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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卷156·列傳第八十一 楊戴陽二李韓杜邢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新唐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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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戴陽二李韓杜邢

楊朝晟,字叔明,夏州朔方人。興行間,以先鋒功授甘泉府果毅。建中初,從李懷光討劉文喜涇州,斬獲多,加驃騎大將軍。李納寇徐州,從唐朝臣往討,常冠軍。懷光赴難奉天,屬朝晟兵千人下咸陽,賜實封百五十戶。

懷光反,韓遊瑰退保邠、寧,賊黨張昕守邠州,大索軍實,多募士,欲潛歸之。朝晟父懷賓為遊瑰將,夜以數十騎斬昕及同謀者。遊瑰遣懷賓告行在,德宗勞問,授兼御史中丞。朝晟泣見懷光曰:「父立功於國,子當誅,不可以主兵。」懷光縶之。及諸軍圍河中,遊瑰營長春宮,而懷賓戰甚力。懷光平,帝原朝晟,因為遊瑰都虞候。父子皆開府、賓客、御史中丞,軍中以為榮。

吐蕃犯邊,遊瑰自將守寧州,而禦士寬,軍驕。及張獻甫來代,軍遂亂,朝晟逃於郊。眾脅監軍,請以范希朝為節度使。希朝時已在京師。明日,朝晟出,紿眾曰:「予來賀所請之當也。」眾稍定。朝晟結諸將謀誅首惡者。居三日,紿遣人自邠來,曰:「前請報罷,張公已舍邠矣,反者皆當死,吾不願盡誅也,第取首惡者。」眾所讙指,斬二百餘人,獻甫遂入於軍。帝以希朝為節度副使,而朝晟加御史大夫。

貞元九年,城鹽州,發卒護境,朝晟屯木波堡。會獻甫卒,有詔代為邠寧節度使。朝晟請城方渠,合道,木波以遏吐蕃路。詔問:「須兵幾何?」報曰:「部兵可辦。」帝問:「前日城五原,興師七萬,今何易邪?」對曰:「鹽州之役,虜先知之。今薄戎而城,虜料王師不十萬,勢難輕入。若發部兵,十日至塞下,未三旬城畢,積芻聚糧,留卒守之,寇至不可拔,萊野翦夷,虜且走,此萬全計也。若大發兵,閱月乃至,虜亦來,來必戰,戰則不暇城矣。」帝納其策。師次方渠,水乏。有青蛇降險下走,視其跡,水從而流,朝晟使築防環之,遂為渟淵,士飲仰足,圖其事以聞。有詔置祠,命泉曰應聖。已城,吐蕃悉眾至,度不能害,乃引去。復城馬嶺而歸,開地三百里。十七年,卒於屯。

戴休顏,字休顏,夏州人。家世尚武,誌膽不常。郭子儀引為大將,諭平党項羌,以安河曲。試太常卿,封濟陰郡公,進封咸寧郡王,兼朔方節度副使。城邠州功最,遷鹽州刺史。朱泚反,率兵三千晝夜馳,奔問行在,德宗嘉之,賜實戶二百。與渾瑊、杜希全、韓遊瑰等扞禦有勞。帝進狩梁、洋,留守奉天。李懷光屯咸陽,使人誘之,休顏斬其使,勒兵自守。懷光眙駭,自涇陽夜走。遷檢校工部尚書、奉天行營節度使。合渾瑊兵破泚偏師,斬首三千級,追至中渭橋。京師平,又與瑊率兵趨岐陽,邀泚殘黨。加檢校尚書右僕射,進戶四百。從乘輿至京師,賜女樂、甲第,拜左龍武軍統軍。卒,贈揚州大都督。

弟休璿,歷開府儀同三司,封東陽郡王;休晏,歷輔國大將軍,封彭城郡公。俱以將略稱。

陽惠元,平州人。以趫勇奮,事平盧軍。從田神功、李忠臣浮海入青州。詔以兵隸神策,為京西兵馬使,鎮奉天。

德宗初立,稍繩諸節度跋扈者。於是李正己屯曹州,田悅增河上兵,河南大擾。詔移兵萬二千戍關東,帝御望春樓誓師,因勞遣諸將。酒至神策,將士不敢飲。帝問故,惠元曰:「初發奉天,臣之帥張巨濟與眾約:『是役也,不立功,毋飲酒!』臣不敢食其言。」既行,有饋於道,惟惠元軍瓶罍不發。帝咨嘆不已,璽書慰勞。俄以兵三千會諸將擊田悅,戰御河,奪三橋,惠元功多。以兵屬李懷光。

及朱泚反,自河朔赴難,解奉天圍,加檢校工部尚書,攝貝州刺史。詔惠元與神策行營節度使李晟、鄜坊節度使李建徽及懷光聯營便橋。晟知懷光且叛,移屯東渭橋。翰林學士陸贄諫帝曰:「四將接壘,晟等兵寡位下,為懷光所易,勢不兩完。晟既慮變,請與惠元東徙,則建徽孤立。宜因晟行,合兩軍皆往,以備賊為解,趣裝進道,則懷光計無所施。」帝不從,使神策將李升往伺。還奏:「懷光反明甚。」是夕,奪二軍,惠元、建徽走奉天,懷光遣將冉宗馳騎追及於好畤。惠元被髮呼天,血流出眥,袒裼戰而死。二子晟、暠匿井中,皆及害。建徽獨免。詔贈惠元尚書左僕射,晟殿中監,暠邠州刺史。

少子旻,字公素。惠元之死,被八創,墮別井,或救得免。歷邢州刺史。盧從史既縛,潞軍潰,有驍卒五千,從史嘗以子視者,奔於旻,旻閉城不內。眾皆哭曰:「奴失帥,今公有完城,又度支錢百萬在府,少賜之,為表天子求旌節。」旻開諭禍福遣之,眾感悟,遂還軍。憲宗嘉之,遷易州刺史。

王師討吳元濟,以唐州刺史提兵深入二百里,薄申州,拔外郛,殘其垣。以功加御史中丞。容州西原蠻反,授本州經略招討使,擊定之。進御史大夫,合邕、容兩管為一道。卒,贈左散騎常侍。

李元諒,安息人。本安氏,少為宦官駱奉先養息,冒姓駱,名元光。美須髯,鷙敢有謀。以宿衛積勞試太子詹事。李懷讓節度鎮國,署奏以自副。居軍十年,士心憚服。

德宗出奉天,賊遣將何望之襲華州,於是刺史董晉棄城走。望之欲聚兵以絕東道,元諒自潼關引兵徑薄其城,拔之。時兵興倉卒,裹罽為鎧,剡蒿為矢,募兵數日至萬餘,軍氣乃振。賊來攻,輒卻。時尚可孤守藍田,元諒屯昭應,王權壁中渭橋,賊兵不能逾渭南。未幾,遷鎮國軍節度使,封武康郡王。先是,詔發豳、隴兵東討李希烈。師方出關,泚使劉忠孝召還;至華陰,華陰尉李夷簡說驛官捕之,追及關,元諒斬以徇,所召兵不得入,由是華州獨完。俄詔元諒與李晟收京師,次浐西。元諒先奮鏖賊,敗之,進屯苑東,晟使壞苑垣入。泚連戰皆北,遂大潰,京師平。讓功於晟,退壁近郊。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實封戶五百,賜甲第、女樂、一子六品官。

李懷光反,與馬燧、渾瑊討之。其將徐廷光素易元諒,數嫚罵,為優胡戲,斥侮其祖。又使約降,曰:「我降漢將耳。」及馬燧至,降於燧。元諒見韓遊瑰曰:「彼詬吾祖,今日斬之,子助我乎?」許諾。既而遇諸道,即數其罪,叱左右斬之,詣燧謝。燧大怒,將殺元諒,遊瑰見曰:「殺一偏裨尚爾,即殺一節度,法宜如何?」燧默然。元諒請輸錢百萬勞軍自贖,瑊亦為請,燧赦之。帝以專殺,恐有司劾治,前詔勿論。

