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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卷68·卷六十八 郭符許列傳 第五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後漢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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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貧賤。早孤,母欲使給事縣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處斗筲之役乎?」遂辭。就成皐屈伯彥學,三年業畢,博通墳籍。善談論,美音制。乃游於洛陽。始見河南尹李膺,膺大竒之,遂相友善,於是名震京師。後歸鄉里,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兩。林宗唯與李膺同舟而濟,衆賔望之,以爲神仙焉。

司徒黃瓊辟,太常趙典舉有道。或勸林宗仕進者,對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遂並不應。性明知人,好獎訓士類。身長八尺,容貌魁偉,襃衣博帶,周遊郡國。甞於陳梁閒行遇雨,巾一角墊,時人乃故折巾一角,以爲「林宗巾」。其見慕皆如此。或問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後遭母憂,有至孝稱。林宗雖善人倫,而不爲危言覈論,故宦官擅政而不能傷也。及黨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閎得免焉。遂閉門敎授,弟子以千數。

建寧元年,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爲閹人所害,林宗哭之於野,慟。旣而歎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瞻烏爰止,不知于誰之屋』耳。」

明年春,卒于家,時年四十二。四方之士千餘人,皆來會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爲其文,旣而謂涿郡盧植曰:「吾爲碑銘多矣,皆有慙德,唯郭有道無愧色耳。」

其獎拔士人,皆如所鑒。後之好事,或附益增張,故多華辭不經,又類卜相之書。今錄其章章效於事者,著之篇末。

左原者,陳留人也。爲郡學生,犯法見斥。林宗甞遇諸路,爲設酒肴以慰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干木晉國之大駔,卒爲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餘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或有譏林宗不絕惡人者。對曰:「人而不仁,疾之以甚,亂也。」原後忽更懷忿,結客欲報諸生。其日林宗在學,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後事露,衆人咸謝服焉。

茅容字季偉,陳留人也。年四十餘,耕於野,時與等輩避雨樹下,衆皆夷踞相對,容獨危坐愈恭。林宗行見之而竒其異,遂與共言,因請寓宿。旦日,容殺雞爲饌,林宗謂爲己設,旣而以供其母,自以草蔬與客同飯。林宗起拜之曰:「卿賢乎哉!」因勸令學,卒以成德。

孟敏字叔達,鉅鹿楊氏人也。客居太原。荷甑墯地,不顧而去。林宗見而問其意。對曰:「甑以破矣,視之何益?」林宗以此異之,因勸令遊學。十年知名,三公俱辟,並不屈云。

庾乘字世遊,潁川鄢陵人也。少給事縣廷爲門士。林宗見而拔之,勸遊學官,遂爲諸生傭。後能講論,自以卑第,每處下坐,諸生博士皆就讎問,由是學中以下坐爲貴。後徵辟並不起,號曰「徵君」。

宋果字仲乙,扶風人也。性輕悍,憙與人報讎,爲郡縣所疾。林宗乃訓之義方,懼以禍敗。果感悔,叩頭謝負,遂改節自勑。後以烈氣聞,辟公府,侍御史、并州刺史,所在能化。

賈淑字子厚,林宗鄉人也。雖世有冠冕,而性險害,邑里患之。林宗遭母憂,淑來修弔,旣而鉅鹿孫威直亦至。威直以林宗賢而受惡人弔,心怪之,不進而去。林宗追而謝之曰:「賈子厚誠實凶德,然洗心向善。仲尼不逆互鄉,故吾許其進也。」淑聞之,改過自厲,終成善士。鄉里有憂患者,淑輒傾身營救,爲州閭所稱。

史叔賔者,陳留人也。少有盛名。林宗見而告人曰:「牆高基下,雖得必失。」後果以論議阿枉敗名云。

黃允字子艾,濟陰人也。以儁才知名。林宗見而謂曰:「卿有絕人之才,足成偉器。然恐守道不篤,將失之矣。」後司徒袁隗欲爲從女求姻,見允而歎曰:「得壻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妻夏侯氏。婦謂姑曰:「今當見弃,方與黃氏長辭,乞一會親屬,以展離訣之情。」於是大集賔客三百餘人,婦中坐,攘袂數允隱匿穢惡十五事,言畢,登車而去。允以此廢於時。

謝甄字子微,汝南召陵人也。與陳留邊讓並善談論,俱有盛名。每共候林宗,未甞不連日達夜。林宗謂門人曰:「二子英才有餘,而並不入道,惜乎!」甄後不拘細行,爲時所毀。讓以輕侮曹操,操殺之。

王柔字叔優,弟澤,字季道,林宗同郡晉陽縣人也。兄弟緫角共候林宗,以訪才行所宜。林宗曰:「叔優當以仕進顯,季道當以經術通,然違方改務,亦不能至也。」後果如所言,柔爲護匈奴中郎將,澤爲代郡太守。

又識張孝仲芻牧之中,知范特祖郵置之役,召公子、許偉康並出屠酤,司馬子威拔自卒伍,及同郡郭長信、王長文、韓文布、李子政、曹子元、定襄周康子、西河王季然、雲中丘季智、郝禮真等六十人,並以成名。

論曰:莊周有言,人情險於山川,以其動靜可識,而沈阻難徵。故深厚之性,詭於情貌;則哲之鑒,惟帝所難。而林宗雅俗無所失,將其明性特有主乎?然而遜言危行,終亨時晦,恂恂善導,使士慕成名,雖墨、孟之徒,不能絕也。

符融字偉明,陳留浚儀人也。少爲都官吏,恥之,委去。後遊太學,師事少府李膺。膺風性高簡,每見融,輒絕它賔客,聽其言論。融幅巾奮褎,談辭如雲,膺每捧手歎息。郭林宗始入京師,時人莫識,融一見嗟服,因以介於李膺,由是知名。

時漢中晉文經、梁國黃子艾,並恃其才智,炫曜上京,卧託養疾,無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聲名,坐門問疾,猶不得見。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爲與奪。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學,并見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賔徒稍省,旬日之閒,慙歎逃去。後果爲輕薄子,並以罪廢弃。

融益以知名。州郡禮請,舉孝廉,公府連辟,皆不應。太守馮岱有名稱,到官,請融相見。融一往,薦達郡士范冉、韓卓、孔伷等三人,因辭病自絕。會有黨事,亦遭禁錮。

妻亡,貧無殯斂,鄉人欲爲具棺服,融不肯受。曰:「古之亡者,弃之中野。唯妻子可以行志,但即土埋藏而已。」

融同郡田盛,字仲嚮,與郭林宗同好,亦名知人,優遊不仕,並以壽終。

許劭字子將,汝南平輿人也。少峻名節,好人倫,多所賞識。若樊子昭、和陽士者,並顯名於世。故天下言拔士者,咸稱許、郭。

初爲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聞子將爲吏,莫不改操飾行。同郡袁紹,公族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賔客,曰:「吾輿服豈可使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

劭甞到潁川,多長者之遊,唯不候陳寔。又陳蕃喪妻還葬,鄉人畢至,而劭獨不往。或問其故,劭曰:「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

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爲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伺隙脅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姦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恱而去。

劭從祖敬,敬子訓,訓子相,並爲三公,相以能諂事宦官,故自致台司封侯,數遣請劭。劭惡其薄行,終不候之。

劭邑人李逵,壯直有高氣,劭初善之,而後爲隙,又與從兄靖不睦,時議以此少之。初,劭與靖俱有高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

司空楊彪辟,舉方正、敦樸,徵,皆不就。或勸劭仕,對曰:「方今小人道長,王室將亂,吾欲避地淮海,以全老幼。」乃南到廣陵。徐州刺史陶謙禮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聲名,內非真正。待吾雖厚,其埶必薄。不如去之。」遂復投揚州刺史劉繇於曲阿。其後陶謙果捕諸寓士。及孫策平吳,劭與繇南奔豫章而卒,時年四十六。

兄虔亦知名,汝南人稱平輿淵有二龍焉。

贊曰:林宗懷寶,識深甄藻。明發周流,永言時道。符融鑒真,子將人倫。守節好恥,並亦逡巡。

二二二六頁六行形如*(幍)**[□]*。按:注云「音口洽反」,則字當作「□」,今改,下同。

二二二七頁一0~一二行初太始至南州至太以是名聞天下。按:此注文七十四字,汲本、殿本皆儳入正文。明嘉靖汪文盛刻本不誤,閩本亦不誤,閩本蓋據汪文盛本翻刻也。

二二二七頁一一行譬之*(泛)**[氿]*濫集解引惠棟說,謂蔣杲云「泛」當作「氿」,俗本誤「氿」為「泛」,因轉誤為「泛」也。王先謙謂黃憲傳「氾濫」作「氿濫」,謂氿泉、濫泉也。今據改。

二二二七頁一一行擾之不濁。按:殿本「擾」作「撓」,御覽七十二引續漢書同。

二二二七頁一五行段干木。按:「段」原斗「□」,逕改正。注同。

二二二八頁四行晉荀瑤伐鄭*[鄭駟弘]*請救於齊。按:注脫「鄭駟弘」三字,則上下文語意不屬,今據今本左傳補。

二二二八頁八行司馬唐諫曰。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司馬唐」今新序作「司馬唐且」。

二二二八頁一三行茅容字季偉。按:校補謂「偉」一作「瑋」。柳從辰雲風俗通有黃瓊門生茅季瑋,即其人。

二二二九頁三行鉅鹿楊氏人也。按:「楊」原斗「揚」,逕改正。注同。

二二二九頁七行勸遊學*(宮)**[官]*刊誤謂:案文「宮」當作「官」。今據改。

二二二九頁一五行賈淑字子厚。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子厚」作「子序」。

二二三0頁一行既而鉅鹿孫威直亦至。按:集解引惠棟說,謂郭泰別傳「威」作「鹹」。

二二三0頁九行黃允字子艾。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子艾」作「元艾」。

二二三0頁一二行於是大集賓客三百餘人。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袁紀作「請親屬及賓客二十餘人」。

二二三四頁九行鄉人*(必)**[畢]*至據汲本、殿本改。

二二三四頁一三行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按:三國魏志裴注引世說,作「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二二三五頁七行司空楊彪。按:「楊」原斗「揚」,逕改正。

後漢書/卷67·卷六十七 黨錮列傳 第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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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後漢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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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言嗜惡之本同,而遷染之塗異也。夫刻意則行不肆,牽物則其志流。是以聖人導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與,節其所偏,雖情品萬區,質文異數,至於陶物振俗,其道一也。埴,音植。叔末澆訛,王道陵缺,而猶假仁以效己,憑義以濟功。舉中於理,則強梁簡氣;片言違正,則厮臺解情。蓋前哲之遺塵,有足求者。

霸德既衰,狙詐萌起。強者以決勝爲雄,弱者以詐劣受屈。至有畫半策而綰萬金,開一説而錫琛瑞。或起徒步而仕執珪,解草衣以升卿相。士之飾巧馳辯,以要能釣利者,不期而景從矣。自是愛尚相奪,與時回變,其風不可留,其敝不能反。

及漢祖杖劍,武夫勃興,憲令寬賒,文禮簡闊,緒余四豪之烈,人懷陵上之心,輕死重氣,怨惠必讎,令行私庭,權移匹庶,任俠之方,成其俗矣。自武帝以後,崇尚儒學,懷經協術,所在霧會,至有石渠分爭之論,黨同伐異之説,守文之徒,盛於時矣。至王莽專僞,終於篡國,忠義之流,恥見纓紼,遂乃榮華丘壑,甘足枯槁。雖中興在運,漢德重開,而保身懷方,彌相慕襲,去就之節,重於時矣。逮桓靈之閒,主荒政繆,國命委於閹寺,士子羞與爲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橫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政,婞直之風,於斯行矣。

夫上好則下必甚,矯枉故直必過,其理然矣。若范滂、張儉之徒,清心忌惡,終陷黨議,不其然乎?

初,桓帝爲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爲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爲之謠曰:「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

後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范滂,南陽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二郡又爲謠曰:

「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因此流言轉入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林宗、賈偉節爲其冠,並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進階、扶風魏齊卿,並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時河內張成善説風角,推占當赦,遂教子殺人。李膺爲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誶其占。

成弟子牢修因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爲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佈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執膺等。其辭所連及陳寔之徒二百餘人,或有逃遁不獲,皆懸金購募。使者四出,相望於道。明年,尚書霍諝、城門校尉竇武並表爲請,帝意稍解,乃皆赦歸田裡,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

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內希風之流,遂共相摽搒,指天下名士,爲之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廚」,猶古之「八元」、「八凱」也。竇武、劉淑、陳蕃爲「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爲「八俊」。

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范滂、尹勳、蔡衍、羊陟爲「八顧」。顧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張儉、岑晊、劉表、陳翔、孔昱、苑康、檀敷、翟超爲「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爲「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

又張儉鄉人朱並,承望中常侍侯覽意旨,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爲部黨,圖危社稷。以儉及檀彬、褚鳳、張肅、薛蘭、馮禧、魏玄、徐乾爲「八俊」,田林、張隱、劉表、薛郁、王訪、劉祗、宣靖、公緒恭爲「八顧」,朱楷、田盤、疎耽、薛敦、宋布、唐龍、嬴咨、宣褒爲「八及」,刻石立墠,共爲部黨,而儉爲之魁。靈帝詔刊章捕儉等。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捕前黨故司空虞放、太僕杜密、長樂少府李膺、司隸校尉朱㝢、穎川太守巴肅、沛相荀翌、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范滂等百餘人,皆死獄中。余或先歿不及,或亡命獲免。自此諸爲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濫入黨中。又州郡承旨,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六七百人。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大訟黨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詔司隸、益州檻車收鸞,送槐裡獄掠殺之。於是又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其在位者,免官禁錮,爰及五屬。

光和二年,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別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而悟之,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中平元年,黃巾賊起,中常侍呂強言於帝曰:「黨錮久積,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爲變滋大,悔之無救。」帝懼其言,乃大赦黨人,誅徙之家皆歸故郡。其後黃巾遂盛,朝野崩離,綱紀文章蕩然矣。

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於李膺、張儉,海內塗炭,二十餘年,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多存者,並載乎篇。陳蕃、竇武、王暢、劉表、度尚、郭林宗別有傳。荀翌附祖淑傳。張邈附呂布傳。胡母班附袁紹傳。王考字文祖,東平壽張人,冀州刺史;秦周字平王,陳留平丘人,北海相;蕃向字嘉景,魯國人,郎中;王璋字伯儀,東萊曲城人,少府卿:位行並不顯。翟超,山陽太守,事見陳蕃傳,字及郡縣未詳。朱㝢,沛人,與杜密等俱死獄中。唯趙典名見而已。

劉淑字仲承,河閒樂成人也。祖父稱,司隸校尉。淑少學明五經,遂隱居,立精舍講授,諸生常數百人。州郡禮請,五府連辟,並不就。永興二年,司徒種暠舉淑賢良方正,辭以疾。桓帝聞淑高名,切責州郡,使輿病詣京師。淑不得已而赴洛陽,對策爲天下第一,拜議郎。又陳時政得失,災異之占,事皆效驗。

再遷尚書,納忠建議,多所補益。又再遷侍中、虎賁中郎將。上疏以爲宜罷宦官,辭甚切直,帝雖不能用,亦不罪焉。以淑宗室之賢,特加敬異,每有疑事,常密諮問之。靈帝既位,宦官譖淑與竇武等通謀,下獄自殺。

李膺字符禮,穎川襄城人也。祖父脩,安帝時爲太尉。父益,趙國相。膺性簡亢,無所交接,[二]唯以同郡荀淑、陳寔爲師友。

初舉孝廉,爲司徒胡廣所辟,舉高第,再遷青州刺史。守令畏威明,多望風棄官。復征,再遷漁陽太守。尋轉蜀郡太守,以母老乞不之官。轉護烏桓校尉。鮮卑數犯塞,膺常蒙矢石,每破走之,虜甚憚懾。以公事免官,還居綸氏,教授常千人。南陽樊陵求爲門徒,膺謝不受。陵後以阿附宦官,致位太尉,爲節志者所羞。荀爽嘗就謁膺,因爲其御,既還,喜曰:「今日乃得御李君矣。」其見慕如此。

永壽二年,鮮卑寇雲中,桓帝聞膺能,乃復征爲度遼將軍。先是羌虜及疏勒、龜茲,數出攻鈔張掖、酒泉、雲中諸郡,百姓屢被其害。自膺到邊,皆望風懼服,先所掠男女,悉送還塞下。自是之後,聲振遠域。

延熹二年征,再遷河南尹。時宛陵大姓羊元腢罷北海郡,臧罪狼藉,郡捨溷軒有奇巧,乃載之以歸。膺表欲按其罪,元腢行賂宦豎,膺反坐輸作左校。

初,膺與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等共同心志,糾罰奸幸,緄、祐時亦得罪輸作。

司隸校尉應奉上疏理膺等曰:「昔秦人觀寶於楚,昭奚恤馬以腢賢;梁惠王瑋其照乘之珠,齊威王荅以四臣。夫忠賢武將,國之心膂。竊見左校㢮刑徒前廷尉馮緄、大司農劉祐、河南尹李膺等,執法不撓,誅舉邪臣,肆之以法,觿庶稱宜。昔季孫行父親逆君命,逐出莒僕,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今膺等投身強禦,畢力致罪,陛下既不聽察,而猥受譖訴,遂令忠臣同愆元惡。

自春迄冬,不蒙降恕,遐邇觀聽,爲之歎息。夫立政之要,記功忘失,是以武帝捨安國於徒中,宣帝徵張敞於亡命。緄前討蠻荊,均吉甫之功。祐數臨督司,有不吐茹之節。膺著威幽、并,遺愛度遼。今三垂蠢動,王旅未振。易稱『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乞原膺等,以備不虞。」書奏,乃悉免其刑。

再遷,復拜司隸校尉。時張讓弟朔爲野王令,貪殘無道,至乃殺孕婦,聞膺厲威嚴,懼罪逃還京師,因匿兄讓弟捨,藏於合柱中。膺知其狀,率將吏卒破柱取朔,付洛陽獄。受辭畢,即殺之。讓訴冤於帝,詔膺入殿,御親臨軒,詰以不先請便加誅辟之意。膺對曰:「昔晉文公執衞成公歸於京師,春秋是焉。「禮」云公族有罪,雖曰宥之,有司執憲不從。昔仲尼爲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積一旬,私懼以稽留爲愆,不意獲速疾之罪。誠自知釁責,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惡,退就鼎鑊,始生之願也。」帝無復言,顧謂讓曰:「此汝弟之罪,司隸何愆?」乃遣出之。自此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復出宮省。帝怪問其故,並叩頭泣曰:「畏李校尉。」

