無實跡,宜復官。帝獎其清執,報可。

無何,給事中方士亮薦岳貢及蘇州知府陳洪謐,乃擢山東副使兼右參議,總理江南糧儲。所督漕艘,如期抵通州。帝大喜。吏部尚書鄭三俊舉天下廉能監司五人,岳貢與焉。帝趣使入對,見於平臺,問為政何先,對曰:「欲天下治平,在擇守令;察守令賢否,在監司;察監司賢否,在巡方;察巡方賢否,在總憲。總憲得人,御史安敢以身試法。」帝善之,賜食,日晡乃出。越六日,即超擢左副都御史。嘗召對,帝適以事詰吏部尚書李遇知。遇知曰:「臣正糾駁。」岳貢曰:「何不即題參?」深合帝意。翼日,命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時十六年十一月也。故事,閣臣無帶都御史銜者,自岳貢始。

岳貢本吏材。及為相,務勾檢簿書,請核赦前舊賦,意主搜括,聲名甚損。十七年二月命以戶、兵二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總督漕運、屯田、練兵諸務,駐濟寧。已而不行。

李自成陷京師,岳貢及邱瑜被執,幽劉宗敏所。賊索銀,岳貢素廉,貧無以應,拷掠備至。搜其邸,無所有,松江賈人為代輸千金。四月朔日與瑜並釋。十二日,賊既殺陳演等,令監守者並殺二人,監守者奉以繯,二人並縊死。

邱瑜,宜城人。天啟五年進士。由庶吉士授檢討。崇禎中,屢遷少詹事。襄陽陷,瑜上恤難宗、擇才吏、旌死節、停催征、蘇郵困、禁勞役六事。帝采納焉。歷禮部左右侍郎。因召對,言:「督師孫傳庭出關,安危所系,慎勿促之輕出。俾鎮定關中,猶可號召諸將,相機進剿。」帝不能從。十七年正月以本官兼東閣大學士,同範景文入閣。都城陷,受拷掠者再,搜獲止二千金,既而被害。

瑜子之陶,年少有幹略。李自成陷宜城,瑜父民忠罵賊而死。之陶被獲,用為兵政府從事,尋以本府侍郎守襄陽。襄陽尹牛佺,賊相金星子,其倚任不如也。之陶以蠟丸書貽傳庭曰:「督師與之戰,吾詭言左鎮兵大至,搖其心,彼必返顧。督師擊其後,吾從中起,賊可滅也。」傳庭大喜,報書如其言,為賊邏者所得。傳庭恃內應,連營前進,之陶果舉火,報左兵大至。自成驗得其詐,召而示以傳庭書,責其負己。之陶大罵曰:「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汝反耶!」賊怒,支解之。

贊曰:莊烈帝在位僅十七年,輔相至五十余人。其克保令名者,數人而已,若標等是也。基命能推轂舊輔以定危難,震孟以風節顯,德璟諳悉舊章。以陸喜之論薛瑩者觀之,所謂侃然體國,執正不懼,斟酌時宜,時獻微益者乎。至於扶危定傾,殆非易言也。嗚呼,國步方艱,人材亦與俱盡,其所由來者漸矣。

明史/卷250·卷二百五十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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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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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子:鉁 等

孫承宗,字稚繩,高陽人。貌奇偉,須髯戟張。與人言,聲殷牆壁。始為縣學生 ,授經邊郡。往來飛狐、拒馬間,直走白登,又從紇干、清波故道南下。喜從材官老兵究問險要厄塞,用是曉暢邊事。

萬曆三十二年,登進士第二人,授編修,進中允。「梃擊」變起,大學士吳道南以諮承宗。對曰:「事關東宮 ,不可不問;事連貴妃,不可深問。龐保、劉成而下,不可不問也;龐保、劉成而上,不可深問也。」道南如其言,具揭上之,事遂定。出典應天鄉試,發策著其語。攖黨人忌,將以大計出諸外,學士劉一景保持,乃得免。歷諭德、洗馬。

熹宗即位,以左庶子充日講官。帝每聽承宗講,輒曰「心開」,故眷注特殷。天啟元年進少詹事。時沈、遼相繼失,舉朝洶洶。御史方震孺請罷兵部尚書崔景榮 ,以承宗代。廷臣亦皆以承宗知兵,遂推為兵部添設侍郎,主東事。帝不欲承宗離講筵,疏再上不許。二年擢禮部右侍郎,協理詹事府。

未幾,大清兵逼廣寧,王化貞棄城走,熊廷弼與俱入關。兵部尚書張鶴鳴懼罪,出行邊。帝亦急東事 ,遂拜承宗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直辦事。越數日,命以閣臣掌部務。承宗上疏曰:「邇年兵多不練,餉多不核。以將用兵,而以文官招練;以將臨陣,而以文官指發;以武略備邊,而日增置文官於幕;以邊任經、撫,而日問戰守於朝;此極弊也。今天下當重將權,擇一沉雄有氣略者,授之節鉞,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見沾沾陵其上。邊疆小勝小敗,皆不足問,要使守關無闌入,而徐為恢復計。」因列上撫西部、恤遼民、簡京軍、增永平大帥、修薊鎮亭障、開京東屯田數策,帝褒納焉。時邊警屢告,閣部大臣幸旦暮無事,而言路日益紛呶。承宗乃請下廷弼於理,與化貞並讞,用正朝士黨護。又請逮給事中明時舉、御史李達,以懲四川之招兵致寇者。又請詰責遼東巡按方震孺、登萊監軍梁之垣、薊州兵備邵可立,以警在位之骫骳者。諸人以次獲譴,朝右聳然,而側目怨咨者亦眾矣。

兵部尚書王在晉代廷弼經略遼東,與總督王象乾深相倚結。象乾在薊門久,習知西部種類情性,西部亦愛戴之,然實無他才 ,惟啖以財物相羈縻,冀得以老解職而已。在晉謀用西部襲廣寧,象乾惎之曰:「得廣寧,不能守也,獲罪滋大。不如重關設險,衛山海以衛京師。」在晉乃請於山海關外八里鋪築重關,用四萬人守之。其僚佐袁崇煥、沈棨、孫元化等力爭不能得,奏記於首輔葉向高。向高曰:「是未可臆度也。」承宗請身往決之。帝大喜,加太子太保,賜蟒玉、銀幣。抵關,詰在晉曰:「新城成,即移舊城四萬人以守乎?」在晉曰:「否,當更設兵。」曰:「如此,則八里內守兵八萬矣。一片石西北不當設兵乎?且築關在八里內,新城背即舊城趾,舊城之品坑地雷為敵人設,抑為新兵設乎?新城可守,安用舊城?如不可守,則四萬新兵倒戈舊城下,將開關延入乎,抑閉關以委敵乎?」曰:「關外有三道關可入也。」曰:「若此,則敵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關?」曰:「將建三寨於山,以待潰卒。」曰:「兵未潰而築寨以待之,是教之潰也。且潰兵可入,敵亦可尾之入。今不為恢復計,畫關而守,將盡撤籓籬,日哄堂奧,畿東其有寧宇乎?」在晉無以難。承宗乃議守關外。監軍閻鳴泰主覺華島,袁崇煥主寧遠衛,在晉持不可,主守中前所。舊監司邢慎言、張應吾逃在關,皆附和之。

初,化貞等既逃,自寧遠以西五城七十二堡悉為哈喇慎諸部所據,聲言助守邊。前哨游擊左輔名駐中前,實不出八里鋪。承宗知諸部不足信 ,而寧遠、覺華之可守,已決計將自在晉發之,推心告語凡七晝夜,終不應。還朝,言:「敵未抵鎮武而我自燒寧、前,此前日經、撫罪也;我棄寧、前,敵終不至,而我不敢出關一步,此今日將吏罪也。將吏匿關內,無能轉其畏敵之心以畏法,化其謀利之智以謀敵,此臣與經臣罪也。與其以百萬金錢浪擲於無用之版築,曷若築寧遠要害?以守八里鋪之四萬人當寧遠沖,與覺華相犄角。敵窺城,令島上卒旁出三岔,斷浮橋,繞其後而橫擊之。即無事,亦且收二百里疆土。總之,敵人之帳幕必不可近關門,杏山之難民必不可置膜外。不盡破庸人之論,遼事不可為也。」其他制置軍事又十余疏。帝嘉納。無何,御講筵,承宗面奏在晉不足任,乃改南京兵部尚書,並斥逃臣慎言等,而八里築城之議遂熄。

在晉既去,承宗自請督師。詔給關防敕書,以原官督山海關及薊、遼、天津、登、萊諸處軍務,便宜行事,不從中制 ,而以鳴泰為遼東巡撫。承宗乃辟職方主事鹿善繼、王則古為贊畫,請帑金八十萬以行。帝特御門臨遣,賜尚方劍、坐蟒,閣臣送之崇文門外。既至關,令總兵江應詔定軍制,僉事崇煥建營舍,廢將李秉誠練火器,贊畫善繼、則古治軍儲,沈棨、杜應芳繕甲仗,司務孫元化築砲臺,中書舍人宋獻、羽林經歷程侖主市馬,廣寧道僉事萬有孚主採木,而令游擊祖大壽佐金冠於覺華,副將陳諫助趙率教於前屯,游擊魯之甲拯難民,副將李承先練騎卒,參將楊應乾募遼人為軍。

是時,關上兵名七萬,顧無紀律,冒餉多。承宗大閱,汰逃將數百人 ,遣還河南、真定疲兵萬余,以之甲所救難民七千發前屯為兵。應乾所募遼卒出戍寧遠,咨朝鮮使助聲援。犒毛文龍於東江,令復四衛。檄登帥沈有容進據廣鹿島。欲以春防躬詣登、萊商進取,而中朝意方急遼,弗許也。應詔被劾,承宗請用馬世龍代之,以尤世祿、王世欽為南北帥,聽世龍節制,且為世龍請尚方劍。帝皆可之。世龍既受事,承宗為築壇,拜行授鉞禮。率教已守前屯,盡驅哈喇慎諸部,撫場猶在八里鋪。象乾議開水關,撫之關內,承宗不可,乃定於高臺堡。

時大清兵委廣寧去,遼遺民入居之。插漢部以告有孚,有孚謀挾西部乘間殲之,冒恢復功。承宗下檄曰:「西部殺我人者,致罰如盟言。」是役也 ,全活千余人。帝好察邊情,時令東廠遣人詣關門,具事狀奏報,名曰「較事」。及魏忠賢竊政,遣其黨劉朝、胡良輔、紀用等四十五人齎內庫神砲、甲仗、弓矢之屬數萬至關門,為軍中用,又以白金十萬,蟒、麒麟、獅子、虎、豹諸幣頒賚將士,而賜承宗蟒服、白金慰勞之,實覘軍也。承宗方出關巡寧遠,中路聞之,立疏言:「中使觀兵,自古有戒。」帝溫旨報之。使者至,具杯茗而已。