貞元三年,吐蕃請盟,詔以軍從瑊會平涼,元諒軍潘原、遊瑰軍洛口以為援。元諒曰:「潘原去平涼七十里,虜詐不情,如有急,何以赴?請與公連屯。」瑊以違詔,不聽。瑊壁盟所二十里,元諒密徙營次之。既會,元諒望雲物曰:「不詳,虜必有變!」傳令約部伍出陣。俄而虜劫盟,瑊奔還,元諒兵成列出,而涇原節度使李觀亦以精兵五千伏險,與元諒相表裏,虜騎乃解。元諒遣車重先,而與瑊振旅徐還,時以為有古良將風。是會也,微元諒、觀二人,瑊且不免。帝嘉嘆,賜善馬金幣良厚,因賜姓及名。

更節度隴右,治良原。良原隍堞湮圮,旁皆平林薦草,虜入寇,常牧馬休徒於此。元諒培高浚淵,身執苦與士卒均,菑翳榛莽,辟美田數十里,勸士墾藝,歲入粟菽數十萬斛,什具畢給。又築連弩臺,遠烽偵,為守備,進據勢勝,列新壁。虜至無所掠,戰又輒北,由是涇、隴以安,西戎憚之。卒,年六十二,贈司空,謚曰莊威。

李觀,其先自趙郡徙洛陽,故為洛陽人。少沈厚寡言。以策干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子儀遣佐坊州刺史吳伷為防遏使。以親喪解。吐蕃內寇,代宗幸陜,觀隱盩厔,率鄉里子姓千人守黑水,虜不敢侵。嶺南節度使楊慎微奏為偏將,徐浩、李勉代節度,常倚以軍政,數捕平劇賊。遷大將,試殿中監,召為右龍武將軍。

涇師叛,觀適番上,即領兵千餘扈德宗奉天。詔盡察諸軍,整飭誰邏,增募五千人,鼙旝歡豎,士氣益振。賜封戶二百,授二子八品官。從至梁州。帝還,詔總後軍。擢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在屯四年,訓部伍,儲藏饒衍。平涼之盟,吐蕃不得志。是年,觀入朝,前一日就道,虜至期出精騎狙擊,不及,去。以少府監檢校工部尚書。卒,贈太子少傅。

韓遊瑰,靈州靈武人,始為郭子儀裨將。安祿山反,使阿史那從禮將同羅、突厥五千騎偽降於朔方,出塞門,誘河曲九蕃府、六胡叛,部落凡五十萬。子儀使遊瑰率辛京杲擊破之,九蕃府還附。累進邠寧節度留後。

奉天之狩,兵未集,遊瑰與慶州刺史論惟明以兵三千來赴,自乾陵北趨醴泉,未至,有詔引軍屯便橋。次泥泉,與泚兵值,遊瑰欲還奉天,監軍翟文秀曰:「吾壁於此,賊敢逾我而西,可夾攻取之。今入奉天,賊亦隨至,是引賊迫天子也。」遊瑰曰:「不然,我寡賊眾。彼分以亢我,餘眾猶能鼓而西也,不如先入衛天子。且奉天無強卒,安得夾攻?吾士乏且寒,賊以利誘之,眾且潰。」遂還奉天。泚兵躡攻之,戰不利;泚兵奪門,遊瑰殊死戰,乃解。泚大治戰棚、雲橋,士皆懼,遊瑰曰:「賊取佛祠幹木為攻具,可以火之。」既而賊大噪攻南雉,遊瑰曰:「是分吾力也。」趨北雉,遣將郭詢、郭廷玉以銳士三百傅滿直出,火其棚,投薪於中,風返,棚皆燼,賊氣沮。故諸將推遊瑰赴難功第一。帝以衛軍無職局,軍置統軍一員,以遊瑰、惟明、賈隱林處之。

李懷光叛,誘遊瑰為變,遊瑰白髮其書。帝曰:「卿可謂忠義矣!」對曰:「臣安知忠義?但懷光誤臣,使震驚乘輿,後持臣自解。」帝嘉其誠,從問:「計欲安出?」對曰:「懷光總諸府兵,怙以為亂。今邠有張昕,靈武有寧薍景璿,河中有呂鳴嶽,振武有杜從政,潼關有李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守將也。陛下以其眾與地授之,罷懷光權,而尊以元功,諸將仰首,各聽其帥,彼安能以亂?」帝曰:「罷懷光權而泚益張,若何?」對曰:「陛下約士以不次之賞,今貢賦方至,發而酬之,其守自固。邠有萬精甲,臣得將之,可以誅賊。四方杖義而起,賊不足慮。」帝美其言。

會懷光誘復至,渾瑊得書,稍嚴卒以警。遊瑰不知,發怒,嫚罵瑊。帝疑有變,即日幸梁州,遊瑰使子從帝。懷光檄假遊瑰邠州刺史,欲因張昕殺之。遊瑰既失兵,不知所圖。有客劉南金說曰:「邠有留甲,可以立功,殆天假也!」遊瑰悟,誘舊部兵八百馳入邠,說昕曰:「懷光自蹈禍機,公今可取富貴,無共汙不義也。我願以麾下為公先驅。」昕不聽。遊瑰移疾不出,陰結其將高固等。昕欲殺遊瑰,戒左右衷甲入。昕小史李岌潛白遊瑰,伏甲先起,高固等應之,斬昕首以聞。時懷光子玫在邠,遊瑰衛出之,曰:「殺之只以怒敵,至必遽,不如舍之。」玫至涇陽,懷光遂走蒲州。

遊瑰屯七盤,受李晟節度。詔拜邠寧節度使,遂會渾瑊於奉天,與瑊、戴休顏分扼京西要險。李晟入長安,遊瑰破泚兵咸陽。泚走涇州,遊瑰使諭涇將楊澄,澄拒不納,泚遂敗。京師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實封戶四百。帝至自興元,遊瑰及瑊、休顏從,而李晟、尚可孤、李元諒奉迎,論功與瑊等皆第一。遊瑰還屯邠寧。懷光寇同州,瑊、元諒敗於乾坑。詔遊瑰率兵並力,敗賊眾五千於屯。遂會瑊、馬燧圍蒲城。師次焦籬堡,守將尉珪降。懷光見勢單蹙,乃縊死。

貞元二年,吐蕃入涇、隴、邠、寧,遊瑰追至安化,虜營合水北。遊瑰策曰:「賊行無人地,必怠,可襲取之。」使將史履澄夜領兵五百入其營,斬數百級,取馬五千。遲明,虜以兵尾擊,遊瑰羅幟自衛,鼙鼓四發,虜驚潰去。是歲,復圍鹽州,刺史杜彥光約與之城,吐蕃許之,又取銀、夏、麟等州。遊瑰請收鹽州以斷戎人走集:「虜入漢,食禾菽,方春而病,此天亡時也。」有詔李元諒、韓全義率師一萬,會遊瑰收鹽州。吐蕃請修清水盟,以歸侵地,馬燧為之請。詔問遊瑰,答曰:「西戎弱則請盟,強則入寇。今侵地益深而乞盟,詐我也!」帝不從。會盟平涼,詔遊瑰以軍屯洛口。盟之日,遊瑰以勁騎五百待非常,令曰:「即有變,急趨柏泉以分虜勢。」瑊被劫,馳以免,虜見兵出,即解去。後吐蕃寇大回原,遊瑰方壁長武,即選騎八百迎擊,自引兵繼之。監軍以為戎不可易,答曰:「賊攻豐義,今遊騎先破,則彼大眾不敢前,豐義全矣!」戰南原,敗之,吐蕃夜遁。

會子欽緒以射生將衛京師,與妖人李廣弘謀反,謀泄,奔邠州,中人捕斬,以狀示遊瑰。遊瑰懼,求歸死京師,帝不許。又執欽緒二息送京師,帝亦原之。未幾,入朝,素服聽命,有詔復位,勞遇如故。

