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五王

竟陵王誕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廣陵王,食邑二千戶。二十一年,監南兗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南兗州刺史,出鎮廣陵。尋以本號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後將軍、雍州刺史。以廣陵彫弊,改封隨郡王。上欲大舉北討,以襄陽外接關、河,欲廣其資力,乃罷江州軍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臺稅租雜物,悉給襄陽。及大舉北伐,命諸蕃並出師,莫不奔敗,唯誕中兵參軍柳元景先克弘農、關、陝三城,多獲首級,關、洛震動,事在元景傳。會諸方並敗退,故元景引還。徵誕還京師,遷都督廣交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廣州刺史,當鎮始興,未行,改授都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安東將軍、會稽太守,給鼓吹一部。

元凶弒立,以揚州浙江西屬司隸校尉,浙江東五郡立會州,以誕為刺史。世祖入討,遣沈慶之兄子僧榮間報誕,又遣寧朔將軍顧彬之自魯顯東入,受誕節度。

明年,義宣舉兵反,有荊、江、兗、豫四州之力,勢震天下。上即位日淺,朝野大懼,上欲奉乘輿法物,以迎義宣,誕固執不可,然後處分。帝加誕節,

孝建二年,乃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兗二州諸軍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上以京口去都密邇,猶疑之,大明元年秋,又出為都督南兗南徐兗青冀幽六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餘如故。誕既見猜,亦潛為之備,至廣陵,因索虜寇邊,修治城隍,聚糧治仗。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誕反。

三年,建康民陳文紹上書曰:「私門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臺六宮,薄命早亡,先朝賜贈美人,又聽大姑二女出入問訊。父饒,司空誕取為府史,恒使入山圖畫道路,勤劇備至,不敢有辭,不復聽歸,消息斷絕。姑二女去年冒啟歸訴,蒙陛下聖恩,賜敕解饒吏名。誕見符至,大怒,喚饒入交問:『汝欲死邪?訴臺求解。』饒即答:『官比不聽通家信,消息斷絕。若是姊為啟聞,所不知。』誕因問饒:『汝那得入臺?』饒被問,依實啟答。既出,誕主衣莊慶、畫師王強語饒:『汝今年敗,汝姊誤汝。官云小人輩敢持臺家逼我。』饒因叛走歸,誕即遣王強將數人逐,突入家內縛錄,將還廣陵。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託云『饒懼罪自殺』。抱痛懷冤,冒死歸訴。」吳郡民劉成又詣闕上書,告誕謀反,稱:「息道龍昔伏事誕,親見姦狀。又見誕在石頭城內,修乘輿法物,習倡警蹕。道龍私獨憂懼,向伴侶言之,語頗漏泄,誕使大吏令監內執道龍,道龍逸走,誕怒鞭殺監,又捕殺道龍。」又豫章民陳談之上書訴枉,稱:「弟詠之昔蒙誕采錄,隨從歷鎮,大駕南下,為誕奉送牋書,經涉危險,時得上聞。聖明登阼,恩澤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賜署臺位。詠之恒見誕與左右小人莊慶、傅元祀潛圖姦逆,言詞醜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憂不富貴。』又常疏陛下年紀姓諱,往巫鄭師憐家祝詛。詠之既聞此語,又不見其事,恐一旦事發,橫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黃宣達,并有啟聞,希以自免。元祀弟知詠之與宣達來往,自嫌言語漏泄,即具以告誕。誕大怒,令左右飲詠之酒,逼使大醉,因言詠之乘酒罵詈,遂被害。自顧冤枉,事有可哀。」