是時朝庭日亂,綱紀頹阤,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爲登龍門。及遭黨事,當考實膺等。案經三府,太尉陳蕃卻之。曰:「今所考案,皆海內人譽,憂國忠公之臣。此等猶將十世宥也,豈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不肯平署。帝愈怒,遂下膺等於黃門北寺獄。膺等頗引宦官子弟,宦官多懼,請帝以天時宜赦,於是大赦天下。膺免歸鄉里,居陽城山中,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穢朝廷。

及陳蕃免太尉,朝野屬意於膺,荀爽恐其名高致禍,欲令屈節以全亂世,爲書貽曰:「久廢過庭,不聞善誘,陟岵瞻望,惟日爲歲。知以直道不容於時,悅山樂水,家於陽城。道近路夷,當即聘問,無狀嬰疾,闕於所仰。頃聞上帝震怒,貶黜鼎臣,人鬼同謀,以爲天子當貞觀二五,利見大人,不謂夷之初旦,明而未融,虹蜺揚煇,棄和取同。方今天地氣閉,大人休否,智者見險,投以遠害。雖匱人望,內合私願。想甚欣然,不爲恨也。願怡神無事,偃息衡門,任其飛沉,與時抑揚。」頃之,帝崩。陳蕃爲太傅,與大將軍竇武共秉朝政,連謀誅諸宦官,故引用天下名士,乃以膺爲長樂少府。及陳、竇之敗,膺等復廢。

後張儉事起,收捕鉤黨,鄉人謂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一]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妻子徙邊,門生、故吏及其父兄,並被禁錮。  注[一]左傳曰,晉侯之弟楊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僕。晉侯怒,謂羊舌赤曰:

「合諸侯以爲榮也。楊干爲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志,事君不避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

時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顧爲膺門徒,而未有錄牒,故不及於譴。毅乃慨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奪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時人義之。

膺子瓚,位至東平相。初,曹操微時,瓚異其才,將沒,謂子宣等曰:「時將亂矣,天下英雄無過曹操。張孟卓與吾善,袁本初汝外親,雖爾勿依,必歸曹氏。」諸子從之,並免於亂世。

杜密字周甫,穎川陽城人也。爲人沉質,少有厲俗志。爲司徒胡廣所辟,稍遷代郡太守。征,三遷太山太守、北海相。其宦官子弟爲令長有奸惡者,輒捕案之。行春到高密縣,見鄭玄爲鄉佐,知其異器,即召署郡職,遂遣就學。

後密去官還家,每謁守令,多所陳托。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里,閉門埽軌,無所幹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高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激己,對曰:「劉勝位爲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己,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志義力行之賢而密達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之,使明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不亦萬分之一乎?」昱籩服,待之彌厚。

後桓帝征拜尚書令,遷河南尹,轉太僕。黨事既起,免歸本郡,與李膺俱坐,而名行相次,故時人亦稱「李杜」焉。後太傅陳蕃輔政,復爲太僕。明年,坐黨事被徵,自殺。

劉祐字伯祖,中山安國人也。安國後別屬博陵。祐初察孝廉,補尚書侍郎,閒練故事,文札強辨,每有奏議,應對無滯,爲僚類所歸。

除任城令,兗州舉爲尤異,遷揚州刺史。是時會稽太守梁旻,大將軍冀之從弟也。祐舉奏其罪,旻坐征。復遷祐河東太守。時屬縣令長率多中官子弟,百姓患之。祐到,黜其權強,平理冤結,政爲三河表。

再遷,延熹四年,拜尚書令,又出爲河南尹,轉司隸校尉。時權貴子弟罷州郡還入京師者,每至界首,輒改易輿服,隱匿財寶,威行朝廷。

拜宗正,三轉大司農。時中常侍蘇康、管霸用事於內,遂固天下良田美業,山林湖澤,民庶窮困,州郡累氣。祐移書所在,依科品沒入之。桓帝大怒,論祐輸左校。

後得赦出,復歷三卿,輒以疾辭,乞骸骨歸田裡。詔拜中散大夫,遂杜門絶多。

每三公缺,朝廷皆屬意於祐,以譖毀不用。延篤貽之書曰:「昔太伯三讓,人無德而稱焉。延陵高揖,華夏仰風。吾子懷蘧氏之可卷,體寧子之如愚,微妙玄通,沖而不盈,蔑三光之明,未暇以天下爲事,何其劭與!」

魏朗字少英,會稽上虞人也。少爲縣吏。兄爲鄉人所殺,朗白日操刃報讎於縣中,遂亡命到陳國。從博士卻仲信學春秋圖緯,又詣太學受五經,京師長者李膺之徒爭從之。

初辟司徒府,再遷彭城令。時中官子弟爲國相,多行非法,朗與更相章奏,幸臣忿疾,欲中之。會九真賊起,乃共薦朗爲九真都尉。到官,奨厲吏兵,討破腢賊,斬首二千級。桓帝美其功,征拜議郎。頃之,遷尚書。屢陳便宜,有所補益。出爲河內太守,政稱三河表。尚書令陳蕃薦朗公忠亮直,宜在機密,復征爲尚書。會被黨議,免歸家。

朗性矜嚴,閉門整法度,家人不見墯容。後竇武等誅,朗以黨被急征,行至牛渚,自殺。[一]著書數篇,號魏子雲。  注

夏馥字子治,陳留圉人也。少爲書生,言行質直。同縣高氏﹑蔡氏並皆富殖,郡人畏而事之,唯馥比門不與交通,由是爲豪姓所仇。桓帝初,舉直言,不就。

馥雖不交時宦,然以聲名爲中官所憚,遂與范滂﹑張儉等俱被誣陷,詔下州郡,捕爲黨魁。

及儉等亡命,經歷之處,皆被收考,辭所連引,布徧天下。馥乃頓足而歎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爲!」乃自翦須變形,入林慮山中,隱匿姓名,爲冶家傭。親突煙炭,形貌毀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後馥弟靜,乘車馬,載縑帛,追之於涅陽市中。遇馥不識,聞其言聲,乃覺而拜之。馥避不與語,靜追隨至客舍,共宿。夜中密呼靜曰:「吾以守道疾惡,故爲權宦所陷。且念營苟全,以庇性命,弟柰何載物相求,是以禍見追也。」

明旦,別去。黨禁未解而卒。

宗慈字孝初,南陽安觿人也。舉孝廉,九辟公府,有道征,不就。後爲修武令。時太守出自權豪,多取貨賂,慈遂□官去。征拜議郎,未到,道疾卒。南陽腢士皆重其義行。

巴肅字恭祖,勃海高城人也。初察孝廉,歷慎令﹑貝丘長,皆以郡守非其人,辭病去。辟公府,稍遷拜議郎。與竇武﹑陳蕃等謀誅閹官,武等遇害,肅亦坐黨禁錮。中常侍曹節後聞其謀,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合解印綬與俱去。肅曰:「爲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既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害。刺史賈琮刊石立銘以記之。

范滂字孟博,汝南征羌人也。少厲清節,爲州里所服,舉孝廉﹑光祿四行。

時冀州饑荒,盜賊腢起,乃以滂爲清詔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污,望風解印綬去。其所舉奏,莫不厭塞觿議。遷光祿勳主事。時陳蕃爲光祿勳,滂執公儀詣蕃,蕃不止之,滂懷恨,投版棄官而去。郭林宗聞而讓蕃曰:「若范孟博者,豈宜以公禮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無自取不優之議也?」蕃乃謝焉。

復爲太尉黃瓊所辟。後詔三府掾屬舉謠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權豪之黨二十餘人。尚書責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奸暴,深爲民害,豈以污簡札哉!閒以會日迫促,故先舉所急,其未審者,方更參實。

臣聞農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姦,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

吏不能詰。滂鶯時方艱,知意不行,因投劾去。

太守宗資先聞其名,請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職,嚴整疾惡。其有行違孝悌,不軌仁義者,皆埽多斥逐,不與共朝。顯薦異節,抽拔幽陋。滂外甥西平李頌,公族子孫,而爲鄉曲所棄,中常侍唐衡以頌請資,資用爲吏。滂以非其人,寑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猶以利刃齒腐朽。今日寧受笞死,而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歸怨,乃指滂之所用以爲「范黨」。

後牢修誣言鉤黨,滂坐系黃門北寺獄。獄吏謂曰:「凡坐繫皆祭臯陶。」滂曰:「臯陶賢者,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

觿人由此亦止。獄吏將加掠考,滂以同囚多嬰病,乃請先就格,遂與同郡袁忠爭受楚毒。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詰,滂等皆三木囊頭,暴於階下。餘人在前,或對或否,滂﹑忠於後越次而進。王甫詰曰:「君爲人臣,不惟忠國,而共造部黨,自相褒舉,評論朝廷,虛構無端,諸所謀結,並欲何爲?皆以情對,不得隱飾。」滂對曰:「臣聞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污,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爲黨。」甫曰:「卿更相拔舉,迭爲唇齒,有不合者,見則排斥,其意如何?」滂乃慷慨仰天曰:「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愍然爲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

滂後事釋,南歸。始發京師,汝南﹑南陽士大夫迎之者數千兩。同囚鄉人殷陶﹑黃穆,亦免俱歸,並衞侍於滂,應對賓客。滂顧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遁還鄉里。

初,滂等繫獄,尚書霍諝理之。及得免,到京師,往候諝而不爲謝。或有讓滂者。對曰:「昔叔向嬰罪,祁奚救之,未聞羊舌有謝恩之辭,祁老有自伐之色。」竟無所言。

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督郵吳導至縣,抱詔書,閉傳捨,伏默而泣。滂聞之,曰:「必爲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爲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

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

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爲惡,則惡不可爲;使汝爲善,則我不爲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時年三十三。

論曰:李膺振拔污險之中,蘊義生風,以鼓動流俗,激素行以恥威權,立廉尚以振貴埶,使天下之士奮迅感槩,波蕩而從之,幽深牢破室族而不顧,至於子伏其死而母歡其義。壯矣哉!子曰:「道之將廢也與?命也!」

尹勳字伯元,河南鞏人也。家世衣冠。伯父睦爲司徒,兄頌爲太尉,宗族多居貴位者,而勳獨持清操,不以地埶尚人。州郡連辟,察孝廉,三遷邯鄲令,政有異多。後舉高第,五遷尚書令。及桓帝誅大將軍梁冀,勳參建大謀,封都鄉侯。遷汝南太守。上書解釋范滂﹑袁忠等黨議禁錮。尋征拜將作大匠,轉大司農。坐竇武等事,下獄自殺。

蔡衍字孟喜,汝南項人也。少明經講授,以禮讓化鄉里。鄉里有爭訟者,輒詣衍決之,其所平處,皆曰無怨。

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中常侍具瑗托其弟恭舉茂才,衍不受,乃收繼書者案之。又劾奏河閒相曹鼎臧罪千萬。鼎者,中常侍騰之弟也。騰使大將軍梁冀爲書請之,衍不荅,鼎竟坐輸作左校。乃征衍拜議郎﹑符節令。梁冀聞衍賢,請欲相見,衍辭疾不往,冀恨之。時南陽太守成瑨等以收糾宦官考廷尉,衍與議郎劉瑜表救之,言甚切厲,坐免官還家,杜門不出。靈帝即位,復拜議郎,會病卒。

羊陟字嗣祖,太山梁父人也。家世冠族。陟少清直有學行,舉孝廉,辟太尉李固府,舉高第,拜侍御史。會固被誅,陟以故吏禁錮歷年。復舉高第,再遷冀州刺史。奏案貪濁,所在肅然。又再遷虎賁中郎將﹑城門校尉,三遷尚書令。時太尉張顥﹑司徒樊陵﹑大鴻臚郭防﹑太僕曹陵﹑大司農馮方並與宦豎相姻私,公行貨賂,並奏罷黜之,不納。以前太尉劉寵﹑司隸校尉許冰﹑幽州刺史楊熙﹑涼州刺史劉恭﹑益州刺史龐艾清亮在公,薦舉升進。帝嘉之,拜陟河南尹。計日受奉,常食干飯茹菜,禁制豪右,京師憚之。會黨事起,免官禁錮,卒於家。

張儉字符節,山陽高平人,趙王張耳之後也。父成,江夏太守。儉初舉茂才,以刺史非其人,謝病不起。

延熹八年,太守翟超請爲東部督郵。時中常侍侯覽家在防東,殘暴百姓,所爲不軌。儉舉劾覽及其母罪惡,請誅之。覽遏絶章表,並不得通,由是結仇。

鄉人朱並,素性佞邪,爲儉所棄,並懷怨恚,遂上書告儉與同郡二十四人爲黨,於是刊章討捕。儉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兼容。

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黃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謂曰:「張儉知名天下,而亡非其罪。縱儉可得,寧忍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爲君子,足下如何自專仁義?」篤曰:「篤雖好義,明廷今日載其半矣。」欽歎息而去。篤因緣送儉出塞,以故得免。其所經歷,伏重誅者以十數,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爲之殘破。

中平元年,黨事解,乃還鄉里。大將軍、三公並辟,又舉敦樸,公車特徵,起家拜少府,皆不就。獻帝初,百姓饑荒,而儉資計差溫,乃傾竭財產,與邑裡共之,賴其存者以百數。

建安初,征爲衛尉,不得已而起。儉見曹氏世德已萌,乃闔門懸車,不豫政事。

歲余卒於許下。年八十四。

論曰:昔魏齊違死,虞卿解印;季布逃亡,朱家甘罪。而張儉見怒時王,顛沛假命,天下聞其風者,莫不憐其壯志,而爭爲之主。至乃捐城委爵、破族屠身,蓋數十百所,豈不賢哉!然儉以區區一掌,而欲獨堙江河,終嬰疾甚之亂,多見其不知量也。

岑晊字公孝,南陽棘陽人也。父豫,爲南郡太守,以貪叨誅死。晊年少未知名,往候同郡宗慈,慈方以有道見征,賓客滿門,以晊非良家子,不肯見。晊留門下數日,晚乃引入。慈與語,大奇之,遂將俱至洛陽,因詣太學受業。

晊有高才,郭林宗、朱公叔等皆爲友,李膺、王暢稱其有干國器,雖在閭裡,慨然有董正天下之志。太守弘農成瑨下車,欲振威嚴,聞晊高名,請爲功曹,又以張牧爲中賊曹吏。瑨委心晊、牧,褒善糾違,肅清朝府。宛有富賈張泛者,桓帝美人之外親,善巧雕鏤玩好之物,頗以賂遺中官,以此並得顯位,恃其伎巧,用埶縱橫。晊與牧勸瑨收捕汎等,既而遇赦,晊竟誅之,並收其宗族賓客,殺二百餘人,後乃奏聞。於是中常侍侯覽使泛妻上書訟其冤。帝大震怒,徵瑨,下獄死。晊與牧亡匿齊魯之閒。會赦出。後州郡察舉,三府交辟,並不就。及李、杜之誅,因復逃竄,終於江夏山中云。

陳翔字子麟,汝南邵陵人也。祖父珍,司隸校尉。翔少知名,善交結。察孝廉,太尉周景辟舉高第,拜侍御史。時正旦朝賀,大將軍梁冀威儀不整,翔奏冀恃貴不敬,請收案罪,時人奇之。遷定襄太守,征拜議郎,遷揚州刺史。舉奏豫章太守王永奏事中官,吳郡太守徐參在職貪穢,並征詣廷尉。參,中常侍璜之弟也。由此威名大振。又征拜議郎,補御史中丞。坐黨事考黃門北寺獄,以無驗見原,卒於家。

孔昱字符世,魯國魯人也。七世祖霸,成帝時歷九卿,封褒成侯。自霸至昱,爵位相系,其卿相牧守五十三人,列侯七人。昱少習家學,大將軍梁冀辟,不應。太尉舉方正,對策不合,乃辭病去。後遭黨事禁錮。靈帝即位,公車征拜議郎,補洛陽令,以師喪□官,卒於家。

苑康字仲真,勃海重合人也。少受業太學,與郭林宗親善。舉孝廉,再遷穎陰令,有能多。

遷太山太守。郡內豪姓多不法,康至,奮威怒,施嚴令,莫有干犯者。先所請奪人田宅,皆遽還之。

是時山陽張儉殺常侍侯覽母,案其宗黨賓客,或有迸匿太山界者,康既常疾閹官,因此皆窮相收掩,無得遺脫。覽大怨之,誣康與兗州刺史第五種及都尉壺嘉詐上賊降,征康詣廷尉獄,減死罪一等,徙日南。穎陰人及太山羊陟等詣闕爲訟,乃原還本郡,卒於家。

檀敷字文有,山陽瑕丘人也。少爲諸生,家貧而志清,不受鄉里施惠。舉孝廉,連辟公府,皆不就。立精舍教授,遠方至者常數百人。桓帝時,博士征,不就。靈帝即位,太尉黃瓊舉方正,對策合時宜,再遷議郎,補蒙令。以郡守非其人,□官去。家無產業,子孫同衣而出。年八十,卒於家。

劉儒字叔林,東郡陽平人也。郭林宗常謂儒口訥心辯,有珪璋之質。察孝廉,舉高第,三遷侍中。桓帝時,數有災異,下策博求直言,儒上封事十條,極言得失,辭甚忠切。帝不能納,出爲任城相。頃之,征拜議郎。會竇武事,下獄自殺。

賈彪字偉節,穎川定陵人也。少遊京師,志節慷慨,與同郡荀爽齊名。

初仕州郡,舉孝廉,補新息長。小民困貧,多不養子,彪嚴爲其制,與殺人同罪。城南有盜劫害人者,北有婦人殺子者,彪出案發,而掾吏欲引南。

彪怒曰:「賊寇害人,此則常理,母子相殘,逆天違道。」遂驅車北行,案驗其罪。城南賊聞之,亦面縛自首。數年閒,人養子者千數,僉曰「賈父所長」,生男名爲「賈子」,生女名爲「賈女」。

延熹九年,黨事起,太尉陳蕃爭之不能得,朝廷寒心,莫敢復言。彪謂同志曰:

「吾不西行,大禍不解。」乃入洛陽,説城門校尉竇武、尚書霍諝,武等訟之,桓帝以此大赦黨人。李膺出,曰:「吾得免此,賈生之謀也。」

先是岑晊以黨事逃亡,親友多匿焉,彪獨閉門不納,時人望之。彪曰:「傳言『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公孝以要君致釁,自遺其咎,吾以不能奮戈相待,反可容隱之乎?」於是咸服其裁正。

以黨禁錮,卒於家。初,彪兄弟三人,並有高名,而彪最優,故天下稱曰「賈氏三虎,偉節最怒」。

何顒字伯求,南陽襄鄉人也。少遊學洛陽。顒雖後進,而郭林宗、賈偉節等與之相好,顯名太學。友人虞偉高有父讎未報,而篤病將終,顒往候之,偉高泣而訴。顒感其義,爲復讎,以頭醊其墓。