鳴泰之為巡撫也,承宗薦之。後知其無實,軍事多不與議。鳴泰怏怏求去,承宗亦引疾。言官共留承宗,詆鳴泰 ,巡關御史潘雲翼復論劾之。帝乃罷鳴泰,而以張鳳翼代。鳳翼怯,復主守關議。承宗不悅,乃復出關巡視。抵寧遠,集將吏議所守。眾多如鳳翼指,獨世龍請守中後所,而崇煥、善繼及副將茅元儀力請守寧遠,承宗然之,議乃定。令大壽興工,崇煥、滿桂守之。先是,虎部竊出盜掠,率教捕斬四人。象乾欲斬率教謝虎部,承宗不可。而承宗所遣王楹戍中右,護其兵出採木,為西部朗素所殺。承宗怒,遣世龍剿之。象乾恐壞撫局,令郎素縛逃人為殺楹者以獻,而增市賞千金。承宗方疏爭,而象乾以憂去。

承宗患主款者撓己權,言督師、總督可勿兼設,請罷己,不可,則弗推總督。並請以遼撫移駐寧遠。帝命止總督推 ,而鳳翼謂置己死地也,因大恨。與其鄉人雲翼、有孚等力毀世龍,以撼承宗。無何,有孚為薊撫岳和聲所劾,益疑世龍與崇煥構陷,乃共為浮言,撓出關計。給事中解學龍遂極論世龍罪。承宗憤,抗疏陳守御策,言:「拒敵門庭之中,與拒諸門庭外,勢既辨。我促敵二百里外,敵促我二百里中,勢又辨。蓋廣寧,我遠而敵近;寧遠,我近而敵遠。我不進逼敵,敵將進而逼我。今日即不能恢遼左,而寧遠、覺華終不可棄。請敕廷臣雜議主、客之兵可否久戍,本折之餉可否久輸,關外之土地人民可否捐棄,屯築戰守可否興舉,再察敵人情形果否坐待可以消滅。臣不敢為百年久計,只計及五年間究竟何如。倘臣言不當,立斥臣以定大計,無紆迴不決,使全軀保妻子之臣附合眾喙,以殺臣一身而誤天下也。」復為世龍辯,而發有孚等交構狀。

有孚者,故侍郎世德子也,為廣寧理餉同知。城陷逃歸,象乾題為廣寧道僉事,專撫插漢 ,乾沒多。至是以承宗言被斥。鳳翼亦以憂歸,喻安性代。而廷臣言總督不可裁,命吳用先督薊、遼,代象乾。承宗惡本兵越彥多中制,稱疾求罷,舉彥自代以困之,廷議不可而止。

時寧遠城工竣,關外守具畢備。承宗圖大舉,奏言:「前哨已置連山大凌河,速畀臣餉二十四萬,則功可立奏。」帝命所司給之。兵、工二部相與謀曰:「餉足 ,渠即妄為,不如許而不與,文移往復稽緩之。」承宗再疏促,具以情告。帝為飭諸曹,而師竟不果出。

初,方震孺、游士任、李達、明時舉之譴,承宗實劾之,後皆為求宥。復稱楊鎬、熊廷弼、王化貞之勞,請免死遣戍 ,朝端嘩然。給事中顧其仁、許譽卿,御史袁化中交章論駁,帝皆置弗省。會承宗敘五防效勞諸臣,且引疾乞罷,乃遣中官劉應坤等齎帑金十萬犒將士,而賜承宗坐蟒、膝襴,佐以金幣。

當是時,忠賢益盜柄。以承宗功高,欲親附之,令應坤等申意。承宗不與交一言,忠賢由是大憾。會忠賢逐楊漣、趙南星、高攀龍等 ,承宗方西巡薊、昌。念抗疏帝未必親覽,往在講筵,每奏對輒有入,乃請以賀聖壽入朝面奏機宜,欲因是論其罪。魏廣微聞之,奔告忠賢:「承宗擁兵數萬將清君側,兵部侍郎李邦華為內主,公立齏粉矣!」忠賢悸甚,繞御床哭。帝亦為心動,令內閣擬旨。次輔顧秉謙奮筆曰:「無旨離信地,非祖宗法,違者不宥。」夜啟禁門召兵部尚書入,令三道飛騎止之。又矯旨諭九門守閹,承宗若至齊化門,反接以入。承宗抵通州,聞命而返。忠賢遣人偵之,一襆被置輿中,後車鹿善繼而已,意少解。而其黨李蕃、崔呈秀、徐大化連疏詆之,至比之王敦、李懷光。承宗乃杜門求罷。

五年四月,給事中郭興治請令廷臣議去留,論冒餉者復踵至,遂下廷臣雜議。吏部尚書崔景榮持之,乃下詔勉留 ,而以簡將、汰兵、清餉三事責承宗。奏報,承宗方遣諸將分戍錦州、大小凌河、松、杏、右屯諸要害,拓地復二百里,罷大將世欽、世祿,副將李秉誠、孫諫,汰軍萬七千余人,省度支六十八萬。而言官論世龍不已。至九月,遂有柳河之敗,死者四百余人,語詳「世龍傳」。於是臺省劾世龍並及承宗,章疏數十上。承宗求去益力,十月始得請。先已屢加左柱國、少師、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遂加特進光祿大夫,廕子中書舍人,賜蟒服、銀幣,行人護歸。而以兵部尚書高第代為經略。無何,安性亦罷,遂廢巡撫不設。

初,第力扼承宗,請撤關外以守關內。承宗駁之,第深憾。明年,寧遠被圍 ,乃疏言關門兵止存五萬,言者益以為承宗罪。承宗告戶部曰:「第初蒞關,嘗給十一萬七千人餉,今但給五萬人餉足矣。」第果以妄言引罪。後忠賢遣其黨梁夢環巡關,欲傅致承宗罪,無所得而止。承宗在關四年,前後修復大城九、堡四十五,練兵十一萬,立車營十二、水營五、火營二、前鋒後勁營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砲石、渠答、鹵楯之具合數百萬,拓地四百里,開屯五千頃,歲入十五萬。後敘寧遠功,廕子錦衣世千戶。

庄烈帝即位,在晉入為兵部尚書,恨承宗不置,極論世龍及元儀熒惑樞輔壞關事,又嗾臺省交口詆承宗 ,以沮其出。二年十月,大清兵入大安口,取遵化,將薄都城,廷臣爭請召承宗。詔以原官兼兵部尚書守通州,仍入朝陛見。承宗至,召對平臺。帝慰勞畢,問方略。承宗奏:「臣聞袁崇煥駐薊州,滿桂駐順義,侯世祿駐三河,此為得策。又聞尤世威回昌平,世祿駐通州,似未合宜。」帝問:「卿欲守三河,何意?」對曰:「守三河可以沮西奔,遏南下。」帝稱善,曰:「若何為朕保護京師?」承宗言:「當緩急之際,守陴人苦饑寒,非萬全策。請整器械,厚犒勞,以固人心。」所條畫俱稱旨。帝曰:「卿不須往通,其為朕總督京城內外守御事務,仍參帷幄。」趣首輔韓爌草敕下所司鑄關防。承宗出,漏下二十刻矣,即周閱都城,五鼓而畢,復出閱重城。明日夜半,忽傳旨守通州。時烽火遍近郊,承宗從二十七騎出東便門,道亡其三,疾馳抵通,門者幾不納。既入城,與保定巡撫解經傳、御史方大任、總兵楊國棟登陴固守。而大清兵已薄都城,乃急遣游擊尤岱以騎卒三千赴援。旋遣副將劉國柱督軍二千與岱合,而發密雲兵三千營東直門,保定兵五千營廣寧門。以其間遣將復馬蘭、三屯二城。

至十二月四日,而有祖大壽之變。大壽,遼東前鋒總兵官也,偕崇煥入衛。見崇煥下吏,懼誅 ,遂與副將何可綱等率所部萬五千人東潰,遠近大震。承宗聞,急遣都司賈登科齎手書慰諭大壽,而令游擊石柱國馳撫諸軍。大壽見登科,言:「麾下卒赴援,連戰俱捷,冀得厚賞。城上人群詈為賊,投石擊死數人。所遣邏卒,指為間諜而殺之。勞而見罪,是以奔還。當出搗朵顏,然後束身歸命。」柱國追及諸軍,其將士持弓刀相向,皆垂涕,言:「督師既戮,又將以大砲擊斃我軍,故至此。」柱國復前追,大壽去已遠,乃返。承宗奏言:「大壽危疑已甚,又不肯受滿桂節制,因訛言激眾東奔,非部下盡欲叛也。當大開生路,曲收眾心。遼將多馬世龍舊部曲,臣謹用便宜,遣世龍馳諭,其將士必解甲歸,大壽不足慮也。」帝喜從之。承宗密札諭大壽急上章自列,且立功贖督師罪,而己當代為剖白。大壽諾之,具列東奔之故,悉如將士言。帝優詔報之,命承宗移鎮關門。諸將聞承宗、世龍至,多自拔來歸者。大壽妻左氏亦以大義責其夫,大壽斂兵待命。

當潰兵出關,關城被劫掠,閉門罷市。承宗至,人心始定。關城故十六里,衛城止二里。今敵在內 ,關城無可守,衛城連關,可步屟而上也。乃別築牆,橫互於關城,穴之使砲可平出。城中水不足,一晝夜穿鑿百井。舊汰牙門將僑寓者千人,窮而思亂,皆廩之於官,使巡行街衢,守台護倉,均有所事。內間不得發,外來者輒為邏騎所得,由是關門守完。乃遣世龍督步騎兵萬五千入援,令游擊祖可法等率騎兵四營西戍撫寧。三年正月,大壽入關謁承宗,親軍五百人甲而候於門。承宗開誠與語,即日列其所統步騎三萬於教場,行誓師禮,群疑頓釋。

時我大清已拔遵化而守之。是月四日拔永平。八日拔遷安,遂下灤州。分兵攻撫寧,可法等堅守不下。大清兵遂向山海關,離三十里而營,副將官惟賢等力戰。乃還攻撫寧及昌黎 ,俱不下。當是時,京師道梗,承宗、大壽軍在東,世龍及四方援軍在西。承宗募死士沿海達京師,始知關城尚無恙。關西南三縣:曰撫寧、昌黎、樂亭,西北三城:曰石門、台頭、燕河。六城東護關門,西繞永平,皆近關要地。承宗飭諸城嚴守,而遣將戍開平,復建昌,聲援始接。