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上不許,有司又固請,乃貶爵為侯,遣令之國。

上將誅誕,以義興太守垣閬為兗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給事中戴明寶隨閬襲誕,使閬以之鎮為名。閬至廣陵,誕未悟也。明寶夜報誕典籤蔣成,使明晨開門為內應。成以告府舍人許宗之,宗之奔入告誕。誕驚起,呼左右及素所畜養數百人,執蔣成,勒兵自衞。明旦將曉,明寶與閬率精兵數百人卒至,天明而門不開,誕已列兵登陴,自在門上斬蔣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繫囚,開門遣腹心率壯士擊明寶等,破之。閬即遇害,明寶奔逃,自海陵界得還。

上乃遣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率大眾討誕。誕焚燒郭邑,驅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書檄,要結近遠。時山陽內史梁曠家在廣陵,誕執其妻子,遣使要曠,曠斬使拒之。誕怒,滅其家。誕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禍逆,陛下入討,臣背凶赴順,可謂常節。及丞相構難,臧、魯協從,朝野怳惚,感懷憂懼,陛下欲建百官羽儀,

車駕出頓宣武堂,內外纂嚴。慶之進廣陵,誕幢主韓道元來降。豫州刺史宗慤、徐州刺史劉道隆率眾來會。誕中兵參軍柳光宗、參軍何康之、劉元邁、幢主索智朗謀開城北門歸順,未期而康之所鎮隊主石貝子先眾出奔,康之懼事泄,夜與智朗斬關而出。誕禽光宗殺之。光宗,柳元景從弟也。康之母在城內,亦為誕所殺。

誕見眾軍大集,欲棄城北走,留中兵參軍申靈賜居守,自將騎步數百人,親信並隨,聲云出戰,邪趨海陵道。誕將周豐生馳告慶之,慶之遣龍驤將軍武念追躡。誕行十餘里,眾並不欲去,請誕還城。誕曰:「我還,卿能為我盡力不?」眾皆曰:「願盡力。」左右楊承伯牽誕馬曰:「死生且還保城,欲持此安之?速還尚得入,不然敗矣。」慶之所遣將戴寶之單騎前至,刺誕殆獲,誕懼,乃馳還。武念去誕遠,未及至,故誕得向城。既至,曰:「城上白鬚,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誕乃入。以靈賜為驃騎府錄事參軍,王璵之為中軍長史,世子景粹為中軍將軍,州別駕范義為中軍長史,其餘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衞將軍垣護之、左軍將軍崔道固、屯騎校尉龐孟虯、太子旅賁中郎將殷孝祖破索虜還,至廣陵,上並使受慶之節度。司州刺史劉季之,誕故佐也,驍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戰功,增邑五百戶。在州貪殘,司馬翟弘業諫爭甚苦,季之積忿,置毒藥食中殺之。少年時,宗慤共蒲戲,曾手侮加慤,慤深銜恨。至是慤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慮慤為禍,乃委官間道欲歸朝廷。會誕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鄭瑗以季之素為誕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殺之,送首詣道隆。時誕亦遣間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慶之送以示誕。季之缺齒,垣護之亦缺,誕謂眾曰:「此垣護之頭,非劉季之也。」太宗初即位,鄭瑗為山陽王休祐驃騎中兵參軍。豫州刺史殷琰與晉安王子勛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龍符說琰,琰不受。鄭氏,壽陽強族。瑗即使琰鎮軍。

誕幢主公孫安期率兵隊出降。誕初閉城拒使,記室參軍賀弼固諫再三,誕怒,抽刃向之,乃止。或勸弼出降,弼曰:「公舉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從,荷公厚恩,又義無違背,唯當死明心耳。」乃服藥自殺。弼字仲輔,會稽山陰人也。有文才。贈車騎參軍、山陽海陵二郡太守,

初,誕使黃門呂曇濟與左右素所信者,將世子景粹藏於民間,謂曰:「事若濟,斯命全脫,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寶,齊送出門,並各散走。唯曇濟不去,攜負景粹,十餘日,乃為沈慶之所捕得,斬之。

