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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卷71·卷七十一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舊五代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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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郁,其先范陽人。郁少警悟,有俊才智數,言辯縱橫,下筆成文。乾寧末,為幽州府刀筆小吏。李匡威為王鎔所殺,鎔書報其弟匡儔。匡儔遣使於鎔,問謀亂本末,幕客為書,多不如旨。郁時直記室,即起草,為之條列事狀,雲可疑者十,詞理俊贍,以此知名。嘗聘王鎔於鎮州,官妓有轉轉者,美麗善歌舞,因宴席,郁累挑之。幕客張澤亦以文章名,謂郁曰:「子能座上成賦,可以此妓奉酬。」郁抽筆操紙,即時成賦,擁妓而去。郁在武皇幕,累官至檢校司空、秘書監。武皇與莊宗禮遇俱厚,給賜優異。監軍張承業,本朝舊人,權貴任事,人士脅肩低首候之。郁以滑稽侮狎,其往如歸,有時直造臥內。每賓僚宴集,承業出珍果陳列於前,食之必盡。承業私戒主膳者曰:「他日馬監至,唯以乾藕子置前而已。」郁至,窺其不可啖;異日,靴中出一鐵楇,碎而食之。承業大笑曰:「為公設異饌,勿敗餘食案。」其俊率如此。

郁在莊宗幕,寄寓他土,年老思鄉,每對莊宗欷歔,言家在范陽,乞骸歸國,以葬舊山。莊宗謂之曰:「自卿去國已來,同舍孰在?守光尚不能容父,能容卿乎!孤不惜卿行,但卿不得死爾。」郁既無歸路,衷懷嗚咽,竟卒於太原。

司空頲,貝州人。唐僖宗時,舉進士不中,屬天子播遷,三輔大亂,乃還鄉里。羅紹威為節度副大使,頲以所業幹之,幕客公乘億為延譽,羅宏信署為府參軍,辟館驛巡官。張彥之亂,命判官王正言草奏,正言素不能文,不能下筆,彥怒詬曰:「鈍漢乃辱我!」推之下榻。問孰可草奏者,有言頲,羅王時書記,乃馳騎召之。頲揮筆成文,詆斥梁君臣,彥甚喜,為判官。及張彥復脅賀德倫降於唐,德倫遣頲先奉狀太原。莊宗仍以頲為判官,後以頲權軍府事。頲有侄在梁,遣家奴以書召之,都虞候張裕擒其家奴,以謂通於梁,遂見殺。

曹廷隱,魏州人也,為本州典謁虞候。賀德倫使西迎莊宗於晉陽,莊宗既得鄴城,擢為馬步都虞候,以其稱職,自是遷拜日隆。天成初,除齊州防禦使。下車嚴整,頗有清白之譽。時有孔目吏範弼者,為人剛愎,視廷隱蔑如也。弼監軍廩,鬻空乏以取貲;又私貨官鹽,廷隱按之,遂奏其事。弼家人訴於執政,並下御史府劾之。弼雖伏法,廷隱以所奏不實,並流永州,續敕賜自盡,時人冤之。

蕭希甫,宋州人也。少舉進士,為梁開封尹袁象先書記。象先為青州節度使,以希甫為巡官,希甫不樂。乃棄其母妻,變姓名,亡之鎮州,自稱青州掌書記,進謁王鎔。鎔以希甫為參軍,尤不樂,居歲餘,又亡之易州,削髮為僧,居百丈山。莊宗將建國,置百官,李紹宏薦為魏州推官。同光初,有詔定內宴儀,問希甫樞密使得坐否,希甫以為不可。樞密使張居翰聞之怒,謂希甫曰:「老夫曆事三朝天子,見內宴數百,子本田舍兒,安知宮禁事!」希甫不能對。初,莊宗欲以希甫知制誥,宰相豆盧革等附居翰,共排斥之,以為駕部郎中。希甫失誌,尤怏怏。莊宗滅梁室,遣希甫宣慰青、齊,希甫始知其母已死,妻袁氏亦改嫁。希甫乃發哀服喪,居於魏州。人有引漢李陵書以譏之曰:「老母終堂,生妻去室。」天成初,欲召為諫議,豆盧革、韋說沮之。明宗卒以希甫為諫議大夫,復為匭函使。其後革、說為安重誨所惡,希甫希旨,誣奏革縱田客殺人,而說與鄰人爭井,井有寶貨。有司推勘井中,惟破釜而已,革、說卒皆貶死。希甫拜左散騎常侍,躁進尤甚,引告變人李筠夜扣內門,通變書云:「修堤兵士,欲取郊天日舉火為叛。」安重誨不信之。斬告變者,軍人訴屈,請希甫啖之。既而詔曰:「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蕭希甫,身處班行,職非警察,輒引凶狂之輩,上陳誣骫之詞,逼近郊禋,扇搖軍眾。李筠既當誅戮,希甫寧免謫遷,可貶嵐州司戶參軍,仍馳驛發遣。」長興中,卒於貶所。

子士明,仕周,終於邑宰。

藥縱之,太原人,少為儒。明宗刺代州,署為軍事衙推。從明宗鎮邢州,為掌書記,曆天平、宣武兩鎮節度副使。明宗鎮常山,被病不從。及即位,縱之見於洛邑,安重誨怒其觀望,久無所授。明宗曰:「德勝用兵時,縱之饑寒相伴,不離我左右。今有天下,何人不富貴,何為獨棄縱之!」浹旬,授磁州刺史。歲餘,自戶部侍郎遷吏部侍郎,銓總之法,惘然莫知。長興初,為曹州刺史。清泰元年九月,以疾受代而卒。

賈馥,故鎮州節度使王鎔判官也。家聚書三千卷,手自刊校。張文禮殺王鎔,時莊宗未即尊位,文禮遣馥至鄴都勸進,因留鄴下,棲遲郵舍。莊宗即位,授鴻臚少卿。後以鴻臚卿致仕,復歸鎮州,結茅於別墅,自課兒孫耕牧為事。馥初累為鎮、冀屬邑令,所蒞有能政,性恬澹,與物無競,乃鎮州士人之秀者也。

馬縞,少嗜學儒,以明經及第,登拔萃之科。仕梁,為太常修撰,累曆尚書郎,參知禮院事,遷太常少卿。梁代諸王納嬪,公主下嫁,皆於宮殿門庭行揖讓之禮,縞以為非禮,上疏止之,物議以為然。長興四年,為戶部侍郎。縞時年已八十,及為國子祭酒,八十餘矣,形氣不衰。於事多遺忘,言元稹不應進士,以父元魯山名進故也,多如此類。又上疏:「古者無嫂叔服,文皇創意,以兄弟之親,不宜無服,乃議服小功。今令文省服制條為兄弟之妻大功,不知何人議改,而置於令文。」諸博士駁云:「律令,國之大經。馬縞知禮院時,不曾論定,今遽上疏駁令式,罪人也。」

羅貫,不知何許人。進士及第,累曆台省官,自禮部員外郎為河南令。貫為人強直,正身奉法,不避權豪。時宦官伶人用事,凡請托於貫者,其書盈閣,一無所報,皆以示郭崇韜,因奏其事,由是左右每言貫之失。先是,梁時張全義專製京畿,河南、洛陽僚佐,皆由其門下,事全義如廝仆。及貫授命,持本朝事體,奉全義稍慢,部民為府司庇護者,必奏正之。全義怒,因令女使告劉皇后從容白於莊宗,宦官又言其短,莊宗深怒之。會莊宗幸壽安山陵,道路泥濘,莊宗訪其主者,宦官曰:「屬河南縣。」促令召貫至,奏曰:「臣初不奉命,請詰稟命者。」帝曰:「卿之所部,反問他人,何也?」命下府獄,府吏榜笞,促令伏款。翌日,傳詔殺之。郭崇韜奏曰:「貫別無贓狀,橋道不修,法未當死。」莊宗怒曰:「母後靈駕將發,天子車輿往來,橋道不修,是誰之過也?」崇韜奏曰:「貫縱有死罪,俟款狀上奏,所司議讞,以朝典行之,死當未晚。今以萬乘之尊,怒一縣令,俾天下人言陛下使法不公矣!」莊宗曰:「既卿所愛,任卿裁決。」因投袂入宮。崇韜從而論列,莊宗自闔殿門,不得入。即令伏法,曝屍於府門,冤痛之聲,聞於遠邇。

淳於晏,以明經登第,自霍彥威為小校,晏寄食於門下。彥威嘗因兵敗,獨脫其身,左右莫有從者,惟晏杖劍從之,徒步草莽,自是彥威高其義,相得甚歡。及曆數鎮,皆為從事,軍府之事,至於私門,事無巨細,皆取決於晏;雖為幕賓,有若家宰。爾後公侯門客,往往效之,時謂之「效淳」。故彥威所至稱治,由晏之力也。

張格,字承之,故宰相浚之子也。浚為梁祖所忌,潛遣人害於長水。格易姓名,流轉入蜀。王建僭號,以格為宰相。格所生母,當浚之遇害,潛匿於民間,落發為尼,流浪於函、洛。王建聞之,潛使人迎之入蜀,賜紫,加號慈福大師。及建卒,蜀人以格為山陵使,格有難色。未幾得罪,出為茂州刺史,偽製責詞云:「送往辭命,不忠也;喪母匿喪,非孝也。」王衍嗣偽位後數年,復用為宰相。同光末,蜀平,格至洛陽,授太子賓客。任圜愛其才,奏為三司副使,尋卒於位。格有文章,明吏事,時頗稱之。