遊瑰盛言城豐義以遏虜侵。帝悅,趣還軍。初,遊瑰之朝,眾謂且得罪,故賫送殊薄。既還,舉軍不自安。大將范希朝善兵,遊瑰畏其逼,欲誅之,希朝奔鳳翔,帝聞,召入宿衛。遊瑰遣兵築豐義,才二板而潰,寧卒數百大掠,遊瑰不能禁。詔用張獻甫代之。遊瑰畏亂,委軍輕出,還京師,拜右龍武統軍。卒,謚曰襄。

廣弘者,自言宗室子。始為浮屠,妄曰:「我嘗見嶽、瀆神,當作天子,可復冠。」男子董昌舍廣弘於資敬寺,召相工唐郛視之,教郛告人曰:「廣弘且大貴。」乃誘欽緒、神策將魏循、李傪、越州參軍事劉昉等作亂。昉家數具酒大會廣弘所,陰相署置。又妄曰:「神戒我十月十日趣舉。」約欽緒夜擊鼓,噪淩霄門,焚飛龍廄,循等以神策兵迎廣弘,事捷,大剽三日。循、傪上變,乃禽廣弘及支黨鞫仗內,付三司訊實,皆殊死。廣弘臨刑,色自如。由是禁人不得入觀、祠。

杜希全,京兆醴泉人。以裨將隸郭子儀,積功勞至朔方節度使。軍令整嚴,士畏其威。奉天之狩,希全與鄜坊節度使李建徽、鹽州刺史戴休顏、夏州刺史時常春引兵赴難。次漠谷,為賊邀擊,乘高縱石下之,強弩雜發。德宗使援之,不克,還保邠州。賊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靈鹽豐夏節度使,封餘姚郡王。將即屯,獻「體要」八章,砭切政病。帝嘉納,賜「君臣箴」一篇。

尋兼夏綏銀節度都統,建言:「鹽州據要會,為塞保鄣。自平涼背盟,城陷於虜,於是靈武勢縣,鄜坊單逼,為邊深患,請復城鹽州。」乃詔希全及朔方、邠寧、銀夏、鄜坊、振武及神策行營諸節度合選士三萬五千屯鹽州,又敕涇原、劍南、山南軍深入吐蕃,牽撓其力,使不得犯塞。執築凡六千人,閱二旬畢。由是虜憚,不輕入。

希全居河西久,頗越法橫肆,帝數容掩其短。豐州刺史李景略名出希全上,疑逼己,遂排劾之。帝為斥以答其意。素苦風眩,稍劇,益忌忍,遂誣殺判官李起,吏下累息。卒,贈司空。

邢君牙,瀛州樂壽人。少從幽薊、平盧軍,以戰功歷果毅、折沖郎將。安祿山反,從侯希逸涉海入青州。田神功為兗鄆節度使,使君牙將兵屯好畤防盛秋。吐蕃犯京師,代宗出陜,以扈從功,累封河間郡公。

建中初,李晟從馬燧討田悅,以君牙為都將,在武安、襄國間凡五戰,斬馘功最。德宗出奉天,晟率君牙倍道赴難,徙屯渭橋,軍中便宜,惟君牙得豫。晟在鳳翔,數行邊,常以君牙守。晟入朝,代為鳳翔觀察使。俄領節度,檢校尚書右僕射。吐蕃歲犯邊,君牙劭耕講戰以為備,戎不能侵。又城隴州平戎川,號永信城。卒官,贈司空。

初,布衣張汾者,無紹而干君牙,軒然坐客上。會吏擿簿書,以盜沒宴錢五萬,君牙怒其欺,汾不謝去,曰:「吾在京師,聞邢君牙一時豪俊,今乃與設吏論錢,云何?」君牙慚,遽釋吏,引為上客,留月餘,以五百縑為謝。其屈己好士類此。

新唐書/卷155·新唐書卷一百五十五 列傳第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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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新唐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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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燧,字洵美,系出右扶風,徙為汝州郟城人。父季龍,舉孫吳倜儻善兵法科,仕至嵐州刺史。燧姿度魁傑,長六尺二寸。與諸兄學,輟策歎曰:「方天下有事,丈夫當以功濟四海,渠老一儒哉?」更學兵書戰策,沈勇多算。

安祿山反,使賈循守范陽。燧說循曰:「祿山首亂,今雖舉洛陽,猶將誅覆。公盍斬向潤客、牛廷玠!傾其本根,使西不得入關,退亡所據,則坐受禽矣,此不世功也。」循許之,不時決。會顏杲卿招循舉兵,祿山遣韓朝陽召循計事,因縊殺之。燧走西山,間道歸平原。平原不守,復走魏。

寶應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署為趙城尉。時回紇還國,恃功恣睢,所過皆剽傷,州縣供餼不稱,輒殺人。抱玉將饋勞,賓介無敢往,燧自請典辦具。乃先賂其酋與約,得其旗章為信,犯令者得殺之。燧又取死囚給役左右,小違令輒戮死,虜大駭,至出境,無敢暴者。抱玉才之。因進說曰:「屬與回紇接,且得其情。觀僕固懷恩樹党自重,裂河北以授李懷仙、張忠志、薛嵩、田承嗣等,其子瑒佻勇不義,將必窺太原,公當備之。」既而懷恩與太原將謀舉其城,辛雲京覺之,不克。嵩自相、衛歸懷恩糧,以絕河津。抱玉令燧說嵩,嵩告絕於懷恩。即署燧左武衛兵曹參軍。

累進至鄭州刺史。勸督農力,歲一稅,人以為便。徙懷州。時師旅後,歲大旱,田茀不及耕。燧務勤教化,止橫調。將吏有親者,必造之,厚為禮。瘞暴胔,止煩苛。是秋,穭生於境,人賴以濟。抱玉守鳳翔,表燧隴州刺史。西山直吐蕃,其上有通道,虜常所出入者。燧聚石種樹障之,設二門為譙櫓,八日而畢,虜不能暴。從抱玉入朝,代宗雅聞其才,召見,授商州刺史,兼水陸轉運使。

大曆中,河陽兵逐其將常休明,詔燧檢校左散騎常侍,為三城使。汴將李靈耀反,帝務息人,即授以汴宋節度留後,靈耀不拜,引魏博田承嗣為援。詔燧與淮西李忠臣討之。師次鄭,靈耀多張旗幟以犯王師,忠臣之兵潰而西。燧軍頓熒澤,鄭人震駭。忠臣將遂歸,燧止之,益治軍,忠臣乃還收亡卒,復振。忠臣行汴南,燧行汴北,敗賊于西梁固。靈耀以銳卒八千,號「餓狼軍」,燧獨戰破之,進至浚儀。是時河陽兵冠諸軍,田悅帥眾二萬助靈耀,破永平將杜如江等,乘勝距汴一舍而屯。忠臣合諸軍戰不利,燧為奇兵擊之,悅單騎遁,汴州平。

燧知忠臣暴傲,讓其功,出舍板橋。忠臣入汴,果因會擊殺宋州刺史李僧惠。燧還河陽。秋大雨,河溢,軍吏請具舟以避,燧曰:「使城中盡魚而獨完其家,吾不忍。」既而水不為害。

遷河東節度留後,進節度使。太原承鮑防之敗,兵力衰單,燧募廝役,得數千人,悉補騎士,教之戰,數月成精卒。造鎧必短長三制,稱士所衣,以便進趨。為戰車,冒以狻猊象,列戟於後,行以載兵,止則為陣,遇險則制沖冒。器用完銳。居一年,辟廣場,羅兵三萬以肄,威震北方。建中二年,朝京師,遷檢校兵部尚書,封豳國公,還軍。