及陳蕃、李膺之敗,顒以與蕃、膺善,遂爲宦官所陷,乃變姓名,亡匿汝南閒。

所至皆親其豪桀,有聲荊豫之域。袁紹慕之,私與往來,結爲奔走之友。是時黨事起,天下多離其難,顒常私入洛陽,從紹計議。其窮困閉戹者,爲求援救,以濟其患。有被掩捕者,則廣設權計,使得逃隱,全免者甚觿。

及黨錮解,顒辟司空府。每三府會議,莫不推顒之長。累遷。及董卓秉政,逼顒以爲長史,托疾不就,乃與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謀卓。會爽薨,顒以它事爲卓所繫,憂憤而卒。初,顒見曹操,歎曰:「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操以是嘉之。嘗稱「穎川荀彧,王佐之器」。及彧爲尚書令,遣人西迎叔父爽,並致顒屍,而葬之爽之頤傍。

贊曰:渭以涇濁,玉以礫貞。物性既區,嗜惡從形。蘭蕕無並,銷長相傾。徒恨芳膏,煎灼燈明。

二一八四頁六行又將及難按:「又」原斗「及」,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頁一一行狙獮猴也按:「獮」原斗「彌」,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頁一三行謂范睢蔡澤之類按:汲本、殿本「睢」作「雎」。

二一八四頁一四行贏糧而景從也按:「贏」原斗「嬴」,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四頁一六行懷經協術集解引惠棟説,謂「協」當作「挾」,古字通,黃瓊傳「黃門協邪」是也。

二一八五頁二行忠義之流按:「忠」原斗「志」,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五頁三行國命委於閹寺按:「閹」原斗「閽」,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五頁一五行正枉必過其直見孟子按:殿本考證謂今孟子無此文。

二一八六頁一0行磬*(牙)**[互]*境界按:校補引柳從辰説,謂「牙」應作「□」,即「互」字。今據改。

二一八七頁二行李膺爲河南尹集解引惠棟説,謂考異云「河南尹」當作「司隸」。

校補引侯康説,謂通鑒系張成事於延熹九年,是年李膺爲司隸,故考異云然,然靈紀九年無赦,惟八年三月大赦天下,則張成推占當赦,命子殺人,實在八年三月前,是時李膺正代鄧萬世爲河南尹也。今按:黃山謂按張成事不必在八年。膺之輸作左校,本傳及陳蕃傳皆謂膺河南尹,馮緄傳則謂膺司隸校尉,此范書之疏繆也。

二一八七頁三行帝亦頗誶其占集解引錢大昕説,謂「誶」當作「訊」,古書訊誶二字多相亂。今按:御覽六五一引作「訊」。

二一八七頁三行成弟子牢修集解引惠棟説,謂袁宏紀作「牢順」,續漢志作「牢川」。今按:御覽引作「牢循」。

二一八七頁一一行荀翌按:汲本、殿本「翌」作「昱」。下同。按:「翌」字經史多假爲「昱」字。

二一八七頁一三行孔昱按:皇甫規傳「昱」作「翊」。集解引惠棟説,謂黨錮傳有孔昱,昱字符世,韓敕碑有御史孔翊元世,則翊即昱也。

二一八七頁一三行苑康汲本、殿本「苑」作「范」。下同。按:荀淑、竇武傳並作「苑康」,作「范」誤。

二一八七頁一三行□*(敷)**[□]*按:集解引惠棟説,謂本傳及韓敕碑皆作「□」。今據改,與下文合。

二一八八頁六行劉祗按:「祗」原斗「只」,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八八頁六行朱楷按:「楷」原斗「揩」,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九0頁一行荀翌附祖淑傳按:沉家本謂案淑傳雲兄淑子昱,則「祖」字鬥。

二一九0頁二行王璋字伯儀集解引惠棟説,謂「璋」當作「章」,「儀」當作「義」。

按:校補引柳從辰説,謂上文王章爲八廚,字本作「章」,此又作「璋」,必有一誤。

二一九一頁七行還居綸氏續志「綸氏」作「輪氏」。按:綸輪通。

二一九一頁八行爲節*[志]*者所羞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九二頁一五行使*[使]*者往觀楚之寶器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九三頁九行使守高堂按:汲本、殿本「堂」作「唐」。

二一九三頁一四行*[則]*弒君父矣據汲本、殿本補,與左傳合。

二一九四頁七行時張讓弟朔爲野王令按:集解引惠棟説,謂袁紀作「陽翟令張輿」,又膺爲河南尹時考殺之也。

二一九四頁一一行今臣到官已積一旬按:集解引惠棟説,謂袁紀「一旬」作「二旬」。

二一九四頁一三行皆鞠躬屏氣按:「鞠」原斗「鞫」,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九七頁八行漏奪名籍刊誤謂「奪」當作「脫」。按:惠棟謂續漢書作「漏脫」,奪與脫古字通。

二一九八頁四行劉季陵清高士按:汲本「陵」作「林」。殿本考證謂「陵」本或作「林」。

二二0二頁六行入林慮山中按:御覽八一七引謝承書,作「遁多黑山」。

二二0二頁七行爲冶家傭按:「冶」原斗「治」,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二0二頁七行追之於涅陽巿中按:集解引惠棟説,謂袁紀作「滏陽」,魏郡鄴縣有釜水,或是滏水之陽。案漢末林慮、鄴縣皆屬魏郡,馥入林慮山,靜追之滏陽巿中,爲得其實。

二二0四頁三行得無自取不優之議也按:汲本「議也」作「譏邪」。

二二0四頁一二行滂鶯時方艱按:集解引王補説,謂袁紀「艱」下有「難」字。

二二0五頁一五行見則排斥按:刊誤謂「見則」案文當作「則見」。

二二0五頁一五行古之循善按:刊誤謂案文「循」當作「修」。

二二0六頁一0行並衛侍於滂按:汲本、殿本「滂」作「傍」。

二二0八頁三行周易曰鼓以動之殿本考證雲諸本同,王會汾謂案易無此文。張森楷校勘記謂「鼓」或當是「風」誤。今按:注或引詩大序「風以動之」,展轉傳寫,誤「詩序」爲「周易」,誤「風」爲「鼓」耳。

二二0九頁五行*(征)**[復]*拜議郎據汲本、殿本改。按:前曾征拜議郎,故此雲復拜,作「征」誤。

二二0九頁六行家世冠族按:汲本、殿本「冠」上有「衣」字。

二二0九頁八行司徒樊陵按:集解引錢大昕説,謂靈帝紀陵爲太尉,非司徒。

二二0九頁一0行司隸校尉許冰汲本、殿本「冰」作「永」。按:殿本考證謂「永」毛本作「冰」,監本作「水」,今從宋本。王先謙謂毛本並不作「冰」,不知所據何本。

二二0九頁一0行幽州刺史楊熙按:「楊」原斗「揚」,逕改正。

二二一0頁五行由是結仇鄉人朱並汲本、殿本「結仇」下衍「覽等」二字。按:

「覽等」二字如連上讀,當以「由是結仇覽等」句絶,然上文祗言侯覽與張儉結仇,不當有「等」字也。如連下讀,則朱並成爲侯覽之鄉人,通鑒即以「覽等」二字連下讀,而省去一「等」字,作「覽鄉人朱並」,然朱並爲張儉之鄉人,非侯覽之鄉人也。紹興本無此二字,乃知此二字爲衍文。

冊府元龜九四九正作「鄉人朱並告儉與同郡二十四人爲黨」,亦一明證也。

二二一0頁七行外黃令毛欽操兵到門按:外黃屬陳留郡,黃縣屬東萊郡,故顧炎武、錢大昕皆謂當作「黃令」,多一「外」字。惠棟則謂袁紀作「督郵毛欽」,或欽是外黃人,衍一「令」字耳。

二二一二頁二行其何傷於日月*[乎]*據汲本、殿本補,與論語合。

二二一二頁三行父*(像)**[豫]*爲南郡太守據汲本、殿本改。按:殿本考證謂「豫」監本作「像」,從宋本改。

二二一二頁九行又以張牧爲中賊曹吏按:刊誤謂案文多一「中」字,「吏」當作「史」。

二二一二頁一三行晊與牧亡匿齊魯之閒按:汲本、殿本「亡匿」上衍「遁逃」二字。

二二一三頁四行*[翔]*奏冀恃貴不敬據汲本、殿本補。

二二一三頁五行奏事中官按:校補謂案文「奏」當爲「奉」之鬥。又按:據張元濟後漢書校勘記,「官」原作「宮」,影印時描改爲「官」。

二二一四頁一行前書孔霸字次*(孺)**[儒]*據汲本、殿本改,與前書合。

二二一四頁九行皆遽還之按:王先謙謂「遽」乃「追」之鬥。

二二一五頁二行遠方至者常數百人按:「常」原作「嘗」,逕據汲本、殿本改。

二二一五頁七行□*[與]*子孫同衣而行據汲本、殿本補。

二二一五頁一0行出爲任城相按:「城」原斗「成」,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二一五頁一二行令聞令望按:「聞」原作「問」,逕據汲本、殿本改。

二二一六頁三行而掾吏欲引南按:刊誤謂案文「吏」當作「史」。

二二一七頁一0行亡匿汝南閒按:刊誤謂案文「閒」字下又云「有聲荊豫之域」,若只在汝南,則無用「閒」字,不當云「荊」,蓋漏「南郡」二字也,南郡則屬荊州。

二二一八頁五行遣人西迎叔父爽按:刊誤謂案文致顒屍,又葬頤傍,則爽亦死矣,明脫一「喪」字。

後漢書/卷66·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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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後漢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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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也。祖河東太守。蕃年十五,嘗閒處一室,而庭宇蕪穢。父友同郡薛勤來候之,謂蕃曰:「孺子何不灑埽以待賓客?」蕃曰:「大丈夫處世,當埽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勤知其有清世志,甚奇之。

初仕郡,舉孝廉,除郎中。遭母憂,棄官行喪。服闋,刺史周景辟別駕從事,[一]以諫爭不合,投傳而去。[二]後公府辟舉方正,皆不就。

注[一]續漢志曰:「別駕從事,校尉行部奉引,總錄觿事。」

注[二]投,棄也。傳謂符也,音丁戀反。

太尉李固表薦,征拜議郎,再遷為樂安太守。[一]時李膺為青州刺史,名有威政,屬城聞風,皆自引去,蕃獨以清績留。郡人周璆,高絜之士。[二]前後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為置一榻,去則縣之。璆字孟玉,臨濟人,有美名。民有趙宣葬親而不閉埏隧,[三]因居其中,行服二十餘年,鄉邑稱孝,州郡數禮請之。郡內以薦蕃,蕃與相見,問及妻子,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蕃大怒曰:「聖人制禮,賢者俯就,不肖企及。[四]且祭不欲數,以其易黷故也。[五]況乃寢宿頤藏,而孕育其中,誑時惑觿,誣污鬼神乎?」遂致其罪。

注[一]續漢志曰,樂安本名千乘,和帝更名也。

注[二]璆音仇。

注[三]埏隧,今人墓道也。杜預注左傳云:「掘地通路曰隧。」

注[四]禮記曰「三年之喪,可復父母之恩也。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企而及之。」

注[五]黷,媟也。禮記曰:「祭不欲數,數則煩,煩則不敬。」

大將軍梁冀威震天下,時遣書詣蕃,有所請托,不得通,使者詐求謁,蕃怒,笞殺之,坐左轉修武令。稍遷,拜尚書。

時零陵、桂陽山賊為害,公卿議遣討之,又詔下州郡,一切皆得舉孝廉、茂才。

蕃上疏駁之曰:「昔高祖創業,萬邦息肩,撫養百姓,同之赤子。[一]今二郡之民,亦陛下赤子也。致令赤子為害,豈非所在貪虐,使其然乎?宜嚴□三府,隱核牧守令長,其有在政失和,侵暴百姓者,即便舉奏,更選清賢奉公之人,能班宣法令情在愛惠者,可不勞王師,而腢賊弭息矣。又三署郎吏二千餘人,三府掾屬過限未除,但當擇善而授之,簡惡而去之。

豈煩一切之詔,以長請屬之路乎!」以此忤左右,故出為豫章太守。性方峻,不接賓客,士民亦畏其高。[二]征為尚書令,送者不出郭門。

注[一]尚書曰:「若保赤子,唯人其康乂。」

注[二]蕃喪妻,鄉人畢至,唯許子將不往,曰:「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

遷大鴻臚。會白馬令李雲抗疏諫,桓帝怒,當伏*[重]*誅。蕃上書救雲,坐免歸田里。

復征拜議郎,數日遷光祿勳。時封賞踰制,內寵猥盛,蕃乃上疏諫曰:「臣聞有事社稷者,社稷是為;有事人君者,容悅是為。今臣蒙恩聖朝,備位九列,見非不諫,則容悅也。夫諸侯上象四七,垂耀在天,下應分土,藩屏上國。[一]高祖之約,非功臣不侯。而聞追錄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書令黃鑈先人之絕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紀其功,至乃一門之內,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陰陽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

臣知封事已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又比年收斂,十傷五六,萬人饑寒,不聊生活,而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二]鄙諺言『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宮之女,豈不貧國乎!是以傾宮嫁而天下化,[三]楚女悲而西宮災。[四]且聚而不御,必生憂悲之感,以致並隔水旱之困。夫獄以禁止奸違,官以稱才理物。若法虧於平,官失其人,則王道有缺。而令天下之論,皆謂獄由怨起,爵以賄成。

夫不有臭穢,則蒼蠅不飛。陛下宜采求失得,擇從忠善。尺一選舉,委尚書三公,[五]使襃責誅賞,各有所歸,豈不幸甚!」帝頗納其言,為出宮女五百餘人,但賜鑈爵關內侯,而萬世南鄉侯。

注[一]上象四七,謂二十八宿各主諸侯之分野,故曰下應分土,言皆以輔王室也。

注[二]貲,量也。

注[三]帝王紀曰「紂作傾宮,多采美女以充之。武王伐殷,乃歸傾宮之女於諸侯」也。

注[四]公羊傳曰:「西宮災。」何休注云:「時僖公為齊桓所脅,以齊媵為嫡,楚女廢居西宮,而不見恤,悲愁怨曠所生。」

注[五]尺一謂板長尺一,以寫詔書也。

延熹六年,車駕幸廣*(城)**[成]*校獵。[一]蕃上疏諫曰:「臣聞人君有事於苑囿,唯仲秋西郊,順時講武,殺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違此,則為肆縱。故皐陶戒舜『無教逸游』,[二]周公戒成王『無盤於游田』。[三]虞舜、成王猶有此戒,況德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時,尚宜有節,況當今之世,有三空之戹哉!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是謂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離散,是陛下焦心毀顏,坐以待旦之時也。豈宜揚旗曜武,騁心輿馬之觀乎!又*(前)*秋*[前]*多雨,民始種麥。今失其勸種之時,而令給驅禽除路之役,非賢聖恤民之意也。齊景公欲觀於海,放乎琅邪,晏子為陳百姓惡聞旌旗輿馬之音,舉首嚬眉之感,景公為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車轍馬跡,祭公謀父為誦祈招之詩,以止其心。誠惡逸游之害人也。」[四]書奏不納。

注[一]廣*(城)**[成]*,苑名,在今汝州梁縣西也。

注[二]尚書咎繇謨曰:「無教逸欲有邦。」

注[三]尚書無逸篇之言。

注[四]祭公,祭國公,為周卿士。謀父,名也。祈招,逸詩也。左傳曰:「昔周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刑人之力,而無醉飽之心。』」

自蕃為光祿勳,與五官中郎將黃琬共典選舉,不偏權富,而為埶家郎所譖訴,坐免歸。頃之,征為尚僕射,轉太中大夫。八年,代楊秉為太尉。蕃讓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一]臣不如太常胡廣。齊七政,訓五典,臣不如議郎王暢。聰明亮達,文武兼姿,臣不如㢮刑徒李膺。」帝不許。

注[一]詩大雅也。言成王令德,不過誤,不遺失,循用舊典文章,謂周公之禮法也。

中常侍蘇康、管霸等復被任用,遂排陷忠良,共相阿媚。大司農劉佑、廷尉馮緄、[一]河南尹李膺,皆以忤旨,為之抵罪。蕃因朝會,固理膺等,請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覆,誠辭懇切。帝不聽,因流涕而起。時小黃門趙津、南陽大猾張*(汜)**[氾]*等,奉事中官,乘埶犯法,二郡太守劉瓆、成瑨考案其罪,雖經赦令,而並竟考殺之。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瓆、瑨罪當棄市。又山陽太守翟超,沒入中常侍侯覽財產,東海相黃浮,誅殺下邳令徐宣,超、浮並坐髡鉗,輸作左校。蕃與司徒劉矩、司空劉茂共諫請瓆、瑨、超、浮等,帝不悅。有司劾奏之,矩、茂不敢復言。蕃乃獨上疏曰:「臣聞齊桓修霸,務為內政;[二]春秋於魯,小惡必書。[三]宜先自整勑,後以及人。今寇賊在外,四支之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實憂左右日親,忠言以疏,內患漸積,外難方深。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四]小家畜產百萬之資,子孫尚恥愧失其先業,況乃產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己,不當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族,毒徧海內,[五]天啟聖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遠,覆車如昨,而近習之權,復相扇結。小黃門趙津、大猾張*(汜)**[氾]*等,肆行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瓆、南陽太守成瑨,糾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至於陛下,有何悁悁?[六]而小人道長,營惑聖聽,遂使天威為之發怒。如加刑讁,已為過甚,況乃重罰,令伏歐刀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黃浮,奉公不橈,疾惡如讎,超沒侯覽財物,浮誅徐宣之罪,並蒙刑坐,不逢赦恕,覽之從橫,沒財已幸;宣犯釁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通,洛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光武加以重賞,[七]未聞二臣有專命之誅。而今左右腢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搆,致此刑譴。聞臣是言,當復嗁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豫政之源,引納尚書朝省之事,公卿大官,五日壹朝,[八]簡練清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於上,地洽於下,休禎符瑞,豈遠乎哉!陛下雖厭毒臣言,凡人主有自勉強,敢以死陳。」帝得奏愈怒,竟無所納。朝廷觿庶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蕃彌甚,選舉奏議,輒以中詔譴卻,長*(吏)**[史]*已下多至抵罪。猶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瓆字文理,高唐人。[九]瑨字幼平,陝人。並有經術稱,處位敢直言,多所搏擊,知名當時,皆死於獄中。

注[一]音古本反。

注[二]國語曰:「桓帝問管仲曰:『安國可乎?』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修甲兵,大國亦如之。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則可以隱令,可以寄政。』公曰:『隱令寄政若何?』對曰:『作內政而寄軍令焉。』」