許寂,字閑閑。祖秘,名聞會稽。寂少有山水之好,泛覽經史,窮三式,尤明「易」象。久棲四明山,不幹時譽。昭宗聞其名,征赴闕,召對於內殿。會昭宗方與伶人調品篳篥,事訖,方命坐賜果,問「易」義。既退,寂謂人曰:「君淫在聲,不在政矣。寂聞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百官或象之。今不厭賤事,自求其工,君道替矣。」尋請還山,寓居於江陵,以茹芝絕粒,自適其性。天祐末,節度使趙匡凝昆季深禮遇之,師授保養之道。唐末,除諫官,不起,漢南謂之徵君。梁攻襄陽,匡凝兄弟棄鎮奔蜀,寂偕行。歲餘,蜀主王建待以師禮,位至蜀相。同光末,平蜀,與王衍俱從於東,授工部尚書致仕,卜居於洛。時寂已年高,精彩猶健,衝漠寡言,時蜀語云「可怪可怪」,人莫知其際。清泰三年六月卒,時年八十餘。子孫位至省郎。

同光時,以方術著者,又有僧誠惠。誠惠初於五台山出家,能修戒律,稱通皮、骨、肉三命,人初歸向,聲名漸遠,四方供饋,不遠千里而至者眾矣。自雲能役使毒龍,可致風雨,其徒號曰降龍大師。京師旱,莊宗迎至洛下,親拜之,六宮參禮,士庶瞻仰,謂朝夕可致甘澤。禱祝數旬,略無征應。或謂官以祈雨無驗,將加焚燎,誠惠懼而遁去。及卒,賜號法雨大師,塔曰「慈雲之塔。」

周元豹者,本燕人,世為從事。元豹少為僧,其師有知人之鑒,從遊十年餘,苦辛無憚,師知其可教,遂以袁、許之術授之。大略狀人形貌,比諸龜魚禽獸,目視臆斷,鹹造其理。及還鄉,遂歸俗。初,盧程寄褐遊燕,與同志二人謁焉。元豹謂鄉人張殷袞曰:「適二君子,明年花發,俱為故人。惟彼道士,他年甚貴。」至來歲,二子果卒。又二十年,盧程登庸於鄴下。元豹歸晉陽,張承業信重之,言事數中。承業俾明宗易衣列於諸校之下,以他人詐之,而元豹指明宗於末綴言曰:「骨法非內衙太保歟!」鹹伏其異。或問明宗之福壽,惟云末後為鎮州節度使,時明宗為內衙都校,才兼州牧而已。昭懿皇后夏氏方侍巾櫛,偶忤旨,大為明宗檟楚。元豹見之曰:「此人有藩侯夫人之位,當生貴子。」明宗赫怒因解,後其言果驗。太原判官司馬揆謁元豹,謂揆曰:「公五日之中,奉使萬里,未見回期。」揆數日後,因酒酣,為衣領扼之而卒。莊宗署元豹北京巡官。明宗即位之明年,一日,謂侍臣曰:「方士周元豹,昔曾言朕諸事有征,可詔北京津置赴闕。」趙鳳奏曰:「袁、許之事,元豹所長者,以陛下貴不可言,今既驗矣,餘無可問。若詔赴闕下,則奔競之徒,爭問吉凶,恐近於妖惑。」乃止。令以金帛厚賜之,授光祿卿致仕。尋卒於太原,年八十餘。

舊五代史/卷70·卷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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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舊五代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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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行欽,本幽州劉守光之愛將。守光之奪父位也,令行欽攻大恩山,又令殺諸兄弟。天祐九年,周德威攻圍山州,守光困蹙,令行欽於山北募兵,以應契丹。時明宗為將,攻行欽於山北,與之接戰,矢及明宗馬鞍,既而以勢迫來降。明宗憐其有勇,奏隸為假子,後因從征討,恩禮特隆。常臨敵擒生,必有所獲,名聞軍中。莊宗東定趙、魏,選驍健置之麾下,因索行欽,莊宗不得已而遣之。時有散指揮都頭,名為散員,命行欽為都部署,賜姓,名紹榮。莊宗好戰,勇於大敵,或臨陣有急兵,行欽必橫身解鬥翼衛之。莊宗營於德勝也,與汴軍戰於潘張,王師不利,諸軍奔亂。莊宗得三四騎而旋,中野為汴軍數百騎攢槊攻之,事將不測,行欽識其幟,急馳一騎,奮劍斷二矛,斬一級,汴軍乃解圍,翼莊宗還宮。莊宗因流涕言曰:「富貴與卿共之。」自是寵冠諸將,官至檢校太傅、忻州刺史。及莊宗平梁,授武寧軍節度使。嘗因內宴群臣,使相預會,行欽官為保傅,當地褥下坐。酒酣樂作,莊宗敘生平戰陣之事,因左右顧視,曰:「紹榮安在?」所司奏云:「有敕,使相預會,紹榮散官,殿上無位。」莊宗徹會不懌。翌日,以行欽為同平章事,由是不宴百官於內殿,但宴武臣而已,

三年,行欽喪婦。莊宗有所愛宮人生皇子者,劉皇后心忌之,會行欽入侍,莊宗勞之曰:「紹榮喪婦復娶耶!吾給爾婚財。」皇后指所忌宮人謂莊宗曰:「皇帝憐紹榮,可使為婦。」莊宗難違所請,微許之。皇后即命紹榮謝之,未退,肩輿已出。莊宗心不懌,佯不豫者累日,業已遣去,無如之何。及貝州軍亂,趙在禮入魏州,莊宗方擇將,皇后曰:「小事不勞大將,促紹榮指揮可也。」乃以行欽為鄴都行營招撫使,領騎二千進討。洎至鄴城,攻之不能下,退保於澶州。未幾,諸道之師稍集,復進軍於鄴城之南。及明宗為帥,領軍至鄴,行欽來謁於軍中,拜起之際,誤呼萬歲者再,明宗驚駭,遏之方止。既而明宗營於城西,行欽營於城南。三月八日夜,明宗為亂軍所迫,惟行欽之軍不動,按甲以自固。明宗密令張虔釗至行欽營,戒之曰:「且堅壁勿動,計會同殺亂軍,莫錯疑誤。」行欽不聽,將步騎萬人棄甲而退。自知失策,且保衛州,因誣奏明宗曰:「鎮師已入賊軍,終不為國使。」明宗既劫出鄴城,令人走馬上章,申理其事,言:「臣且於近郡聽進止。」莊宗覽奏釋然曰:「吾知紹榮妄矣。」因令白從訓與明宗子繼璟至軍前,欲令見明宗,行欽縶繼璟於路。明宗凡奏軍機,拘留不達,故旬日之間,音驛斷絕。及莊宗出成皋,知明宗在黎陽,復令繼璟渡河召明宗,行欽即殺之,仍勸班師。四月一日,莊宗既崩,行欽引皇后、存渥,得七百騎出師子門,將之河中就存霸,沿路部下解散,從者數騎而已。四日,至平陸縣界,為百姓所擒,縣令裴進折其足,檻車以獻。明宗即位,詔削奪行欽在位官爵,斬於洛陽。

夏魯奇,字邦傑,青州人也。初事宣武軍為軍校,與主將不協,遂歸於莊宗,以為護衛指揮使。從周德威攻幽州,燕將有單廷珪、元行欽,時稱驍勇,魯奇與之鬥,兩不能解,將士皆釋兵縱觀。幽州平,魯奇功居多。梁將劉鄩在洹水,莊宗深入致師,鄩設伏於魏縣西南葭蘆中。莊宗不滿千騎,汴人伏兵萬餘,大噪而起,圍莊宗數重。魯奇與王門關、烏德兒等奮命決戰,自午至申,俄而李存審兵至方解。魯奇持槍攜劍,獨衛莊宗,手殺百餘人。烏德兒等被擒,魯奇傷痍遍體,自是莊宗尤憐之,曆磁州刺史。中都之戰,汴人大敗,魯奇見王彥章,識之,單馬追及,槍擬其頸;彥章顧曰:「爾非餘故人乎?」即擒之以獻。莊宗壯之,賞絹千匹。梁平,授鄭州防禦使。四年,授河陽節度使。天成初,移鎮許州,加同平章事。

魯奇性忠義,尤通吏道,撫民有術。及移鎮許田,孟州之民,萬眾遮道,斷登臥轍,五日不發。父老詣闕請留,明宗令中使諭之,方得離州。明宗討荊南,魯奇為副招討使,頃之,移鎮遂州。董璋之叛,與孟知祥攻遂州,援路斷絕,兵盡食窮,魯奇自刎而卒,時年四十九。帝聞其死也,慟哭之,厚給其家,贈太師、齊國公。