初,田悅新有魏博,恐下未附,即輸款朝廷,燧建言悅必反。既而悅果圍邢州,身攻臨洺,築重城絕內外援。邢將李洪、臨洺將張伾固守。詔燧以步騎二萬與昭義李抱真、神策兵馬使李晟合軍救之。燧出郭口,未過險,移書抵悅,示之好。悅以燧畏己,大喜。既次邯鄲,悅使至,燧皆斬之,遣兵破其支軍,射殺賊將成炫之。悅聞,使大將楊朝光以兵萬人據雙岡,築東西二柵以禦燧。燧率軍營二壘間。是夜,東壘遁,燧進營狗明山,取棄壘置輜重。悅計曰:「朝光堅柵,且萬人,雖燧能攻,未可以數日下,且殺傷必眾,則吾已拔臨洺,饗士以戰,必勝術也。」即分恒州兵五千助朝光。燧令大將李自良等以騎兵守雙岡,戒曰:「令悅得過者斬!」燧乃推火車焚朝光柵,自晨及晡,急擊,大破之,斬朝光,禽其將盧子昌,獲首五千,執八百人。居五日,進軍臨洺。悅悉軍戰,燧自以銳士當之,凡百餘返,士皆決死,悅大敗,斬首萬級,俘系千余,館穀三十萬斛,邢圍亦解。以功遷尚書右僕射。初,將戰,燧約眾,勝則以家貲賞。至是,殫私財賜麾下。德宗嘉之,詔出度支錢五千萬償其財。進兼魏博招討使。

李納、李惟岳合兵萬三千人救悅,悅裒散兵二萬壁洹水,淄青軍其左,恒冀軍其右。燧進屯鄴,請益兵。詔河陽李芃以兵會,次於漳。悅遣將王光進以兵守漳之長橋,築月壘扼軍路。燧於下流以鐵鏁維車數百絕河,載土囊遏水而後度。悅知燧食乏,深壁不戰。燧令士齎十日糧,進營倉口,與悅夾洹而軍,造三橋逾洹,日挑戰。悅不出,陰伏萬人,將以掩燧。燧令諸軍夜半食,先雞鳴時鳴鼓角,而潛師並洹趨魏州,令曰:「聞賊至,止為陣。」留百騎持火,待軍畢發,匿其旁,須悅眾度,即焚橋。燧行十餘里,悅率李納等兵逾橋,乘風縱火,噪而前。燧乃令士無動,命除榛莽廣百步為場,募勇士五千人陣而待。比悅至,火止,氣少衰,燧縱兵擊之,悅敗走橋,橋已焚,眾赴水死者不可計,斬首二萬級,殺賊將孫晉卿、安墨啜,虜三千人,屍相駘藉三十里,淄青兵幾殲。悅夜走魏州,其將拒不納,比明,追不至,悅乃得入。

抱真、芃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戰利速,兵善於致人。今悅與淄青、恒三軍為首尾,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擊左右,未可必破,悅且來助,是腹背支敵也。法有攻其必救,故趨魏以破之。」皆曰:「善。」

悅嬰城自守。於是李再春以博州、悅兄昂以洛州、王光進以長橋皆降。悅使符璘、李瑤衛還淄青殘兵,璘等亦降。魏導禦溝貫城,燧塞其上游,魏人恐。悅遣許士則、侯臧間行告窮於硃滔、王武俊,會二人者怨望,乃連和。悅恃燕、趙方至,即出兵背城陣,燧復與諸軍破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北平郡王、魏州大都督長史。

滔、武俊聯兵五萬傅魏。會帝遣李懷光以朔方軍萬五千助燧。懷光勇於鬥,未休士,即與滔等戰,不利。悅決水灌軍,燧兵亦屈,退保魏縣。滔等瀕河為壘。會涇師亂,帝幸奉天,燧還軍太原。

初,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奏其非罪,乃免。抱真怒。及共解邢圍,獲軍糧,燧自有之,以餘給抱真軍,抱真益怒。洹之捷,軍進薄魏,悅以突騎犯燧營,李芃救之,抱真勒兵不出。燧將攻魏,取攻具于抱真營,並請雜兩軍平其功,抱真不聽,請獨當一面,繇是逗遛。帝數遣使講解。武俊略趙地,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燧怒謂:「抱真以兵還守其地,我能獨戰死邪?」將引還,李晟和之,乃復與抱真善。及田昂降,燧請以洺州隸抱真,而用昭義副使盧玄卿為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李晟兵前獨隸抱真,抱真亦請兼隸於燧,以示協一。然議者咎燧私忿交惡,卒不成大功。

至太原,遣軍司馬王權以兵五千走奉天,又遣子匯與諸將子壁中渭橋,帝已幸梁,乃還。時天下方騷,北邊數有警,燧念晉陽王業所基,宜固險以示敵。乃引晉水架汾而屬之城,瀦為東隍,省守陴萬人。又釃汾環城,樹以固堤。詔兼保甯軍節度使。

帝還京,李懷光反河中,詔燧為河東保寧、奉誠軍行營副元帥,與渾瑊、駱元光合兵討之。時賊黨要廷珍守晉、毛朝易攵守隰、鄭抗守慈,燧移檄鐫諭,皆以州降,因拜燧晉絳慈隰節度使。

武俊之圍趙也,康日知不支,將棄趙,燧請詔武俊擊硃滔,授以深、趙,以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及三州降,燧固讓日知,且言因降受節,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利,帝嘉許。籍府庫兵仗以授日知,日知大喜過望。燧乃率步騎三萬次於絳,略定諸縣,降其將馮萬興、任象玉,遂圍絳,拔外郛,守將夜棄城去,降四千人。遣李自良定六縣,降其將辛兟,收卒五千。裨將谷秀違令掠士女,斬以徇。與賊戰寶鼎,射殺賊將徐伯文,斬首萬級,獲馬五百。

于時天下蝗,兵艱食,物貨翔踴,中朝臣多請宥懷光者,帝未決。燧以「懷光逆計久,反覆不可信。河中近甸,舍之屈威靈,無以示天下,」乃舍軍入朝,為天子自言之:「且得三十日糧,足平河中。」許之。乃與瑊、元光、韓遊瑰之兵合。

賊將徐廷光守長春宮城。燧度長春不下,則懷光固守,久攻所傷必眾,乃挺身至城下見廷光。廷光憚燧威,拜城上。燧顧其心已屈,徐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廷光再拜。燧曰:「公等朔方士,自祿山以來,功高天下,奈何棄之為族滅計?若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遂也。」未對,燧曰:「爾以吾為欺邪?今不遠數步,可射我。」披而示之心。廷光感泣,一軍皆流涕,即率眾降。燧以數騎入其城,眾大呼曰:「吾等更為王人矣!」渾瑊亦自以為不及也,歎曰:「嘗疑馬公能窘田悅,今觀其制敵,固有過人者,吾不逮遠矣!」

進營焦籬堡,堡將降,餘戍望風遁去。燧濟河,兵八萬陣城下。是日,賊將牛名俊斬懷光降,眾猶萬六千。誅其党閻晏、孟寶、張清、吳冏等,它脅附悉赦之。不閱月,河中平。遷光祿大夫,兼侍中,賜一子五品官。還太原,帝賜「宸扆」、「台衡」二銘,以言君臣相成之美。勒石起義堂,帝榜其顏以寵之。

貞元二年,吐蕃尚結贊破鹽、夏二州,守之,自屯鳴沙。及春,畜產死,糧乏。詔燧為綏銀麟勝招討使,與駱元光、韓遊瑰等會師擊虜。燧次石州。結贊懼,乞盟,帝不許。乃遣將論頰熱甘辭請於燧,且重幣申勤勤。明年,燧還太原,與論頰熱俱朝,盛言宜許以盟,天子然之。燧之朝,結贊遽引去。帝詔渾瑊與盟平涼,虜劫瑊,僅得免。吐蕃歸燧之兄子弇,曰:「河曲之屯,春草未生,吾馬饑,公若度河,我無種矣。賴公許和,今釋弇以報。」帝聞,悔怒,奪其兵,拜司徒,兼侍中,賜妓樂,奉朝請而已。與李晟皆圖像淩煙閣。後病足,不任謁。九年十月,自力朝延英,詔毋拜。時晟已卒,帝顧燧曰:「尚記與太尉晟俱來邪?今乃獨見公。」因悲涕。燧亦疾而僕,帝親掖之,詔左右扶去,送至陛,燧頓首泣謝。固乞骸,讓侍中,不許。卒,年七十,贈太傅,諡曰莊武。子匯、暢。