方京師戒嚴,天下勤王兵先後至者二十萬,皆壁於薊門及近畿,莫利先進。詔旨屢督趣,諸將亦時戰攻 ,然莫能克復。世龍請先復遵化,承宗曰:「不然,遵在北,易取而難守,不如姑留之,以分其勢,而先圖灤。今當多為聲勢,示欲圖遵之狀以牽之。諸鎮赴豐潤、開平,聯關兵以圖灤。得灤則以開平兵守之,而騎兵決戰以圖永。得灤、永則關、永合,而取遵易易矣。」議既定,乃令東西諸營併進,親詣撫寧以督之。五月十日,大壽及張春、邱禾嘉諸軍先抵灤城下,世龍及尤世祿、吳自勉、楊麒、王承恩繼至,越二日克之,而副將王維城等亦入遷安。我大清兵守永平者,盡撤而北還,承宗遂入永平。十六日,諸將謝尚政等亦入遵化。四城俱復。帝為告謝郊廟,大行賞賚,加承宗太傅,賜蟒服、白金,世襲錦衣衛指揮僉事。力辭太傅不受,而屢疏稱疾乞休,優詔不允。

朵顏束不的反覆,承宗令大將王威擊敗之,復賚銀幣。先以冊立東宮,加太保;及「神宗實錄」成,加官亦如之。並辭免 ,而乞休不已。帝命閣臣議去留,不能決。特遣中書齎手詔慰問,乃起視事。四年正月出關東巡,抵松山、錦州,還入關,復西巡,遍閱三協十二路而返。條上東西邊政八事,帝咸採納。五月以考滿,詔加太傅兼食尚書俸,廕尚寶司丞,賚蟒服、銀幣、羊酒,復辭太傅不受。

初,右屯、大凌河二城,承宗已設兵戍守。後高第來代,盡撤之,二城遂被毀。至是 ,禾嘉巡撫遼東,議復取廣寧、義州、右屯三城。承宗言廣寧道遠,當先據右屯,築城大凌河,以漸而進。兵部尚書梁廷棟主之,遂以七月興工,工甫竣,我大清兵大至,圍數周。承宗聞,馳赴錦州,遣吳襄、宋偉往救。禾嘉屢易師期,偉與襄又不相能,遂大敗於長山。至十月,城中糧盡援絕,守將祖大壽力屈出降,城復被毀。廷臣追咎築城非策也,交章論禾嘉及承宗,承宗復連疏引疾。十一月得請,賜銀幣乘傳歸。言者追論其喪師辱國,奪官閒住,並奪寧遠世廕。承宗復列上邊計十六事,而極言禾嘉軍謀牴牾之失,帝報聞而已。家居七年,中外屢請召用,不報。

十一年,我大清兵深入內地。以十一月九日攻高陽,承宗率家人拒守。大兵將引去,繞城納喊者三,守者亦應之三,曰:「此城笑也,於法當破」,圍復合。明日城陷,被執。望闕叩頭,投繯而死,年七十有六。

子舉人鉁,尚寶丞鑰,官生鈰,生員鋡、鎬,從子鍊,及孫之沆、之滂、之澋、之洁、之瀗,從孫之澈、之渼、之泳、之澤、之渙、之瀚,皆戰死。督師中官高起潛以聞。帝嗟悼,命所司優恤。當國者楊嗣昌、薛國觀輩陰扼之,但復故官,予祭葬而已。福王時,始贈太師,諡文忠。

贊曰:承宗以宰相再視師,皆粗有成效矣,奄豎斗筲,後先齮扼,卒屏諸田野,至闔門膏斧鑕,而恤典不加。國是如此,求無危,安可得也。夫攻不足者守有餘,度彼之才,恢復固未易言,令專任之,猶足以慎固封守;而廷論紛呶,亟行翦除。蓋天眷有德,氣運將更,有莫之為而為者夫。

明史/卷249·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朱燮元 李橒 王三善 蔡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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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明史
發佈: 2024年12月13日
建立: 2024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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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燮元李枟王三善蔡復一袁善周鴻圖段伯炌

朱燮元,字懋和,浙江山陰人。萬歷二十年進士。除大理評事。遷蘇州知府、四川副使,改廣東提督學校。以右參政謝病歸。起陜西按察使,移四川右布政使。

天啟元年,就遷左。將入覲,會永寧奢崇明反,蜀王要燮元治軍。永寧,古蘭州地。奢氏,倮羅種也,洪武時歸附,世為宣撫使。傳至崇周,無子,崇明以疏屬襲,外恭內陰鷙,子寅尤驍桀好亂。時詔給事中明時舉、御史李達征川兵援遼,崇明父子請行,先遣土目樊龍、樊虎以兵詣重慶。巡撫徐可求汰其老弱,餉復不繼,龍等遂反。殺可求及參政孫好古、總兵官黃守魁等,時舉、達負傷遁。時九月十有七日也。賊遂據重慶,播州遺孽及諸亡命奸人蜂起應之。賊黨符國禎襲陷遵義,列城多不守。

崇明僭偽號,設丞相五府等官,統所部及僥外雜蠻數萬,分道趨成都。陷新都、內江,盡據木椑、龍泉諸隘口。指揮周邦太降,冉世洪、雷安世、瞿英戰死。成都兵止二千,餉又絀。燮元檄征石砫、羅綱、龍安、松、茂諸道兵入援,斂二百里內粟入城。偕巡按御史薛敷政、右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分陴守。賊障革裹竹牌鉤梯附城,壘土山,上架蓬蓽,伏弩射城中。燮元用火器擊卻之,又遣人決都江堰水註濠。賊治橋,得少息,因斬城中通賊者二百人,賊失內應。賊四面立望樓,高與城齊,燮元命死士突出,擊斬三賊帥,燔其樓。

既而援兵漸集。登萊副使楊述程以募兵至湖廣,遂合安綿副使劉芬謙、石砫女土官秦良玉軍敗賊牛頭鎮,復新都。他路援兵亦連勝賊。然賊亦愈增,日發冢,擲枯骸。忽自林中大噪,數千人擁物如舟,高丈許,長五十丈,樓數重,牛革蔽左右,置板如平地。一人披發仗劍,上載羽旗,中數百人挾機弩毒矢,旁翼兩雲樓,曳以牛,俯瞰城中,城中人皆哭。燮元曰:「此呂公車也。」乃用巨木為機關,轉索發炮,飛千鈞石擊之,又以大炮擊牛,牛返走,敗去。

有諸生陷賊中,遣人言賊將羅乾象欲反正。燮元令與乾象俱至,呼飲戍樓中,不脫其佩刀,與同臥酣寢。乾象誓死報,復縋而出。自是,賊中舉動無不知。乃遣部將詐降,誘崇明至城下。伏起,崇明跳免。會諸道援軍至,燮元策賊且走,投木牌數百錦江,流而下,令有司沈舟斷橋,嚴兵待。乾象因自內縱火,崇明父子遁走瀘州,乾象遂以眾來歸。城圍百二日而解。

初,朝廷聞重慶變,即擢燮元僉都御史,巡撫四川,以楊愈懋為總兵官,而擢河南巡撫張我續總督四川、貴州、雲南、湖廣軍。未至而成都圍解,官軍乘勢復州縣衛所凡四十余,惟重慶為樊龍等所據。其地三面阻江,一面通陸,副使徐如珂率兵繞出佛圖關後,與良玉攻拔之。崇明發卒數萬來援,如珂迎戰,檄同知越其傑躡賊後,殺萬余人。監軍僉事戴君恩令守備金富廉攻斬賊將張彤,樊龍亦戰死。帝告廟受賀,進君恩三官。燮元所遣他將復建武、長寧,獲偽丞相何若海,瀘州亦旋復。

先是,國禎陷遵義,貴州巡撫李枟已遣兵復之。永寧人李忠臣嘗為松潘副使,家居,陷賊,以書約愈懋為內應,事覺,合門遇害。賊即用其家僮紿愈懋,襲殺之,並殺順慶推官郭象儀等,再陷遵義,殺推官馮鳳雛。

當是時,崇明未平,而貴州安邦彥又起。安氏世有水西,宣慰使安位方幼,邦彥以故得倡亂。朝議錄燮元守城功,加兵部侍郎,總督四川及湖廣荊、岳、鄖、襄、陜西漢中五府軍務,兼巡撫四川,而以楊述中總督貴州軍務,兼制雲南及湖廣辰、常、衡、永十一府,代我續共辦奢、安二賊。然兩督府分閫治軍,川、貴不相應,賊益得自恣。三年,燮元謀直取永寧,集將佐曰:「我久不得誌於賊,我以分,賊以合也。」乃盡掣諸軍會長寧,連破麻塘坎、觀音庵、青山崖、天蓬洞諸砦。與良玉兵會,進攻永寧。擊敗奢寅於土地坎,追至老軍營、涼傘鋪,盡焚其營。寅被二槍遁,樊虎亦中槍死。復追敗之橫山,入青崗坪,抵城下,拔之,擒叛將周邦太,降賊二萬。副總兵秦衍祚等亦攻克遵義。崇明父子逃入紅崖大囤,官軍蹙而拔之。連拔天臺、白崖、楠木諸囤,撫定紅潦四十八砦。賊奔入舊藺州城,五月為參將羅乾象所攻克。崇明父子率余眾走水西龍場客仲壩,倚其女弟奢社輝以守。初,賊失永寧,即求救於安邦彥。邦彥遣二軍窺遵義、永寧,燮元敗走之。總兵官李維新等遂攻破客仲巢,崇明父子竄深箐。維新偕副使李仙品、僉事劉可訓、參將林兆鼎等搗龍場,生擒崇明妻安氏、弟崇輝,寅、國禎皆被創走。錄功,進燮元右都御史。

時蜀中兵十六萬,土、漢各半。漢兵不任戰,而土兵驕淫不肯盡力。成都圍解,不即取重慶;重慶復,不即搗永寧;及永寧、藺州並下,賊失巢穴,又縱使遠竄。大抵土官利養寇,官軍效之,賊得展轉為計。崇明父子方窘甚,燮元以蜀已無賊,遂不窮追。永寧既拔,拓地千里。燮元割膏腴地歸永寧衛,以其余地為四十八屯,給諸降賊有功者,令歲輸賦於官,曰「屯將」,隸於敘州府,增設同知一人領之。且移敘州兵備道於衛城,與貴州參將同駐,蜀中遂靖。而邦彥張甚。

四年春陷貴州,巡撫王三善軍沒。明年,總理魯欽敗於織金,貴州總督蔡復一軍又敗。廷臣以三善等失事由川師不協助,議合兩督府。乃命燮元以兵部尚書兼督貴州、雲南、廣西諸軍,移鎮遵義;而以尹同臯代撫四川。燮元赴重慶,邦彥偵知之。六年二月,謀乘官軍未發,分犯雲南、遵義,而令寅專犯永寧。未行,寅被殺,乃已。寅兇淫甚,有阿引者,受燮元金錢,乘寅醉殺之。寅既死,崇明年老無能為,邦彥亦乞撫,燮元聞於朝,許之,乃遣參將楊明輝往撫。燮元旋以父喪歸,偏沅巡撫閔夢得來代。