注[三]公羊傳莊公四年,公及齊人狩於郜,譏其與讎狩也。僖公二十年,新作南門,譏其奢也。故曰「小惡必書」也。

注[四]言桓帝以蠡吾侯即位。

注[五]五侯謂胤、讓、淑、忠、戟五人,與冀同時誅。事見冀傳也。

注[六]說文曰:「悁悁,恚忿。」

注[七]文帝時,太中大夫鄧通愛幸,居上旁有怠嫚禮。氶相申屠嘉入朝,因見之,為檄召通。通至,嘉曰:「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通頓首,首盡出血。文帝使使召通,而謝丞相曰「吾弄臣,君釋之」也。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匿主家,吏追不得。公主出,宣駐車叩馬,以刀畫地數主。主言於帝,帝賜宣錢三十萬。語見董宣傳。

注[八]宣帝五日一聽事,自丞相已下,各敷奏其言。

注[九]高唐,縣名,今博州縣也。

九年,李膺等以黨事下獄考實。蕃因上疏極諫曰:「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故湯武雖聖,而興於伊呂;桀紂迷惑,亡在失人。[一]由此言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同體相須,共成美惡者也。[二]伏見前司隸校尉李膺、太僕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加考案,或禁錮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聾盲一世之人,與秦焚書坑儒,何以為異?[三]昔武王克殷,表閭封墓,[四]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五]使聽之者惑,視之者昏。夫吉凶之効,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於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聖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髡無罪於獄,殺無辜於市乎!昔禹巡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興也勃焉。[六]又青、徐炎旱,五穀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七]而宮女積於房掖,國用盡於羅紈,外戚私門,貪財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八]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數十年閒無復災眚者,天所棄也。[九]天之於漢,悢悢無已,[一〇]故殷勤示變,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實在修德。臣位列台司,憂責深重,不敢尸祿惜生,坐觀成敗。如蒙采錄,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一一]帝諱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遂策免之。

注[一]關龍逢,桀臣。王子比干,紂諸父。二人並諫,悉皆誅死。

注[二]前書曰「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明其一體相須而成」也。

注[三]秦始皇時,丞相李斯上言曰:「天下已定,百姓力農。今諸生好古,惑亂黔首,臣請史官非秦記及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燒之。」事見史記。衞宏詔定古文官書序曰:「秦既焚書,患苦天下不從所改更,而諸生到者拜為郎,前後七百人。乃密令種瓜於驪山坑谷中溫處,瓜實,詔博士說之,人人不同。乃令就視,為伏機,諸生賢儒皆至焉,方相難不決,因發機從上填之以土,皆壓之,終乃無聲。」今新豐縣溫湯處號愍儒鄉。湯西有馬谷,西岸有坑,古老相傳以為秦坑儒處也。

注[四]史記武王克殷,命畢公表商容之閭,閎夭封比干之墓也。

注[五]詩小雅曰:「巧言如簧,顏之厚矣。」簧,笙簧也。言讒人之口以喻笙簧也。

注[六]說菀曰:「禹見罪人,下車泣而問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順,故使殺焉,君王何為痛之至此也!』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今寡人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是以痛之。』」書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左傳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杜預注曰:「勃,盛也。」

注[七]廣雅曰:「茹,食也。」

注[八]論語孔子之言也。

注[九]春秋感精符曰:「魯哀公政亂,絕無日食,天不譴告也。」

注[一〇]悢悢猶眷眷也。

注[一一]谷梁傳曰「公會齊侯於頰谷,齊人使擾施舞於魯之幕下。孔子曰:『笑君者罪當死。』使司馬行法焉,首足異門而出」也。

永康元年,帝崩。竇後臨朝,詔曰:「夫民生樹君,使司牧之,必須良佐,以固王業。[一]前太尉陳蕃,忠清直亮。其以蕃為太傅,錄尚書事。」時新遭大喪,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權官,托病不朝。蕃以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二]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柰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默?[三]於義不足,焉得仁乎!」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注[一]前書谷永曰「臣聞天生蒸人,不能相持,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故)*」也。

注[二]言人主雖亡,法度尚存,當行之與不亡時同,故曰「如存」。前書爰盎曰「主在與在,主亡與亡」也。

注[三]詩國風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周頌曰:「未堪家多難,予又集於蓼。」

靈帝即位,竇太后復優詔蕃曰:「蓋襃功以勸善,表義以厲俗,無德不報,大雅所歎。[一]太傅陳蕃,輔弼先帝,出內累年。[二]忠孝之美,德冠本朝;謇愕之操,華首彌固。[三]今封蕃高陽鄉侯,食邑三百戶。」蕃上疏讓曰:「使者即臣廬,授高陽鄉侯印綬,[四]臣誠悼心,不知所裁。臣聞讓,身之文,德之昭也,然不敢盜以為名。竊惟割地之封,功德是為。臣孰自思省,前後歷職,無它異能,合亦食祿,不合亦食祿。臣雖無素絜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五]若受爵不讓,掩面就之,[六]使皇天震怒,災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顧惟陛下哀臣朽老,戒之在得。」[七]竇太后不許,蕃復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注[一]詩大雅曰:「無言不讎,無德不報。」

注[二]內音納。尚書曰「出納朕命」也。

注[三]齊宣王對閭丘滘曰:「夫士亦華發墮顛而後可用。」見新序。

注[四]既,就也。

注[五]論語孔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注[六]詩小雅曰「受爵不讓,至於已斯亡。」注云:「爵祿不以相讓,故怨禍及之」也。

注[七]論語孔子曰:「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注云:「得,貪也。」

初,桓帝欲立所幸田貴人為皇后。蕃以田氏卑微,竇族良家,爭之甚固。帝不得已,乃立竇後。及後臨朝,故委用於蕃。蕃與後父大將軍竇武,同心盡力,徵用名賢,共參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旦夕在太后側,[一]中常侍曹節、王甫等與共交構,諂事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及其支類,多行貪虐。蕃常疾之,志誅中官,會竇武亦有謀。蕃自以既從人望而德於太后,必謂其志可申,乃先上疏曰:「臣聞言不直而行不正,則為欺乎天而負乎人。危言極意,則腢凶側目,禍不旋踵。鈞此二者,臣寧得禍,不敢欺天也。今京師囂囂,道路諠嘩,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䬃等與趙夫人諸女尚書並亂天下。[二]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三]方今一朝腢臣,如河中木耳,泛泛東西,耽祿畏害。陛下前始攝位,順天行誅,蘇康、管霸並伏其辜。是時天地清明,人鬼歡喜,柰何數月復縱左右?元惡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誅,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並令天下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納,朝廷聞者莫不震恐。蕃因與竇武謀之,語在武傳。

注[一]嬈音乃了反。

注[二]趙夫人即趙嬈也。女尚書,宮內官也。

注[三]前書劉向上書論王鳳曰「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也。

及事洩,曹節等矯詔誅武等。蕃時年七十餘,聞難作,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刃突入承明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黃門反逆,何雲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迕,[一]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竇武何功,兄弟父子,一門三侯?又多取掖庭宮人,作樂飲讌,旬月之閒,貲財億計。大臣若此,是為道邪?公為棟樑,枉橈阿黨,復焉求賊!」遂令收蕃。

蕃拔劒叱甫,甫兵不敢近,乃益人圍之數十重,遂執蕃送黃門北寺獄。黃門從官騶[二]蹋踧蕃曰:「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即日害之。徙其家屬於比景,宗族、門生、故吏皆斥免禁錮。

注[一]迕猶遇也。

注[二]騶,騎士也。

蕃友人陳留朱震,時為銍令,[一]聞而棄官哭之,收葬蕃屍,匿其子逸於甘陵界中。事覺繫獄,合門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故逸得免。後黃巾賊起,大赦黨人,乃追還逸,官至魯相。

注[一]銍,縣,屬沛郡。

震字伯厚,初為州從事,奏濟陰太守單匡臧罪,並連匡兄中常侍車騎將軍超。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譴超,超詣獄謝。三府諺曰:「車如雞棲馬如狗,疾惡如風朱伯厚。」

論曰:桓、靈之世,若陳蕃之徒,鹹能樹立風聲,抗論惛俗。而驅馳嶮□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爭衡,[一]終取滅亡之禍者,彼非不能絜情志,違埃霧也。[二]  愍夫世士以離俗為高,而人倫莫相恤也。以遯世為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為己任,雖道遠而彌厲。[三]及遭際會,協策竇武,自謂萬世一遇也。懍懍乎伊、望之業矣![四]功雖不終,然其信義足以攜持民心。漢世亂而不亡,百餘年閒,數公之力也。

注[一]前書班固曰:「相與提衡。」音義云:「衡,平也。言二人齊也。」

注[二]違,避也。

注[三]論語曰:「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注[四]懍懍,有風采之貌也。

王允字子師,太原祁人也。[一]世仕州郡為冠蓋。同郡郭林宗嘗見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二]遂與定交。  注[一]祁,今并州縣也。

注[二]史記曰,田光謂燕太子丹曰:「臣聞驥壯盛之時,一日千里;至其老也,駑馬先之。」

年十九,為郡吏。時小黃門晉陽趙津貪橫放恣,為一縣巨患,允討捕殺之。而津兄弟諂事宦官,因緣譖訴,桓帝震怒,征太守劉瓚,遂下獄死。允送喪還平原,終畢三年,然後歸家。復還仕,郡人有路佛者,少無名行,而太守王球召以補吏,允犯顏固爭,球怒,收允欲殺之。刺史鄧盛聞而馳傳闢為別駕從事。

允由是知名,而路佛以之廢棄。

允少好大節,有志於立功,常習誦經傳,朝夕試馳射。三公並辟,以司徒高第為侍御史。中平元年,黃巾賊起,特選拜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為從事,上除禁黨。討擊黃巾別帥,大破之,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等受降數十萬。於賊中得中常侍張讓賓客書疏,與黃巾交通,允具發其奸,以狀聞。靈帝責怒讓,讓叩頭陳謝,竟不能罪之。而讓懷協忿怨,以事中允。[一]明年,遂傳下獄。[二]  注[一]中,傷也。

注[二]傳,逮也。

會赦,還復刺史。旬日閒,復以它罪被捕。司徒楊賜以允素高,不欲使更楚辱,[一]乃遣客謝之曰:「君以張讓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難量,幸為深計。」[二]  又諸從事好氣決者,共流涕奉藥而進之。允厲聲曰:「吾為人臣,獲罪於君,當伏大辟以謝天下,豈有乳藥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檻車。既至廷尉,左右皆促其事,朝臣莫不歎息。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共上疏請之曰:「夫內視反聽,則忠臣竭誠;寬賢矜能,則義士厲節。[三]是以孝文納馮唐之說,[四]  晉悼宥魏絳之罪。[五]允以特選受命,誅逆撫順,曾未期月,州境澄清。方欲列其庸勳,請加爵賞,而以奉事不當,當肆大戮。責輕罰重,有虧觿望。臣等備位宰相,不敢寢默。誠以允宜蒙三槐之聽,以昭忠貞之心。」[六]書奏,得以減死論。是冬大赦,而允獨不在宥,三公鹹復為言。至明年,乃得解釋。是時宦者橫暴,睚眥觸死。[七]允懼不免,乃變易名姓,轉側河內、陳留閒。[九]  注[一]更,經也。楚,苦痛。

注[二]深計謂令自死。

注[三]內視,自視也。反聽,自聽也。言皆恕己,不責於人也。

注[四]文帝時,魏尚為雲中守,下吏免。馮唐為郎中署長,奏言曰:「臣聞魏尚為雲中守,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帝即日赦尚復為雲中太守。

注[五]左傳曰,晉悼公之弟楊干亂行於曲梁,魏絳戮其僕。公怒之。絳曰:「臣聞師觿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臣懼其死,以及楊干,無所逃罪。」公曰:「寡人有弟不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與之禮食,使佐新軍。

注[六]周禮朝士職,三槐、九棘,公卿於下聽訟,故曰「三槐之聽」。

注[七]睚音五懈反。眥音士懈反。前書曰:「原涉好殺,睚眥於塵中,觸死者甚多。」

注[八]轉側猶去來也。

及帝崩,乃奔喪京師。時大將軍何進欲誅宦官,召允與謀事,請為從事中郎,轉河南尹。獻帝即位,拜太僕,再遷守尚書令。

初平元年,代楊彪為司徒,守尚書令如故。及董卓遷都關中,允悉收斂蘭台、石室圖書秘緯要者以從。既至長安,皆分別條上。又集漢朝舊事所當施用者,一皆奏之。經籍具存,允有力焉。時董卓尚留洛陽,朝政大小,悉委之於允。

允矯情屈意,每相承附,卓亦推心,不生乖疑,故得扶持王室於危亂之中,臣主內外,莫不倚恃焉。

允見卓禍毒方深,篡逆已兆,密與司隸校尉黃琬、尚書鄭公業等謀共誅之。乃上護羌校尉楊瓚行左將軍事,執金吾士孫瑞為南陽太守,並將兵出武關道,以討袁術為名,實欲分路征卓,而後拔天子還洛陽。卓疑而留之,允乃引內瑞為僕射,瓚為尚書。

二年,卓還長安,錄入關之功,封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固讓不受。士孫瑞說允曰:「夫執謙守約,存乎其時。公與董太師並位俱封,而獨崇高節,豈和光之道邪?」[一]允納其言,乃受二千戶。  注[一]老子曰:「和其光,同其塵。」

三年春,連雨六十餘日,允與士孫瑞、楊瓚登台請霽,復結前謀。[一]瑞曰:「自歲末以來,太陽不照,霖雨積時,月犯執法,[二]彗孛仍見,晝陰夜陽,霧氣交侵,此期應促盡,內發者勝。幾不可後,公其圖之。」允然其言,乃潛結卓將呂布,使為內應。會卓入賀,呂布因刺殺之。語在卓傳。[三]  注[一]說文曰:「霽,雨止也。」郭璞曰:「南陽人呼雨止曰霽。」

注[二]執法,星名。史記曰「太微南四星曰執法」也。

注[三]帝時疾愈,故入賀也。

允初議赦卓部曲,呂布亦數勸之。既而疑曰:「此輩無罪,從其主耳。今若名為惡逆而特赦之,適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呂布又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將校,允又不從。而素輕布,以劍客遇之。布亦負其功勞,多自誇伐,既失意望,漸不相平。

允性剛稜疾惡,[一]初懼董卓豺狼,故折節圖之。卓既殲滅,自謂無復患難,及在際會,每乏溫潤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權宜之計,是以腢下不甚附之。  注[一]稜,威稜也,力登反。

董卓將校及在位者多涼州人,允議罷其軍。或說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今若一旦解兵*(關東)*,則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就領其觿,因使留陝以安撫之,而徐與關東通謀,以觀其變。」允曰:「不然。關東舉義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險屯陝,雖安涼州,而疑關東之心,甚不可也。」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遂轉相恐動。其在關中者,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丁彥思、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並尚從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今日解兵,明日當復為魚肉矣。」卓部曲將李傕、郭汜等先將兵在關東,因不自安,遂合謀為亂,攻圍長安。城陷,呂布奔走。布駐馬青瑣門外,[一]招允曰:「公可以去乎?」允曰:「若蒙社稷之靈,上安國家,吾之願也。如其不獲,則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二]臨難苟免,吾不忍也。努力謝關東諸公,勤以國家為念。」  注[一]前書音義曰:「以青畫戶邊鏤中,天子制也。」  注[一]朝廷謂天子也。

初,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王宏為右扶風。是時三輔民庶熾盛,兵谷富實,李傕等欲即殺允,懼二郡為患,乃先征翼、宏。宏遣使謂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計將安出?」翼曰:「雖禍福難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宏曰:「義兵鼎沸,在於董卓,況其黨與乎!若舉兵共討君側惡人,山東必應之,此轉福為福之計也。」翼不從。宏不能獨立,遂俱就征,下廷尉。傕乃收允及翼、宏,並殺之。

允時年五十六。長子侍中蓋、次子景、定及宗族十餘人皆見誅害,唯兄子晨、陵得脫歸鄉里。天子感慟,百姓喪氣,莫敢收允屍者,唯故吏平陵令趙戩棄官營喪。[一]  注[一]戩音翦。

王宏字長文,少有氣力,不拘細行。初為弘農太守,考案郡中有事宦官買爵位者,雖位至二千石,皆掠考收捕,遂殺數十人,威動鄰界。素與司隸校尉胡種有隙,及宏下獄,種遂迫促殺之。宏臨命詬[一]曰:「宋翼豎儒,不足議大計。[二]胡種樂人之禍,禍將及之。」種後眠輒見宏以杖擊之,因發病,數日死。

注[一]詬,罵也,音火豆反。  注[二]豎者,言賤劣如僮豎。

後遷都於許,帝思允忠節,使改殯葬之,遣虎賁中郎將奉策弔祭,賜東園秘器,贈以本官印綬,送還本郡。封其孫黑為安樂亭侯,食邑三百戶。

士孫瑞字君策,扶風人,頗有才謀。瑞以允自專討董卓之勞,故歸功不侯,所以獲免於難。後為國三老、光祿大夫。每三公缺,楊彪、皇甫嵩皆讓位於瑞。興平二年,從駕東歸,為亂兵所殺。

趙戩字叔茂,長陵人,性質正多謀。初平中,為尚書,典選舉。董卓數欲有所私授,戩輒堅拒不聽,言色強厲。卓怒,召將殺之,觿人悚慄,而戩辭貌自若。卓悔,謝釋之。長安之亂,容於荊州,劉表厚禮焉。及曹操平荊州,乃辟之,執戩手曰:「恨相見晚。」卒相國鐘繇長史。[一]

注[一]鐘繇字符常,魏太祖時為相國。

論曰:士雖以正立,亦以謀濟。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權,伺其閒而敝其罪,當此之時,天子懸解矣。[一]而終不以猜忤為釁者,知者本於忠義之誠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不為苟冒,伺閒不為狙詐。及其謀濟意從,則歸成於正也。  注[一]莊子曰:「斯所謂帝之懸解。」懸解喻安泰也。

贊曰:陳蕃蕪室,志清天綱。人謀雖緝,幽運未當。[一]言觀殄瘁,曷非雲亡?[二]子師圖難,晦心傾節。[三]功全元丑,身殘餘孽。時有隆夷,事亦工拙。[四]

注[一]緝,合也。易下系曰:「人謀鬼謀。」言蕃設謀雖合,而冥運未符也。

注[二]殄,盡也。瘁,病也。言國將殄瘁,豈不由賢人云亡乎?詩大雅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也。

注[三]謂矯性屈意於董卓。  注[四]誅卓為工,被殺為拙也。

二一六0頁七行埏隧今人墓道也按:汲本「人」作「入」。

二一六0頁一一行稍遷拜尚書按:校補謂案文「拜」上當有「召」字。

二一六一頁六行當伏*[重]*誅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六二頁一行而令天下之論按:刊誤謂案文「令」當作「今」。

二一六二頁九行車駕幸廣*(城)**[成]*校獵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城」當作「成」,馬融上廣成頌,即此。今據改。注同。

二一六二頁一0行無教逸游按:「教」原斗「放」,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六二頁一二行有三空之□哉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御覽四五二引本書,「□」作「危」。