暢少以廕至鴻臚少卿。建中中,燧討賊山東,暢留京師。於是大旱,朝廷議括商旅緡錢,多亡命入南山為盜。暢客單超俊、李雲端等竊議,以為事且危。暢是其言,遣奴諫燧班師。燧怒,執奴以聞,使兄炫拘暢請罪。帝方倚燧,貸不問,但誅其客,敕炫賜暢杖三十,然亦罷括商人令。燧沒後,以貲甲天下,暢亦善殖財,家益豐。晚為豪幸牟侵,又匯妻訟析產。貞元末,神策中尉楊志廉諷使納田產。至順宗時,復賜之。中官往往逼取,暢畏不敢吝,以至困窮。終少府監,贈工部尚書。諸子無室廬自托。奉誠園亭觀,即其安邑裏舊第雲,故當世視暢以厚畜為戒。有司諡曰縱。

子繼祖,生四歲以門功為太子舍人,五遷至殿中少監。

燧兄炫,字弱翁。少以儒學聞,隱蘇門山,不應辟召。至德中,李光弼鎮太原,始署掌書記,常參軍謀,光弼器焉。刑部郎中田神功帥宣武,署節度判官,授連、潤二州刺史,以清白顯。燧為司徒,授刑部侍郎,辭疾,以兵部尚書致仕,卒。

渾瑊,本鐵勒九姓之渾部也。世為皋蘭都督。父釋之,有才武,從朔方軍,積戰多,遷累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甯朔郡王。廣德中與吐蕃戰沒。

瑊年十一,善騎射,隨釋之防秋,朔方節度使張齊丘戲曰:「與乳媼俱來邪?」是歲立跳蕩功。後二年,從破賀魯部,拔石堡城、龍駒島,其勇常冠軍。署折沖果毅。節度使安思順授瑊偏師,入葛祿部,略特羅斯山,破阿布思,與諸軍城永清及天安軍。遷中郎將。

祿山反,從李光弼定河北,射賊驍將李立節,貫其左肩,死之。肅宗即位,瑊以兵趨行在。至天德,與虜軍遇,敗之。從郭子儀復兩京,討安慶緒,勝之新鄉,擢武鋒軍使。從僕固懷恩平史朝義,大小數十戰,功最,改太常卿,實封二百戶。懷恩反,瑊以所部歸子儀,會釋之喪,起復朔方行營兵馬使。從子儀擊吐蕃邠州,留屯邠。虜復入,至奉天,瑊戰漠谷,有功,遷太子賓客,屯奉天。周智光反,子儀令瑊以步騎萬人下同州。智光平,以邠甯隸朔方軍,瑊屯宜祿。

大曆七年,吐蕃盜塞深入,瑊會涇原節度使馬璘討之。次黃菩原,瑊引眾據險,設槍壘自營,遏賊奔突。舊將史抗等內輕瑊,顧左右去槍,叱騎馳賊。既還,虜躡而入,遂大敗,死者十八。子儀召諸將曰:「朔方軍高天下,今敗於虜,奈何?」瑊曰:「願再戰。」乃馳朝那,與鹽州刺史李國臣趨秦原。吐蕃引去,瑊邀擊破之,悉奪所掠而還。自是歲防長武城盛秋,領邠州刺史。吐蕃入方渠、懷安,瑊擊走之。

子儀入朝,留知邠甯慶兵馬後務。回紇侵太原,破鮑防軍。拜瑊都知兵馬使,自石嶺關而南,督諸軍掎角,虜引去。進兼單于副都護、振武軍使。子儀為太尉,德宗析所部為三節度,以瑊兼單于大都護,振武、東受降城、鎮北大都護府、綏銀麟勝州節度副大使。未幾,崔甯領朔方,故召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建中中,李希烈詐為瑊書,若同亂者,帝識其諜,用不疑,更賜良馬、錦幣。普王為荊襄元帥討希烈也,以瑊為中軍都虞候。

帝狩奉天,瑊率家人子弟以從,授行在都虞候、京畿渭北節度使。硃泚兵薄城,戰譙門,晨至日中不解。或以芻車至,瑊曳車塞門,焚以戰,賊乃解。泚治攻具,矢石四集如雨,晝夜不息,凡浹日,鑿塹圜城。城中死者可藉,人心危惴,或夜縋出掇蔬本供禦,帝與瑊相泣。泚方據乾陵下瞰城,翠翟紅袍,左右宦人趨走,宴賜拜舞,又縱慢辭戲斥天子,以為勝在景刻。使騎環馳,責大臣不識天命。造雲梁,廣數十丈,施大輪,濡氈及革冒之,周布水囊為鄣,指城東北;構木廬,蒙革周置之,運薪土其下,將塞隍。帝召瑊,授以詔書千余,自御史大夫、實封五百戶而下,募突將死士當賊,賜瑊筆,使量功署詔,不足則署衣以授,因曰:「朕與公訣矣,令馬承倩往,有急可奏。」瑊俯伏嗚咽,帝撫而遣之。瑊前與防城使侯仲莊揣雲梁所道,掘大隧,積馬矢及薪然之。賊乘風推梁以進,載數千人。王師乘城者皆凍餒,甲弊兵盬,瑊但以忠義感率使當賊,人憂不支,群臣號天以禱。瑊中矢,自揠去,被血而戰愈厲。雲梁及隧而陷,風返悉焚,賊皆死,舉城歡噪。是日詔授瑊二子官,乃第賞將校。泚攻城益急,會李懷光奔難,賊乃去。進行在都知兵馬使,實封五百戶。

乘輿進狩山南,瑊以諸軍衛入穀口,懷光追騎至,後軍擊卻之。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靈鹽豐夏定遠西城天德軍節度、朔方邠甯振武道永平軍奉天行營副元帥。帝臨軒授鉞,用漢拜韓信故事,制曰:「寇賊幹紀,授爾節鉞,以戡多難,往欽哉!」瑊頓首曰:「敢不畢力以對揚天子休命?」乃率諸軍趨京師。

賊韓旻拒武功,瑊率吐蕃論莽羅兵破之武亭川,斬首萬級,遂屯奉天,以抗西面。李晟自東渭橋破賊,瑊與韓游瑰、戴休顏以西軍收咸陽,進屯延秋門。泚平,論功,以瑊兼侍中,實封戶八百。天子還宮,授河中絳慈隰節度使、河中同陝虢行營副元帥,繇樓煩郡王徙咸寧;賜大寧裏甲第,女樂五人,將相送歸第,與李晟鈞禮。俄加朔方行營副元帥,與馬燧同討李懷光。懷光平,檢校司空,任一子五品官。還屯河中。

吐蕃相尚結贊陷鹽、夏,陰窺京師,而畏瑊與李晟、馬燧,欲以計勝之。乃詭辭重禮,請燧講好,燧苦贊,帝乃詔約盟平涼川,以瑊為會盟使。為結贊所劫,副使崔漢衡以下皆陷,惟瑊得免。自奉天入朝,羸服待罪,詔釋之。會吐蕃復入盜,使瑊鎮奉天。虜罷,還河中。貞元四年,虜入涇、邠,授邠甯慶副元帥。進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十五年卒,年六十四。群臣奉慰延英,贈太師,諡曰忠武。喪車至自鎮,帝復廢朝。

瑊好書,通「春秋」、「漢書」。嘗慕「司馬遷自敘」,著「行紀」一篇,其辭一不矜大。天性忠謹,功高而志益下,歲時貢奉,必躬閱視。每有賜予,下拜跽受,常若在帝前,世方之金日磾,故帝終始信待。貞元後,天子常恐籓侯生事,稍桀驁則姑息之,惟瑊有所奏論不盡從可,輒私喜曰:「上不疑我。」故治蒲十六年,常持軍,猜間不能入。君子賢之。本名日進,稍顯改焉。五子,鎬、鐬為達官。