誕所署平南將軍虞季充又出降書。上使慶之於桑里置烽火三所。誕又遣千餘人自北門攻強弩將軍苟思達營,龍驤將軍宗越擊破之。開東門掩攻劉道隆營,復為殷孝祖及員外散騎侍郎沈攸之所破。誕又加申靈賜左長史,王璵之右長史,范義左司馬、左將軍,孟玉秀右司馬、右將軍。范義母妻子並在城內,有勸義出降,義曰:「我人吏也,且豈能作何康活邪。」義字明休,濟陽考城人也。早有世譽。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長十餘丈,從西北來墜城內,是謂天狗。占曰:「天狗所墜,下有伏尸流血。」誕又遣二百人出東門攻劉道產營,別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門。沈攸之於東門奮短兵接戰,大破之。門者又為苟思達所破。

上遣送章二紐,其一曰竟陵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募賞禽誕;其二曰建興縣開國男,三百戶,募賞先登。若克外城,舉一烽;克內城,舉兩烽;禽誕,舉三烽。上又遣屯騎校尉譚金、前虎賁中郎將鄭景玄率羽林兵隸慶之。誕復遣三百人自南門攻劉勔土山,為勔所破。

慶之填壍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上每璽書催督之,前後相繼。及晴,再怒,使太史擇發日,將自濟江。太宰江夏王義恭上表諫曰:「誕素無才略,畜養又寡,自拒王命,士庶離散。城內乏糧,器械不足,徒賴免兵倉頭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結。臣始短慮,謂一旬可殄,而假息流遷,七十餘日。上將受律,羣蕃岳峙,銳卒精旅,動以萬計,大威所震,未有成功。臣雖凡怯,猶懷憤踊。陛下入翦封豕,出討長蛇,兵不血刃,再興七百。而蕞爾小醜,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將動乘輿。此實臣下素食駑鈍之責,行留百司,莫不仰慚俯愧。今盛暑被甲,日費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臣伏尋晉文王征淮南,淹師出二百日,方能制寇。今誕糇糧垂竭,背逆者多;慶之等轉悟遲重之非,漸見乘機之利。且成旨頻降,必應旦夕夷殄。愚又以廣陵塗近,人信易達,雖為江水,約示不難。且覩理者寡,闇塞者眾,忽見雲旗移次,京都既當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達。臣愚伏重思計,今寧不當計小醜,省生命,以安遐邇之情。又以長江險闊,風波難期,王者尚不乘危,況乃汎不測之水。昔魏文濟江,遂有遺州之名,今雖先天不違,動干休慶,龍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慮危,不可不懼。私誠款款,冒啟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盡。」

七月二日,慶之率眾軍進攻,剋其外城,乘勝而進,又剋小城。誕聞軍入,與申靈賜走趨後園。隊主沈胤之、義征客周滿、胡思祖馳至,誕執玉鐶刀與左右數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誕於橋上,誕舉刀自衞,胤之傷誕面,因墜水,引出殺之,傳首京邑。時年二十七。因葬廣陵,貶姓留氏。同黨悉誅,殺城內男為京觀,死者數千,女口為軍賞。誕母殷、妻徐,並自殺。追贈殷長寧園淑妃。嘉梁曠誠節,擢為後將軍。封周滿山陽縣侯,食邑四百五十戶,胤之耒陽子,食邑三百五十戶。胡思祖高平縣男,食邑二百戶。臨川內史羊璿之以先協附誕伏誅。

誕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風飛落屋瓦,城門鹿牀倒覆,誕心惡之。及遷鎮廣陵,入城,衝風暴起揚塵,晝晦。又中夜閑坐,有赤光照室,見者莫不怪愕。左右侍直,眠中夢人告之曰:「官須髮為矟毦。」既覺,已失髻矣,如此者數十人,誕甚怪懼。大明二年,發民築治廣陵城,誕循行,有人干輿揚聲大罵曰:「大兵尋至,何以辛苦百姓!」誕執之,問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孫,家在海陵。天公去年與道佛共議,欲除此間民人,道佛苦諫得止。大禍將至,何不立六慎門。」誕問:「六慎門云何?」答曰:「古時有言,禍不入六慎門。」誕以其言狂悖,殺之。又五音士忽狂易見鬼,驚怖啼哭曰:「外軍圍城,城上張白布帆。」誕執錄二十餘日,乃赦之。城陷之日,雲霧晦暝,白虹臨北門,亘屬城內。