二一六二頁一三行又*(前)*秋*[前]*多雨據殿本改。

二一六三頁一0行文武兼姿按:刊誤謂姿是姿貌,此當作「資」。

二一六三頁一五行時小黃門趙津按:錢大昕謂據王允傳稱「小黃門晉陽趙津」,此傳「小黃門」下無「晉陽」字,則「二郡」文不可通矣。

二一六三頁一五行南陽大猾張*(汜)**[泛]*據汲本、殿本改。下同。按:岑晊傳作「張泛」,泛與泛同。

二一六四頁一行而並竟考殺之按:刊誤謂案漢、魏鞠獄皆云「考竟」,此誤倒。

二一六四頁三行蕃與司徒劉矩集解引惠棟說,謂考異雲時胡廣為司徒,非矩也,棟案劉愷傳,考異非也。今按:劉矩未嘗為司徒,考異說是。劉愷傳亦誤,參閱劉愷傳校記。

二一六四頁一一行營惑聖聽按:何焯校本改「營」為「熒」。

二一六五頁四行長*(吏)**[史]*已下多至抵罪刊誤謂案文「吏」當作「史」,太尉府有長史,故因蕃見譴也。今據改。

二一六五頁五行□字幼平陝人按:「陝」原斗「陜」,逕據汲本改正。

二一六七頁一一行說菀曰汲本、殿本「菀」作「苑」。按:苑菀通。

二一六八頁七行不能相持殿本「持」作「治」。按:「治」作「持」,避唐諱改。

二一六八頁七行為立王者以統理之*(故)*也據殿本刪,與前書谷永傳合。

二一六八頁八行法度尚存按:汲本、殿本「存」作「在」。

二一六八頁一五行使皇天震怒按:「震」原斗「振」,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七一頁七行並連匡兄中常侍車騎將軍超按:校補謂宦者傳又謂匡為超弟之子。

二一七一頁一一行而人倫莫相恤也按:李慈銘謂治要「莫」下有「能」字,當據增。

二一七一頁一一行及遭際會按:李慈銘謂治要「遭」下有「值」字,當據增。

二一七二頁一0行復還仕郡人有路佛者按:張森楷謂「郡」下當更有一「郡」字。

二一七二頁一三行上除禁黨按:李慈銘謂「禁黨」當作「黨禁」。

二一七三頁二行而讓懷協忿怨汲本、殿本「協」作「挾」。按:協挾古字通,黨錮傳「懷經協術」,黃瓊傳「黃門協邪」,皆借「協」為「挾」也。

二一七三頁三行明年遂傳下獄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明年」二字衍,蓋黃巾起事及允之討擊黃巾別帥,發張讓之奸,皆中平元年二三月事,下獄會赦,還復剌史,旬日閒復以它罪被補,仍不出元年三月也。

二一七三頁九行太尉袁隗司徒楊賜通鑒考異謂隗、賜時皆不為此官,恐誤。按:

通鑒系此事於中平元年冬十二月,故考異云然。柳從辰謂隗、賜之與何進共上疏請,乃在元年二三月閒,其時袁隗為司徒,楊賜為太尉,不過官名互誤耳。

二一七六頁八行今若一旦解兵*(關東)*刊誤謂案文多「關東」二字。今據刪。按:集解引王補說,謂通鑒作「解兵開關」。

二一七六頁一一行丁彥思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並尚從坐按:集解引洪亮吉說,謂丁彥思不知何人,陳、范二史於卓傳俱不載,裴松之注極詳,亦不及此。又引王補說,謂通鑒無「丁彥思」三字。

二一七八頁三行封其孫黑為安樂亭侯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袁紀「黑」作「異」。

後漢書/卷65·第五十五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後漢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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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規字威明,安定朝那人也。祖父稜,度遼將軍。父旗,扶風都尉。

永和六年,西羌大寇三輔,圍安定,征西將軍馬賢將諸郡兵擊之,不能克。規雖在布衣,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乃上書言狀。尋而賢果為羌所沒。郡將知規有兵略,乃命為功曹,使率甲士八百,與羌交戰,斬首數級,賊遂退卻。

舉規上計掾。其後羌觿大合,攻燒隴西,朝廷患之。規乃上疏求乞自効,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頗知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觿四年,未有成功,懸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人,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腢為盜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由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君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敗則經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增歎者也。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護羌校尉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埶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時帝不能用。

沖質之閒,梁太后臨朝,規舉賢良方正。對策曰:

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奸偽,威分近習,畜貨聚馬,戲謔是聞;又因緣嬖倖,受賂賣爵,輕使賓客,交錯其閒,天下擾擾,從亂如歸,故每有征戰,鮮不挫傷,官民並竭,上下窮虛。臣在關西,竊聽風聲,未聞國家有所先後,而威福之來,咸歸權幸。陛下體兼乾坤,聰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遠近翕然,望見太平。而地震之後,霧氣白濁,日月不光,旱魃為虐,大賊從橫,流血丹野,庶品不安,譴誠累至,殆以奸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亟便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

今大將軍梁冀、河南尹不疑,處周、邵之任,為社稷之鎮,加與王室世為姻族,今日立號雖尊可也,實宜增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游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腢臣乘舟者也,將軍兄弟操鐐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祿,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高。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耳納邪聲,口出諂言,甘心逸游,唱造不義。亦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又在位素餐,尚書怠職,有司依違,莫肯糾察,故使陛下專受諂諛之言,不聞戶牖之外。臣誠知阿諛有福,深言近禍,豈敢隱心以避誅責乎!臣生長邊遠,希涉紫庭,怖懾失守,言不盡心。

梁冀忿其刺己,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旨,幾陷死者再三。

遂以詩、易教授,門徒三百餘人,積十四年。後梁冀被誅,旬月之閒,禮命五至,皆不就。

時太山賊叔孫無忌侵亂郡縣,中郎將宗資討之未服。公車特徵規,拜太山太守。

規到官,廣設方略,寇賊悉平。延熹四年秋,叛羌零吾等與先零別種寇鈔關中,護羌校尉段熲坐征。後先零諸種陸梁,覆沒營塢。規素悉羌事,志自奮□,乃上疏曰:「自臣受任,志竭愚鈍,實賴兗州刺史牽顥之清猛,中郎將宗資之信義,得承節度,幸無咎譽。今猾賊就滅,太山略平,復聞腢羌並皆反逆。臣生長邠岐,年五十有九,昔為郡吏,再更叛羌,豫籌其事,有誤中之言。臣素有固疾,恐犬馬齒窮,不報大恩,願乞冗官,備單車一介之使,勞來三輔,宣國威澤,以所習地形兵埶,佐助諸軍。臣窮居孤危之中,坐觀郡將,已數十年矣。自鳥鼠至於東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敵,不如清平;勤明吳、孫,未若奉法。前變未遠,臣誠戚之。是以越職,盡其區區。」

至冬,羌遂大合,朝廷為憂。三公舉規為中郎將,持節監關西兵,討零吾等,破之,斬首八百級。先零諸種羌慕規威信,相勸降者十餘萬。明年,規因發其騎共討隴右,而道路隔絕,軍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規親入庵廬,巡視將士,三軍感悅。東羌遂遣使乞降,涼州復通。

先是安定太守孫鑈受取狼籍,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稟多殺降羌,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並老弱不堪任職,而皆倚恃權貴,不遵法度。規到州界,悉條奏其罪,或免或誅。羌人聞之,翕然反善。沉氐大豪滇昌、饑恬等十餘萬口,復詣規降。

規出身數年,持節為將,擁觿立功,還督鄉里,既無它私惠,而多所舉奏,又惡絕宦官,不與交通,於是中外並怨,遂共誣規貨賂腢羌,令其文降。天子璽書誚讓相屬。規懼不免,上疏自訟曰:「四年之秋,戎丑蠢戾,爰自西州,侵及涇陽,舊都懼駭,朝廷西顧。明詔不以臣愚駑,急使軍就道。幸蒙威靈,遂振國命,羌戎諸種,大小稽首,輒移書營郡,以訪誅納,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郡守孫鑈,次及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稟;旋師南征,又上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托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構豪門,競流謗讟,雲臣私報諸羌,謝其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愨舉諸郡,絕交離親,戮辱舊故,觿謗陰害,固其宜也。臣雖污穢,廉絜無聞,今見覆沒,恥痛實深。傳稱『鹿死不擇音』,謹冒昧略上。」

其年冬,徵還拜議郎。論功當封。而中常侍徐璜、左悺欲從求貨,數遣賓客就問功狀,規終不荅。璜等忿怒,陷以前事,下之於吏。官屬欲賦斂請謝,規誓而不聽,遂以餘寇不絕,坐系廷尉,論輸左校。諸公及太學生張鳳等三百餘人詣闕訟之。會赦,歸家。

徵拜度遼將軍,至營數月,上書薦中郎將張奐以自代。曰:「臣聞人無常俗,而政有治亂;兵無強弱,而將有能否。伏見中郎將張奐,才略兼優,宜正元帥,以從觿望。若猶謂愚臣宜充軍事者,願乞冗官,以為奐副。」朝庭從之,以奐代為度遼將軍,規為使匈奴中郎將。

及奐遷大司農,規復代為度遼將軍。

規為人多意筭,自以連在大位,欲退身避第,數上病,不見聽。會友人上郡太守王旻喪還,規縞素越界,到下亭迎之。因令客密告并州刺史胡芳,言規□遠軍營,公違禁憲,當急舉奏。芳曰:「威明欲避第仕塗,故激發我耳。吾當為朝廷愛才,何能申此子計邪!」遂無所問。及黨事大起,天下名賢多見染逮,規雖為名將,素譽不高。自以西州豪桀,恥不得豫,乃先自上言:「臣前薦故大司農張奐,是附黨也。又臣昔論輸左校時,太學生張鳳等上書訟臣,是為黨人所附也。臣宜坐之。」朝廷知而不問,時人以為規賢。

在事數歲,北邊威服。永康元年,徵為尚書。其夏日食,詔公卿舉賢良方正,下問得失。規對曰:「天之於王者,如君之於臣,父之於子也。誡以災妖,使從福祥。陛下八年之中,三斷大獄,一除內嬖,再誅外臣。而災異猶見,人情未安者,殆賢愚進退,威刑所加,有非其理也。前太尉陳蕃、劉矩,忠謀高世,廢在里巷;劉祐、馮緄、趙典、尹勳,正直多怨,流放家門;李膺、王暢、孔翊,絜身守禮,終無宰相之階。至於鉤黨之釁,事起無端,虐賢傷善,哀及無辜。今興改善政,易於覆手,而腢臣杜口,鑒畏前害,互相瞻顧,莫肯正言。伏願陛下暫留聖明,容受謇直,則前責可弭,後福必降。」

遷規弘農太守,封壽成亭侯,邑二百戶,讓封不受。再轉為護羌校尉。熹平三年,以疾召還,未至,卒於谷城,年七十一。所著賦、銘、碑、贊、禱文、吊、章表、教令、書、檄、箋記,凡二十七篇。

論曰:孔子稱「其言之不怍,則其為之也難」。察皇甫規之言,其心不怍哉!

夫其審己則干祿,見賢則委位,故干祿不為貪,而委位不求讓;稱己不疑伐,而讓人無懼情。故能功成於戎狄,身全於邦家也。

張奐字然明,敦煌*(酒)**〔淵〕*泉人也。父惇,為漢陽太守。奐少游三輔,師事太尉朱壟,學歐陽尚書。初,牟氏章句浮辭繁多,有四十五萬餘言,奐減為九萬言。後辟大將軍梁冀府,乃上書桓帝,奏其章句,詔下東觀。以疾去官,復舉賢良,對策第一,擢拜議郎。

永壽元年,遷安定屬國都尉。初到職,而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七千餘人寇美稷,東羌復舉種應之,而奐壁唯有二百許人,聞即勒兵而出。軍吏以為力不敵,叩頭爭止之。奐不聽,遂進屯長城,收集兵士,遣將王□招誘東羌,因據龜茲,使南匈奴不得交通東羌。諸豪遂相率與奐和親,共擊薁鞬等,連戰破之。伯德惶恐,將其觿降,郡界以寧。

羌豪帥感奐恩德,上馬二十匹,先零酋長又遺金鐻八枚。奐並受之,而召主簿於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馬如羊,不以入廄;使金如粟,不以入懷。」悉以金馬還之。羌性貪而貴吏清,前有八都尉率好財貨,為所患苦,及奐正身絜己,威化大行。

遷使匈奴中郎將。時休屠各及朔方烏桓並同反叛,燒度遼將軍門,引屯赤坑,鞭火相望。兵觿大恐,各欲亡去。奐安坐帷中,與弟子講誦自若,軍士稍安。乃潛誘烏桓陰與和通,遂使斬屠各渠帥,襲破其觿。諸胡悉降。

延熹元年,鮮卑寇邊,奐率南單于擊之,斬首數百級。

明年,梁冀被誅,奐以故吏免官禁錮。奐與皇甫規友善,奐既被錮,凡諸交舊莫敢為言,唯規薦舉前後七上。在家四歲,復拜武威太守。平均徭賦,率厲散敗,常為諸郡最,河西由是而全。其俗多妖忌,凡二月、五月產子及與父母同月生者,悉殺之。奐示以義方,嚴加賞罰,風俗遂改,百姓生為立祠。舉尤異,遷度遼將軍。數載閒,幽、并清靜。

九年春,徵拜大司農。鮮卑聞奐去,其夏,遂招結南匈奴、烏桓數道入塞,或五六千騎,或三四千騎,寇掠緣邊九郡,殺略百姓。秋,鮮卑復率八九千騎入塞,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寇武威、張掖,緣邊大被其毒。朝廷以為憂,復拜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并、涼三州及度遼、烏桓二營,兼察刺史、二千石能否,賞賜甚厚。匈奴、烏桓聞奐至,因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

永康元年春,東羌、先零五六千騎寇關中,圍祋祤,掠雲陽。夏,復攻沒兩營,殺千餘人。冬,羌岸尾、摩蟞等脅同種復鈔三輔。奐遣司馬尹端、董卓並擊,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餘人,三州清定。論功當封,奐不事宦官,故賞遂不行,唯賜錢二十萬,除家一人為郎。並辭不受,而願徙屬弘農華陰。舊制邊人不得內移,唯奐因功特聽,故始為弘農人焉。

建寧元年,振旅而還。時竇太后臨朝,大將軍竇武與太傅陳蕃謀誅宦官,事洩,中常侍曹節等於中作亂,以奐新征,不知本謀,矯制使奐與少府周靖率五營士圍武。武自殺,蕃因見害。奐遷少府,又拜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節所賣,上書固讓,封還印綬,卒不肯當。

明年夏,青蛇見於御坐軒前,又大風雨雹,霹靂拔樹,詔使百僚各言災應。

奐上疏曰:「臣聞風為號令,動物通氣。木生於火,相須乃明。蛇能屈申,配龍騰蟄。順至為休征,逆來為殃咎。陰氣專用,則凝精為雹。故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或志寧社稷,或方直不回,前以讒勝,並伏誅戮,海內默默,人懷震憤。昔周公葬不如禮,天乃動威。今武、蕃忠貞,未被明宥,妖眚之來,皆為此也。宜急為改葬,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后雖居南居,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遠近失望。宜思大義顧復之報。」天子深納奐言,以問諸黃門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

轉奐太常,與尚書劉猛、刁韙、□良同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而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

司隸校尉王寓,出於宦官,欲借寵公卿,以求薦舉,百僚畏憚,莫不許諾,唯奐獨拒之。寓怒,因此遂陷以黨罪,禁錮歸田里。

奐前為度遼將軍,與段熲爭擊羌,不相平。及熲為司隸校尉,欲逐奐歸敦煌,將害之。

奐憂懼,奏記謝熲曰:「小人不明,得過州將,千里委命,以情相歸。足下仁篤,照其辛苦,使人未反,復獲郵書。恩詔分明,前以寫白,而州期切促,郡縣惶懼,屏營延企,側待歸命。父母朽骨,孤魂相托,若蒙鄉憐,壹惠咳唾,則澤流黃泉,施及冥寞,非奐生死所能報塞。夫無毛髮之勞,而欲求人丘山之用,此淳于髡所以拍髀仰天而笑者也。誠知言必見譏,然猶未能無望。何者?朽骨無益於人,而文王葬之;死馬無所復用,而燕昭寶之。黨同文、昭之德,豈不大哉!凡人之情,冤則呼天,窮則叩心。今呼天不聞,叩心無益,誠自傷痛。俱生聖世,獨為匪人。孤微之人,無所告訴。如不哀憐,便為魚肉。企心東望,無所復言。」熲雖剛猛,省書哀之,卒不忍也。時禁錮者多不能守靜,或死或徙。奐閉門不出,養徒千人,著尚書記難三十餘萬言。

奐少立志節,嘗與士友言曰:「大丈夫處世,當為國家立功邊境。」及為將帥,果有勳名。董卓慕之,使其兄遺縑百匹。奐惡卓為人,絕而不受。光和四年卒,年七十八。遺命曰:「吾前後仕進,十要銀艾,不能和光同塵,為讒邪所忌。通塞命也,始終常也。但地厎冥冥,長無曉期,而復纏以纊撓,牢以釘密,為不喜耳。幸有前窀,朝殞夕下,措屍靈默,幅巾而已。奢非晉文,儉非王孫,推情從意,庶無咎吝。」諸子從之。武威多為立祠,世世不絕。所著銘、頌、書、教、誡述、志、對策、章表二十四篇。

長子芝,字伯英,最知名。芝及弟昶,字文舒,並善草書,至今稱傳之。

初,奐為武威太守,其妻懷孕,夢帶奐印綬登樓而歌。訊之占者,曰:「必將生男,復臨茲邦,命終此數。」既而生子猛,以建安中為武威太守,殺刺史邯鄲商,州兵圍之急,猛恥見擒,乃登樓自燒而死,卒如占云。

論曰:自鄛鄉之封,中官世盛,暴恣數十年閒,四海之內,莫不切齒憤盈,願投兵於其族。陳蕃、竇武奮義草謀,征會天下,名士有識所共聞也,而張奐見欺豎子,揚戈以斷忠烈。雖恨毒在心,辭爵謝咎。詩云:「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段熲字紀明,武威姑臧人也。其先出鄭共叔段,西域都護會宗之從曾孫也。熲少便習弓馬,尚遊俠,輕財賄,長乃折節好古學。初舉孝廉,為憲陵園丞、陽陵令,所在〔有〕能政。

遷遼東屬國都尉。時鮮卑犯塞,熲即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繼璽書詔熲,熲於道偽退,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坐詐璽書伏重刑,以有功論司寇。刑竟,徵拜議郎。