鎬謙謹,喜交士大夫,曆鄧、唐二州刺史,有政譽。元和中,延州沙陀部苦邊吏貪,震擾不安。李絳建言,宜選才職稱者為刺史。乃任鎬延州。會討王承宗,而義武節度使任迪簡病不能軍,以鎬將家可用,乃遷檢校右散騎常侍、義武軍節度副使,俄代迪簡為使。治兵頗有法,然短于計略,不持重。鎮、定二軍間不百里,鎬引兵壓鎮境而屯,距賊三十里,鼓角聲相聞。賊始亦畏,見鎬無斥候,乃潛師入定境,焚廥蓄,屠鄉聚,鎬軍遂搖。亦會中人督戰,乃出薄賊,大敗而還。詔以陳楚代之。時師饑凍,聞鎬方罷,遂亂,劫鎬之家,至裸辱。楚聞,馳入城,乃定。令軍中斂所剽歸鎬,以兵衛出之。貶韶州刺史。後代州刺史韓重華奏收鎬供軍金幣十余萬,乃復貶循州。卒,贈工部尚書。

鐬以廕補諸衛參軍,累擬至豐州刺史。坐贓七百萬,文宗以勳臣子,貶袁州司馬。還為袁王傅,至太子詹事。訓、注亂,或言鐬匿賈餗,為百騎所捕,苦辨乃免,然家為兵剽皆盡。文宗憐之,授少府監,遷殿中。宰相以瑊之裔,擢刺史,帝曰:「是豈可以牧民?念其父功,富之可也。」宰相言钅歲嘗治郡有績,從之,拜夀州刺史。終諸衛大將軍。

贊曰:唐史臣稱燧沈雄忠力,常先計後戰。每戰,親令於眾,無不感概用命,鬥必決死,未嘗折北,名蓋一時。然力能得田悅而不取,虜不可信而決信之,故河北三盜卒不臣,平涼大臣奔辱,燧之罪也。雖然,燧賢者也,天下以為可責故責之,不以功掩罪,亦不可以罪廢功。瑊親與結贊盟,不能料虜詐,但以如詔為恭,殆有猛志而無英才乎?李晟謂虜不可與盟,則燧、瑊固出晟下遠甚。功名大小,信其然乎!

新唐書/卷154·新唐書卷一百五十四 列傳第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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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新唐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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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字良器,洮州臨潭人。世以武力仕,然位不過裨將。晟幼孤,奉母孝。身長六尺。年十八,往事河西王忠嗣,從擊吐蕃。悍酋乘城,殺傷士甚眾,忠嗣怒,募射者,晟挾一矢殪之,三軍歡奮。忠嗣撫其背曰:「萬人敵也。」鳳翔節度使高升召署列將,擊疊州叛羌于高當川,又擊連狂羌於罕山,破之。累遷左羽林大將軍。廣德初,擊党項有功,授特進,試太常卿。

大曆初,李抱玉署晟右軍將。吐蕃寇靈州,抱玉授以兵五千擊之,辭曰:「以眾則不足,以謀則多。」乃請千人。由大震關趨臨洮,屠定秦堡,執其帥慕容谷鐘,虜乃解靈州去。遷開府儀同三司,以右金吾衛大將軍為涇原、四鎮、北庭兵馬使。馬璘與吐蕃戰鹽倉,敗績;晟率遊兵拔璘以歸,封合川郡王。璘內忌晟威略,歸之朝,為右神策都將。德宗始立,吐蕃寇劍南,方崔寧未還,蜀土大震,詔晟將神策兵救之。逾漏天,拔飛越等三城,絕大渡,斬虜千級,虜遁去。

建中二年,魏博田悅反,晟為神策先鋒,與河東馬燧、昭義李抱真合兵攻之。斬楊朝光,晟乘冰度洺水,破悅;又戰洹水,悅大敗,遂進攻魏。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兼魏府左司馬。硃滔、王武俊圍康日知于趙州也,抱真分兵二千戍邢,燧怒,欲班師。晟曰:「奉詔東討者,吾三帥也。邢、趙比壤,今賊以兵加趙,是邢有晝夜憂,李公分眾守之,不為過,公奈何遽引去!」燧悟,釋然,即造抱真壘,與交歡。晟建言:「以兵趨定州,與張孝忠合,以圖范陽,則武俊等當舍趙。」帝壯之,授御史大夫,又俾神策三將軍莫仁擢等隸之。晟自魏引而北,武俊果解去。晟留趙三日,與孝忠連兵,北略恒州。圍硃滔將鄭景濟于清苑,決水灌之。悅、武俊引兵戰白樓,孝忠兵笮,晟引步騎擊破之,清苑益急。滔、武俊大懼,悉起兵來救,圍晟軍。晟內攻景濟而外抗滔等,自正月至五月不解。會晟疾甚,不能興,軍中共計引還定州,而賊猶不敢逼。

疾間,將復進,會帝出奉天,有詔召晟即日治嚴。而孝忠以軍介二盜間,倚晟為重,數止晟無西。晟語眾曰:「天子播越,人臣當百舍一息。義武欲止吾,吾當以子為質。」乃以憑約昏,並遺良馬。孝忠有親將謁晟,晟解玉帶遺之,使喻孝忠。乃得逾飛孤,次代州,詔迎拜神策行營節度使。進臨渭北,壁東渭橋,所過樵蘇無犯。時劉德信自扈澗敗歸,亦次渭南,軍囂無制。德信入謁晟,晟責所以敗,斬之,以數騎入壁勞其軍,無敢動。晟已並兵,則軍益振。

於是朔方李懷光方軍咸陽,不欲晟當一面,請與晟合。有詔徙屯,乃引趨陳濤斜,與懷光聯壘。晟每與賊戰,必錦裘繡帽自表,指顧陣前。懷光望見,惡之,戒曰:「將務持重,豈宜自表襮,為賊餌哉!」晟曰:「昔在涇原,士頗相畏伏,欲令見之,奪其心爾。」懷光不悅,遷延有異志。晟使間說懷光曰:「賊據京邑,天子暴露于外,公宜速進兵。雖晟不肖,願為公先驅,死且不悔。」懷光不納。每兵至都城下,而懷光軍多鹵掠,晟軍整戢。懷光使分所獲遺之,又辭不敢受。懷光謀沮撓其軍,即奏言:「神策兵給賜比方鎮獨厚,今桀逆未平,軍不可以異。且眾以為言,臣無以解。惟陛下裁處。」懷光欲晟自削其軍,則士怨易撓。帝議諸軍與神策等,力且不贍,遣翰林學士陸贄臨詔懷光,令與晟計所宜者。懷光曰:「稟賜不均,軍何以戰!」贄數顧晟,晟曰:「公,元帥,軍政得專之。晟將一軍,唯所命,其增損費調,敢不聽?」懷光默然計塞,顧刻削稟賜事出己,乃止。

懷光屯咸陽凡八旬,帝數促戰,以伺賊隙為言,卒不出兵,陰通硃泚,反跡浸露。晟懼為所並,上言:「當先變製備,請假裨佐趙光銑、唐良臣、張彧為洋、利、劍三州刺史,各勒兵以通蜀、漢衿喉。」未報。會吐蕃欲佐誅泚,帝議幸咸陽督戰,懷光大駭,疑帝奪其軍,圖反益急。晟與李建徽、陽惠元皆聯屯,適有使者到晟軍,晟乃令曰:「有詔徙屯。」即結陣趨東渭橋。後數日,懷光並建徽、惠元兵,惠元死之。

是日,帝進狩梁州,駱穀道隘,儲供不豫,從官乏食,帝歎曰:「早用晟言,三蜀之利,可坐有也。」顧渾瑊曰:「渭橋在賊腹中,兵孤絕,晟能辦勝邪?」瑊曰:「晟秉義挺忠,崒然不可奪。臣策之,必破賊。」帝乃安。自行在遣晟將張少弘口詔進晟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晟受命,拜且泣曰:「京師天下本,若皆執羈靮,誰將復之!」乃繕甲兵,治陴隍,以圖收復。