先是,貴州巡撫王瑊謂督臣移鎮貴陽有十便,朝議從之。夢得乃陳用兵機宜,請自永寧始,次普市、摩泥、赤水,百五十里皆坦途,赤水有城可屯兵,進白巖、層臺、畢節、大方僅二百餘里。我既宿重兵,諸番交通之路絕,然後貴陽、遵義軍克期進,賊必不能支。疏未報,夢得召還,代以尚書張鶴鳴,議遂寢。鶴鳴未至,明輝奉制書,僅招撫安位,不雲赦邦彥。邦彥怒,殺明輝,撫議由此絕。鶴鳴視師年余,未嘗一戰,賊得養其銳。

崇禎元年六月,復召燮元代之,兼巡撫貴州,仍賜尚方劍。錄前功,進少保,世蔭錦衣指揮使。時寇亂久,裏井蕭條,貴陽民不及五百家,山谷悉苗仲。而將士多殺降報功,苗不附。燮元招流移,廣開墾,募勇敢;用夢得前議,檄雲南兵下烏撒,四川兵出永寧,下畢節,而親率大軍駐陸廣,逼大方。總兵官許成名、參政鄭朝棟由永寧復赤水。邦彥聞之,分守陸廣、鴨池、三岔諸要害,別以一軍趨遵義,自稱四裔大長老,號崇明大梁王,合兵十余萬,先犯赤水。燮元授計成名,誘賊至永寧,乃遣總兵官林兆鼎從三岔入。副將王國禎從陸廣入,劉養鯤從遵義入,合傾其巢。邦彥恃勇,擬先破永寧軍,還拒諸將,急索戰。四川總兵官侯良柱、副使劉可訓遇賊十萬於五峰山、桃紅壩,大破之。賊奔據山巔。諸將乘霧力攻,賊復大敗。又追敗之紅土川,邦彥、崇明皆授首,時二年八月十有七日也。捷聞,帝大喜。以成名與良柱爭功,賞久不行。

烏撒安效良死,其妻安氏招故沾益土酋安遠弟邊為夫,負固不服。燮元乘兵威脅走邊,遂復烏撒。燮元以境內賊略盡,不欲窮兵,乃檄招安位,位不決。燮元集將吏議曰:「水西地深險多箐篁,蠻煙僰雨,莫辨晝夜,深入難出。今當扼其要害,四面叠攻,賊乏食,將自斃。」於是攻之百余日,斬級萬余。養鯤復遣人入大方,燒其室廬。位大恐,三年春,遣使乞降。燮元與約四事:一、貶秩,二、削水外六目地歸之朝廷,三、獻殺王巡撫者首,四、開畢節等九驛。位請如約,率四十八目出降。燮元受之,貴州亦靖。遂上善後疏曰:「水西自河以外,悉入版圖。沿河要害,臣築城三十六所,近控蠻苗,遠聯滇、蜀,皆立邸舍,繕郵亭,建倉廩,賊必不敢猝入為寇。鴨池、安莊傍河可屯之土,不下二千頃,人賦土使自贍,鹽酪芻茭出其中。諸將士身經數百戰,咸願得尺寸地長子孫,請割新疆以授之,使知所激勸。」帝報可。

初,崇明、邦彥之死,實川中諸將功,而黔將爭之。燮元頗右黔將,屢奏於朝,為四川巡按御史馬如蛟所劾。燮元力求罷,帝慰留之。其冬討平定番、鎮寧叛苗,乃通威清等上六衛及平越、清平、偏橋、鎮遠四衛道路,凡一千六百餘里,繕亭障,置遊僥。貴陽東北有洪邊十二馬頭,故宣慰宋嗣殷地也。嗣殷以助邦彥被剿滅,乃即其地置開州,又奏復故施秉縣,招流民實之。

四年,阿迷州土官普名聲作亂,陷彌勒州曲江所,又攻臨安及寧州,遠近震動。巡撫王伉、總兵官沐天波不能禦,伉逮戍。燮元遣兵臨之,遂就撫。

龍場壩者,鄰大方,邦彥以假崇明。崇明既滅,總兵侯良柱欲設官屯守以自廣。而安位謂己故地,數舉兵爭,燮元不之禁。會燮元劾良柱不職;良柱亦訐燮元曲庇安氏,納其重賄。章下四川巡按御史劉宗祥。宗祥亦劾燮元受賄,且以龍場、永寧不置邑衛為欺罔。帝以責燮元,燮元乃上言:「禦夷之法,來則安之,不專在攻取也。今水西已納款,惟明定疆界,俾自耕牧,以輸國賦。若設官屯兵,此地四面孤懸,中限河水,不利應援,築城守渡,轉運煩費。且內激藺州必死之鬥,外挑水西扼吭之嫌,兵端一開,未易猝止,非國家久遠計。」帝猶未許。後勘其地,果如所議。論桃紅壩功,進少師,世蔭錦衣指揮使。一品六年滿,加左柱國。再議平賊功,世蔭錦衣指揮僉事。

十年,安位死,無嗣,族屬爭立。朝議又欲郡縣其地,燮元力爭。遂傳檄土目,布上威德。諸蠻爭納土,獻重器。燮元乃裂疆域,眾建諸蠻。復上疏曰:

水西有宣慰之土,有各目之土。宣慰公土,宜還朝廷。各目私土,宜畀分守,籍其戶口,征其賦稅,殊俗內響,等之編氓。大方、西溪、谷裏、北那要害之地,築城戍兵,足銷反側。夫西南之境,皆荒服也,楊氏反播,奢氏反藺,安氏反水西。滇之定番,小州耳,為長官司者十有七,數百年來未有反者。非他苗好叛逆,而定番性忠順也,地大者跋扈之資,勢弱者保世之策。今臣分水西地,授之酋長及有功漢人,咸俾世守。虐政苛斂,一切蠲除,參用漢法,可為長久計。

因言其便有九:

不設郡縣置軍衛,因其故俗,土漢相安,便一。地益墾辟,聚落日繁,經界既正,土酋不得侵軼民地,便二。黔地荒確,仰給外邦,今自食其地,省轉輸勞,便三。有功將士,酬以金則國幣方匱,酬以爵則名器將輕,錫以土田,於國無損,便四。既世其土,各圖久遠,為子孫計,反側不生,便五。大小相維,輕重相制,無事易以安,有事易以制,便六。訓農治兵,耀武河上,俾賊遺孽不敢窺伺,便七。軍民願耕者給田,且耕且守,衛所自實,無勾軍之累,便八。軍耕抵餉,民耕輸糧,以屯課耕,不拘其籍,以耕聚人,不世其伍,便九。

帝咸報可。無何,所撫土目有叛者,諸將方國安等軍敗,燮元坐貶一秩。已,竟破滅之。十一年春卒官,年七十三。

燮元長八尺,腹大十圍,飲啖兼二十人。鎮西南久,軍貲贖鍰,歲不下數十萬,皆籍之於官。治事明決,軍書絡繹,不假手幕佐。行軍務持重,謀定後戰,尤善用間。使人各當其材,犯法,即親愛必誅;有功,廝養不遺賞也。馭蠻以忠信,不妄殺,苗民懷之。初官陜西時,遇一老叟,載與歸,盡得其風角、占候、遁甲諸術。將別,語燮元曰:「幸自愛,他日西南有事,公當之矣。」內江牟康民者,奇士也,兵未起時,語人曰:「蜀且有變,平之者朱公乎?」已而果然。

徐如珂,字季鳴,吳縣人。萬歷二十三年進士。除刑部主事,歷郎中。主事謝廷贊疏請建儲。帝怒,盡貶刑曹官,如珂降雲南布政司照磨。累遷南京禮部郎中、廣東嶺南道右參議。暹羅貢使饋犀角、象牙,如珂不受。天啟元年,遷川東兵備副使。擊殺奢崇明黨樊龍,復重慶。奉檄搗藺州土城,賊借水西兵十萬來援,前軍少卻,捍子軍覃懋勛挽白竹弩連中之,賊大潰。轉戰數十里,斬首萬余級,遂拔藺州,崇明父子竄水西去。乃召如珂為太仆少卿,轉左通政。

魏忠賢逐楊漣,如珂郊餞之,忠賢銜甚。遷光祿卿,修公廨竣,疏詞無所稱頌。六年九月,廷推南京工部右侍郎,遂削籍。歸裏三月,治具飲客。頃之卒。崇禎初,以原推起用,死歲餘矣。尋錄破賊功,賜祭葬,進秩一等,官一子。

劉可訓,澧州人。萬歷中舉鄉試。歷官刑部員外郎。天啟元年,恤刑四川。會奢崇明反,圍成都,可訓佐城守有功,擢僉事,監軍討賊。崇明走龍場壩,可訓督諸將進剿,功最多。總督朱燮元匯奏文武將吏功,盛推可訓,乃遷威茂兵備參議。崇禎元年,改敘瀘副使,仍監諸將軍。二年,與總兵侯良柱破賊十萬眾於五峰山,斬崇明及安邦彥。御史毛羽健言:「可訓將孤軍,出入蠻煙瘴雨者多年。初無守土責,因奉命錄囚,而乃見危授命,解圍成都,奏捷永寧,掃除藺穴,逆寅授首。五路大戰,十道並攻,皆抱病督軍,誓死殉國。畀以節鉞,誰曰不宜?」帝頗納其言。未幾,畿輔被兵,可訓率師入衛。三年五月恢復遵化,擢右僉都御史,巡撫順天、永平,督薊鎮邊務。兵部尚書梁廷棟囑私人沈敏於可訓,敏遂交關為奸利。御史水佳允劾可訓,落職歸。後敘四川平寇功,復官,世蔭錦衣千戶。未及起用,卒於家。

胡平表,雲南臨安人。萬歷中舉於鄉,歷忠州判官。天啟元年秋,樊龍陷重慶,平表縋城下,詣石砫土官秦良玉乞師,號泣不食飲者五晝夜,良玉為發兵。巡撫朱燮元檄平表監良玉軍。會擢新鄭知縣,燮元奏留之,改重慶推官,監軍兼副總兵,盡護諸軍將。戰數有功,擢四川監軍僉事,兼理屯田。遷貴州右參議。崇禎元年,總督張鶴鳴言:「平表偏州小吏,慷慨赴義。復新都,解成都圍,連戰白市驛、馬廟,進據兩嶺,俘斬無算。奪二郎關,擒賊帥黑蓬頭,追降樊龍,遂克重慶。用六千人敗奢、安二酋十萬兵。請以本官加督師御史銜,賜之專敕,必能梟逆賊首獻闕下。」部議格不行,乃進秩右參政,分守貴寧道,蔭子錦衣世千戶。久之,擢貴州布政使。四年大計,坐不謹落職。十三年,督師楊嗣昌薦之,詔以武昌通判監標下軍事。嗣昌卒,乃罷歸。