時太山、琅邪賊東郭竇、公孫舉等聚觿三萬人,破壞郡縣,遣兵討之,連年不克。永壽二年,桓帝詔公卿選將有文武者,司徒尹*(訟)**〔頌〕*薦熲,乃拜為中郎將。

擊竇、舉等,大破斬之,獲首萬餘級,餘黨降散。封熲為列侯,賜錢五十萬,除一子為郎中。

延熹二年,遷護羌校尉。會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八種羌寇隴西、金城塞,熲將兵及湟中義從羌萬二千騎出湟谷,擊破之。追討南度河,使軍吏田晏、夏育募先登,懸索相引,復戰於羅亭,大破之,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餘人,虜皆奔走。

明年春,余羌復與燒何大豪寇張掖,攻沒鉅鹿塢,殺屬國吏民,又招同種千餘落,並兵晨奔熲軍。熲下馬大戰,至日中,刀折矢盡,虜亦引退。熲追之,且鬥且行,晝夜相攻,割肉食雪,四十餘日,遂至河首積石山,出塞二千餘里,斬燒何大帥,首虜五千餘人。又分兵擊石城羌,斬首溺死者千六百人。燒當種九十餘口詣熲降。又雜種羌屯聚白石,熲復進擊,首虜三千餘人。冬,勒姐、零吾種圍允街,殺略吏民,熲排營救之,斬獲數百人。

四年冬,上郡沉氐、隴西牢姐、烏吾諸種羌共寇並涼二州,熲將湟中義從討之。

涼州刺史郭閎貪共其功,稽固熲軍,使不得進。義從役久,戀鄉舊,皆悉反叛。郭閎歸罪於熲,熲坐征下獄,輸作左校。羌遂陸梁,覆沒營塢,轉相招結,唐突諸郡,於是吏人守闕訟熲以千數。朝廷知熲為郭閎所誣,詔問其狀。

熲但謝罪,不敢言枉,京師稱為長者。起於徒中,復拜議郎,遷并州刺史。

時滇那等諸種羌五六千人寇武威、張掖、酒泉,燒人廬舍。六年,寇埶轉盛,涼州幾亡。冬,復以熲為護羌校尉,乘驛之職。明年春,羌封僇、良多、滇那等酋豪三百五十五人率三千落詣熲降。當煎、勒姐種猶自屯結。冬,熲將萬餘人擊破之,斬其酋豪,首虜四千餘人。

八年春,熲復擊勒姐種,斬首四百餘級,降者二千餘人。夏,進軍擊當煎種於湟中,熲兵敗,被圍三日,用隱士樊志張策,潛師夜出,鳴鼓還戰,大破之,首虜數千人。熲遂窮追,展轉山谷閒,自春及秋,無日不戰,虜遂饑困敗散,北略武威閒。

熲凡破西羌,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馬牛羊八百萬頭,降者萬餘落。

封熲都鄉侯,邑五百戶。

永康元年,當煎諸種復反,合四千餘人,欲攻武威,熲復追擊於鸞鳥,大破之,殺其渠帥,斬首三千餘級,西羌於此弭定。

而東羌先零等,自覆沒征西將軍馬賢後,朝廷不能討,遂數寇擾三輔。其後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強觿,不時輯定。欲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略。」熲因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內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自亡之埶,徒更招降,坐制強敵耳。

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埶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居近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從橫之埶,而久亂並、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種羌,並擅其地,是為漢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今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腢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人,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

建寧元年春,熲將兵萬餘人,繼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觿恐。熲乃令軍中張鏃利刃,長矛三重,挾以強弩,列輕騎為左右翼。淚怒兵將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觿皆應騰赴,熲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觿大潰,斬首八千餘級,獲牛馬羊二十八萬頭。

時竇太后臨朝,下詔曰:「先零東羌歷載為患,熲前陳狀,欲必埽滅。涉履霜雪,兼行晨夜,身當矢石,感厲吏士。曾未浹日,凶丑奔破,連屍積俘,掠獲無筭。洗雪百年之逋負,以慰忠將之亡魂。功用顯著,朕甚嘉之。須東羌盡定,當並錄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增助軍費。拜熲羌將軍。

夏,熲復追羌出橋門,至走馬水上。尋聞虜在奢延澤,乃將輕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餘里,晨及賊,擊破之。余虜走向落川,復相屯結。熲乃分遣騎司馬田晏將五千人出其東,假司馬夏育將二千人繞其西。羌分六七千人攻圍晏等,晏等與戰,羌潰走。熲急進,與晏等共追之於令鮮水上。熲士卒飢渴,乃勒觿推方奪其水,虜復散走。熲遂與相連綴,且鬥且引,及於靈武谷。熲乃被甲先登,士卒無敢後者。羌遂大敗,棄兵而走。追之三日三夜,士皆重繭。既到涇陽,餘寇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閒。

時張奐上言:「東羌雖破,余種難盡,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復上言:「臣本知東羌雖觿,而剁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筭。而中郎將張奐,說虜強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監,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埶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雲臣兵累見折磨,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污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寇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沒縣邑,剽略人物,發頤露屍,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澍,歲時豐稔,人無疵疫。上佔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觿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宮)**〔官〕*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磨。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軍二年,不能平寇,虛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說,僭而無征。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令居內,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戶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內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開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內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臣時量宜,不失權便。」

二年,詔遣謁者馮禪說降漢陽散羌。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復為盜賊,不如乘虛放兵,埶必殄滅。夏,熲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田晏、夏育將五千人據其山上。羌悉觿攻之,厲聲問曰:「田晏、夏育在此不?湟中義從羌悉在何面?今日欲決死生。」軍中恐,晏等勸激兵士,殊死大戰,遂破之。羌觿潰,東奔,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諸谷上下門。

熲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乃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銜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遂攻晏等,分遮汲水道。熲自率步騎進擊水上,羌卻走,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擊破之,羌覆敗散。熲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獲牛馬驢騾氈裘廬帳什物,不可勝數。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

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六百餘級,獲牛馬羊騾驢駱駝四十二萬七千五百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戶。熲行軍仁愛,士卒疾病者,親自瞻省,手為裡創。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日蓐寢。與將士同苦,故皆樂為死戰。

三年春,征還京師,將秦胡步騎五萬餘人,及汗血千里馬,生口萬餘人。詔遣大鴻臚持節慰勞於鎬。軍至,拜侍中。轉執金吾河南尹。有盜發馮貴人頤,坐左轉諫議大夫,再遷司隸校尉。

熲曲意宦官,故得保其富貴,遂黨中常侍王甫,枉誅中常侍鄭颯、董騰等,增封四千戶,並前萬四千戶。

明年,伐李咸為太尉,其冬病罷,復為司隸校尉。數歲,轉穎川太守,徵拜太中大夫。

光和二年,復代橋玄為太尉。在位月餘,會日食自劾,有司舉奏,詔收印綬,詣廷尉。時司隸校尉陽球奏誅王甫,並及熲,就獄中詰責之,遂飲鴆死,家屬徙邊。後中常侍呂強上疏,追訟熲功,靈帝詔熲妻子還本郡。

初,熲與皇甫威明、張然明,並知名顯達,京師稱為「涼州三明」云。

贊曰:山西多猛,「三明」儷蹤。戎驂糾結,塵斥河、潼。規、奐審策,亟遏囂凶。文會志比,更相為容。段追兩狄,束馬縣鋒。紛紜騰突,谷靜山空。

二一二九頁七行、規乃上疏求乞自□。按:殿本無「乞」字,王先謙謂無「乞」字是。

二一三一頁一行、流血丹野殿本「丹」作「川」,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閩本作「川」。按:集解引周壽昌說,謂丹野猶赤地也,本書公孫瓚傳有「流血丹水」語,與此同,作「丹」為是。

二一三一頁五行、言國家不妄有□貶進退。校補謂案文「妄」當作「聞」。

二一三二頁八行、護羌校尉段熲坐征。按「段」字原皆斗「□」,逕改正,後如此不悉出校記。

二一三二頁一一行、臣生長邠岐。按:「岐」原斗「歧」,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三三頁五行、若求猛*(敵)**〔將〕*。據汲本、殿本改。

二一三三頁一三行、沉氐大豪滇昌饑恬等十餘萬口。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作「二十餘萬口」。

二一三四頁二行、急使軍就道。按:刊誤謂「軍」上少一字,或「督」或「領」也。

二一三五頁一五行、才略兼優。按:「兼」原斗「廉」,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三六頁二行、欲退身避第。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第」當作「弟」,避弟謂己避位而弟得辟召也,此事見風俗通過譽篇,下文「避第仕途」亦「弟」字之鬥。

二一三六頁五行、及黨事大起至時人以為規賢按:校補謂此文九十一字當在「讓封不受」下。以所□乃張奐已坐黨禁錮歸田裡後事,故稱奐為故大司農。據奐傳,奐之被禁錮,先因災應上疏追訟竇武、陳番,及言皇太后恩禮不接,觸宦官忌,事已在靈帝建寧二年四月矣,不應反列於桓帝永康元年前也。

二一三六頁七行、時人以為規賢。按:刊誤謂案文當作「以規為賢」。

二一三七頁一行、誅鄧萬。按:校補謂鄧萬即鄧萬世,章懷避唐諱,省去一「世」字。

二一三八頁一行、敦煌*(酒)**〔淵〕*泉人也。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酒泉郡名,非縣名,當作「淵泉」。漢志敦煌郡有淵泉縣,晉志作「深泉」,蓋避唐諱。章懷本亦當作「深」,後人妄改為「酒」耳。胡注通鑒雲奐敦煌淵泉人,胡所見本尚未鬥也。今據改。注同。

二一三八頁四行、*(陽)**〔瓜〕*州晉昌縣。汲本、殿本「陽」作「永」。按:刊誤謂「永」當作「瓜」。集解引錢大昕說,謂閩本「永」作「陽」,考唐書地理志,晉昌縣屬瓜州,永陽二字俱誤。今據改。

二一三八頁五行、時牟卿受書於張堪。按:集解引洪亮吉說,謂「張」字應作「周」字。

二一三八頁一四行、金*(食)**〔銀〕*器名。集解引洪頤粻說,謂中山經郭注,鐻,金銀器之名。李注「食」當是「銀」字之鬥。今據改。

二一四一頁八行、天乃雷雨以風。按:汲本、殿本「雨」作「電」。

二一四二頁一三行、穰穰滿家。按:「穰穰」原斗「禳禳」,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四三頁五行、乃以五百金買其首以報。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今新序「首」作「骨」。案北史隱逸傳崔賾荅豫章王書「燕求馬首,□養□鳴」,知古本原有作「首」者。南史鄭鮮之傳「燕昭市骨而駿足至」,則仍作「骨」。且孔融與魏武論盛孝章書已云「燕君市駿馬之骨」,是作「骨」亦由來已久。疑新序自有南北本之別,唐起北方,章懷所據蓋是北本。

二一四三頁一六行、奢非晉文。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晉」續漢書作「桓」,據注引齊桓公事,疑本書亦元是「桓」字。

二一四四頁八行、王愔文志。按:殿本「文志」作「文字志」。

二一四五頁六行、所在*〔有〕*能政。據刊誤補。

二一四五頁八行、*〔會〕*宗字子松。據殿本補。

二一四六頁一行、司徒尹*(訟)**〔頌〕*薦熲通。鑒胡注謂桓帝紀「訟」作「頌」,作「頌」為是。今據改。注同。

二一四六頁一〇行、首虜五千餘人。按:「千」原斗「十」,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四六頁一一行、燒當種九十餘口詣熲降。按:刊誤謂燒當一種不止九十餘口,其種中九十口降亦不足記,「十」當作「千」。

二一四八頁八行、徒更招降。按:「徒」字疑鬥,通鑒作「欲」。

二一四九頁五行、乃令軍中張鏃利刃刊誤謂案文鏃非可張,未知何字。按:殿本考證謂通鑒「張」作「長」。

二一五〇頁六行、段熲*(曰)*傳*〔曰〕*。據汲本改。

二一五一頁六行、故*(宮)**〔官〕*縣邑更相通屬。據汲本改。按:刊誤謂案文「宮」當作「官」,舊屯田營壁皆是故官也。

後漢書/卷64·第五十四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後漢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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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卷六十四 吳延史盧趙列傳 第五十四

吳佑字季英,[一]陳留長垣人也。父恢,為南海太守。[二]佑年十二,隨從到官。恢欲殺青簡以寫經書,[三]佑諫曰:「今大人踰越五領,[四]遠在海濱,其俗誠陋,然舊多珍怪,上為國家所疑,下為權戚所望。[五]此書若成,則載之兼兩。[六]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七]嫌疑之閒,誠先賢所慎也。」恢乃止,撫其首曰:「吳氏世不乏季子矣。」[八]及年二十,喪父,居無簷石,而不受贍遺。常牧豕於長垣澤中,[九]行吟經書。遇父故人,謂曰:「卿二千石子而自業賤事,縱子無恥,柰先君何?」佑辭謝而已,守志如初。

注[一]佑音又。續漢書作「佑」。  注[二]「恢」或作「惔」,音徒濫反。

注[三]殺青者,以火炙簡令汗,取其青易書,復不蠹,謂之殺青,亦謂汗簡。義見劉向別錄也。

注[四]領者,西自衡山之南,東至於海,一山之限耳,別標名則有五焉。裴氏廣*(川)**[州]*記云:「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是為五領。」鄧德明南康記曰:「大庾,一也;桂陽甲騎,二也;九真都龐,三也;臨賀萌渚,四也;始安越城,五也。」裴氏之說則為審矣。

注[五]希望其贈遺也。  注[六]車有兩輪,故稱「兩」也。

注[七]徼,要也,音工堯反。前書曰,王陽好車馬,衣服鮮明,而遷徙轉移,所載不過囊橐。時人怪其奢,伏其儉,故俗傳王陽能作黃金。

注[八]季子謂季札也。  注[九]續漢書曰「年四十餘,乃為郡吏」也。

後舉孝廉,[一]將行,郡中為祖道,佑越□共小史雍丘黃真歡語移時,與結友而別。[二]功曹以佑倨,請黜之。太守曰:「吳季英有知人之明,卿且勿言。」

真後亦舉孝廉,除新蔡長,世稱其清節。[三]時公沙穆來游太學,無資糧,乃變服客傭,為佑賃舂。佑與語大驚,遂共定交於杵臼之閒。  注[一]陳留耆舊傳曰:「太守冷宏召補文學,宏見異之,擢舉孝廉。」

注[二]祖道之禮,封土為軷□也。五經要義曰:「祖道者,行祭為道路祈也。」周禮太馭:「掌王玉路以祀,及*(祀)**[犯]*軷。」注云:「*[犯]*軷*(祀)*者,封土象山於路側,以*[菩]*芻□□為神主祭之,以車轢軷而去。喻無險難。」

注[三]謝承書曰:「真字夏甫。」

佑以光祿四行遷膠東侯相。[一]時濟北戴宏父為縣丞,宏年十六,從在丞捨。

佑每行園,常聞諷誦之音,奇而厚之,亦與為友,卒成儒宗,知名東夏,[二]  官至酒泉太守。[三]佑政唯仁簡,以身率物。民有爭訴者,輒閉合自責,然後斷其訟,以道譬之。或身到閭裡,重相和解。自是之後,爭隙省息,吏人懷而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四]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性籩懼,詣合持衣自首。佑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

佑曰:「掾以親故,受□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人矣』。」[五]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又安丘男子毋丘長與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長殺之而亡,安丘追蹤於膠東得之。佑呼長謂曰:「子母見辱,人情所恥。然孝子忿必慮難,動不累親。[六]今若背親逞怒,[七]白日殺人,赦若非義,刑若不忍,將如之何?」長以械自系,[八]曰:「國家製法,囚身犯之。明府雖加哀鄉,恩無所施。」

佑問長有妻子乎?對曰:「有妻未有子也。」即移安丘逮長妻,妻到,解其桎梏,使同宿獄中,妻遂懷孕。至冬盡行刑,長泣謂母曰:「負母應死,當何以報吳君乎?」乃嚙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子,名之『吳生』,言我臨死吞指為誓,屬兒以報吳君。」因投繯而死。[九]  注[一]漢官儀曰「四行,敦厚、質樸、遜讓、節儉」也。

注[二]東夏,東方也。尚書曰「尹茲東夏」也。

注[三]濟北先賢傳曰「宏字符襄,剛縣人也。年二十二,為郡督郵,曾以職事見詰,府君欲撻之。宏曰:『今鄙郡遭明府,鹹以為仲尼之君,國小人少,以宏為顏回,豈聞仲尼有撻顏回之義?』府君異其對,即日教署主簿」也。

注[四]續漢書曰:「賦錢五百,為父市單衣。」

注[五]論語載孔子之言也。

注[六]論語孔子曰:「忿思難。」又曰:「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注[七]若,汝也。逞,快也。  注[八]在手曰械。

注[九]謂以繩為繯,投之而縊也。繯音胡犬反。

佑在膠東九年,[一]遷齊相,大將軍梁冀表為長史。及冀誣奏太尉李固,佑聞而請見,與冀爭之,不聽。時扶風馬融在坐,為冀章草,佑因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即誅,卿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冀怒而起入室,佑亦徑去。冀道出佑為河閒相,因自免歸家,不復仕,躬灌園蔬,以經書教授。年九十八卒。  注[一]陳留耆舊傳曰:「佑處同僚,無私書之問,上司無箋檄之敬。在膠東,書不入京師也。」

長子鳳,官至樂浪太守,少子愷,新息令;鳳子馮,鮦陽侯相:[一]皆有名於世。[二]  注[一]鮦陽,縣,屬汝南郡。音紂。

注[二]陳留耆舊傳曰:「鳳字君雅,馮字子高。」

延篤字叔堅,南陽犨人也。[一]少從穎川唐溪典受左氏傳,[二]旬日能諷之,典深敬焉。[三]又從馬融受業,博通經傳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師。  注[一]犨音昌猶反,故城在汝州魯山縣東南也。

注[二]先賢行狀曰:「典字季度,為西鄂長。」風俗通曰:「吳夫□王奔楚,封堂溪,因以為氏。」典為五官中郎將。「唐」與「堂」同也。

注[三]先賢行狀曰:「篤欲寫左氏傳,無紙,唐溪典以廢箋記與之。篤以箋記紙不可寫傳,乃借本諷之,徹盡辭歸。典曰:『卿欲寫傳,何故辭歸?』篤曰:『已諷之矣。』典聞之歎曰:『嗟乎延生!雖復端木聞一知二,未足為喻。若使尼父更起於洙、泗,君當編名七十,與游、夏爭匹也。』」舉孝廉,為平陽侯相。到官,表龔遂之墓,立銘祭祠,擢用其後於畎畝之閒。[一]  以師喪□官奔赴,五府並辟不就。  注[一]前書龔遂,山陽南平陽人,為勃海太守。南平陽故城*[在]*今兗州鄒縣。