八年,前廢帝即位,義陽王昶為征北將軍、徐州刺史,道經廣陵,上表曰:「竊聞淮南中霧,眷求遺緒;楚英流殛,愛存丘墓。並難結兩臣,義開二主,法雖事斷,禮或情申。伏見故賊劉誕,稱戈犯節,自貽逆命,膏斧嬰戮,在憲已彰。但尋屬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終,魂骸莫赦。生均宗籍,死同匹豎,旅窆委雜,封樹不修。今歲月愈邁,愆流釁往,踐境興懷,感事傷目。陛下繼明升運,咸與惟新,大德方臨,哀矜未及。夫欒布哭市,義犯雷霆;田叔鉗赭,志於夷戮。況在天倫,何獨無感。伏願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楄柎,微表窀穸。則朽骨知榮,窮泉識荷。臨紙哽慟,辭不自宣。」詔曰:「征北表如此。省以慨然。誕及妻女,並可以庶人禮葬,并置守衞。」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廬江王褘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歲,封東海王,食邑二千戶。二十六年,以為侍中、後軍將軍,領石頭戍事。遷冠軍將軍、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騎常侍,領戍如故。出為會稽太守,將軍如故。二十九年,遷使持節、都督廣交二州荊州之始興臨賀始安三郡諸軍事、車騎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太祖諸子,褘尤凡劣,諸兄弟蚩鄙之。南平王鑠蚤薨,鑠子敬淵婚,褘往視之,白世祖借伎,世祖答曰:「婚禮不舉樂,且敬淵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與建安王休仁詔曰:「人既不比數西方公,汝便為諸王之長。」時褘住西州,故謂之西方公也。泰始五年,河東柳欣慰謀反,欲立褘,褘與相酬和。欣慰要結征北諮議參軍杜幼文、左軍參軍宋祖珍、前鄀令王隆伯等。褘使左右徐虎兒以金合一枚餉幼文,銅鉢二枚餉祖珍、隆伯。幼文具奏其事。上乃下詔曰:

出鎮宣城,上遣腹心楊運長領兵防衞。

子充明,輔國將軍、南彭城東莞二郡太守。廢徙新安歙縣。後廢帝即位,聽還京邑。順帝昇明二年卒,時年二十八,無子。

武昌王渾字休淵,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歲,封汝陰王,食邑二千戶。為後軍將軍,加散騎常侍。索虜南寇,破汝陰郡,徙渾為武昌王。少而凶戾,嘗出石頭,怨左右人,拔防身刀斫之。

孝建元年,遷使持節、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寧蠻校尉、雍州刺史,將軍如故。渾至鎮,與左右人作文檄,自號楚王,號年為永光元年,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臨沂人,晉黃門侍郎徽之孫也。官至御史中丞,會稽太守,廣州刺史。諡曰肅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戶。大明二年,以為使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北中郎將、寧蠻校尉、雍州刺史。進號左將軍,增邑千戶。時司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專,深之及主帥每禁之,

其日,參軍尹玄慶起義,攻休茂,生禽之,將出中門斬首,時年十七。母妻皆自殺,同黨悉伏誅。城中撓亂,無相統領。時尚書右僕射劉秀之弟恭之為休茂中兵參軍,眾共推行府州事。繼考以兵脅恭之,使作啟事云立義,自乘驛還都,上以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諮議參軍、河南太守,封冠軍縣侯,食邑四百戶。尋事泄,伏誅。恭之坐繫尚方。以玄慶為射聲校尉。有司奏絕休茂屬籍,貶姓為留,上不許。即葬襄陽。