盧安世,貴州赤水衛人。萬歷四十年舉於鄉,為富順教諭。天啟初,奢崇明反,遣賊逼取縣印,署令棄城走。安世收印,率壯士擊斬賊。無何,賊數萬猝至,安世單騎鬥,手馘數人,詣上官請兵復其城。帝用大學士孫承宗言,超擢僉事,監軍討賊,屢戰有功。五年四月,總督朱燮元上言:「自遵義五路進兵,永寧破巢之後,大小數百戰,擒獲幾四萬人,降賊將百三十四人,招撫群賊及土、漢、苗仲二十九萬三千二百余人,皆監司李仙品、劉可訓、鄭朝棟及安世等功,武將則林兆鼎、秦翼明、羅象乾,土官則陳治安、冉紹文、悅先民等。」帝納之。安世進貴州右參議,遷四川副使、遵義監軍,功復多。崇禎初,予世蔭武職,進右參政。久之,解官,歸卒。

林兆鼎,福建人。天啟中,為四川參將,積功至總兵官,都督同知。崇禎三年,遣將討定番州苗,連破十余寨,擒其魁。四年,遣將討湖廣苗黑酋,攻拔二百余寨。加左都督,召僉南京右府。卒,贈太子少保。

李枟,字長孺,鄞人。曾祖循義,衡州知府。祖生威,鳳陽推官。枟登萬歷二十九年進士,授行人,擢御史。例轉廣東鹽法僉事,歷山東參議、陜西提學副使、山東參政、按察使。

四十七年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貴州宣慰同知安邦彥者,宣慰使堯臣族子。堯臣死,子位幼,其母奢社輝代領其事。社輝,永寧宣撫奢崇明女弟也,邦彥遂專兵柄。會朝議征西南兵援遼,邦彥素桀黠,欲乘以起事,詣枟請行,枟諭止之。邦彥歸,益為反謀。枟累疏請增兵益餉,中朝方急遼事,置不問。

會枟被劾,乃六疏乞休。天啟元年始得請,以王三善代。而奢崇明已反重慶,陷遵義,貴陽大震,枟遂留視事。時城中兵不及三千,倉庫空虛。枟與巡按御史史永安貸雲南、湖廣銀四萬有奇,募兵四千,儲米二萬石,治戰守具,而急遣總兵官張彥方,都司許成名、黃運清,監軍副使朱芹,提學僉事劉錫元等援四川。屢捷,遂復遵義、綏陽、湄潭、真安、桐梓。

二年二月,或傳崇明陷成都,邦彥遂挾安位反,自稱羅甸王。四十八支及他部頭目安邦俊、陳其愚等蜂起相應,烏撒土目安效良亦與通。邦彥首襲畢節,都司楊明廷固守,擊斬數百人。效良助邦彥陷其城,明廷敗歿。賊遂分兵陷安順平壩,效良亦西陷沾益,而邦彥自統水西軍及羅鬼、苗仲數萬,東渡陸廣河,直趨貴陽,別遣王倫等下甕安,襲偏橋,以斷援兵。洪邊土司宋萬化糾苗仲九股陷龍裏。

枟、永安聞變,亟議城守。會藩臬、守令咸入覲,而彥方鎮銅仁,運清駐遵義。城中文武無幾人,乃分兵為五,令錫元及參議邵應禎、都司劉嘉言、故副總兵劉嶽分禦四門,枟自當北門之沖。永安居譙樓,團街市兵,防內變。學官及諸生亦督民兵分堞守。賊至,盡銳攻北城,枟迎戰,敗之。轉攻東門,為錫元所卻。乃日夕分番馳突,以疲官兵。為三丈樓臨城,用婦人、雞犬厭勝術。枟、永安烹彘雜鬥米飯投飼雞犬,而張虎豹皮於城樓以祓之,乃得施炮石,夜縋死士燒其樓。賊又作竹籠萬余,土壘之,高逾睥睨。永安急撤大寺鐘樓建城上,賊棄籠去,官軍出燒之。數出城邀賊糧,賊怒,盡發城外冢,遍燒村砦。又先後攻陷廣州、普定、威清、普安、安南諸衛。貴陽西數千里,盡為賊據。

初被圍,彥方、運清來救,敗賊於新添。賊誘入龍裏,二將皆敗,乃縱之入城曰「使耗汝糧」,城中果大困。川貴總督張我續、巡撫王三善擁兵不進,枟、永安連疏告急,詔旨督責之。會彥方等出戰頻得利,賊退保澤溪,乃遣裨將商士傑等率九千人分控威清、新添二衛,且乞援兵。賊謂城必拔,沿山列營柵隔內外,間旬日一來攻,輒敗去。副總兵徐時逢、參將範仲仁赴援,遇賊甕城河。仲仁戰不利,時逢擁兵不救,遂大敗,諸將馬一龍、白自強等殲焉,援遂絕。賊聞三善將進兵,益日夜攻擊,長梯蟻附,城幾陷者數矣。枟奮臂一呼,士卒雖委頓,皆強起斫賊,賊皆顛踣死城下。王三善屢被嚴旨,乃率師破重圍而進。十二月七日,抵貴陽城下,圍始解。枟乃辭兵事,解官去。三善既破賊,我續無寸功,乾沒軍資六十萬,言官交劾,解職候勘。

我續,邯鄲人,刑部尚書國彥子。其後夤緣魏忠賢起戶部侍郎,進尚書,名麗逆案雲。

方官廩之告竭也,米升直二十金。食糠核草木敗革皆盡,食死人肉,後乃生食人,至親屬相啖。彥方、運清部卒公屠人市肆,斤易銀一兩。枟盡焚書籍冠服,預戒家人,急則自盡,皆授以刀繯。城中戶十萬,圍困三百日,僅存者千余人。孤城卒定,皆枟及永安、錫元功。熹宗用都御史鄒元標言,進枟兵部右侍郎,永安太仆少卿,錫元右參政。及圍解,當再敘功,御史蔣允儀言安位襲職時,枟索其金盆,致啟釁。章下貴州巡按侯恂核,未報,御史張應辰力頌枟功。恂核上,亦白其誣。帝責允儀。

初,永安遣運清往新添、平越趣援兵,懼其不濟,欲出城督之。錫元疑永安有去誌,以咨枟,枟止永安。及錫元當絕食時,議發兵護枟、永安出城,身留死守,永安亦疑錫元。而運清因交構其間,三人遂相失。永安詆錫元議留身守城,欲輸城於賊,枟亦與謀,兩人上章辨。吏部尚書趙南星、左都御史孫瑋等力為三人解,而言永安功第一,當不次大用;枟已進官,當召還;錫元已進參政,當更優敘。詔可之。然枟竟不召,錫元亦無他擢,二人並還裏。獨永安在朝,連擢太常卿、右僉都御史,巡撫寧夏,再以兵部右侍郎總督三邊,枟及諸將吏功,迄不敘。六年秋,御史田景新頌枟功,不納。

崇禎元年,給事中許譽卿再以金盆事劾枟。帝召咨廷臣,獨御史毛羽健為枟解,吏部尚書王永光等議如羽健言,給事中余昌祚詆羽健曲庇。帝下川貴總督朱燮元等再核,羽健乃上疏曰:「安、奢世為婚姻,同謀已久。奢寅寇蜀,邦彥即寇黔,何用激變?當貴陽告急,正廣寧新破之日,舉朝皇皇,已置不問。後知枟不死,孤城尚存,始命王三善往救,至則圍已十月。安酋初發難,崇明欲取成都作家,邦彥欲圖貴陽為窟,西取雲南,東擾偏、沅、荊、襄,非枟扼其沖,東南盡塗炭。乃按臣永安不二三載躋卿貳,督師三邊,枟則投閑林壑,又以永安謗書為枟罪。案金盆之說發自允儀,當年已自承風聞,何至今猶執為實事?」貴州人亦爭為枟頌冤。燮元乃偕巡按御史越洪範交章雪其枉,枟事始白。

九年冬,敘守城功,進一秩,賚銀幣。久之,卒於家。錫元,長洲人。崇禎中,任寧夏參政。

永安,武定人。共枟城守,功多。以在邊時建魏忠賢祠,後為御史寧光先論罷,不為人所重雲。

王三善,字彭伯,永城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由荊州推官入為吏部主事。齊、楚、浙三黨抨擊李三才,三善自請單騎行勘,遂為其黨所推。歷考功文選郎中,進太常少卿。

天啟元年十月,擢右僉都御史,代李枟巡撫貴州。時奢崇明已陷重慶。明年二月,安邦彥亦反,圍貴陽。枟及巡按御史史永安連章告急,趣三善馳援。三善始駐沅州,調集兵食。已次鎮遠,再次平越,去貴陽百八十里,方遣知府朱家民乞兵四川。兵未至,不敢進。疏請便宜從事,給空名部牒,得隨才委任。帝悉報可。

至十二月朔,知貴陽圍益困,集眾計曰:「失城死法,進援死敵,等死耳,盍死敵乎?」乃分兵為三:副使何天麟等從清水江進,為右部;僉事楊世賞等從都勻進,為左部;自將二萬人,與參議向日升,副總兵劉超,參將楊明楷、劉誌敏、孫元謨、王建中等由中路,當賊鋒。舟次新安,抵龍頭營。超前鋒遇賊,眾欲退,斬二人乃定。賊酋阿成驍勇,超率步卒張良俊直前斬其頭,賊眾披靡。三善等大軍亦至,遂奪龍裏城。諸將議駐師觀變,三善不可,策馬先。邦彥疑三善有眾數十萬,乃潛遁,余賊退屯龍洞。官軍遂奪七里沖,進兵畢節鋪。元模、明楷連敗賊,其渠安邦俊中炮死,生獲邦彥弟阿倫,遂抵貴陽城下,賊解圍去。枟、永安請三善入城,三善曰:「賊兵不遠,我不可即安。」營於南門外。明日,破賊澤溪,賊走渡陸廣河。居數日,左右二部兵及湖廣、廣西、四川援兵先後至。

三善以二萬人破賊十萬,有輕敵心,欲因糧於敵。舉超為總兵官,令渡陸廣,趨大方,搗安位巢,以世賞監之;總兵官張彥方渡鴨池,搗邦彥巢,以天麟監之。漢、土兵各三萬。別將都司線補袞出黃沙渡。克期並進。超等至陸廣,連戰皆捷,彥方部將秦民屏亦破賊五大寨,諸將益輕敵。邦彥先合崇明、效良兵誘官軍深入。三年正月,超渡陸廣,賊薄之,獨山土官蒙詔先遁,官軍大敗,爭渡河,超走免,明楷被執,諸將姚旺等二十六人殲焉。賊遂攻破鴨池軍,部將覃弘化先逃,諸營盡潰,彥方退保威清,惟補袞軍獨全。