桓帝以博士征,拜議郎,與朱穆、邊韶共著作東觀。稍遷侍中。帝數問政事,篤詭辭密對,[一]動依典義。遷左馮翊,又徙京兆尹。其政用寬仁,憂恤民黎,擢用長者,與參政事,郡中歡愛,三輔咨嗟焉。先是陳留邊鳳為京兆尹,亦有能名,郡人為之語曰:「前有趙張三王,[二]後有邊延二君。」  注[一]谷梁傳曰:「故士造辟而言,詭辭而出。」范寧注云:「辟,君也。詭辭而出,不以實告人也。」

注[二]前書,趙廣漢、張敞、王遵、王章、王駿俱為京兆尹也。

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出珍藥,而大將軍梁冀遣客繼書詣京兆,並貨牛黃。[一]  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籩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欲求其事。篤以病免歸,教授家巷。  注[一]吳普本草曰:「牛黃味苦,無毒,牛出入呻者有之。夜有光走角中。牛死,入膽中,如□子黃。」神農本草曰:「療驚□,除邪逐鬼。」

時人或疑仁孝前後之證,篤乃論之曰:「觀夫仁孝之辯,[一]紛然異端,互引典文,代取事據,[二]可謂篤論矣。[三]夫人二致同源,總率百行,[四]非復銖兩輕重,必定前後之數也。而如欲分其大較,[五]體而名之,則孝在事親,仁施品物。施物則功濟於時,事親則德歸於己。於己則事寡,濟時則功多。推此以言,仁則遠矣。然物有出微而著,事有由隱而章。近取諸身,刵耳有聽受之用,目有察見之明,足有致遠之勞,手有飾衛之功,功雖顯外,本之者心也。

遠取諸物,則草木之生,始於萌牙,終於彌蔓,枝葉扶疏,榮華紛縟,[六]末雖繁蔚,致之者根也。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七]枝葉之有本根也。

聖人知之,故曰:

『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八]『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九]然體大難備,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事少兩兼者也。如必對其優劣,則仁以枝葉扶疏為大,孝以心體本根為先,可無訟也。或謂先孝後仁,非仲尼序回、參之意。[一0]蓋以為仁孝同質而生,純體之者,則互以為稱,虞舜、顏回是也。[一一]若偏而體之,則各有其目,公劉、曾參是也。[一二]夫曾、閔以孝悌為至德,[一三]管仲以九合為仁功,[一四]  未有論德不先回、參,考功不大夷吾。以此而言,各從其稱者也。」

注[一]辯,爭也。  注[二]代,更也。  注[三]篤,厚也。

注[四]二致,仁、孝也。易系詞曰「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也。

注[五]較猶略也。

注[六]說文曰:「縟,繁彩飾也。」

注[七]四體謂手足也。

注[八]左氏傳趙簡子問子太叔:「何謂禮?」對曰:「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天地之經,人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孔子取為孝經之詞也。

注[九]論語載有若之詞也。

注[一0]論語孔子曰:「參也魯,回也其庶乎?」言庶幾於善道也。魯,鈍也。言若先孝後仁,則曾參不得不賢於顏子。

注[一一]虞舜、顏回純德既備,或仁或孝,但隨其所稱爾。

注[一二]史記,公劉,後稷曾孫也。能修復後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百姓懷之,多從而保歸焉。故公劉以仁紀德,曾參以至孝稱賢,此則各自為目,不能總兼其美也。

注[一三]曾參、閔損也。

注[一四]論語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如其仁,如其仁。」九合者,謂再會於鄄,兩會於幽,又會檉、首止、戴寧、母洮、葵丘也。

前越巂太守李文德素善於篤,時在京師,謂公卿曰:「延叔堅有王佐之才,奈何屈千里之足乎?」欲令引進之。篤聞,乃為書止文德曰:「夫道之將廢,所謂命也。[一]流聞乃欲相為求還東觀,來命雖篤,所未敢當。吾嘗昧爽櫛梳,坐於客堂。[二]朝則誦羲、文之易,虞、夏之書,歷公旦之典禮,覽仲尼之春秋。[三]  夕則消搖內階,詠詩南軒。[四]百家觿氏,投閒而作。[五]洋洋乎其盈耳也,[六]  渙爛兮其溢目也,[七]紛紛欣欣兮其獨樂也。當此之時,不知天之為蓋,地之為輿;[八]不知世之有人,己之有軀也。雖漸離擊築,傍若無人,[九]高鳳讀書,不知暴雨,[一0]方之於吾,未足況也。且吾自束修已來,[一一]為人臣不陷於不忠,為人子不陷於不孝,上交不諂,下交不黷,[一二]從此而歿,下見先君遠祖,可不籩赧。[一三]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教羿射者也。[一四]慎勿迷其本,□其生也。」  注[一]論語孔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

注[二]孔安國注尚書曰:「昧,暝也。爽,明也。」

注[三]周公攝政七年,制禮作樂。班固東都賦曰「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也。

注[四]楚詞:「高堂邃宇,鏤檻層軒。」王逸注云:「軒,樓板也。」

注[五]言誦經典之餘,投射閒隙而翫百氏也。

注[六]洋洋,美也。論語曰:「洋洋乎盈耳哉。」

注[七]渙爛,文章貌也。

注[八]宋玉大言賦曰「方地為輿,員天為蓋」也。

注[九]說文曰:「築,五弦之樂也。」沈約宋書曰:「築不知誰所造也。史記唯雲高漸離擊築。」案:今築形似箏,有項有柱。史記,荊軻至燕,日與屠狗及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於巿中,相樂,已而相泣,傍若無人。

注[一0]事具逸人傳也。

注[一一]束修謂束帶修飾。鄭玄注論語曰「謂年十五已上」也。

注[一二]易系詞之文也。

注[一三]色媿曰赧,音女板反。

注[一四]史記,有養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

左右觀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人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養由基怒,釋弓搤□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非吾能教枝左詘右也。夫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鉤,一發不中者百發盡息。」此言羿者,蓋以俱善射而稱之焉。

後遭黨事禁錮。[一]永康元年,卒於家。鄉里圖其形於屈原之廟。[二]  注[一]錮謂閉塞。

注[二]屈原,楚大夫,抱忠貞而死。篤有志行文彩,故圖其像而偶之焉。

篤論解經傳,多所駁正,後儒服虔等以為折中。所著詩、論、銘、書、應訊、表、教令,[一]凡二十篇雲。  注[一]訊,問也。蓋荅客難之類。

史弼字公謙,陳留考城人也。父敞,順帝時以佞辯至尚書、郡守。[一]弼少篤學,聚徒數百。仕州郡,[二]辟公府,遷北軍中候。  注[一]續漢書曰「敞為京兆尹,化有能名,尤善條教,見稱於三輔」也。

注[二]謝承書曰:「弼年二十為郡功曹,承前太守宋欣穢濁之後,悉條諸生聚斂奸吏百餘人,皆白太守,埽多還縣,高名由此而興。」

是時桓帝弟渤海王悝素行險辟,僭傲多不法。弼懼其驕悖為亂,乃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一]孝景皇帝驕梁孝王,[二]而二弟階寵,終用□慢,卒周有播蕩之禍,漢有爰盎之變。竊聞勃海王悝,憑至親之屬,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僭慢之心,外聚剽輕不逞之徒,[三]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腢居,皆有口無行,[四]或家之□子,或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五]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於,不忍遏絕。[六]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七]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於清朝明言其失,然後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勃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使者相望於路矣。臣職典禁兵,備御非常,而妄知藩國,干犯至戚,罪不容誅。不勝憤懣,謹冒死以聞。」帝以至親,不忍下其事。後悝竟坐逆謀,貶為癭陶王。  注[一]甘昭公王子帶,周襄王弟也,食邑於甘,謚曰昭。左傳曰,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後,後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遂以狄師攻王,王出適鄭也。

注[二]梁孝王,景帝弟,竇太后少子,愛之,賜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景帝嘗與王宴太后前,曰:「千秋萬歲後傳王。」爰盎諫不許,遂令人刺殺盎也。

注[三]剽,悍也。逞,快也。謂被侵枉不快之人也。左傳曰:「率腢不逞之人。」剽音疋妙反。

注[四]有虛言無實行也。

注[五]前書羊勝勸梁王求漢嗣,伍被勸准南*(子)**[王]*謀反誅也。

注[六]友,親也。尚書曰:「惟孝友于兄弟。」

注[七]滋,長;蔓,延也。左氏傳:「無使滋蔓,蔓難圖也。」

弼遷尚書,出為平原相。時詔書下舉鉤黨,[一]郡國所奏相連及者多至數百,唯弼獨無所上。詔書前後切□州郡,[二]髡笞掾史。從事坐傳責曰:[三]「詔書疾惡黨人,旨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四]近國甘陵,亦考南北部,[五]  平原何理而得獨無?」弼曰:「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六]水土異齊,風俗不同,[七]它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為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也。」從事大怒,即收郡僚職送獄,道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得免,[八]濟活者千餘人。  注[一]鉤謂相連也。

注[二]切,急也。□,退也。

注[三]續漢志每州皆有從事史及諸曹掾史。傳,客舍也,音知戀反。坐傳捨召弼而責。

注[四]濟南、樂安、齊國、東萊、平原、北海六郡,青州所管也。青州在齊國臨淄,見漢官儀。

注[五]桓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帝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見黨人篇序也。

注[六]疆,界也。理,正也。左傳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也。

注[七]前書曰「凡人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捨,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慾,故謂之俗」也。

注[八]*(奉)**[俸]*音扶用反。

弼為政特挫抑強豪,其小民有罪,多所容貸。遷河東太守,被一切詔書當舉孝廉。弼知多權貴請托,乃豫□斷絕書屬。[一]中常侍侯覽果遣諸生繼書請之,並求假鹽稅,積日不得通。生乃說以它事謁弼,而因達覽書。弼大怒曰:「太守忝荷重任,當選士報國,爾何人而偽詐無狀!」命左右引出,楚捶數百,府丞、掾史十餘人皆諫於廷,弼不對。遂付安邑獄,即日考殺之。侯覽大怨,遂詐作飛章下司隸,誣弼誹謗,檻車征。吏人莫敢近者,唯前孝廉裴瑜送到崤澠之閒,大言於道傍曰:「明府摧折虐臣,選德報國,如其獲罪,足以垂名竹帛,願不憂不懼。」弼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二]昔人刎頸,九死不恨。」[三]  及下廷尉詔獄,平原吏人奔走詣闕訟之。又前孝廉魏劭毀變形服,詐為家僮,瞻護於弼。弼遂受誣,事當□市。劭與郡人賣郡邸,[四]行賂於侯覽,得減死罪一等,論輸左校。時人或譏曰:「平原行貨以免君,無乃蚩乎!」陶丘洪曰:

[五]「昔文王牖裡,閎、散懷金。[六]史弼遭患,義夫獻寶。亦何疑焉!」於是議者乃息。刑竟歸田裡,稱病閉門不出。數為公卿所薦,議郎何休又訟弼有干國之器,宜登台相,征拜議郎。侯覽等惡之。光和中,出為彭城相,會病卒。裴瑜位至尚書。[七]  注[一]屬音之欲反。

注[二]詩□風也。荼,苦菜也。

注[三]刎,割也。楚詞曰「雖九死其猶未悔」也。

注[四]郡邸,若今之寺邸也。

注[五]青州先賢傳曰:「洪字子林,平原人也。清達博辯,文冠當代。舉孝廉,不行,辟太尉府。年三十卒。」

注[六]牖裡,殷獄名。或作「羑」,亦名羑城,在今相州湯陰縣北。帝王紀:「散宜生、南宮括、閎夭學乎呂尚。尚知三人賢,結朋友之交。及紂囚文王,乃以黃金千鎰與宜生,令求諸物與紂。」史記曰「閎夭之徒乃求有莘美女,驪戎文馬,有熊九駟,它奇怪物,因殷孽臣費仲獻之於紂,紂大說,乃赦之」也。

注[七]先賢行狀曰「瑜字雉璜。聰明敏達,觀物無滯。清論所加,必為成器;丑議所指,沒齒無怨」也。

論曰:夫剛烈表性,鮮能優寬;仁柔用情,多乏貞直。吳季英視人畏傷,發言烝烝,[一]似夫儒者;而懷憤激揚,折讓權枉,又何壯也!仁以鄉物,義以退身,君子哉![二]語曰:「活千人者子孫必封。」[三]史弼頡頏嚴吏,[四]終全平原之黨,而其後不大,[五]斯亦未可論也。  注[一]烝烝猶仍也。

注[二]法言曰:「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

注[三]前書王翁孺曰:「聞活千人者有封*[子]*孫。吾所活者千人,*[後]*世其興乎?」

注[四]頡頏猶上下也。

注[五]不大謂子孫衰替也。左傳晉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

盧植字子幹,涿郡涿人也。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鐘。少與鄭玄俱事馬融,能通古今學,好研精而不守章句。融外戚豪家,[一]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眄,融以是敬之。學終辭歸,闔門教授。性剛毅有大節,常懷濟世志,不好辭賦,能飲酒一石。  注[一]融,明德皇后之從侄也。

時皇后父大將軍竇武援立靈帝,初秉機政,朝議欲加封爵。植雖布衣,以武素有名譽,乃獻書以規之曰:「植聞嫠有不恤緯之事,[一]漆室有倚楹之戚,[二]  憂深思遠,君子之情。[三]夫士立爭友,義貴切磋。[四]書陳『謀及庶人』,[五]  詩詠『詢於芻蕘』。[六]植誦先王之書久矣,敢愛其瞽言哉![七]今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系。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天下聚目而視,攢耳而聽,[八]謂准之前事,將有景風之祚。[九]尋春秋之義,王后無嗣,擇立親長,年均以德,德均則決之卜筮。[一0]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勳之有?豈橫叨天功以為己力乎![一一]宜辭大賞,以全身名。又比世祚不競,[一二]仍外求嗣,可謂危矣。而四方未寧,盜賊伺隙,恆岳、勃碣,[一三]特多奸盜,將有楚人脅比,尹氏立朝之變。[一四]宜依古禮,置諸子之官,征王侯愛子,宗室賢才,外崇訓道之義,內息貪利之心,簡其良能,隨用爵之,強幹弱枝之道也。」[一五]  武並不能用。州郡數命,植皆不就。建寧中,征為博士,乃始起焉。熹平四年,九江蠻反,四府選植才兼文武,拜九江太守,蠻寇賓服。以疾去官。

注[一]左傳曰,范獻子曰:「人亦有言,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杜預注曰:「嫠,寡婦也。織者常苦緯少,寡婦所宜憂也。」

注[二]琴操曰:「魯漆室女倚柱悲吟而嘯,□人見其心之不樂也,進而問之曰:

『有淫心欲嫁之念耶,何吟之悲?』漆室女曰:『嗟乎!嗟乎!子無志,不知人之甚也。昔者楚人得罪於其君,走逃吾東家,馬逸,蹈吾園葵,使吾終年不□菜;吾西□人失羊不還,請吾兄追之,霧濁水出,使吾兄溺死,終身無兄。政之所致也。吾憂國傷人,心悲而嘯,豈欲嫁哉!』自傷懷結而為人所疑,於是褰裳入山林之中,見女貞之木,喟然歎息,援琴而弦歌以女貞之辭,自經而死。」

注[三]詩序曰:「憂深思遠,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

注[四]孝經曰:「士有爭友,身不陷於不義。」詩云:「如切如磋。」鄭玄注云:「骨曰切,像曰磋。言友之相規誡,如骨象之見切磋。」

注[五]尚書洪範曰「謀及卿士,謀及庶人」也。

注[六]詩大雅曰:「先人有言,詢於芻蕘。」毛萇注云:「芻蕘,采薪者也。」

注[七]無目□曰瞽。□音直忍反。

注[八]前書賈山曰「使天下戴目而視,傾耳而聽」也。

注[九]景風,解見和紀。

注[一0]左傳王子朝曰:「先王之命,王后無嫡,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古之制也。」

注[一一]叨,貪也。左傳曰「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也。

注[一二]競,強也。

注[一三]勃,勃海也。碣,碣石山也。

注[一四]左傳曰,楚公子比,恭王之子也。靈王立,子比奔晉。靈王卒,子比自晉歸楚,立為君。比弟公子□疾欲篡其位,夜乃使人周走呼曰:「王至矣。」國人大驚,子比乃自殺。王子朝,周景王之庶子。景王卒,子猛立。尹氏,周卿士,立子朝,奪猛位也。

注[一五]以樹為喻也。謂京師為干,四方為枝。前書曰:「漢興,立都長安,徙齊諸田、楚昭、屈、景及諸功臣家於長陵。蓋以強幹弱枝,非獨為奉山園也。」

作尚書章句、三禮解詁。[一]時始立太學石經,以正五經文字,植乃上書曰:「臣少從通儒故南郡太守馬融受古學,頗知今之禮記特多回□。[二]臣前以周禮諸經,發起□謬,[三]敢率愚淺,為之解詁,而家乏,無力供繕*[寫]*上。[四]  願得將書生二人,共詣東觀,就官財糧,專心研精,合尚書章句,考禮記失得,庶裁定聖典,刊正碑文。古文科斗,近於為實,而厭抑流俗,降在小學。[五]  中興以來,通儒達士班固、賈逵、鄭興父子,並敦悅之。[六]今毛詩、左氏、周禮各有傳記,其興春秋共相表裡,[七]宜置博士,為立學官,以助後來,以廣聖意。」  注[一]詁,事也。言解其事意。

注[二]回□猶紆曲也。

注[三]□,粟不成。諭義之乖僻也。

注[四]繕,善也。言家貧不能善寫而上也。

注[五]古文謂孔子壁中書也。形似科斗,因以為名。前書謂文字為「小學」也。

注[六]興子觿也,自有傳。左傳曰「□縠悅禮樂而敦詩書」也。

注[七]表裡言義相須而成也。前書云:「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裡。」

會南夷反叛,以植嘗在九江有恩信,拜為廬江太守。植深達政宜,務存清靜,弘大體而已。

歲餘,復征拜議郎,與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蔡邕、楊彪、韓說等並在東觀,校中書五經記傳,補續漢記。[一]帝以非急務,轉為侍中,遷尚書。光和元年,有日食之異,植上封事諫曰:「臣聞五行傳『日晦而月見謂之朓,王侯其舒』。[二]  此謂君政舒緩,故日食晦也。春秋傳曰『天子避位移時』,[三]言其相掩不過移時。而閒者日食自巳過午,既食之後,雲霧晻曖。比年地震,彗孛互見。臣聞漢以火德,化當寬明。近色信讒,忌之甚者,如火畏水故也。案今年之變,皆陽失陰侵,消御災凶,宜有其道。謹略陳八事:一曰用良,二曰原禁,[四]三曰御癘,[五]四曰備寇,五曰修體,六曰遵堯,七曰御下,八曰散利。用良者,宜使州郡核舉賢良,[六]隨方委用,責求選舉。原禁者,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七]御癘者,宋後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橫屍,不得收葬,疫癘之來,皆由於此。宜□收拾,以安遊魂。[八]備寇者,侯王之家,賦稅減削,愁窮思亂,必致非常,宜使給足,以防未然。修禮者,應徵有道之人,若鄭玄之徒,陳明洪範,攘服災咎。遵堯者,今郡守刺史一月數遷,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縱不九載,可滿三歲。[九]御下者,謂謁希爵,一宜禁塞,[一0]  遷舉之事,責成主者。散利者,天子之體,理無私積,宜弘大務,蠲略細微。」