姚洪,本梁之小校也。在梁時,經事董璋,長興初,率兵千人戍閬州。璋叛,領眾攻閬州,璋密令人誘洪,洪以大義拒之。及璋攻城,洪悉力拒守者三日,禦備既竭,城陷被擒。璋謂洪曰:「爾頃為健兒,由吾獎拔至此;吾書誘諭,投之於側,何相負耶?」洪大罵曰:「老賊,爾為天子鎮帥,何苦反耶!爾既辜恩背主,吾與爾何恩,而雲相負!爾為李七郎奴,掃馬糞,得一臠殘炙,感恩無盡。今明天子付與茅土,貴為諸侯,而驅徒結黨,圖為反噬。爾本奴才,則無恥;吾忠義之士,不忍為也。吾可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苟生!」璋怒,令軍士十人,持刀刲割其膚,燃鑊於前,自取啖食,洪至死大罵不已。明宗聞之泣下,置洪二子於近衛,給賜甚厚。

李嚴,幽州人,本名讓坤。初仕燕,為刺史,涉獵書傳,便弓馬,有口辯,多遊藝,以功名自許。同光中,為客省使。奉使於蜀,及與王衍相見,陳使者之禮,因於笏記中具述莊宗興復之功,其警句云:「才過汶水,縛王彥章於馬前;旋及夷門,斬朱友貞於樓上。」嚴復聲韻清亮,蜀人聽之愕然。時蜀偽樞密使宋光嗣召嚴曲宴,因以近事訊於嚴。嚴對曰:「吾皇前年四月即位於鄴宮,當月下鄆州。十月四日,親統萬騎破賊中都,乘勝鼓行,遂誅汴孽,偽梁尚有兵三十萬,謀臣猛將,解甲倒戈。西盡甘、涼,東漸海外,南逾閩、浙,北極幽陵。牧伯侯王,稱藩不暇,家財入貢,府實上供。吳國本朝舊臣,岐下先皇元老,遣子入侍,述職稱藩。淮、海之君,卑辭厚貢,湖湘、荊楚,杭越、甌閩,異貨奇珍,府無虛月。吾皇以德懷來,以威款附。順則涵之以恩澤,逆則問之以干戈,四海車書,大同非晚。」光嗣曰:「餘所未知,惟岐下宋公,我之姻好,洞見其心,反覆多端,專謀跋扈,大不足信也。似聞契丹部族,近日稍強,大國可無慮乎?」嚴曰:「子言契丹之強盛,孰若偽梁?」曰:「比梁差劣也。」嚴曰:「吾國視契丹如蚤虱耳,以其無害,不足爬搔。吾良將勁兵布天下,彼不勞一郡之兵,一校之眾,則懸首槀街,盡為奴擄。但以天生四夷,當置度外,不在九州之本,未欲窮兵黷武也。」光嗣聞辯對,畏而奇之。時王衍失政,嚴知其可取,使還具奏,故平蜀之謀,始於嚴。

郭崇韜起軍之日,以嚴為三川招撫使,嚴與先鋒使康延孝將兵五千,先驅閣道,或馳以詞說,或威以兵鋒,大軍未及,所在降下。延孝在漢州,王衍與書曰:「 可請李司空先來,餘即舉城納款。」眾咸以討蜀之謀始於嚴,衍以甘言,將誘而殺之,欲不令往。嚴聞之喜,即馳騎入益州,衍見嚴於母前,以母、妻為托。即日,引蜀使歐陽彬迎謁魏王繼岌。蜀平班師,會明宗即位,遷泗州防禦使兼客省使。長興初,安重誨謀欲控製兩川,嚴乃求為西川兵馬都監,庶效方略。孟知祥覺之,既至,執而害之。贈太保。

嚴之母,賢明婦人。初,嚴將赴蜀,母曰:「汝前啟破蜀之謀,今又入蜀,將死報蜀人矣!與汝永訣。」既而果如其言。

李仁矩,本明宗在藩鎮時客將也。明宗即位,錄其趨走之勞,擢居內職,復為安重誨所庇,故數年之間,遷為客省使、左衛大將軍。天成中,因奉使東川,董璋張筵以召之,仁矩貪於館舍,與倡妓酣飲,日既中而不至,大為璋所詬辱,自是深銜之。長興初,璋既跋扈於東川,重誨奏以仁矩為閬州節度使,俾伺璋之反狀,時物議以為不可。及仁矩至鎮,偵璋所為,曲形奏報,地裏遐僻,朝廷莫知事實,激成璋之逆節,由仁矩也。長興元年冬十月,璋自率凶黨,以攻其城。仁矩召軍校謀守戰利害,皆曰:「璋久圖反計,以賂誘士心,凶氣方盛,未可與戰,宜堅壁以守之。儻旬浹之間,大軍東至,即賊必退。」仁矩曰:「蜀兵懦,安能當我精甲!」即驅之出戰,兵未交,為賊所敗。既而城陷,仁矩被擒,舉族為璋所害。

康思立,晉陽人也。少善騎射,事武皇為爪牙,署河東親騎軍使。莊宗嗣位,從解圍於上黨,敗梁人於柏鄉,及平薊兵,後戰於河上,皆有功,累承製加檢校戶部尚書,右突騎指揮使。莊宗即位,繼改軍帥,賜忠勇拱衛功臣,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天成元年,授應州刺史,尋移嵐州,充北面諸蕃部族都監。三年,遷宿州團練使。四年,領昭武軍節度、利巴集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改賜耀忠保節功臣。長興初,朝廷舉兵討東川董璋,詔監西面行營軍馬都指揮使。二年,移鎮陝州。清泰初,改授邢台,累官至檢校太傅,封會稽郡開國侯。二年,入為右神武統軍。三年,充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是歲閏十一月,卒於軍,年六十三。

思立本出陰山諸部,性純厚,善撫將士,明宗素重之,故即位之始,以應州所生之地授焉。其後曆三郡三鎮,皆得百姓之譽。末帝以其年高,征居環衛。及出幸懷州,以北師不利,乃命思立統駕下騎軍赴團柏穀以益軍勢,俄而楊光遠以大軍降於太原,思立因憤激,疾作而卒焉。晉高祖即位,追其宿舊,為輟朝一日,贈太子少師。

張敬達,字志通,代州人,小字生鐵。父審,素有勇,事武皇為列校,曆廳直軍使,同光初,卒於軍。敬達少以騎射著名,莊宗知之,召令繼父職;平河南有功,繼加檢校工部尚書。明宗即位,曆捧聖指揮使、檢校尚書左僕射。長興中,改河東馬步軍都指揮使,超授檢校司徒,領欽州刺史。三年,加檢校太保、應州節度使。四年,遷雲州。時以契丹率族帳自黑榆林挎剌泊至沒越泊,雲借漢界水草,敬達每聚兵塞下,以遏其衝。契丹竟不敢南牧,邊人賴之。清泰中,自彭門移鎮平陽,加檢校太傅,從石敬瑭為北面兵馬副總管,仍屯兵雁門。未幾,晉高祖建義,末帝詔以敬達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仍使悉引部下兵圍太原,以定州節度使楊光遠副焉。尋統兵三萬,營於晉安鄉。末帝自六月繼有詔促令攻取,敬達設長城連柵、雲梯飛炮,使工者運其巧思,窮土木之力。時督事者每有所構,則暴風大雨,平地水深數尺,而城柵崩墮,竟不能合其圍。九月,契丹至,敬達大敗,尋為所圍。晉高祖及蕃眾自晉安寨南門外,長百餘里,闊五十里,布以氈帳,用毛索掛鈴,而部伍多犬,以備警急。營中嘗有夜遁者,出則犬吠鈴動,跬步不能行焉。自是敬達與麾下部曲五萬人,馬萬匹,無由四奔,但見穹廬如崗阜相屬,諸軍相顧失色。始則削木篩糞,以飼其馬,日望朝廷救軍,及漸羸死,則與將士分食之,馬盡食殫。副將楊光遠、次將安審琦知不濟,勸敬達宜早降以求自安。敬達曰:「吾受恩於明宗,位曆方鎮,主上授我大柄,而失律如此,已有愧於心也。今救軍在近,旦暮雪恥有期,諸公何相迫耶!待勢窮,則請殺吾,攜首以降,亦未為晚。」光遠、審琦知敬達意未決,恐坐成魚肉,遂斬敬達以降。

末帝聞其歿也,愴慟久之。契丹主告其部曲及漢之降者曰:「為臣當如此人!」令部人收葬之。晉高祖即位後,所有田宅,鹹賜其妻子焉。時議者以敬達嘗事數帝,亟立軍功,及領藩郡,不聞其濫,繼屯守塞垣,復能撫下,而臨難固執,不求苟免,乃近代之忠臣也。晉有天下,不能追懋官封,賞其事跡,非激忠之道也。

舊五代史/卷69·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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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舊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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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字允中,晉陽人,世以軍功為牙校。憲始童丱,喜儒學,勵志橫經,不舍晝夜。太原地雄邊服,人多尚武,恥於學業,惟憲與里人藥縱之精力遊學,弱冠盡通諸經,尤精「左傳」。嘗袖行所業,謁判官李襲吉,一見欣歎。既辭,謂憲曰:「子勉之,將來必成佳器。」石州刺史楊守業喜聚書,以家書示之,聞見日博。