庾深之字彥靜,新野人也。以事先朝見知。元嘉二十九年,自輔國長史為長沙內史。南郡王義宣為荊、湘二州,加深之寧朔將軍,督湘州七郡。明年,義宣為逆,深之據巴陵拒之。轉休茂司馬。見害之旦,子孫亦死。追贈深之冠軍將軍、雍州刺史,荀詵員外散騎侍郎,曹萬期始平太守。

桂陽王休範,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歲,封順陽王,食邑二千戶。大明元年,改封桂陽王。為冠軍將軍、南彭城下邳太守。三年,出為江州刺史,尋加征虜將軍,邑千戶。入為祕書監,領前軍將軍。七年,遷左衞將軍,加給事中。前廢帝永光元年,轉中護軍,領崇憲衞尉。太宗定亂,以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徐南兗兗四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時薛安都據彭城反叛,遣從子索兒南侵,休範進據廣陵,督北討諸軍事,加南兗州刺史,進征北大將軍,加散騎常侍,還京口,解兗州,增邑二千戶,受五百戶。泰始五年,徵為中書監、中軍將軍、揚州刺史,常侍如故。明年,出為使持節、都督江郢司廣交五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晉熙湘州之始興四郡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尋加開府儀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兗兗青冀六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南徐州刺史,持節、常侍、開府如故。未拜,以驃騎大將軍還為江州,進督越州諸軍事,給三望車一乘。太宗遺詔,進位司空,改常侍為侍中,加班劍三十人。

休範素凡訥,少知解,不為諸兄所齒遇。太宗常指左右人謂王景文曰:「休範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貴。釋氏願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晉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禍,建安王休仁以權逼不見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見害。唯休範謹澀無才能,不為物情所向,

時夏口闕鎮,朝議以居尋陽上流,欲樹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晉熙王燮為郢州刺史,長史王奐行府州事,配以資力,出鎮夏口。慮為休範所撥留,自太子洑去,不過尋陽。休範大怒,欲舉兵襲朝廷,密與典籤新蔡人許公輿謀之。

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道欣至一宿,休範已至新林,朝廷震動。平南將軍齊王出次新亭壘,領軍將軍劉勔、前兗州刺史沈懷明據石頭,征北將軍張永屯白下,衞將軍袁粲、中軍褚淵、尚書左僕射劉秉等入衞殿省。時事起倉卒,不暇得更處分,開南北二武庫,隨將士意取。

休範於新林步上,及新亭壘,自臨城南,於臨滄觀上,

初,休範自新林分遣同黨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

史臣曰:語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阮佃夫、王道隆專用主命,臣行君道,識義之徒,咸思戮以馬劍。休範馳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義士,莫不銜膽爭先。夫以邪附君,猶或自免,況於仗正順以爭主哉。

臣聞神極尊明,大儀所以貞觀;皇天峻邈,玄化所以幽宣。故能經緯甿俗,大庇黔首。庶道被八紘,不遺疏賤之賞;威格天區,豈漏親貴之罰。此不刊之鴻則,古今之恒訓。

謹按元嘉之末,天綱崩褫,人神哀憤,含生喪氣。司空竟陵王誕義兼臣子,任居藩維。進不能泣血提戈,忘身徇節;退不能閉關拒險,焚符斬使。遂至拜受偽爵,欣承榮寵,沈淪姦逆,肆于昏放。以妻故司空臣湛之女,誅亡餘類,單舟遄遣,披猖千里,事哀行路,賊忍無親,莫此為甚。故山陰令傅僧祐,