諸苗見王師失利,復蜂起。土酋何中尉進據龍裏,而邦彥使李阿二圍青巖,斷定番餉道,令宋萬化、吳楚漢為左右翼,自將趨貴陽,遠近大震。三善急遣遊擊祁繼祖等取龍裏,王建中、劉誌敏救青巖。繼祖燔上、中、下三牌及賊百五十砦,建中亦燔賊四十八莊,龍裏、定番路皆通。三善又夜遣建中、繼祖搗楚漢八姑蕩,燔莊砦二百余,薄而攻之。賊溺死無算。萬化不知楚漢敗,詐降,三善佯許,而令諸將卷甲趨之。萬化倉皇出戰,被擒,邦彥為奪氣。群苗復效順,三善給黃幟,令樹營中。邦彥望見不敢出,增兵守鴨池、陸廣諸要害。

時崇明父子屢敗,邦彥救之,為川師敗走。總理魯欽等剿擒中尉,彥方亦追賊鴨池,而賊復乘間陷普安。總督楊述中駐沅州,畏賊。朝命屢趣,始移鎮遠。議與三善左,三善屢求退,不許。會崇明為川師所窘,逃入貴州龍場,依邦彥。三善議會師進討,述中暨諸將多持不可。三善排群議,以閏十月,自將六萬人渡烏江,次黑石,連敗賊,斬前逃將覃弘化以徇。賊乃柵漆山,日遣遊騎掠樵采者。軍中乏食,諸將請退師。三善怒曰:「汝曹欲退,不如斬吾首詣賊降!」諸將乃不敢言。三善募壯士逼漆山。緋衣峨冠,肩輿張蓋,自督陣,語將士曰:「戰不捷,此即吾致身處也。」旁一山頗峻,麾左軍據其顛。賊倉皇拔柵爭山,將士殊死戰,賊大敗,邦彥狼狽走。

三善渡渭河,降者相繼。師抵大方,入居安位第。位偕母奢社輝走火灼堡,邦彥竄織金,先所陷將楊明楷乃得還。位窘,遣使詣述中請降。述中令縛崇明父子自贖,三善責並獻邦彥,往返之間,賊得用計為備。三善以賊方平,議郡縣其地,諸苗及土司咸惴恐,益合於邦彥。三善先約四川總兵官李維新滅賊,以餉乏辭。

三善屯大方久,食盡,述中弗為援,不得已議退師。四年正月,盡焚大方廬舍而東,賊躡之。中軍參將王建中、副總兵秦民屏戰歿。官軍行且戰,至內莊,後軍為賊所斷。三善還救,士卒多奔。陳其愚者,賊心腹,先詐降,三善信之,與籌兵事,故軍中虛實賊無不知。至是遇賊,其愚故縱轡沖三善墜馬,三善知有變,急解印綬付家人,拔刀自刎,不殊,群賊擁之去。罵不屈,遂遇害。同知梁思泰、主事田景猷等四十余人皆死。賊拘監軍副使岳具仰以要撫,具仰遣人馳蠟書於外,被殺。

三善倜儻負氣,多權略。家中州,好交四方奇士俠客,後輒得其用。救貴陽時,得邸報不視,曰:「吾方辦賊,奚暇及此?且朝議戰守紛紛,閱之徒亂人意。」其堅決如此。然性卞急,不能持重,竟敗。先以解圍功,加兵部右侍郎,既歿,巡按御史陸獻明請優恤,所司格不行。崇禎改元,贈兵部尚書,世蔭錦衣僉事,立祠祭祀。九年冬,再敘解圍功,贈太子少保。

大方之役,御史貴陽徐卿伯上言:「邦彥招四方奸宄,多狡計。撫臣得勝驟進,視蠢苗不足平。不知澤溪以西,渡陸廣河,皆鳥道,深林叢箐,彼誘我深入,以木石塞路,斷其郵書,阻餉道,遮援師,則彼不勞一卒,不費一矢,而我兵已坐困矣。」後悉如其言。

岳具仰,延安人。舉於鄉,歷瀘州知州、戶部郎中。貴州亂,朝議具仰知兵,用為監軍副使。內莊之敗,監軍四人,其三得脫還,惟具仰竟死。

田景猷,貴州思南人。天啟二年甫釋褐,憤邦彥反,疏請賫敕宣諭。廷議壯之,即擢職方主事。賊方圍貴陽,景猷單騎往,曉以禍福,令釋兵歸朝。邦彥不聽,欲屈景猷,日陳寶玩以誘之,不為動。賊乃留景猷,遣其徒恐以危禍,景猷怒,拔刀擊之,其人走免。羈賊中二年,至是遇害。具仰贈光祿卿,景猷太常少卿,並錄其一子。

楊明楷者,銅仁烏羅司人。內莊之敗,明楷為中軍,免死。後從魯欽討長田賊,功最,終副總兵。

朱家民,字同人,曲靖人。萬歷三十四年舉於鄉,為涪州知州。天啟二年官貴陽知府。奉三善命,乞援兵於四川,又借河南兵,共解其圍。乃撫傷殘,招流移,寬徭賦,遠邇悅服。丁父憂,奪情,擢安普監軍副使,加右參政。崇禎時,就遷按察使、左布政,以平寇功,加俸一級。久之,致仕歸,卒。自邦彥始亂,雲、貴諸土酋盡反,攻陷安南等上六衛,雲南路斷。其後路雖通,群苗猶出沒為患。家民率參將許成名等討平盤江外阿野、魯頗諸砦,於是相度盤江西坡、板橋、海子、馬場諸要害,築石城五,宿兵衛民。又於其間築六城,廨舍廬井畢備。群苗惕息,行旅晏然。盤江居雲、貴交,兩山夾峙,一水中絕,湍激迅悍,舟濟者多陷溺。家民仿瀾滄橋制,冶鐵為縆三十有六,長數百丈,貫兩崖之石而懸之,覆以板,類於蜀之棧,而道始通。

蔡復一,字敬夫,同安人。萬歷二十三年進士。除刑部主事,歷兵部郎中。居郎署十七年,始遷湖廣參政,分守湖北。進按察使、右布政使,以疾歸。光宗立,起故官,遷山西左布政使。

天啟二年,以右副都御史撫治鄖陽。歲大旱,布衣素冠,自系於獄,遂大雨。奢崇明、安邦彥反,貴州巡撫王三善敗歿,進復一兵部右侍郎代之。兵燹之余,鬥米值一金,復一勞徠拊循,人心始定。尋代楊述中總督貴州、雲南、湖廣軍務,兼巡撫貴州,賜尚方劍,便宜從事。復一乃召集將吏,申嚴紀律,遣總理魯欽等救凱裏,斬賊眾五百余。賊圍普定,遣參將尹伸、副使楊世賞救,卻之,搗其巢,斬首千二百級。發兵通盤江路,斬逆酋沙國珍及從賊五百。欽與總兵黃鉞等復破賊於汪家沖、蔣義寨,斬首二千二百,長驅織金。織金者,邦彥巢也,緣道皆重關疊隘,木石塞山徑,將士用巨斧開之,或攀藤穿竇而入。賊戰敗,遁深箐,斬首復千級。窮搜不得邦彥,乃班師。是役也,焚賊巢數十里,獲牛馬、甲仗無算。復一以鄰境不協討,致賊未滅,請敕四川出兵遵義,抵水西,雲南出兵沾益,抵烏撒,犄角平賊。帝悉可之。因命廣西、雲南、四川諸郡鄰貴州者,聽復一節制。

五年正月,欽等旋師渡河。賊從後襲擊,諸營盡潰,死者數千人。時復一為總督,而朱燮元亦以尚書督四川、湖廣、陜西諸軍,以故復一節制不行於境外。欽等深入,四川、雲南兵皆不至。復一自劾,因論事權不一,故敗。巡按御史傅宗龍亦以為言,廷議移燮元督河道,令復一專督五路師。御史楊維垣獨言燮元不可易,帝從之,解復一任聽勘,而以王瑊為右僉都御史,代撫貴州。

復一候代,仍拮據兵事,與宗龍計,剿破烏粟、螺蝦、長田及兩江十五砦叛苗,斬七百余級。賊黨安效良首助邦彥陷沾益,雲南巡撫沈儆炌遣兵討之,未定,遷侍郎去。代者閔洪學,招撫之,亦未定。及是見雲南出師,懼,約邦彥犯曲靖、尋甸。復一遣許成名往援,賊望風遁。又遣劉超等討平越苗阿秩等,破百七十砦,斬級二千三百有奇。至十月,復一卒於平越軍中。訃聞,帝嘉其忠勤,贈兵部尚書,謚清憲,任一子官。

復一好古博學,善屬文,耿介負大節。既歿,橐無遺貲。

瑊既至,見邦彥不易平,欲解去。夤緣魏黨李魯生,遷南京戶部右侍郎。崇禎初,被劾歸。流賊陷應城,遇害。

沈儆炌,字叔永,歸安人。父子木,官南京右都御史。儆炌登萬歷十七年進士。歷河南左布政使,入為光祿卿。四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雲南。神宗末,詔增歲貢黃金二千,儆炌疏爭。會光宗立,如其請。

雲龍州土舍段進誌掠永昌、大理,儆炌討擒之。安邦彥反,諸土目並起。安效良陷沾益,李賢陷平夷,祿千鐘犯尋甸、嵩明,張世臣攻武定,邦彥女弟設科掠曲靖,轉寇陸涼。儆炌起故參將雲南人袁善,令率守備金為貴、土官沙源等馳救嵩明,大破之。賊轉寇尋甸,復大敗去。乃請復善故官,與諸將分討賊,數有功。會儆蠙遷南京兵部右侍郎,而代者閔洪學至,乃以兵事委之去。後拜南京工部尚書,為魏忠賢黨石三畏所劾,落職閑住。崇禎初,復官,卒於家。子允培,禮科都給事中。

洪學既至,亦任用袁善。賊陷普安,圍安南,善攻破之,通上六衛道。王三善之歿,六衛復梗,善護御史傅宗龍赴黔,道復通。已而敗安效良於沾益,又敗賊於炎方、馬龍。七年,御史朱泰禎核上武定、嵩明、尋甸破賊功,大小百三十三戰,斬四千六百余級,請宣捷告廟,從之。魏忠賢等並進秩,蔭子。善加都督同知,世蔭錦衣指揮僉事。崇禎初,卒官。