莊宗為行軍司馬,廣延髦俊,素知憲名,令朱守殷齎書幣延之。歲餘,釋褐交城令,秩滿,莊宗嗣世,補太原府司錄參軍。時霸府初開,幕客馬鬱、王緘,燕中名士,盡與之遊。十二年,莊宗平河朔,念藩邸之舊,征赴行台。十三年,授監察,賜緋,署魏博推官,自是恒簪筆扈從。十五年,王師戰胡柳,周德威軍不利,憲與同列奔馬北渡;梁軍急追,殆將不濟。至晚渡河,人皆陷水而沒,憲與從子朗履冰而行;將及岸,冰陷,朗泣,以馬箠引之,憲曰:「吾兒去矣,勿使俱陷。」朗曰:「忍季父如此,俱死無恨。」朗偃伏引箠,憲躍身而出。是夜,莊宗令於軍中求憲,或曰:「與王緘俱歿矣!」莊宗垂涕求屍,數日,聞其免也,遣使慰勞。尋改掌書記、水部郎中,賜金紫,曆魏博觀察判官。從討張文禮,鎮州平,授魏、博、鎮、冀十郡觀察判官,改考功郎中,兼御史中丞,權鎮州留事。莊宗即位,詔還魏都,授尚書工部侍郎,充租庸使。八月,改刑部侍郎,判吏部銓,兼太清宮副使。莊宗遷洛陽,以憲檢校吏部尚書、興唐尹、東京副留守,知留守事。憲學識優深,尤精吏道,剖析聽斷,人不敢欺。

三年春,車駕幸鄴,時易定王都來朝,宴於行宮,將擊鞠。初,莊宗行即位之禮,卜鞠場吉,因築壇於其間,至是詔毀之。憲奏曰:「即位壇是陛下祭接天神受命之所,自風燥雨濡之外,不可輒毀,亦不可修。魏繁陽之壇,漢汜水之墠,到今猶有兆象。存而不毀,古之道也。」即命治之於宮西。數日,未成。會憲以公事獲謫,閣門待罪,上怒,戒有司速治行宮之庭,礙事者畢去,竟毀即位壇。憲私謂郭崇韜曰:「不祥之甚,忽其本也。」

秋,崇韜將兵征蜀,以手書告憲曰:「允中避事久矣,餘受命西征,已奏還公黃閣。」憲報曰:「庖人之代屍祝,所謂非吾事也。」時樞密承旨段徊當權任事,以憲從龍舊望,不欲憲在朝廷。會孟知祥鎮蜀川,選北京留守,徊揚言曰:「北門,國家根本,非重德不可輕授;今之取才,非憲不可。」趨時者因附徊勢,巧中傷之。又曰:「憲有相業,然國祚中興,宰相在天子麵前,得失可以改作;一方之事,製在一人,惟北面事重。」十一月,授憲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太原尹、北京留守,知府事。

四年二月,趙在禮入魏州。時憲家屬在魏,關東俶擾,在禮善待其家,遣人齎書至太原誘憲。憲斬其使,書不發函而奏。既而明宗為兵眾所劫,諸軍離散,地遠不知事實,或謂憲曰:「蜀軍未至,洛陽窘急,總管又失兵權,製在諸軍之手,又聞河朔推戴,事若實然,或可濟否?」憲曰:「治亂之機,間不容發,以愚所斷,事未可知。愚聞藥縱之言,總管德量仁厚,素得士心,餘勿多言,誌此而已。」四月五日,李存渥自洛陽至,口傳莊宗命,並無書詔,惟云天子授以隻箭,傳之為信。眾心惑之,時事莫測。左右獻畫曰:「存渥所乘馬,已戢其飾,復召人謀事,必行陰禍,因欲據城。寧我負人,宜早為之所,但戮呂、鄭二宦,且係存渥,徐觀其變,事萬全矣。」憲良久曰:「吾本書生,無軍功而致身及此,一旦自布衣而紆金紫,向來仕宦非出他門,此畫非吾心也。事苟不濟,以身徇義。」翌日,符彥超誅呂、鄭,軍城大亂,燔剽達曙。憲初聞有變,出奔沂州。既而有司糾其委城之罪,四月二十四日,賜死於晉陽之千佛院。幼子凝隨父走,亦為收者加害。明宗郊禮大赦,有司請昭雪,從之。憲沈靜寡欲,喜聚圖書,家書五千卷,視事之餘,手自刊校。善彈琴,不飲酒,賓僚宴語,但論文嘯詠而已,士友重之。

憲長子守素,仕晉,位至尚書。

王正言,鄆州人。父誌,濟陰令。正言早孤貧,從沙門學,工詩,密州刺史賀德倫令歸俗,署郡職。德倫鎮青州,表為推官;移鎮魏州,改觀察判官。莊宗平定魏博,正言仍舊職任,小心端慎,與物無競。嘗為同職司空頲所淩,正言降心下之。頲誅,代為節度判官。同光初,守戶部尚書、興唐尹。時孔謙為租庸副使,常畏張憲挺特,不欲其領使,乃白郭崇韜留憲於魏州,請宰相豆盧革判租庸。未幾,復以盧質代之。孔謙白云:「錢穀重務,宰相事多,簿籍留滯。」又云:「盧質判二日,便借官錢,皆不可任。」意謂崇韜必令己代其任,時物議未允而止,謙沮喪久之。李紹宏曰:「邦計國本,時號怨府,非張憲不稱職。」即日征之。孔謙、段徊白崇韜曰:「邦計雖重,在侍中眼前,但得一人為使即可。魏博六州戶口,天下之半,王正言操守有餘,智力不足,若朝廷任使,庶幾與人共事;若專製方隅,未見其可。張憲才器兼濟,宜以委之。」崇韜即奏憲留守魏州,征王正言為租庸使。正言在職,主諾而已,權柄出於孔謙。正言不耐繁浩,簿領縱橫,觸事遺忘,物論以為不可,即以孔謙代之,正言守禮部尚書。

三年冬,代張憲為興唐尹,留守鄴都。時武德使史彥瓊,監守鄴都,廩帑出納,兵馬製置,皆出彥瓊,將佐官吏,頤指氣使,正言不能以道禦之,但趑趄聽命。至是,貝州戍兵亂,入魏州,彥瓊望風敗走,亂兵剽劫坊市。正言促召書吏寫奏章,家人曰:「賊已殺人縱火,都城已陷,何奏之有。」是日,正言引諸僚佐謁趙在禮,望塵再拜請罪。在禮曰:「尚書重德,勿自卑屈,餘受國恩,與尚書共事,但思歸之眾,倉卒見迫耳。」因拜正言,厚加慰撫。明宗即位,正言求為平盧軍行軍司馬,因以授之,竟卒於任。

胡裝,禮部尚書曾之孫。汴將楊師厚之鎮魏州,裝與副使李嗣業有舊,因往依之,薦授貴鄉令。及張彥之亂,嗣業遇害,裝罷秩,客於魏州。莊宗初至,裝謁見,求假官,司空頲以其居官貪濁,不得調者久之。十三年,莊宗還太原,裝候於離亭;謁者不內,乃排闥而入,曰:「臣本朝公卿子孫,從兵至此。殿下比襲唐祚,勤求英俊,以壯霸圖。臣雖不才,比於進九九,納豎刁、頭須,亦所庶幾。而羈旅累年,執事者不垂顧錄,臣不能赴海觸樹,走胡適越,今日歸死於殿下也!」莊宗愕然曰:「孤未之知,何至如是!」賜酒食慰遣之,謂郭崇韜曰:「便與擬議。」是歲,署館驛巡官。未幾,授監察御史裏行,遷節度巡官,賜緋魚袋;尋曆推官、檢校員外郎。裝學書無師法,工詩非作者,僻於題壁,所至宮亭寺觀,必書爵裏,人或譏之,不以為愧。時四鎮幕賓皆金紫,裝獨恥銀艾。十七年,莊宗自魏州之德勝,與賓僚城樓餞別,既而群僚離席,裝獨留,獻詩三篇,意在章服。莊宗舉大鍾屬裝曰:「員外能釂此乎?」裝飲酒素少,略無難色,為之一舉而釂,莊宗即解紫袍賜之。同光初,以裝為給事中,從幸洛陽。時連年大水,百官多窘,裝求為襄州副使。四年,洛陽變擾,節度使劉訓以私忿族裝,誣奏雲裝欲謀亂,人士冤之。

崔貽孫,祖元亮,左散騎常侍。父芻言,潞州判官。貽孫以門族登進士第,以監察升朝,曆清資美職。及為省郎,使於江南回,以橐裝營別墅於漢上之穀城,退居自奉。清江之上,綠竹遍野,狹徑濃密,維舟曲岸,人莫造焉,時人甚高之。及李振貶均州,貽孫曲奉之。振入朝,貽孫累遷丞郎。同光初,除吏部侍郎,銓選疏謬,貶官塞地,馳驛至潞州,致書於府帥孔曰:「十五年穀城山裏,自謂逸人;二千里沙塞途中,今為逐客。」以其年八十,奏留府下。明年,量移澤州司馬,遇赦還京。宰相鄭玨以姻戚之分,復擬吏部侍郎,天官任重,昏耄罔知,後遷禮部尚書,致仕而卒。有子三人,自貽孫左降之後,各於舊業爭分其利,甘旨醫藥,莫有奉者。貽孫以書責之云:「生有明君宰相,死有天曹地府,吾雖考終,豈放汝耶!」