[一一]帝不省。  注[一]言中書以別於外也。

注[二]五行傳,劉向所著。朓者,月行速在日前,故早見。劉向以為君舒緩則臣*(嬌)**[驕]*慢,故日行□而月行速也。

注[三]左氏傳曰:「日過分未至三辰有□,於是乎君不舉,避移時。」杜預注曰:「避正寑,過日食時也。」

注[四]原其所禁而宥之也。

注[五]防禦疫癘之氣。

注[六]核,實也。  注[七]回,邪也。

注[八]後以王甫、程阿所構,憂死,父及兄弟並被誅。靈帝后夢見桓帝怒曰「宋皇後何罪而絕其命?已訴於天,上帝震怒,罪在難救」也。

注[九]書曰:「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孔安國注曰:「三年考功,三考九年,能否幽明有別,升進其明者,黜退其幽者。」此皆唐堯之法也。

注[一0]希,求也。  注[一一]蠲,除也。

中平元年,黃巾賊起,四府舉植,拜北中郎將,持節,以護烏桓中郎將宗員副,將北軍五校士,發天下諸郡兵征之。連戰破賊帥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燎,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小黃門左豐詣軍觀賊形埶,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帝怒,遂檻車征植,減死罪一等。

及車騎將車皇甫嵩討平黃巾,盛稱植行師方略,嵩皆資用規謀,濟成其功。以其年復為尚書。

帝崩,大將軍何進謀誅中官,乃召并州牧董卓,以懼太后。植知卓凶悍難制,必生後患,固止之。進不從。及卓至,果陵虐朝廷,乃大會百官於朝堂,議欲廢立。腢僚無敢言,植獨抗議不同。卓怒罷會,將誅植,語在卓傳。植素善蔡邕,邕前徙朔方,植獨上書請之。邕時見親於卓,故往請植事。又議郎彭伯諫卓曰:「盧尚書海內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而已。

植以老病求歸,懼不免禍,乃詭道從轘轅出。[一]卓果使人追之,到懷,不及。

遂隱於上谷,不交人事。冀州牧袁紹請為軍師。初平三年卒。臨困,□其子儉葬於土穴,不用棺幟,附體單帛而已。所著碑、誄、表、記凡六篇。  注[一]詭,詐也。轘轅道在今洛州緱氏縣東南也。

建安中,曹操北討柳城,過涿郡,[一]告守令曰:「故北中郎將盧植,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干也。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閭;鄭喪子產,仲尼隕涕。[二]孤到此州,嘉其餘風。春秋之義,賢者之後,宜有殊禮。[三]亟遣丞掾除其墳墓,[四]存其子孫,並致薄醊,[五]以彰厥德。」子毓,知名。[六]  注[一]魏志曰,建安十二年,操北征烏桓,涉鮮卑,討柳城,登白狼山也。

注[二]左傳曰:「仲尼聞子產死,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注[三]公羊傳曰:「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賢者子孫,故君子為之諱也。」

注[四]亟,急也。

注[五]醊,祭酹也。音張芮反。

注[六]魏志曰:「毓字子家,十歲而孤,以學行稱,仕魏至侍中、吏部尚書。時舉中書郎,詔曰:『得其人與不,在盧生耳。選舉莫取有名,如畫地為餅,不可啖也。』毓對曰:『名不足以致異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後有名也。』」論曰:風霜以別草木之性,[一]危亂而見貞良之節,[二]則盧公之心可知矣。

夫螽蠆起懷,雷霆駭耳,雖賁、育、荊、諸之倫,[三]未有不冘豫奪常者也。[四]  當植抽白刃嚴合之下,追帝河津之閒,排戈刃,赴戕折,[五]豈先計哉?君子之於忠義,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也。[六]  注[一]論語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雕也。」

注[二]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

注[三]孟賁,多力者也;夏育,勇者也:並□人。荊,荊軻也。諸,專諸也。

注[四]冘,人行貌也,音淫。言冘豫不能自定也。奪謂易其常分者也。

注[五]事見何進傳。杜預注左傳曰:「戕者,卒暴之名也。」

注[六]孔子曰:「君子無終食之閒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馬融注云:「造次,急遽也。顛沛,僵仆也。雖急遽僵仆,不違仁也。」

趙岐字邠卿,京兆長陵人也。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一]後避難,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本土也。岐少明經,有才蓺,娶扶風馬融兄女。融外戚豪家,岐常鄙之,不與融相見。[二]仕州郡,以廉直疾惡見憚。年三十餘,有重疾,臥蓐七年,[三]自慮奄忽,乃為遺令□兄子曰:「大丈夫生世,遯無箕山之操,[四]仕無伊、呂之勳,天不我與,復何言哉!可立一員石於吾墓前,刻之曰:『漢有逸人,姓趙名嘉。有志無時,命也柰何!』」其後疾瘳。  注[一]以其祖為御史,故生於臺也。

注[二]三輔決錄注曰:「岐娶馬敦女宗姜為妻。敦兄子融嘗至岐家,多從賓與從妹宴飲作樂,日夕乃出。過問趙處士所在。岐亦厲節,不以妹拿之故屈志於融也。與其友書曰:『馬季長雖有名當世,而不持士節,三輔高士未曾以衣裾襒其門也。』岐曾讀周官二義不通,一往造之,賤融如此也。」

注[三]蓐,寢蓐也。聲類曰:「蓐,薦也。」

注[四]易曰:「遯而亨,君子以遠小人。」王弼註:「遯之義,避內而之外者也。」箕山,許由所隱處也。

永興二年,辟司空掾,議二千石得去官為親行服,朝廷從之。其後為大將軍梁冀所辟,為陳損益求賢之策,冀不納。舉理劇,為皮氏長。[一]會河東太守劉佑去郡,而中常侍左悺兄勝代之,岐恥疾宦官,即日西歸。京兆尹延篤復以為功曹。  注[一]皮氏故城在今絳州龍門縣西。決錄曰「岐為長,抑強討奸,大興學校」也。

先是中常侍唐衡兄玹為京兆虎牙都尉,[一]郡人以玹進不由德,皆輕侮之。岐及從兄襲又數為貶議,玹深毒恨。[二]延熹元年,玹為京兆尹,岐懼禍及,乃與從子戩逃避之。玹果收岐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三]岐遂逃難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歷。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時安丘孫嵩年二十餘,游市見岐,察非常人,停車呼與共載。岐懼失色,嵩乃下帷,令騎屏行人。密問岐曰:「視子非賣餅者,又相問而色動,不有重怨,即亡命乎?我北海孫賓石,闔門百口,埶能相濟。」岐素聞嵩名,即以實告之,遂以俱歸。嵩先入白母曰:「出行,乃得死友。」迎入上堂,饗之極歡。藏岐復壁中數年,岐作厄屯歌二十三章。

注[一]玹音玄。

注[二]決錄註:「襲字符嗣。先是杜伯度、崔子玉以工草書稱於前代,襲與羅暉拙書,見蚩於張伯英。英頗自鄉高,與朱賜書云『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羅、趙有餘』」也。

注[三]決錄注曰:「岐長兄盤,州都官從事,早亡。次兄無忌,字世卿,部河東從事,為玹所殺。」戩音翦。

後諸唐死滅,因赦乃出。三府聞之,同時並辟。九年,乃應司徒胡廣之命。會南匈奴、烏桓、鮮卑反叛,公卿舉岐,擢拜并州刺史。岐欲奏守邊之策,未及上,會坐黨事免,因撰次以為禦寇論。[一]  注[一]決錄注曰:「是時綱維不攝,閹豎專權,岐擬前代連珠之書四十章上之,留中不出。」

靈帝初,復遭黨錮十餘歲。中平元年,四方兵起,詔選故刺史、二千石有文武才用者,征岐拜議郎。車騎將軍張溫西征關中,請補長史,別屯安定。大將軍何進舉為敦煌太守,行至襄武,[一]岐與新除諸郡太守數人俱為賊邊章等所執。

賊欲脅以為帥,岐詭辭得免,展轉還長安。[二]  注[一]縣名,屬隴西郡。

注[二]決錄注曰「岐還至陳倉,復遇亂兵,裸身得免,在草中十二日不食」也。

及獻帝西都,復拜議郎,稍遷太僕。及李傕專政,使太傅馬日磾撫慰天下,以岐為副。日磾行至洛陽,表別遣岐宣揚國命,所到郡縣,百姓皆喜曰:「今日乃復見使者車騎。」

是時袁紹、曹操與公孫瓚爭冀州,紹及操聞岐至,皆自將兵數百里奉迎,岐深陳天子恩德,宜罷兵安人之道,又移書公孫瓚,為言利害。紹等各引兵去,皆與岐期會洛陽,奉迎車駕。岐南到陳留,得篤疾,經涉二年,期者遂不至。

興平元年,詔書征岐,會帝當還洛陽,先遣衛將軍董承修理宮室。岐謂承曰:「今海內分崩,唯有荊州境廣地勝,西通巴蜀,南當交址,年谷獨登,兵人差全。

岐雖迫大命,猶志報國家,欲自乘牛車,南說劉表,可使其身自將兵來衛朝廷,與將軍並心同力,共獎王室。此安上救人之策也。」承即表遣岐使荊州,督租糧。岐至,劉表即遣兵詣洛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絕。時孫嵩亦寓於表,表不為禮,岐乃稱嵩素行篤烈,因共上為青州刺史。岐以老病,遂留荊州。

曹操時為司空,舉以自代。光祿勳桓典、少府孔融上書薦之,於是就拜岐為太常。年九十餘,建安六年卒。先自為壽藏,[一]圖季札、子產、晏嬰、叔向四像居賓位,又自畫其像居主位,皆為讚頌。敕其子曰:「我死之日,墓中聚沙為默,布簟白衣,散發其上,覆以單被,即日便下,下訖便掩。」岐多所述作,蓋孟子章句、三輔決錄傳於時。[二]  注[一]壽藏謂塚壙也。稱壽者,取其久遠之意也。猶如壽宮、壽器之類。頤在今荊州古郢城中也。

注[二]決錄序曰:「三輔者,本雍州之地,世世徙公卿吏二千石及高貲,皆以陪諸陵。五方之俗雜會,非一國之風,不但繫於詩秦、豳也。其為士好高尚義,貴於名行。其俗失則趣埶進權,唯利是視。余以不才,生於西土,耳能聽而聞故老之言,目能視*[而]*見衣冠之疇,心能識而觀其賢愚。常以玄冬,夢黃發之士,姓玄名明,字子真,與余寤言,言必有中,善否之閒,無所依違,命操筆者書之。近從建武以來,暨於斯今,其人既亡,行乃可書,玉石朱紫,由此定矣,故謂之決錄矣。」

贊曰:吳翁溫愛,義干剛烈。[一]延、史字人,風和恩結。梁使顯刑,誣黨潛絕。子幹兼姿,逢掖臨師。[二]邠卿出疆,專出朝威。[三]  注[一]謂以義干梁冀爭李固也。

注[二]禮記孔子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鄭玄注曰:「逢猶大也。為大掖之衣,此君子有道蓺者所衣也。」相承本作縫,義亦通。

注[三]疆,界也。左傳曰:「大夫出疆,苟利社稷,專之可也。」

二0九九頁七行常牧豕於長垣澤中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作「長羅澤」。水經注雲圈稱言長垣縣有羅亭,故長羅縣也,後漢並長垣。有長羅澤,季英牧豕處。

二0九九頁一二行裴氏廣*(川)**[州]*記據殿本考證改。

二一00頁一行桂陽甲騎九真都龐按:集解引沉欽韓說,謂水經注「甲騎」作「騎田」,「都龐」作「部龍」。又按:汲本「都龐」作「都寵」。

二一00頁一四行及*(祀)**[犯]*軷據殿本改。按:殿本考證謂「犯」字監本誤「祀」,據周禮大馭文改正。

二一00頁一五行*[犯]*軷*(祀)*者據殿本改。

二一00頁一五行以*[菩]*芻棘□為神主據刊誤補,與周禮鄭注合。

二一0一頁六行觀過斯知人矣按:殿本「人」作「仁」,疑後人據論語改。錢大昕謂古書仁人二字多通用,然以「人」義為長。

二一0一頁七行安丘男子毋丘長按:「毋」原斗「母」,逕據殿本改正。

二一0一頁一0行明府雖加哀鄉汲本、殿本「鄉」作「矜」。按:段注說文作「鄉」,雲□矛令聲。

二一0二頁一行年二十二按:殿本作「年三十二」。

二一0三頁一行延篤字叔堅按:集解引汪文臺說,謂御覽四百五十二引謝承書,雲「字叔固」。

二一0三頁一行旬日能諷之按:殿本「諷」下有「誦」字。

二一0三頁七行嗟乎延生按:「乎」原作「呼」,逕據汲本、殿本改。

二一0三頁一一行南平陽故城*[在]*今兗州鄒縣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0五頁一行其為仁之本與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葛本「仁」作「人」,今本論語作「仁」,初學記友悌部、御覽人事部引論語俱作「人」,與有子先言「其為人也孝弟」,後言「其為人之本」,首尾相應,亦當以「人」為長也。

二一0六頁一0行坐於客堂按:集解引沉欽韓說,謂「客」一本作「容」,是也。隱蔽自障者皆謂之容。堂前有屏蔽之設,故曰容堂。

二一0八頁一三行悉條諸生聚斂奸吏按:殿本考證謂「生」字疑衍。

二一0九頁一行桓帝弟渤海王悝何焯校本改「渤」為「勃」。按:下文皆作「勃」,故何氏改為一律。

二一一0頁三行伍被勸淮南*(子)**[王]*謀反誅也據汲本、殿本改。

二一一一頁五行*(奉)**[俸]*音扶用反據汲本、殿本改,與正文合。

二一一一頁八行生乃說以它事謁弼按:刊誤謂案文「說」字當作「詭」,謂詭譎也。

二一一一頁一0行侯覽大怨按:殿本「怨」作「怒」。

二一一二頁八行洪字子林按:殿本「林」作「休」。

二一一二頁一四行似夫儒者汲本、殿本「儒」作「懦」。按:說文儒,柔也。儒有懦弱義,非斗字。

二一一三頁三行聞活千人者有封*[子]*孫據殿本補。

二一一三頁三行*[後]*世其興乎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一六頁二行發起□謬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謬」疑「紕繆」之訛。

二一一六頁三行無力供繕*[寫]*上據汲本、殿本補。

二一一七頁一二行攘服災咎汲本、殿本「攘」作「禳」。按:攘禳通。

二一一八頁一行朓者月行速在日前按:「日」原斗「目」,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一八頁一行君舒緩則臣*(嬌)**[驕]*慢據汲本、殿本改。

二一一八頁七行後以王甫程阿所構按:「甫」原斗「封」,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二一一九頁六行今先害*[之]*刊誤謂案文少「之」字,不成文理。又集解引惠棟說,謂先賢傳云「今先害之」。今據補。

二一二一頁五行趙岐字邠卿按:此傳「岐」字原本皆作「歧」,汲本同。王先謙謂殿本「歧」作「岐」,古書通作,以「岐」為是。今一律依殿本改為「岐」。

二一二一頁七行年三十餘有重疾按:御覽五百一引「三十餘」作「四十餘」。

二一二五頁一行目能視*[而]*見衣冠之疇據汲本補。

二一二五頁一行常以玄冬夢黃發之士集解引惠棟說,謂據御覽三百九十九卷引「玄冬」下有「修夜思而未之得也忽然而寢」十二字,「夢」下有「此」字。今按:御覽「士」作「叟」。

二一二五頁一行字子真按:惠棟謂御覽引「字」下有「曰」字。
  1. 後漢書/卷63·第五十三
  2. 後漢書/卷62·卷六十二·荀韓鍾陳列傳第五十二
  3. 後漢書/卷61·第五十一
  4. 後漢書/卷60下·蔡邕列傳 第五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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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後漢書/卷97·光武即位告天 郊 封禪
  • 後漢書/卷98·北郊 明堂 辟雍 靈臺 迎氣 增祀 六宗 老子
  • 後漢書/卷99·宗廟 社稷 靈星 先農 迎春
  • 後漢書/卷100·王莽三 光武十二
  • 後漢書/卷101·明十二 章五 和三十三 殤一 安四十六 順二十三 質三
  • 後漢書/卷102·桓三十八 靈二十 獻九 隕石
  • 後漢書/卷103·貌不恭 淫雨 服妖 雞禍 青眚 屋自壞 訛言 旱 謠 狼食人
  • 後漢書/卷104·災火 草妖 羽蟲孽 羊禍
  • 後漢書/卷105·大水 水變色 大寒 雹 冬雷 山鳴 魚孽 蝗
  • 後漢書/卷106·地震 山崩 地陷 大風拔樹 螟 牛疫
  • 後漢書/卷107·志第十七 五行五
  • 後漢書/卷108·日蝕 日抱 日赤無光 日黃珥 日中黑 虹貫日 月蝕非其月
  • 後漢書/卷109·司隷
  • 後漢書/卷110·豫州 冀州
  • 後漢書/卷111·兗州 徐州
  • 後漢書/卷112·靑州 荊州 揚州
  • 後漢書/卷113·益州 涼州 并州 幽州 交州
  • 後漢書/卷114·太傅 太尉 司徒 司空 將軍
  • 後漢書/卷115·太常 光祿勳 衛尉 太僕 廷尉 大鴻臚
  • 後漢書/卷116·宗正 大司農 少府
  • 後漢書/卷117·執金吾 太子太傅 大長秋 太子少傅 將作大匠 城門校尉 北軍中候 司隸校尉
  • 後漢書/卷118·州郡 縣鄕 亭里 匈奴中郎將 烏桓校尉 護羌校尉 王國 宋衞公 列侯 關内侯 四夷國 百官奉
  • 後漢書/卷119·玉輅 乘輿 金根 安車 立車 耕車 戎車 獵車 畊車 青蓋車 綠車 皁蓋車 夫人安車 大駕 法駕 小駕 輕車 大使車 小使車 載車 導從卒 車馬飾
  • 後漢書/卷120·冕冠 長冠 委貌冠 皮弁冠 爵弁冠 通天冠 遠遊冠 高山冠 進賢冠 法冠 武冠 建華冠 方山冠 巧士冠 却非冠 却敵冠 樊噲冠 術氏冠 鶡冠 幘 佩 刀 印 黃赤綬 赤綬 綠綬 紫綬 青綬 黑綬 黃綬 青紺綸 后夫人服
  • 中書門下國子監牒文
  • 景祐刊本校语
  • 八家後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