周鴻圖,字子固,即墨人。起家歲貢生,知宿遷縣。以侯恂薦,遷貴陽同知,監紀軍事,積軍功至知府。會勻哈叛苗與邦彥相倚為亂。天啟六年春,巡撫王瑊及御史傅宗龍使監胡從儀及都司張雲鵬軍,分道搜山,所向摧破。會聞魯欽敗,賊復趨龍場助邦彥。已而邦彥屢敗,賊返故巢。鴻圖、從儀等攻之,破焚一百余寨,斬首千二百余級。鴻圖擢副使,分巡新鎮道;從儀進副總兵。當是時,鴻圖駐平越,轄下六衛,參議段伯炌駐安莊,轄上六衛。千餘里間,奸宄屏息,兩人力也。鴻圖終陜西參政。

伯炌,雲南晉寧人。由鄉舉為鎮寧知州。力拒安邦彥,超擢僉事,分巡鎮寧。邦彥寇普定,偕從儀擊破之,由此擢參議。

胡從儀,山西人。天啟四年,以遊擊援普定,功多。既而破賊長田。以參將討平勻哈,後又與諸將平老蟲添。崇禎三年,討平苗賊汪狂、抱角,召為保定總兵官,卒於京邸。贈都督僉事。黔人愛之,為立真將軍碑。