孟鵠,魏州人。莊宗初定魏博,選幹吏以計兵賦,以鵠為度支孔目官。明宗時,為邢洺節度使,每曲意承迎,明宗甚德之。及孔謙專典軍賦,徵督苛急,明宗嘗切齒。及即位,鵠自租庸勾官擢為客省副使、樞密承旨,遷三司副使,出為相州刺史。會範延光再遷樞密,乃征鵠為三司使。初,鵠有計畫之能,及專掌邦賦,操割依違,名譽頓減。期年發疾,求外任,仍授許州節度使。謝恩退,帝目送之,顧為侍臣曰:「孟鵠掌三司幾年,得至方鎮?」範延光奏曰:「鵠於同光世已為三司勾官,天成初為三司副使,出刺相州,入判三司又二年。」帝曰:「鵠以幹事,遽至方鎮,爭不勉旃。」鵠與延光俱魏人,厚相結托,暨延光掌樞務,援引判三司,又致節鉞,明宗知之,故以此言譏之。到任未周歲,卒。贈太傅。

孫嶽,冀州人也。強幹有才用,曆府衛右職。天成中,為潁耀二州刺史、閬州團練使,所至稱治,遷鳳州節度使。受代歸京,秦王從榮欲以嶽為元帥府都押衙,事未行,馮贇舉為三司使,時預密謀。朱、馮患從榮之恣橫,嶽曾極言其禍之端,康義誠聞之不悅。及從榮敗,義誠召嶽同至河南府檢閱府藏。時紛擾未定,義誠密遣騎士射之,嶽走至通利坊,為騎士所害,識與不識皆痛之。

子璉,曆諸衛將軍、藩閫節度副使。

張延朗,汴州開封人也。事梁,以租庸吏為鄆州糧料使。明宗克鄆州,得延朗,復以為糧料使,後徙鎮宣武、成德,以為元從孔目官。長興元年,始置三司使,拜延朗特進、工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詔以延朗充三司使。末帝即位,授禮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判三司。延朗再上表辭曰:

臣濫承雨露,擢處鈞衡,兼叨選部之銜,仍掌計司之重。況中省文章之地,洪爐陶鑄之門,臣自揣量,何以當處。是以繼陳章表,疊貢情誠,乞請睿恩,免貽朝論。豈謂禦批累降,聖旨不移,決以此官,委臣非器,所以強收涕泗,勉遏怔忪,重思事上之門,細料盡忠之路。竊以位高則危至,寵極則謗生,君臣莫保於初終,分義難防於毀譽。臣若保茲重任,忘彼至公,徇情而以免是非,偷安而以固富貴,則內欺心腑,外負聖朝,何以報君父之大恩,望子孫之延慶。臣若但行王道,惟守國章,任人必取當才,決事須依正理,確違形勢,堅塞幸門,則可以振舉宏綱,彌縫大化,助陛下含容之澤,彰國家至理之風,然而讒邪者必起憾詞,憎嫉者寧無謗議,或慮至尊未悉,群謗難明,不更拔本尋源,便俟甘瑕受玷,臣心可忍,臣恥可消。隻恐山林草澤之人,稱量聖製;冠履軒裳之士,輕慢朝廷。

臣又以國計一司,掌其經費,利權二務,職在捃收。將欲養四海之貧民,無過薄賦;贍六軍之勁士,又藉豐儲。利害相隨,取與難酌,若使罄山采木,竭澤求魚,則地官之教化不行,國本之傷殘益甚,取怨黔首,是黷皇風。況諸道所征賦租,雖多數額,時逢水旱,或遇蟲霜,其間則有減無添,所在又申逃係欠。乃至軍儲官俸,常汲汲於供須;夏稅秋租,每懸懸於繼續。況今內外倉庫,多是罄空;遠近生民,或聞饑歉。伏惟朝廷尚添軍額,更益師徒,非時之博糴難為,異日之區分轉大。竊慮年支有闕,國計可憂。望陛下節例外之破除,放諸項以儉省,不添冗食,且止新兵,務急去繁,以寬經費,減奢從儉,漸俟豐盈,則屈者知恩,叛者從化,弭兵有日,富俗可期。

臣又聞治民尚清,為政務易,易則煩苛並去,清則偏黨無施。若擇其良牧,委在正人,則境內蒸黎,必獲蘇息,官中倉庫,亦絕侵欺。伏望誡見在之處官,無乖撫俗;擇將來之蒞事,更審求賢。儻一一得人,則農無所苦;人人致理,則國復何憂。但奉公善政者,不惜重酬;昧理無功者,勿頒厚俸。益彰有道,兼絕徇情。伏望陛下,念臣布露之前言,閔臣驚憂於後患,察臣愚直,杜彼讒邪,臣即但副天心,不防人口,庶幾萬一,仰答聖明。

末帝優詔答之,召於便殿,謂之曰:「卿所論奏,深中時病,形之切言,頗救朕失。國計事重,日得商量,無勞過慮也。」延朗不得已而承命。

延朗有心計,善理繁劇。晉高祖在太原,朝廷猜忌,不欲令有積聚,係官財貨留使之外,延朗悉遣取之,晉高祖深銜其事。及晉陽起兵,末帝議親征,然亦采浮論,不能果決;延朗獨排眾議,請末帝北行,識者韙之。晉高祖入洛,送台獄以誅之。其後以選求計使,難得其人,甚追悔焉。

劉延皓,應州渾元人。祖建立,父茂成,皆以軍功推為邊將。延皓即劉後之弟也。末帝鎮鳳翔,署延皓元隨都校,奏加檢校戶部尚書。清泰元年,除宮苑使,加檢校司空。俄改宣徽南院使、檢校司徒。二年,遷樞密使、太保,出為鄴都留守、檢校太傅。延皓禦軍失政,為屯將張令昭所逐,出奔相州,尋詔停所任。及晉高祖入洛,延皓逃匿龍門廣化寺,數日,自經而死。延皓始以後戚自藩邸出入左右,甚以溫厚見稱,故末帝嗣位之後,委居近密。及出鎮大名,而所執一變,掠人財賄,納人園宅,聚歌僮為長夜之飲,而三軍所給不時,內外怨之,因為令昭所逐。時執政以延皓失守,請舉舊章,末帝以劉後內政之故,止從罷免而已,由是清泰之政弊矣。

劉延朗,宋州虞城人也。末帝鎮河中時,為鄆城馬步都虞候,後納為腹心。及鎮鳳翔,署為孔目吏。末帝將圖起義,為捍禦之備,延朗計公私粟帛,以贍其急。及西師納降,末帝赴洛,皆無所闕焉,末帝甚賞之。清泰初,除宣徽北院使,俄以劉延皓守鄴,改副樞密使,累官至檢校太傅。時房皓為樞密使,但高枕閑眠,啟奏除授,一歸延朗,由是得志。凡藩侯郡牧,自外入者,必先賂延朗,後議進貢,賂厚者先居內地,賂薄者晚出邊藩,故諸將屢有怨訕,末帝不能察之。及晉高祖入洛,延朗將竄於南山,與從者數輩,過其私第,指而歎曰:「我有錢三十萬貫聚於此,不知為何人所得。」其愚暗如此。尋捕而殺之。

舊五代史/卷68·卷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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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廷珪,其先河東人也。父逢,咸通中為秘書監,以才名著於時。廷珪,中和年在西川登進士第,累曆台省。乾寧中,為中書舍人。駕在華州,改散騎常侍,尋請致仕,客遊蜀川。昭宗遷洛陽,征為禮部侍郎。時柳璨屠害朝士,衣冠畢罹其毒,廷珪以居常退讓獲全。入梁為禮部尚書。莊宗平定河南,以廷珪年老,除太子少師致仕。同光三年九月卒。贈右僕射。所著「鳳閣詞書」十卷、「克家志」五卷,並行於世。初,廷珪父逢,著「鑿混沌」、「真珠簾」等賦,大為時人所稱。廷珪既壯,亦著賦數十篇,同為一集,故目曰「克家志」。