是時,晟提孤軍橫當寇鋒,恐二盜合以軋之,則卑詞厚幣,偽致誠於懷光者。時敖廥單覂,乃使張彧假京兆少尹,多署吏,調畿內賦,不淹旬,芻米告具。乃陳兵下令曰:「國家多難,乘輿播遷,見危死節,自吾之分。公等此時不誅元兇,取富貴,非豪英也。渭橋斷賊首尾,吾欲與公戮力一心,建不世之功,可乎?」士皆雪泣曰:「惟公命。」於是駱元光以華州之眾守潼關,尚可孤以神策兵保七盤,皆受晟節度;戴休顏舉奉天,韓遊瑰悉邠寧軍從晟。懷光始懼。晟乃移書顯讓之,使破賊自贖。懷光不聽,然其下益攜落,畏為晟襲,乃奔河中。其將孟涉、段威勇以兵數千自拔歸,晟皆表以要官。帝遣使者間道詔晟兼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又兼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招討使。帝欲益西幸,晟請駐梁、漢以系天下望。又進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時京兆司錄參軍李敬仲自賊中來,乃署節度府判官,以諫議大夫鄭雲逵為行軍司馬,擢張彧自副。

神策軍及晟家皆為賊質,左右有言者,晟涕數行下,曰:「陛下安在,而欲恤家乎?」泚使晟吏王無忌婿款壁門曰:「公等家無恙。」晟怒曰:「爾乃與賊為間乎?」叱斬之。時輸縑不屬,盛夏,士有衣裘者,晟能與下同其苦,以忠誼感發士心,終無攜怨。邏士得姚令言、崔宣諜者,晟命釋縛,飯飲之,遣還,敕曰:「為我謝令言等,善為賊守,勿不忠於泚。」

乃引兵叩都門,賊不敢出,振旅而還。明日,會諸將圖所向,眾對先拔外城,然後清宮。晟曰:「外城有裏閈之隘,若設伏格戰,居人囂潰,非計也。賊重兵精甲聚苑中,今直擊之,是披其心腹,將圖走不暇。」諸將曰:「善。」乃自東渭橋移壁光泰門,以薄都城,連溝柵。而賊將張庭芝、李希倩求戰,晟顧曰:「賊不出,是吾憂也。今乃冒死來,天誘之矣。」勒吳詵等縱兵鏖擊。賊攻華師急,晟以精騎馳救,中軍噪而從,大破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敗卻,僵屍相藉,余眾走白華,賊大哭,終夜不息。翌日,將復戰。或請待西師,晟曰:「賊既敗,當乘機撲殄。苟俟西軍,是容其為計,豈吾利邪?」乃悉軍軍光泰門,使王佖、李演將騎,史萬頃將步,抵苑北。晟先夜隤苑垣為道二百步,比兵至,賊已伐木塞以拒戰。晟叱諸將曰:「安得縱賊?今先斬公矣!」萬頃懼,先登,拔柵以入,佖督騎繼之。賊崩潰,執其將段誠諫,大兵分道進,雷噪震地。令言、庭芝、希倩等殊死鬥,晟令唐良臣等步騎奔突,賊陣成輒北,十餘遇皆不勝,蹙入白華。賊伏千騎出官軍背,晟以麾下百騎自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驚潰,禽馘略盡。泚率殘卒萬人西走,田子奇追之,餘黨悉降。

晟引軍屯含元外廷,舍右金吾次,令軍中曰:「五日內不得輒通家問,違者斬。」遣京兆尹李齊運部長安、萬年令,分慰居人,秋毫無所擾。別將高明曜取賊妓一,司馬伷取賊馬二,即斬以徇。坊人之遠者,宿昔乃知王師之入也。明日,孟涉屯白華,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寺,晟屯安國寺。斬賊用事者及臣賊宦豎於市,表著節不屈者,擇文武攝台省官,以俟乘輿。條脅汙於賊者,請以不死。

露布至梁,帝感泣,群臣上壽,且言:「晟蕩夷凶憝,而市不易廛,宗廟不震,長安之人不識旗鼓,雖三代用師,不能加之。」帝曰:「天生晟,為社稷萬人,豈獨朕哉!」拜晟司徒,兼中書令,實封千戶。晟遣大將吳詵以兵三千到寶雞清道,自請迎扈,不許。帝至自梁,晟以戎服見三橋,帝駐馬勞之。晟再拜頓首,賀克殄大盜,廟朝安復,已,即跪陳:「備爪牙臣,不能指日破賊,致乘輿再狩,乃臣不任職之咎,敢請死。」伏道左,帝為掩涕,命給事中齊映起之,使就位。有詔賜第永崇裏、涇陽上田、延平門之林園、女樂一列。晟入第,京兆供帳,教坊鼓吹迎導,詔將相送之。帝紀其功,自文於碑,敕皇太子書,立於東渭橋,以示後世雲。又令太子錄副以賜。

始,晟屯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惟五緯盈縮不常,晟懼復守歲,則我軍不戰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涇州倚邊,數戕其帥,晟請治不龔命者,因以訓耕積粟實塞下,羈制西戎。帝乃拜晟鳳翔、隴右、涇原節度使,兼行營副元帥,徙王西平郡,實封千五百戶。晟請與李楚琳俱行,亦將治殺張鎰罪,帝方務安反側,不許。晟至鳳翔,亂將王斌等十餘人以次伏誅。時宦者尹元貞持節到同、華,擅入河中諭慰李懷光。晟劾元貞矯使,欲洗宥元惡,請治罪。又言:「赦懷光有五不可:河中抵京師三百里,同州制其沖,兵多則示未信,少則力不足,忽驚東偏,何以待之?一也。今赦懷光,則必以晉、絳、慈、隰還之,渾瑊、康日知又且遷徙,二也。兵力未窮,忽宥反逆,四夷聞之,謂陛下兵屈而自罷耳;今回紇拒北,吐蕃梗西,希烈僭淮、蔡,若棄強示弱,以招窺覬,三也。懷光既赦,則朔方將士悉復敘勳行賞,追還縑廩;今府庫空殫,物不酬滿,是激其叛,四也。既解河中,諸道還屯,當有賜賚,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米鬥五百,芻稿且罄,人餓死牆壁間,其大將殺戮幾盡,圍之旬時,力窮且潰,願無養腹心疾為後憂。臣請選精兵五千,約十日糧,可以破賊。」帝方以賊委馬燧、渾瑊,故不許。

晟至涇而田希鑒迎謁,執之,並其党石奇等悉伏誅。表右龍武將軍李觀為涇原節度使。晟常曰:「河、隴之陷,非吐蕃能取之,皆將臣遝貪,暴其種落,不得耕稼,日益東徙,自棄之爾。且土無繒絮,人苦役擾,思唐之心,豈有既乎?」因悉家貲懷輯降附,得大酋浪息曩,表以王號。每虜使至,必召息曩於坐,衣大錦袍、金帶,誇異之,虜皆指目歆豔。吐蕃君臣大懼,相與議。尚結贊者善計,乃曰:「唐名將特李晟與馬燧、渾瑊爾,不去之,必為吾患。」即遣使委辭,因燧請和,且求盟,因盟謀執瑊以賣燧,於是結贊大興兵逾隴、岐,無所掠,陽怒曰:「召吾來,乃不牛酒犒軍。」徐引去。以是間晟。晟選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陽旁,擊其中軍,幾獲結贊。晟又遣野詩良輔等攻摧沙堡,拔之。結贊屢乞和,會晟朝京師,奏言:「戎狄無信,不可許。」宰相韓滉與晟合,因請調軍食以給西師。然天子內厭兵,疑將臣生事。亦會滉卒而張延賞當國,故與晟有隙,後雖詔講解,而陰不與也,密言晟不可久持兵,更薦劉玄佐、李抱真經略西北,俾立功以間晟。帝惑其言。