有靦面目,犲狼為性,規牧江都,希廣兵力,天德尚弘,甫申所請,仍謂應住東府,宜為中台,貪冒無厭,人莫與比。雖聖慈全救,每垂容納,而虐戾不悛,姦詖彌甚。受命還鎮,猜怨愈深,忠規正諫,必加鴆毒,諂瀆膚躁,是與比周。又矯稱符勑,設牓開募,事發辭寢,委罪自下。及錄事徐靈壽以常署受坐,將就囚執,舀韓近恭,中護軍遣吏夏嗣伯密相屬請,求寬桎梏。且王僧達臨刑之啟事,高闍即戮之辭,皆稱潛驛往來,遙相要契,醜聲穢問,宣著遐邇,含識能言,孰不憤歎。又獲吳郡民劉成、豫章民陳談之、建康民陳文紹等並如訴狀,則姦情猜志,歲月增積。

昔周德初升,公旦有流言之釁,魯道方泰,季子斷逵泉之誅。近則淮厲覆車於前,義康襲軌於後,變發柴奇,禍成范、謝,亦皆以義奪親,情為憲屈。況乃上悖天經,下誣政道,結釁於無妄之辰,希幸於文明之日,皇穹所不覆,厚土所不容。夫無禮之誡,臣子所宜服膺;干紀之刑,有國所應慎守。臣等參議,宜下有司,絕誕屬籍,削爵土,收付延尉法獄治罪。諸所連坐,別下考論。伏願遠尋宗周之重,近監興亡之由,割恩棄私,俯順羣議,則卜世靈根,於茲克固,鴻勳盛烈,永永無窮。陛下如復隱忍,未垂三思,則覆皇基於七百,擠生民於塗炭。此臣等所以夙夜危懼,不敢避鈇鉞之誅者也。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漢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實事彰往代,難興自古。雖聖賢御極,宇內紓患。太尉廬江王藉慶皇枝,蚤升寵樹,幼無立德,長缺修聲,淡薄親情,厚結行路,狎昵羣細,疏澀人士。自朕撥亂定宇,受命應天,實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而公常懷不平,表於事迹。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統,朕初平暴亂,豈敢當璧,自然推符奉璽,天祚有歸。且朕雖居尊極,不敢自恃,宗室之事,無不諮公。不虞志欲難滿,妄生窺怨,積慝在衿,遂謀社稷。

曩者四方遘禍,兵斥畿甸,搢紳憂惶,親賢同憤。唯公獨幸厥災,深抃時難,晝則從禽遊肆,夜則縱酒弦歌,側耳視陰,企賊休問。司徒休仁等並各令弟,事兼家國,推鋒履險,各伐一方,蒙霜踐棘,辛勤已甚。況身被矢石,否泰難虞,悠悠之人,尚有信分。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遺半紙之書,志棄五弟,以餌讎賊。自謂身非勳烈,義不參謀,必期凶逆道申,以圖輔相。及皇威既震,羣凶肅蕩,九有同慶,萬國含欣。而公容氣更沮,下帷晦迹,每覘天察宿,懷協左道,呪詛禱請,謹事邪巫,常被髮跣足,稽首北極,遂圖畫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之矢刃,或烹之鼎鑊。公在江州,得一漢女,云知吉凶,能行厭呪,大設供養,朝夕拜伏,衣裝嚴整,敬事如神,令其祝詛孝武,并及崇憲,祈皇室危弱,統天稱己,巫稱神旨,必得如願,後事發覺,委罪所生,徼幸㩻䧢,僅得自免。近又有道士張寶,為公見信,事既彰露,肆之于法。公不知慚懼,猶加營理,遣左右二人,主掌殯含。顯行邪志,罔顧吏司。又挾閹豎陳道明交關不逞,傳驛音意,投金散寶,以為信誓。又使府史徐虎兒招引邊將,要結禁旅,規害台輔,圖犯宮掖。

公受性不仁,才非治用,昔忝江州,無稱被徵,前莅會稽,以罪左黜。公稽古寡聞,嚴而無理,言不暢寒暑,惠不及帷房,朝野所輕,搢紳同侮,豈堪輔相之地,寧任莅民之職,非唯一朝,有自來矣。