崔沂,大中時宰相魏公鉉之幼子也。兄沆,廣明初亦為宰輔。沂舉進士第,曆監察、補闕。昭宗時,累遷至員外郎、知制誥。性抗厲守道,而文藻非優,嘗與同舍顏蕘、錢珝俱秉筆,見蕘、珝贍速,草制數十,無妨譚笑,而沂自愧。翌日,謁國相訴曰:「沂疏淺,不足以供詞翰之職。」相輔然之,移為諫議大夫。入梁,為御史司憲,糾繆繩違,不避豪右。開平中,金吾街使寇彥卿入朝,過天津橋,市民梁現者不時回避,前導伍伯捽之,投石欄以致斃。彥卿自前白於梁祖,梁祖命通事舍人趙可封宣諭,令出私財與死者之家,以贖其罪。沂奏劾曰:「彥卿位是人臣,無專殺之理。況天津橋御路之要,正對端門,當車駕出入之途,非街使震怒之所。況梁現不時回避,其過止於鞭笞。捽首投驅,深乖朝憲,請論之以法。」梁祖惜彥卿,令沂以過失論,沂引鬥競律,以怙勢力為罪首,下手者減一等。又鬥毆條,不鬥故毆傷人者,加傷罪一等。沂表入,責授彥卿遊擊將軍、左衛中郎將。沂剛正守法,人士多之。遷左司侍郎,改太常卿,轉禮部尚書。貞明中,帶本官充西京副留守。時張全義留守、天下兵馬副元帥、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守太尉、中書令、魏王,名位之重,冠絕中外。沂至府,客將白以副留守合行廷禮,沂曰:「張公官位至重,然尚帶府尹之名,不知副留守見尹之儀何如?」全義知之,遽引見沂,勞曰:「彼此有禮,俱老矣,勿相勞煩。」莊宗興復唐室,復用為左丞,判吏部尚書銓選司,坐累謫石州司馬。明宗即位,召還,復為左丞。以衰疾告老,授太子少保致仕。卒於龍門之別墅,時年七十餘。贈太子少傅。

劉岳,字昭輔。其先遼東襄平人,元魏平定遼東,徙家於代,隨孝文遷洛,遂為洛陽人。八代祖民部尚書渝國公政會,武德時功臣。祖符,蔡州刺史。父珪,洪洞縣令。符有子八人,皆登進士第。珪之母弟瑰、玕,異母弟崇夷、崇龜、崇望、崇魯、崇謨。崇龜,乾寧中廣南節度使;崇望,乾寧中宰相;崇魯、崇謨、崇夷,並曆朝省。岳少孤,亦進士擢第,曆戶部巡官、鄭縣簿、直史館,轉左拾遺、侍御史。梁貞明初,召入翰林為學士。岳為文敏速,尤善談諧,在職累遷戶部侍郎,在翰林十二年。莊宗入汴,隨例貶均州司馬,尋丁母憂,許自貶所奔喪,服闋,授太子詹事。明宗即位,曆兵部吏部侍郎、秘書監、太常卿。卒年五十六。贈吏部尚書。岳文學之外,通於典禮。天成中,奉詔撰「新書儀」一部,文約而理當,今行於世。

子溫叟,仕至御史中丞。

封舜卿,仕梁,為禮部侍郎,知貢舉。開平三年,奉使幽州,以門生鄭致雍從行,復命之日,又與致雍同受命入翰林為學士。致雍有俊才,舜卿雖有文辭,才思拙澀,及試五題,不勝困弊,因托致雍秉筆,當時譏者以為座主辱門生。莊宗同光已來,累曆清顯。封氏自太和以來,世居兩製,以文筆稱於時。舜卿從子渭,昭宗遷洛時,為翰林學士,舜卿為中書舍人,叔侄對掌內外製。

從子翹,於梁貞明中亦為翰林學士。天成中,為給事中,因轉對上言,以星辰合度,風雨應時,請御前香一合,帝親爇一炷,餘令於塔廟中焚之,貴表精至。議者以翹時推名族,出朝苑,登瑣闈,甚有岩廊之望,而忽有此請,乃近諸妖佞耳,物望由是減之。

竇夢徵,同州人。少苦心為文,登進士第,曆校書郎,自拾遺召入翰林,充學士。梁貞明中,加兩浙錢鏐元帥之命。夢徵以鏐無功於中原,兵柄不宜虛授,其言切直。梁末帝以觸時忌,左授外任。有頃,復召為學士。及莊宗入汴,夢徵以例貶沂州,居嘗感梁末帝舊恩,因為「祭故君文」云:「嗚呼!四海九州,天回眷命,一女二夫,人之不幸。當革故以鼎新,若金銷而火盛,必然之理,夫何足競」云。秉筆者皆許之,尋量移宿州。天成初,遷中書舍人,復入為翰林學士、工部侍郎。卒,贈禮部尚書。夢徵隨計之秋,文稱甚高,尤長於箋啟,編為十卷,目曰「東堂集」,行於世。

李保殷,河南洛陽人也。昭宗朝,自處士除太子正字,改錢塘縣尉。浙東帥董昌辟為推官,調補河府兵曹參軍,曆長水令、「毛詩」博士,累官至太常少卿、端王傅。入為大理卿,撰「刑律總要」十二卷;與兵部侍郎郗殷象論刑法事。左降房州司馬。同光初,授殿中監,以其素有明法律之譽,拜大理卿;未滿秩,屬為人所製。保殷曰:「人之多辟,無自立辟。」乃謝病以歸,卒於洛陽。

歸藹,字文彥,吳郡人也。曾祖登,祖融,父仁澤,位皆至列曹尚書、觀察使。藹登進士第,及升朝,遍曆三署。同光初,為尚書右丞,遷刑、戶二部侍郎,以太子賓客致仕,卒年七十六。

孔邈,文宣王四十一代孫。身長七尺餘,神氣溫厚。登進士第,曆校書郎、萬年尉,充集賢校理,為諫議大夫,以年老致仕。

張文寶,昭宗朝諫議大夫顗之子也。文寶初,依河中朱友謙為從事。莊宗即位於魏州,以文寶知制誥,曆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知貢舉,遷吏部侍郎。文寶性雅淡稽古。長興初,奉使浙中,泛海船壞,水工以小舟救,文寶與副使吏部郎中張絢信風至淮南界,偽吳楊溥禮待甚至,兼厚遺錢幣、食物。文寶受其食物,反其錢幣,吳人善之,送文寶等復至杭州宣國命,還青州,卒。

子吉,嗣位邑宰。

陳乂,薊門人也。少好學,善屬文。因避亂,客於浮陽,轉徙於大梁。梁將張漢傑延於私邸,表授太子舍人。莊宗平梁,郭崇韜遙領常山,召居賓榻。崇韜從魏王繼岌伐蜀,署為招討判官。崇韜死,明宗即位,隨任圜歸闕,圜薦之於朝,除膳部員外郎、知制誥,累遷中書舍人。乂性陰僻,寡與人合,不為當路所與。尋移左散騎常侍,由是忿以成疾,逾月而卒。

乂微有才術,嘗自恃其能。為判官日,人有造者,垂帷深處,罕見其面。及居西掖,而姿態愈倨,位竟不至公卿,蓋器度促狹者也。然乂性孤執,尤廉於財。長興中,嘗自舍人銜命冊晉國公主石氏於太原,晉高祖善待之,但訝其高岸。人或有獻可於乂,宜陳一謳頌以稱晉高祖之美,可邀其厚賄耳。乂曰:「人生貧富,咸有定分,未有持天子命違禮以求利,既損國綱,且虧士行,乂今生所不為也。」聞者嘉之。晉高祖即位,贈禮部尚書。

劉讚,魏州人也。幼有文性。父比,為令錄,誨以詩書,夏月令服青襦單衫。比每肉食,別置蔬食以飯讚,謂之曰:「肉食,君之祿也。爾欲食肉,當苦心文藝,自可致之,吾祿不可分也。」由是讚及冠有文辭,年三十餘登進士第。魏州節度使羅紹威署巡官,罷歸京師,依開封尹劉鄩。久之,租庸使趙岩表為巡官,累遷至戶部員外郎,職如故。莊宗入汴,租庸副使孔謙以讚里人,表為鹽鐵判官。天成中,曆知制誥、中書舍人。與學士竇夢徵同年登第,鄰居友善,夢徵卒,讚與同年楊凝式緦麻為位而哭,其家無嫡長,與視喪事,恤其孀稚,人士稱之。改御史中丞、刑部侍郎。

讚性雍和,與物無忤,居官畏慎,人若以私幹之,雖權豪不能移其操。未幾,改秘書監,兼秦王傅。讚節概貞素,忽聞其命,掩泣固辭,竟不能止。時秦王參佐,皆新進小生,動多輕脫,每稱頌秦王功德,阿意順旨,隻奉談笑,惟讚從容諷議,必獻嘉言。秦王常接見賓僚及遊客,於酒筵之中,悉令秉筆賦詩。讚為師傅,亦與諸客混,然容狀不悅。秦王知其意,自是戒典客,讚至勿通,令每月一度至衙。讚既官係王府,不敢朝參,不通慶吊,但閉關喑嗚而已,及秦王得罪,或言讚止於朝降,而讚已服麻衣備驢乘在門矣。聞其言曰:「豈有國君之嗣,一旦舉室塗地,而賓佐朝降,得免死,幸也。」俄而台史示敕,長流嵐州,即時赴貶所。在嵐州逾年,清泰二年春,詔歸田里。妻紇幹氏塗中卒,讚比羸瘠,慟哭殆絕,因之亦病,行及石會關而卒,時年六十餘。

史臣曰:自唐祚橫流,衣冠掃地,苟無端士,孰恢素風。如廷珪之文學,崔沂之剛正,劉岳之典禮,舜卿之掌誥,洎夢徵而下,皆蔚有貞規,無虧懿範,固可以為搢紳之圭表,聳朝廷之羽儀,以之垂名,夫何不韙。

舊五代史/卷67·卷六十七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舊五代史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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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盧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革少值亂離,避地鄜、延,轉入中山,王處直禮之,辟於幕下,有奏記之譽。因牡丹會賦詩,諷處直以桑柘為意,言甚古雅,漸加器仰,轉節度判官。而理家無法,獨請謁處直,處直慮布政有缺,有所規諫,斂版出迎,乃為嬖人祈軍職矣。