贊曰:奢、安之亂,竊發於蜀,蔓延於黔,勞師者幾十載。燮元戡之以兵威,因俗制宜,開屯設衛,不亟亟焉郡縣其地,以蹈三善之覆轍,而西南由滋永寧,庶幾可方趙營平之制羌、韋南康之鎮蜀者歟。
  1. 明史/卷248·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煥 劉策 李若星 耿如杞 顏繼祖 李繼貞 方震孺 徐從治
  2. 明史/卷247·卷二百四十七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劉綎 李應祥 陳璘 鄧子龍 馬孔英
  3. 明史/卷246·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滿朝薦 江秉謙 侯震暘 王允成
  4. 明史/卷245·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 繆昌期 周順昌 周宗建 黃尊素 李應昇 萬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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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史/卷136·卷一百三十六 列傳第二十四
  • 明史/卷137·列傳第二十五 劉三吾 安然 吳伯宗 吳沉 桂彥良 宋訥 趙俶 李叔正 劉崧 羅復仁
  • 明史/卷138·列傳第二十六 陳修 楊思義 周禎 楊靖 單安仁 薛祥 唐鐸 開濟
  • 明史/卷139·列傳第二十七 錢唐 韓宜可 蕭岐 馮堅 茹太素 李仕魯 葉伯巨 鄭士利 周敬心 王朴 張衡
  • 明史/卷140·列傳第二十八 魏觀 陶垕仲 劉仕貆 王宗顯 呂文燧 王觀 道同 盧熙 青文勝
  • 明史/卷141·卷一百四十一 列傳第二十九
  • 明史/卷142·卷一百四十二 列傳第三十
  • 明史/卷143·列傳第三十一 王艮 廖昇 周是修 程本立 黃觀 王叔英 黃鉞 王良 陳思賢 程通 黃希范 高巍 高賢寧 王璡 周縉 牛景先
  • 明史/卷144·列傳第三十二 盛庸 平安 何福 顧成
  • 明史/卷145·卷一百四五 列傳第三三
  • 明史/卷146·列傳第三十四 張武 陳珪 孟善 鄭亨 徐忠 郭亮 趙彝 張信 徐祥 李濬 孫巖 陳旭 陳賢 張興 陳志 王友
  • 明史/卷147·卷一百四十七 列傳第三十五
  • 明史/卷148·卷一百四十八 列傳第三十六
  • 明史/卷149·列傳第三十七 蹇義 夏原吉
  • 明史/卷150·列傳第三十八 郁新 趙羾 金忠 李慶 師逵 古朴 陳壽 劉季箎 劉辰 楊砥 虞謙 呂升 湯宗
  • 明史/卷151·列傳第三十九 茹瑺 嚴震直 張紞 王鈍 鄭賜 郭資 呂震 李至剛 方賓 吳中 劉觀
  • 明史/卷152·列傳第四十 董倫 儀智 鄒濟 周述 陳濟 王英 錢習禮 周敍 柯潛 孔公恂
  • 明史/卷153·列傳第四十一 宋禮 陳瑄 周忱
  • 明史/卷154·卷一百五十七 列傳第45
  • 明史/卷155·列傳第四十三 宋晟 薛祿 劉榮 朱榮 費瓛 譚廣 陳懷 蔣貴 任禮 趙安 趙輔 劉聚
  • 明史/卷156·列傳第四十四 吳允誠 薛斌 吳成 金忠 李英 毛勝 焦禮 毛忠 和勇 羅秉忠
  • 明史/卷157·卷 一百五十七 列傳第 45
  • 明史/卷158·列傳第四十六 黃宗載 顧佐 段民 章敞 吳訥 魏驥 魯穆 耿九疇 軒輗 黃孔昭
  • 明史/卷159·列傳第四十七 熊概 陳鎰 李儀 陳泰 李棠 賈銓 王宇 崔恭 劉孜 李侃 原傑 彭誼 牟俸 夏壎 高明 楊繼宗
  • 明史/卷160·卷一百六十 列傳第48
  • 明史/卷161·列傳第四十九 周新 李昌祺 陳士啟 應履平 林碩 況鍾 陳本深 彭勗 夏時 黃潤玉 楊瓚 劉實 陳選 夏寅 陳壯 張昺 宋端儀
  • 明史/卷162·列傳第五十 尹昌隆 耿通 戴綸 陳祚 劉球 陳鑑 鍾同 章綸 廖莊 倪敬 楊瑄
  • 明史/卷163·列傳第五十一 李時勉 陳敬宗 劉鉉 邢讓 林瀚 謝鐸 魯鐸
  • 明史/卷164·列傳第五十二 鄒緝 弋謙 黃澤 范濟 聊讓 左鼎 曹凱 劉煒 單宇 張昭 高瑤
  • 明史/卷165·列傳第五十三 陶成 陳敏 丁瑄 王得仁 葉禎 伍驥 毛吉 林錦 郭緒 姜昂
  • 明史/卷166·列傳第五十四 韓觀 山雲 蕭授 方瑛 李震 王信 彭倫 歐磐 張祐
  • 明史/卷167·列傳第五十五 曹鼐 鄺埜 王佐 孫祥 袁彬
  • 明史/卷168·列傳第五十六 陳循 王文 江淵 許彬 陳文 萬安 劉珝 劉吉 尹直
  • 明史/卷169·列傳第五十七 高穀 胡濙 王直
  • 明史/卷170·卷一百七十 列傳第五十八
  • 明史/卷171·列傳第五十九 王驥 徐有貞 楊善 王越
  • 明史/卷172·列傳第六十 羅亨信 侯璡 楊寧 王來 孫原貞 朱鑑 楊信民 張驥 馬謹 程信 白圭 張瓚 孔鏞 鄧廷瓚 王軾 劉丙
  • 明史/卷173·列傳第六十一 楊洪 石亨 郭登 朱謙 孫鏜 范廣
  • 明史/卷174·列傳第六十二 史昭 巫凱 許貴 周賢 歐信 王璽 魯鑑 劉寧 彭清 姜漢 安國 杭雄
  • 明史/卷175·列傳第六十三 衞青 董興 何洪 劉玉 仇鉞 神英 曹雄 馮禎 張俊 楊銳
  • 明史/卷176·列傳第六十四 李賢 呂原 岳正 彭時 商輅 劉定之
  • 明史/卷177·列傳第六十五 王翱 年富 王竑 李秉 姚夔 王復 林聰 葉盛
  • 明史/卷178·卷一百七十八 列傳第六十六
  • 明史/卷179·列傳第六十七 羅倫 章懋 黃仲昭 莊曰鄄永 鄒智 舒芬
  • 明史/卷180·列傳第六十八 張寧 王徽 毛弘 丘弘 李森 魏元 强珍 王瑞 李俊 汪奎 湯鼐 姜綰 姜洪 曹璘 彭程 龐泮 呂獻 葉紳 胡獻 張弘至 屈伸 王獻臣
  • 明史/卷181·列傳第六十九 徐溥 丘濬 劉健 謝遷 李東陽 王鏊 劉忠
  • 明史/卷182·列傳第七十 王恕 馬文升 劉大夏
  • 明史/卷183·列傳第七十一 何喬新 彭韶 周經 耿裕 倪岳 閔珪 戴珊
  • 明史/卷184·列傳第七十二 周洪謨 楊守陳 張元禎 傅瀚 張昇 吳寬 傅珪 劉春 吳儼 顧清 劉瑞
  • 明史/卷185·列傳第七十三 李敏 賈俊 黃紱 張悅 佀鍾 曾鑑 梁璟 徐恪 李介 黃珂 王鴻儒 叢蘭 吳世忠
  • 明史/卷186·列傳第七十四 韓文 張敷華 楊守隨 許進 雍泰 陳壽 樊瑩 熊繡 潘蕃 胡富 張泰 張鼐 王璟 朱欽
  • 明史/卷187·列傳第七十五 何鑑 馬中錫 陸完 洪鍾 陳金 俞諫 周南 馬昊
  • 明史/卷188·列傳第七十六 劉𦶜 呂翀 鄄洍 趙佑 戴銑 陸崑 蔣欽 周璽 湯禮敬 許天錫 徐文溥 張士隆 張文明 范輅 張欽 周廣 石天柱
  • 明史/卷189·列傳第七十七 李文祥 孫磐 胡爟 羅僑 葉釗 戴冠 黃鞏 陸震 夏良勝 何遵
  • 明史/卷190·列傳第七十八 楊廷和 梁儲 蔣冕 毛紀 石珤
  • 明史/卷191·列傳第七十九 毛澄 汪俊 吳一鵬 朱希周 何孟春 豐熙 徐文華 薛蕙
  • 明史/卷192·列傳第八十 楊慎 王思 張翀 劉濟 安磐 張漢卿 張原 毛玉 王時柯 鄭本公 張曰韜 楊淮 張澯 郭楠
  • 明史/卷193·列傳第八十一 費宏 翟鑾 李時 顧鼎臣 嚴訥 李春芳 陳以勤 趙貞吉 高儀
  • 明史/卷194·列傳第八十二 喬宇 孫交 林俊 金獻民 秦金 趙璜 鄒文盛 梁材 劉麟 蔣瑤 王廷相
  • 明史/卷195·卷一百九十五 列傳第八十三
  • 明史/卷196·列傳第八十四 張璁 桂萼 方獻夫 夏言
  • 明史/卷197·列傳第八十五 席書 霍韜 熊浹 黃宗明 黃綰
  • 明史/卷198·列傳第八十六 楊一清 王瓊 彭澤 毛伯溫 翁萬達
  • 明史/卷199·列傳第八十七 李鉞 王憲 胡世寧 李承勛 王以旂 范鏓 王邦瑞 鄭曉
  • 明史/卷200·巻二百 列傳第八十八
  • 明史/卷201·列傳第八十九 陶琰 王縝 李充嗣 吳廷舉 方良永 王爌 王軏 徐問 張邦奇 韓邦奇 周金 吳嶽
  • 明史/卷202·列傳第九十 廖紀 王時中 周期雍 唐龍 王杲 周用 聞淵 劉訒 孫應奎 聶豹 李默 周延 賈應春 張永明 胡松 趙炳然
  • 明史/卷203·列傳第九十一 鄭岳 劉玉 汪元錫 寇天敍 唐冑 潘珍 李中 歐陽鐸 陶諧 潘塤 呂經 歐陽重 朱裳 陳察 孫懋 王儀 曾鈞
  • 明史/卷204·列傳第九十二 陳九疇 翟鵬 孫繼魯 曾銑 丁汝夔 楊守謙 商大節 王忬 楊選
  • 明史/卷205·列傳第九十三 朱紈 張經 胡宗憲 曹邦輔 李遂 唐順之
  • 明史/卷206·列傳第九十四 馬錄 程啟充 張逵 鄭一鵬 唐樞 杜鸞 葉應驄 解一貴 陸粲 邵經邦 劉世揚 魏良弼
  • 明史/卷207·列傳第九十五 鄧繼曾 朱淛 楊言 劉安 薛侃 楊名 郭弘化 劉世龍 張選 包節 謝廷荡鄄洍 王與齡 楊思忠
  • 明史/卷208·列傳第九十六 張芹 汪應軫 蕭鳴鳳 齊之鸞 袁宗儒 許相卿 顧濟 章僑 余珊 韋商臣 黎貫 彭汝實 鄭自璧 戚賢 劉繪 錢薇 洪垣 周思兼 顏鯨
  • 明史/卷209·列傳第九十七 楊最 馮恩 楊爵 周怡 劉魁 沈束 沈鍊 楊繼盛 楊允繩
  • 明史/卷210·列傳第九十八 桑喬 謝瑜 何維柏 徐學詩 厲汝進 王宗茂 周冕 趙錦 吳時來 張翀 董傳策 鄒應龍 林潤
  • 明史/卷211·列傳第九十九 馬永 梁震 王效 周尚文 馬芳 何卿 沈希儀 石邦憲
  • 明史/卷212·卷二百十二 列傳第一百
  • 明史/卷213·卷二百十三 列傳第一百一
  • 明史/卷214·列傳第一百〇二 楊博 馬森 劉體乾 王廷 葛守禮 靳學顏
  • 明史/卷215·列傳第一百〇三 王治 歐陽一敬 周弘祖 詹仰庇 駱問禮 鄭履淳 陳吾德 汪文輝 劉奮庸
  • 明史/卷216·列傳第一百〇四 吳山 陸樹聲 瞿景淳 田一儁 黃鳳翔 余繼登 馮琦 王圖 翁正春 劉應秋 唐文獻 李騰芳 蔡毅中 公鼐 羅喻義 姚希孟 許士柔 顧錫疇
  • 明史/卷217·卷二百一十七 列傳第一百零五
  • 明史/卷218·卷二百一八 列傳第一零六
  • 明史/卷219·卷二百一十九 列傳一百七
  • 明史/卷220·列傳第一百〇八 萬士和 王之誥 吳百朋 劉應節 王遴 畢鏘 舒化 李世達 曾同亨 辛自修 溫純 趙世卿 李汝華
  • 明史/卷221·列傳第一百〇九 袁洪愈 王廷瞻 郭應聘 耿定向 王樵 魏時亮 郝杰 趙參魯 張孟男 李禎 丁賓
  • 明史/卷222·列傳第一百一十 譚綸 王崇古 方逢時 吳兌 鄭洛 張學顏 張佳胤 殷正茂 凌雲翼
  • 明史/卷223·列傳第一百十一 盛應期 朱衡 潘季馴 萬恭 吳桂芳 王宗沐 劉東星 徐貞明
  • 明史/卷224·列傳第一百十二 嚴清 宋纁 陸光祖 孫鑨 陳有年 孫丕揚 蔡國珍 楊時喬
  • 明史/卷225·列傳第一百十三 張瀚 王國光 梁夢龍 楊巍 李戴 趙煥 鄭繼之
  • 明史/卷226·卷二百二十六 列傳第一百十四
  • 明史/卷227·列傳第一百十五 龐尚鵬 宋儀望 張岳 李材 陸樹德 蕭廩 賈三近 李頤 朱鴻謨 蕭彥 孫維城 謝杰 郭惟賢 萬象春 鍾化民 吳達可
  • 明史/卷228·列傳第一百十六 魏學曾 李化龍
  • 明史/卷229·列傳第一百十七 劉臺 傅應禎 王用汲 吳中行 趙用賢 艾穆 沈思孝
  • 明史/卷230·列傳第一百十八 蔡時鼎 萬國欽 饒伸 湯顯祖 逯中立 楊恂 姜士昌 馬孟禎 汪若霖
  • 明史/卷231·列傳第一百十九 顧憲成 顧允成 錢一本 于孔兼 史孟麟 薛敷教 安希范 劉元珍 葉茂才
  • 明史/卷232·列傳第一百二十 魏允貞 王國 余懋衡 李三才
  • 明史/卷233·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姜應麟 陳登雲 羅大紘 李獻可 孟養浩 朱維京 王如堅 王學曾 張貞觀 樊玉衡 謝廷讚 楊天民 何選
  • 明史/卷234·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盧洪春 李懋檜 李沂 雒于仁 馬經綸 劉綱 戴士衡 曹學程 翁憲祥 徐大相
  • 明史/卷235·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王汝訓 余懋學 張養蒙 孟一脈 何士晉 王德完 蔣允儀 鄒維璉
  • 明史/卷236·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李植 江東之 湯兆京 金士衡 王元翰 孫振基 丁元薦 李朴 夏嘉遇
  • 明史/卷237·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傅好禮 姜志禮 包見捷 田大益 馮應京 吳宗堯 吳寶秀 華鈺
  • 明史/卷238·卷二百三十八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 明史/卷239·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張臣 董一元 杜桐 蕭如薰 達雲 官秉忠 柴國柱 李懷信
  • 明史/卷240·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葉向高 劉一燝 韓爌 朱國祚 何宗彥 孫如游
  • 明史/卷241·列傳第一百二十九 周嘉謨 張問達 汪應蛟 王紀 孫瑋 鍾羽正 陳道亨
  • 明史/卷242·列傳第一百三十 陳邦瞻 畢懋康 蕭近高 白瑜 程紹 翟鳳翀 洪文衡 陳伯友 董應舉 林材 朱吾弼 張光前
  • 明史/卷243·列傳第一百三十一 趙南星 鄒元標 孫慎行 高攀龍 馮從吾
  • 明史/卷244·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楊漣 左光斗 魏大中 周朝瑞 袁化中 顧大章 王之寀
  • 明史/卷245·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周起元 繆昌期 周順昌 周宗建 黃尊素 李應昇 萬燝
  • 明史/卷246·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滿朝薦 江秉謙 侯震暘 王允成
  • 明史/卷247·卷二百四十七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劉綎 李應祥 陳璘 鄧子龍 馬孔英
  • 明史/卷248·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梅之煥 劉策 李若星 耿如杞 顏繼祖 李繼貞 方震孺 徐從治
  • 明史/卷249·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朱燮元 李橒 王三善 蔡復一
  • 明史/卷250·卷二百五十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 明史/卷251·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李標 劉鴻訓 錢龍錫 成基命 何如寵 徐光啟 文震孟 蔣德璟 方岳貢
  • 明史/卷252·列傳第一百四十 楊嗣昌 吳甡
  • 明史/卷253·列傳第一百四十一 王應熊 張至發 薛國觀 程國祥 陳演 魏藻德
  • 明史/卷254·列傳第一百四十二 喬允升 曹于汴 孫居相 曹珖 陳于廷 鄭三俊 李日宣 張瑋
  • 明史/卷255·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劉宗周 黃道周
  • 明史/卷256·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崔景榮 黃克纘 畢自嚴 李長庚 劉之鳳
  • 明史/卷257·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張鶴鳴 董漢儒 趙彥 王洽 梁廷棟 熊明遇 張鳳翼 陳新甲 馮元飇
  • 明史/卷258·列傳第一百四十六 許譽卿 華允誠 魏呈潤 毛羽健 吳執御 章正宸 黃紹杰 傅朝佑 姜埰 熊開元 詹爾選 湯開遠 成勇 陳龍正
  • 明史/卷259·卷二百五十九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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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史/卷305·卷三百零五 列傳第一百九十三
  • 明史/卷306·列傳第一百九十四 閹黨 焦芳 張綵 顧秉謙 崔呈秀 劉志選 曹欽程 王紹徽 霍維華 閻鳴泰 賈繼春 田爾耕
  • 明史/卷307·列傳第一百九十五
  • 明史/卷308·卷三百八 列傳第一百九十六
  • 明史/卷309·卷三百九 列傳第一百九十七
  • 明史/卷310·卷三百一十 列传第一百九十八 湖廣土司
  • 明史/卷311·卷三百一十一 列传第一百九十九 四川土司一
  • 明史/卷312·卷三百一十二 列传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
  • 明史/卷313·卷三百一十三 列传第二百一 雲南土司一
  • 明史/卷314·卷三百一十四 列传第二百二 雲南土司二
  • 明史/卷315·卷三百一十五 列传第二百三 雲南土司三
  • 明史/卷316·列傳第二百〇四 貴州土司
  • 明史/卷317·列傳第二百〇五 廣西土司一
  • 明史/卷318·列傳第二百〇六 廣西土司二
  • 明史/卷319·列傳第二百〇七 廣西土司三
  • 明史/卷320·卷三百二十 列傳第二百八 外國一
  • 明史/卷321·卷三百二十一 列傳第二百〇九 外國二
  • 明史/卷322·卷三百二十二 列傳第二百一十 外國三
  • 明史/卷323·琉球 呂宋 合貓裡 美洛居 沙瑤吶嗶啴 雞籠 婆羅 麻葉甕 古麻刺朗 馮嘉施蘭 文郎馬神
  • 明史/卷324·卷三百二十四 列传第二百一十二 外国五
  • 明史/卷325·浡泥 滿剌加 蘇門答剌 須文達那 蘇祿 西洋瑣裡 瑣裡 覽邦淡巴 百花 彭亨 那孤兒 黎伐 南渤利 阿魯 柔佛 丁機宜 巴喇西 佛郎機 和蘭
  • 明史/卷326·古裡里 柯枝 小葛蘭 大葛蘭 錫蘭山
  • 明史/卷327
  • 明史/卷328·瓦剌 兀良哈
  • 明史/卷329·卷三百二十九 列傳第二百十七
  • 明史/卷330·卷三百三十 列傳第二百十八
  • 明史/卷331·卷三百三十一 列傳第二百十九
  • 明史/卷332·卷三百三十二 列傳第二百二十
  • 上明史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