大明之世,迄于永光,公常留中,未嘗外撫,何以在今,方起嫌怨。公少即長人,情無哀戚,侍拜長寧,從祀宗廟,顏無戚狀,淚不垂臉,兄弟長幼,靡有愛心。昔因孝武御筵置酒,心誠不著,于時義陽念遇本薄,遭公此譖,益被猜嫌。朕當時狼狽,不暇自理,賴崇憲太后譬解百端,少蒙申亮,得免殃責。景和狂主,醜毒橫流,初誅宰輔,豺志方扇。於建章宮召朕兄弟,逼酒使醉,公因酒勢,遂肆苦言,云朕及休仁,與太宰親數,往必清閑,贈貺豐厚。朕當時惶駭,五內崩墜,于其語次,劣得小止。往又經在尋陽長公主第,兄弟共集,忽中坐忿怒,厲色見指,以朕行止出入,每不能同,若得稱心,規肆忿憾。惟公此旨,蚤欲見滅,而天道愛善,朕獲南面,不長惡逆,挫公毒心。

自大明積費,國弊民凋,加景和奢虐,府藏罄盡。朕在位甫爾,卹義具瞻,仍值終阻蜂起,日耗萬金,公卿庶民,傾產歸獻。積受台奉,貲畜優廣。朕踐阼之初,公請故太宰東傳餘錢,見入數百萬,內不充養,外不助國,散賜諂諛,徧惠趨隸。推心考行,事類斯比。羣小交構,遂生異圖,籍籍之義,轉盈民口。公若地居衡寄,任專八柄,德育於民,勳高於物,勢不自安,於事為可。公既才均櫟木,牽以曲全,因高無民,得守虛靜,而坐作凶咎,自囗深釁。由朕誠感無素,爰至於此,永尋多難,惋慨實深。

凡人所行,各有本志,朕博愛尚仁,為日已久,尚能含讎恕罪,著于觸事,豈容於公,不相隱忍。但禍萌易漸,去惡宜疾,負荷之重,寧得坐觀。且蔓草難除,燎火須撲,狡扇之徒,宜時誅剪。已詔司戮,肅正典刑。公身居戚長,情禮兼至,準之常科,顧有惻怛,宜少申國憲,以弔不臧。今以淮南、宣城、歷陽三郡還立南豫州,降公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削邑千戶,侍中、王如故。

夫治政任賢,宜親疎相輔,得其經緯,則結繩可及,失其規矩,則危亡可期。漢承戰國之餘,傷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國之亂。魏革漢典,創於前失,遂使諸王絕朝聘之禮,是以根疎葉枯,政移異族。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寧之世,足以為譬。孤子忝枝皇族,預關興毀,雖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叡三光,滌紛四表。太祖文皇帝欽明冠古,資乾承曆,秉鉞西服,鳴鑾東京,搜賢選能,納奇賞異。孝武皇帝歧嶷天縱,先機雷發,陵波靜亂,宏業中興,儲嗣不腆,遂貽禍難。于時建安王以家難頻遘,宜立長主,明皇帝恢朗淵懿,仁潤含遠,奉戴南面,允合天人。而太尉以年長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規行不軌,事迹披猖。驃騎以忤顏失旨,應對不順,在蕃刻削,怨結人鬼。先帝明於號令,豈枉法為親,二王之釁,實自由己。但司徒巴陵王勞謙為國,中流事難,有不世之勳,奉時如天,事兄猶父,非唯令友,信為國器。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親戚哀憤,行路嗟歎。王地籍光潔,德厭民望,並無寸罪,受斃讒邪。先帝穆於友于,留心親戚,去昔事平之後,面受詔誨,禮則君臣,樂則兄弟,升級賜賞,動不移年,撫慰孜孜,恒如不足,豈容一旦䦧牆,致此禍害,良有由也。先帝寢疾彌年,體疲膳少,雖神照無虧,而慮有失德,補闕拾遺,責在左右。于時出入臥內,唯有運長、道隆,羣細無狀,因疾遘禍,見上不和,知無瘳拯,慮晏駕之日,長王作輔,奪其寵柄,不得自專。是以內假帝旨,外託朝議,諛辭詭貌,萬類千端,升進姦回,屠斥賢哲,外矯天則,內誣人鬼。是以星紀違常,羲望失度。昔魏顆擇命,春秋美之;秦穆殉良,詩有明刺。臣子之節,得失必書,不及匡諫,猶以為罪。交間蒼蠅,驅扇禍戮,爵以貨重,才由貧輕,先帝舊人,無罪黜落,薦致鄉親,徧布朝省。諂諛親狎者,飛榮玉除;靜立貞粹者,柴門生草。事先關己,雖非必行;若不諮詢,雖是必抑。海內遠近,人誰不知,未解執事,不加斧鉞,遂致先帝有殺弟之名,醜聲遺於君父,格以古義,豈得為忠。先帝崩殂,若無天地,理痛常情,便應赴泣。但兄弟枉酷,已陷讒細,孤子已下,復觸姦機。是以望陵墳而摧裂,想鑾旂而抽慟。雖復才違寄寵,而地屬負荷,顧命之辰,曾不見及。分崩之際,詔出兩豎,天誘其衷,得居乎外。若受制羣邪,則玉石同碎矣。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瑣,劉氏家國,使小人處分,終古以來,未有斯酷。昔石顯、曹節,方今為優,而望之、仲舉,由以致弊。至於遭逢醜慝,豈有古今者乎。