天祐末,莊宗將即位,講求輔相,盧質以名家子舉之,征拜行台左丞相。同光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廟,事多錯亂,至於官階擬議,前後倒置,屢為省郎蕭希甫駿正,革改之,無難色。莊宗初定汴、洛,革引薦韋說,冀諳事體,與己同功。說既登庸,復事流品,舉止輕脫,怨歸於革。又革、說之子俱授拾遺,父子同官,為人所刺,遂改授員外郎。革請說之子濤為宏文館學士,說請革之子升為集賢學士,交易市恩,有同市井,識者醜之。革自作相之後,不以進賢勸能為務,唯事修煉,求長生之術;嘗服丹砂,嘔血數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將葬莊宗,以革為山陵使。及木主歸廟,不出私第,專俟旄鎮,數日無耗,為親友促令入朝。安重誨對眾辱之曰:「山陵使名銜尚在,不候新命,便履公朝,意謂邊人可欺也。」側目者聞之,思有所中。初,蕭希甫有正諫之望,革嘗阻之,遂上疏論革與說苟且自容,致君無狀。復誣其縱田客殺人,冒元亨上第。遂貶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馳驛發遣。後鄭玨、任圜等連上三章,請不行後命,乃下製曰:「豆盧革、韋說等,身為輔相,手握權衡,或端坐稱臣,或半笑奏事,於君無禮,舉世寧容。革則暫委利權,便私俸祿,文武百辟皆從五月起支,父子二人偏自正初給遣。說則自居重位,全紊大綱。敘蔭貪榮,亂兒孫於昭穆;賣官潤屋,換令錄之身名。醜行疊彰,群情共怒,雖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責授費州司戶參軍,說可夷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並所在馳驛發遣。」尋貶陵州長流百姓,委長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詔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其骨肉並放逐便。

子升,官至檢校正郎,服金紫,尋亦削奪。

韋說,福建觀察使岫之子也。莊宗定汴、洛,說與趙光允同製拜平章事。說性謹重,奉職常不造事端。時郭崇韜秉政,說等承順而已,政事得失,無所措言。初,或有言於崇韜,銓選逾濫,選人或取他人出身銜,或取父兄資緒,與令史囊橐罔冒,崇韜乃條奏其事。其後郊天,行事官數千人,多有告敕偽濫,因定去留,塗毀告身者甚眾,選人號哭都門之外。議者亦以為積弊累年,一旦澄汰太細,懼失惟新含垢之意。時說與郭崇韜國列,不能執而止之,頗遭物議。說之親黨告之,說曰:「此郭漢子之意也。」及崇韜得罪,說懼流言所鍾,乃令門人左拾遺王鬆、吏部員外郎李慎儀等上疏,云:「崇韜往日專權,不閑故實,塞仕進之門,非獎善之道。」疏下中書,說等覆奏,深詆崇韜,識者非之。又有王傪者,能以多岐取事,納賂於說,說以其名犯祖諱,遂改之為「操」,擬官於近甸。及明宗即位,說常慮身危,每求庇於任圜,常保護之。說居有井,昔與鄰家共之,因嫌鄙雜,築垣於外。鄰人訟之,為希甫疏論,以為井有貨財,及案之本人,惟稱有破釜一所,反招虛妄。初貶敘州刺史,尋責授夷州司戶參軍。

初,說在江陵,與高季興相知,及入中書,亦常通信幣。自討西蜀,季興請攻峽內,莊宗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為屬郡。」西川既定,季興無尺寸之功。洎明宗纘承,季興頻請三郡,朝廷不得已而與之。革、說方在中書,亦預其議。及季興占據,獨歸其罪,流於合州。明年夏,詔曰:「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革、韋說,頃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黷貨賣官。靜惟肇亂之端,更有難容之事,且夔、忠、萬三州,地連巴蜀,路扼荊蠻,藉皇都弭難之初,徇逆帥僭求之勢,罔予視聽,率意割移。將千之土疆,開通狡穴;動兩川之兵賦,禦捍經年。致朕莫遂偃戈,猶煩運策。近者西方鄴雖復要害,高季興尚固窠巢,增吾旰食之憂,職爾朋奸之計。而又自居貶所,繼出流言。苟刑戮之稽時,處忠良於何地?宜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

盧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蘊,曆仕通顯。程,天復末登進士第,崔魏公領鹽鐵,署為巡官。昭宗遷洛陽,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遊燕、趙,或衣道士服,幹謁藩伯,人未知之。豆盧革客遊中山,依王處直,盧汝弼來太原。程與革、弼皆朝族知舊,因往來依革,處直禮遇未優,故投於太原;汝弼因為延譽,莊宗署為推官,尋改支使。程褊淺無他才,惟矜恃門第,口多是非,篤厚君子尤薄之。

初,判官王緘從軍掌文翰,胡柳之役,緘歿於軍。莊宗歸寧太原,置酒公宴,舉酒謂張承業曰:「予今於此會取一書記,先以卮酒辟之。」即舉酒屬巡官馮道,道以所舉非次,抗酒辭避。莊宗曰:「勿謙挹,無逾於卿也。」時以職列序遷,則程當為書記,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職,私懷憤惋,謂人曰:「主上不重人物,使田里兒居餘上。」先是,莊宗嘗於帳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閑筆硯。」由是文翰之選,不及於程。時張承業專製河東留守事,人皆敬憚。舊例,支使監諸廩出納,程訴於承業曰:「此事非仆所長,請擇能者。」承業叱之曰:「公稱文士,即合飛文染翰,以濟霸國,嘗命草辭,自陳短拙,及留職務,又以為辭,公所能者何也?」程垂泣謝之。後曆觀察判官。

莊宗將即位,求四鎮判官可為宰輔者。時盧汝弼、蘇循相次淪沒,當用判官盧質。質性疏放,不願重位;求留太原,乃舉定州判官豆盧革,次舉程,即詔征之,並命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驟曆顯位,舉止不恒。時朝廷草創,庶物未備,班列蕭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輿,騶導喧沸。莊宗聞訶導之聲,詢於左右,曰:「宰相擔子入門。」莊宗駭異,登樓視之,笑曰:「所謂似是而非者也。」頃之,遣程使晉陽宮冊皇太后。山路險阻,往復綿邈,程安坐肩輿,所至州縣,驅率丁夫,長吏迎謁,拜伏輿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將王彥章陷德勝南城,爭攻楊劉,莊宗禦軍苦戰,臣下憂之,鹹白宰臣,欲連章規諫,請不躬禦士伍。豆盧革言及漢高臨廣武事,矢及於胸,紿雲中足。程曰:「此劉季失策。」眾皆縮頸。嘗論近世士族,或曰:「員外郎孔明龜,善和宰相之令緒,宣聖之係孫,得非盛歟!」程曰:「止於孔子之後,盛則吾不知也。」親黨有假驢夫於程者,程帖府給之,府吏訴雲無例,程怒鞭吏背。時任圜為興唐少尹,莊宗從姊婿也,憑其寵戚,因詣程。程方衣鶴氅、華陽巾,憑幾決事,見圜怒詈曰:「是何蟲豸,恃婦力耶!宰相取給於府縣,得不識舊體!」圜不言而退,是夜,馳至博平,麵訴於莊宗。莊宗怒,謂郭崇韜曰:「朕誤相此癡物,敢辱予九卿。」促令自盡。崇韜亦怒,事幾不測,賴盧質橫身解之,遂降為右庶子。莊宗既定河南,程隨百官從幸洛陽,沿路墜馬,因病風而卒。贈禮部尚書。

趙鳳,幽州人也。少為儒。唐天祐中,燕帥劉守光盡率部內丁夫為軍伍,而黥其面,為儒者患之。多為僧以避之,鳳亦落發至太原。頃之,從劉守奇奔梁,梁用守奇為博州刺史,表鳳為判官。為鄆州節度判官。唐莊宗聞鳳名,得之甚喜,以為護鑾學士。後莊宗即位,拜鳳中書舍人。及入汴,改授禮部員外郎。莊宗及劉皇后幸張全義第,後奏曰:「妾五六歲失父母,每見老者,思念尊親泣下,以全義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莊宗許之,命鳳作箋上全義,定往來儀注。鳳上書極諫,不納。天成初,置端明殿學士,鳳與馮道俱任其職。時任圜為宰相,為安重誨所傾,以至罷相歸磁州。及朱守殷以汴州叛,馳驛賜圜自盡。既而鳳哭謂安重誨曰:「任圜,義士也,肯造逆謀以讎君父乎?如此濫刑,何以安國!」重誨笑而不責。是冬,權知貢舉。