諸賢冑籍冠冕,世歷忠貞,位非恩樹,勳豈寵結,憂國勤王,社稷之鎮,豈可含縱讒凶,坐觀傾覆。自惟宋室未殞,得以推移者,正內賴諸賢,防勒姦軌,外有孤子,跨據中流。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虧落,則本根莫庇。當今主上沖幼,宜明典章,征虜之鎮,不見慰省,逆旅往來,尚有顧眄,骨肉何讎,逼使離隔。禽獸之心,橫生疑貳,經由此者,每加約截,同惡相求,有若市賈。以孤子知其情狀,恒恐以此乘之,鉗勒州郡,過見防禦。近遣西南二使,統內宣傳,不容恐懼,即遣啟並有別書。若以孤子有過,便應鳴鼓見伐;如其不爾,宜令各有所歸。與殺不辜,憲有常辟,三公之使,無罪而斬,鄙雖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謹,散心雲日,晦望表驛,相從江衢,有何虧違,頓至於此。既已甘心,其可再乎。如往來所說,以孤子納士為尤,此輩懼其身罪,豈為國計。在昔四豪,列國公子,猶博引廣納,門客三千。況孤子位居鼎司,捍衞畿甸,且今與昔異,咸所知也。狡虜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親賢結舌,疆埸嬰塗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勞,瓜時不代,齊猶致禍,況長淮戍卒,歷年怨思,不務拓遠強邊,而先事國君親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亂。又以繕治盆壘,復致囂聲。自晉、宋之災,積貯百萬,孤子到鎮,曾不數千里,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馬,越關而至。重氣輕死,排藪競出,練甲照水,總戈成林,劋此纖隸,何患不克。但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欲使薰蕕內辨,晉陽外息爾,功有所歸,不亦可乎。便當投命有司,謝罪天闕,同奉溫凊,齊心庶事。伊、霍之任,非君而誰;周、邵之職,頗以自許。左提右挈,無愧古人。昔平、勃剛斷,產、祿蚤誅;張、溫趑趄,文臺扼腕。事之樞機,得失俄頃,往車今轍,庶無惑焉。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憤難不解諸王致此,既知禍原,銳然奮發,蓄兵厲卒,以俟同舉。張興世發都日,受制凶黨,揚颿直逝,遂不見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姦禍,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王奐佐郢,兵權在握,厥督屠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