明年春,有僧自西國取經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漬皴裂,進於明宗。鳳揚言曰:「 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隨斧而碎。時宮中所施已逾數千緡,聞毀乃止。及車駕還洛,留知汴州事,尋授中書侍郎、平章事。長興中,安重誨出鎮河中,人無敢言者,惟鳳極言於上前曰:「重誨是陛下家臣,其心終不背主,五年秉權,賢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貽浸潤。」明宗以為朋黨,不悅其奏。重誨獲罪,乃出邢州節度使。及閔帝蒙塵於衛州,鳳集賓佐軍校,垂涕曰:「主上播遷,渡河而北,吾輩安坐不赴奔問,於禮可乎?」軍校曰:「唯公所使。」將行,聞閔帝遇弑而止。清泰初,召還,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謁。疾篤,自為蓍筮,卦成,投蓍而歎曰:「吾家世無五十者,而復窮賤;吾年已五十,又為將相,豈有遐壽哉!」清泰二年三月卒。

鳳性豁達,輕財重義,凡士友以窮厄告者,必傾其資而餉之,人士以此多之也。

李愚,字子晦。自稱趙郡平棘西祖之後,家世為儒。父瞻業,應進士不第,遇亂,徙家渤海之無棣,以詩書訓子孫。愚童齔時,謹重有異常兒,年長方誌學,遍閱經史。慕晏嬰之為人,初名晏平。為文尚氣格,有韓、柳體。厲誌端莊,風神峻整,非禮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艱貧,求為假官,滄州盧彥威署安陵簿。丁憂,服闋,隨計之長安。屬關輔亂離,頻年罷舉,客於蒲、華之間。光化中,軍容劉季述、王奉先廢昭宗,立裕王,五月餘,諸侯無奔問者。愚時在華陰,致書於華帥韓建,其略曰:「仆關東一布衣耳,幸讀書為文,每見君臣父子之際,有傷教害義之事,常痛心切齒,恨不得抽腸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關重鎮,君父幽辱月餘,坐視凶逆,而忘勤王之舉,仆所未喻也。仆竊計中朝輔弼,雖有誌而無權;外鎮諸侯,雖有權而無誌。惟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號泣奉迎,累歲供饋,再復朝廟,義感人心,至今歌詠。此時事勢,尤異於前,明公地處要衝,位兼將相,自宮闈變故,已涉旬時,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連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決策!此必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凶破膽,浹旬之間,二豎之首傳於天下,計無便於此者。」建深禮遇之,堅辭還山。天復初,駕在鳳翔,汴軍攻蒲、華,愚避難東歸洛陽。時衛公李德裕孫延古在平泉舊墅,愚往依焉。子弟親采梠負薪,以給朝夕,未嘗幹人。故少師薛廷珪掌貢籍之歲,登進士第;又登宏詞料,授河南府參軍,遂下居洛表白沙之別墅。

梁有禪代之謀,柳璨希旨殺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殘害,乃避地河朔,與宗人李延光客於山東。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講禁中,屢言愚之行高學贍,有史魚、蘧瑗之風。召見,嗟賞久之,擢為左拾遺。俄充崇政院直學士,或預谘謀,而儼然正色,不畏強禦。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輩皆致拜,惟愚長揖。末帝讓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猶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爾何傲耶!」對曰:「陛下以家人禮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與王無素,安敢諂事。」其剛毅如此。晉州節度使華溫琪在任違法,籍民家財,其家訟於朝,製使劾之,伏罪。梁末帝以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堅按其罪。梁末帝詔曰:「朕若不與鞫窮,謂予不念赤子;若或遂行典憲,謂予不念功臣。為爾君者,不亦難乎!其華溫琪所受贓,宜官給代還所訟之家。」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傭夫毆僦舍人致死,法司案律,罪在李霄。愚白:「李霄手不鬥毆。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以是忤旨。愚自拾遺再遷膳部員外郎,賜緋,改司勳員外郎,賜紫,至是罷職,曆許、鄧觀察判官。

初在內職,慈州舉子張礪依焉。貞明中,礪自河陽北歸莊宗,補授太原府掾,出入崇闥之間,揄揚愚之節概,及言愚之所為文「仲尼遇」、「顏回壽」、「夷齊非餓人」等篇,北人望風稱之。洎莊宗都洛陽,鄧帥俾奏章入朝,諸貴見之,禮接如舊。尋為主客郎中,數月,召為翰林學士。三年,魏王繼岌征蜀,請為都統判官,仍帶本職從軍。時物議以蜀險阻,未可長驅,郭崇韜問計於愚,愚曰:「如聞蜀人厭其主荒恣,倉卒必不為用。宜乘其人二三,風馳電擊,彼必破膽,安能守險。」及前軍至固鎮,收軍食十五萬斛,崇韜喜,謂愚曰:「公能料事,吾軍濟矣!」招討判官陳乂至寶雞,稱疾乞留在後。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懼難則止。今大軍涉險,人心易惑,正可斬之以徇。」由是軍人無遲留者。是時,軍書羽檄,皆出其手。蜀平,就拜中書舍人。師還,明宗即位。時西征副招討使任圜為宰相,雅相欽重,屢言於安重誨,請引為同列;屬孔循用事,援引崔協以塞其請。俄以本職權知貢舉,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長興初,除太常卿,屬趙鳳出鎮邢台,乃拜中書侍郎、平章事,轉集賢殿大學士。

長興季年,秦王恣橫,權要之臣,避禍不暇,邦之存亡,無敢言者。愚性剛介,往往形言,然人無唱和者。後轉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兼吏部尚書,與諸儒修成「創業功臣傳」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為相,官借延賓館居之。嘗有疾,詔近臣宣諭,延之中堂,設席惟筦秸,使人言之,明宗特賜帷帳茵褥。

閔帝嗣位,誌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訪學士讀「貞觀政要」、「太宗實錄」,有意於致理。愚私謂同列曰:「吾君延訪,少及吾輩,位高責重,事亦堪憂,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進位左僕射。清泰初,徽陵禮畢,馮道出鎮同州,愚加特進、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宰相劉句與馮道為婚家,道既出鎮,兩人在中書,或舊事不便要厘革者,對論不定。愚性太峻,因曰:「此事賢家翁所為,更之不亦便乎!」句憾其言切,於是每言必相折難,或至喧呼。無幾,兩人俱罷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嬰疾,率多請告,累表乞骸,不允,卒於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子五人,曰圖、回、圜、團、冏,風彩俱異。武皇愛之,以宗女妻團,歷代、憲二郡刺史。

李嗣昭典兵於晉陽,與圜遊處甚洽,及鎮澤潞,請為觀察支使,解褐,賜朱紱。圜美姿容,有口辯。嗣昭為人間諜於莊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來,常申理之,克成友於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憂,莊宗承製起復潞州觀察判官,賜紫。常山之役,嗣昭為帥,卒於軍,圜代總其事,號令如一,敵人不知。莊宗聞之,倍加獎賞。是秋,復以上黨之師攻常山,城中萬人突出,大將孫文進死之,賊逼我軍,圜麾騎士擊之,頗有殺獲。嘗以禍福諭其城中,鎮人信之,使乞降。及城潰,誅元惡之外,官吏鹹保其家屬,亦圜所庇護焉。莊宗改鎮州為北京,以圜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韜兼鎮,改行軍司馬,充北面水陸轉運使,仍知府事。同光三年,歸朝,守工部尚書。

崇韜伐蜀,奏令從征,西蜀平,署圜黔南節度使,懇辭遂止。魏王班師,行及利州,康延孝叛,以勁兵八千回劫西川。繼岌聞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圜方寢,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帶,遽見繼岌。繼岌泣而言曰:「紹琛負恩,非尚書不能制。」即署圜為招討副使,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等率兵攻延孝於漢州,擒之。旋至渭南,繼岌遇害。圜代總全師,朝於洛陽。明宗嘉其功,拜平章事,判三司。圜揀拔賢俊,杜絕幸門,百官俸入為孔謙減折。圜以廷臣為國家羽儀,故優假班行,禁其虛估,期月之內,府庫充贍,朝廷修葺,軍民鹹足。雖憂國如家,而切於功名,故為安重誨所忌。嘗與重誨會於私第,有妓善歌,重誨求之不得,嫌隙自茲而深矣。先是,使人食券,皆出於戶部,重誨止之,俾須內出,爭於御前,往復數四,竟為所沮,因求罷三司。

天成二年,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及朱守殷叛,重誨乘間誣其結構,立遣人稱製就害之,乃下詔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勳舊,曾委重難,既退免於劇權,俾優閑於外地,而乃不遵禮分,潛附守殷,緘題罔避於嫌疑,情旨頗彰於怨望。自收汴壘,備見蹤由,若務含宏,是孤典憲,尚全大體,止罪一身。宜令本州於私第賜自盡。」圜受命之日,聚族酣飲,神情不撓。清泰中,製贈太傅。

子徹,仕皇朝,位至度支郎中,卒。

史臣曰:革、說承舊族之胄,佐新造之邦,業雖謝於財成,罪未聞於昭著,而乃為權臣之所忌,顧後命以無逃,靜而言之,亦可憫也。盧程器狹如是,形渥攸宜。趙鳳、李愚,咸以文學之名,俱踐岩廊之位,校其貞節,愚復優焉。任圜有縱橫濟物之才,無明哲保身之道,退猶不免,籲可悲哉!
  1. 舊五代史/卷66·卷六十六
  2. 舊五代史/卷65·卷六十五
  3. 舊五代史/卷64·卷六十四
  4. 舊五代史/卷63·卷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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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舊五代史/附録·这份文献应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