貞元三年,帝坐宣政殿引見晟,備冊禮,進拜太尉、中書令,罷其兵。詔晟乘輅謁太廟,視事尚書省,賜良馬、錦彩千計。是歲,瑊與吐蕃盟平涼,虜劫之,瑊挺身免,詔罷燧河東,皆如結贊計雲。通王府長史丁瓊者,嘗為延賞擠抑,內怨望,乃見晟曰:「以公功,乃奪兵柄,夫惟位高者難全,盍早圖之?」晟曰:「君安得不祥之言?」執以聞。

明年,詔為晟立五廟,追賁高祖芝以下祔其主,給牲器床幄,禮官相事。它日,與馬燧見延英,帝嘉其勳,下詔曰:「昔我烈祖,乘乾坤蕩滌,掃隋季荒茀,體元禦極,作人父母。則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左右經綸,參翊締構,昭文德,恢武功,威不若,康不乂,用端命于上帝,付畀四方。王業既成,太階既平,乃圖厥容,列于淩煙閣,懋昭績效,表式儀形,以弗忘朝夕,永垂乎來裔。君臣之義,厚莫重焉。歲在己巳秋九月,我行西宮,瞻望崇構,見老臣遺像,顒然肅然,和敬在色。想雲龍之協期,感致業之艱難,睹往思今,取類非遠。且功與時並,才與世生,苟蘊其才,遇其時,尊主庇人,何代蔑有?在中宗時,有如桓彥範等,著輔戴之績;在玄宗時,有如劉幽求等,申弼翼之勳;在肅宗時,有如郭子儀,掃除氛祲。今顧晟等,保寧朕躬,咸宣力肆勤,光復宗祏,訂之前烈,夫豈多謝。闕而未錄,孰旌厥賢?況念功紀德,文祖所為也,在予其曷敢怠?有司宜敘先後,各圖其象於舊臣之次。」命皇太子書其文以賜晟,晟刻石於門。

七年,以臨洮未復,請附貫萬年,詔可。九年,薨,年六十七。帝聞流涕,詔百官就第進吊。比大斂,帝手詔,誓以存保世嗣,申告柩前。冊贈太師,諡曰忠武。及葬,又禦望春門臨送,遣謁者宣詔于柩車,百官拜哭於道。憲宗元和中,詔其家與屬籍,以晟配饗德宗廟廷。僖宗狩蜀,倉部員外郎袁皓采晟功烈,為「興元聖功錄」,遍賜諸將,表勵之。

晟性疾惡,臨下明。每治軍,必曰:「某有勞,某長於是。」雖廝養小善,必記姓名,尤惡下為朋黨者。篤分義,隆於故舊。嵐州刺史譚元澄嘗有德於晟,後貶死。晟既貴,直其枉,詔贈元澄甯州刺史,晟撫其二子,為成就之。在鳳翔,嘗曰:「魏征以直言致太宗於堯舜上,忠臣也。我誠慕焉。」行軍司馬李叔度曰:「彼縉紳儒者事,公勳德何希是哉?」晟曰:「君失辭。晟幸得備將相,苟容身不言,豈可謂有犯無隱邪?是非唯上所擇爾。」叔度慚。故晟每進對,謇謇盡大臣節,未嘗露於外。治家以嚴,子侄非晨昏不輒見,所與言未嘗及公事。正歲,崔氏女歸寧,讓曰:「爾有家,而姑在堂,婦當治酒食,且以待賓客。」即卻之,不得進。達禮敦教類若此。與馬燧皆在朝,每宴樂恩賜,使者相銜于道。兩家日出無鐘鼓聲,則金吾以聞,少選,使者至,必曰:「今日何不舉樂?」既薨,城鹽州,復故池,以新鹽賜宰相。帝思晟,乃致鹽靈座。其眷遇終始,無與比者。

有十五子,其聞者願、憲、愬、聽雲。

願少謙謹。晟立功時,諸子未官,宰相以聞,即日召授太子賓客、上柱國。故事,柱國門列戟,遂父子皆賜。元和初,領夏綏銀宥節度使。政簡而嚴。部有失馬者,願署牒於道,以金購之。三日,失馬並良馬一系署下,且曰:「逸而至,不告,罪當死,謹以良馬贖。」願歸失馬,而縱其良,境內肅然。徙節武寧軍。會伐青、鄆,數有功,以久疾,用愬代之。召為刑部尚書,俄檢校尚書左僕射,節度鳳翔,自是邇聲色而政衰矣。

長慶中,徙宣武。始,張弘靖給其軍頗厚;願至,府庫殫匱,賞賚不及弘靖時,而侈費過之。以威刑操下,用婚家竇緩典帳中兵,驕驁怠遝。牙將李臣則等因眾不忍,夜斬緩首。願聞變,不及巾,與左右數人縋而逸,奪野人乘,馳以免。其家死於兵,三子匿而免。兵既亂,因大掠,推李朅主後務,請諸朝。時責願不職,貶隋州刺史。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復拜河中、晉、絳等節度使。雖嘗以荒侈敗,不能自悛,軍政愈弛,結納權近,官貲隨賂遺輒盡。蒲人怨,且亂。會卒,贈司徒。

憲與愬于諸子號最仁孝。長喜儒,以禮法自矜制。調太原府參軍事、醴泉尉。於頔鎮襄陽,辟署於府。時吳少誠張淮西,獨憚頔威強,時謂憲為之助。又辟魏博田弘正幕府,遷衛州刺史,以治行稱。徙絳州。絳有幻人訹民以亂,憲執誅之。河中兵本仰食於絳,而汾可輸河、渭,歲租與糴常數十萬石,故敖保山為固,民之輸者,十牛不勝一車。憲濱汾相地治新倉,當費二百萬,請留垣縣粟糶河南,以錢還糴絳粟,既免負載勞,又權其贏以完新倉,絳人賴利。入為宗正少卿,副金吾大將軍胡證為送太和公主使。還,獻「回鶻道裏記」,遷太府卿。太和初,繇江西觀察使遷嶺南節度使。

憲,勳伐家子,所曆皆以吏能顯,政績暴著。善治律令,性明恕,詳正大獄,活無罪者數百人。卒官下。

愬,字元直,有籌略,善騎射。以廕補協律郎,遷累衛尉少卿。早喪所生,為晉國王夫人所鞠。王卒,晟以非嫡,敕諸子服緦,愬獨號慟不忍,晟乃許服縗。既練,晟薨,與憲廬墓側,德宗敦遣歸第,一夕復往,帝許之。服除,授太子右庶子。出為坊、晉二州刺史,以治異等,加金紫光祿大夫,進詹事。

憲宗討吳元濟,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既敗,以袁滋代將,復無功。愬求自試,宰相李逢吉亦以愬可用,遂檢校左散騎常侍,為隋唐鄧節度使。愬以其軍初傷夷,士氣未完,乃不為斥候部伍。或有言者,愬曰:「賊方安袁公之寬,吾不欲使震而備我。」乃令於軍曰:「天子知愬能忍恥,故委以撫養。戰,非吾事也。」眾信而安之。乃斥倡優,未嘗嬉樂。士傷夷病疾,親為營護。蔡人以嘗敗辱霞寓等,又愬名非夙所畏者,易之,不為備。愬沈鷙,務推誠待士,故能張其卑弱而用之。賊來降,輒聽其便,或父母與孤未葬者,給粟帛遣還,勞之曰:「而亦王人也,無棄親戚。」眾願為愬死,故山川險易與賊情偽,一能曉之。

居半歲,知士可用,乃請濟師;詔益河中、鄜坊二千騎。於是繕鎧厲兵,攻馬鞍山,下之;拔道口柵,戰嵖岈山,以取爐冶城;入白狗、汶港柵,披楚城,襲朗山,再執守將。平青陵城,禽驍將丁士良,異其才,不殺,署捉生將。士良謝曰:「吳秀琳以數千兵不可破者,陳光洽為之謀也。我能為公取之。」乃禽以獻。於是秀琳舉文城柵降。遂以其眾攻吳房,殘外垣。始出攻,吏曰:「往亡日,法當避。」愬曰:「彼謂吾不來,此可擊也。」既引還,賊以精騎尾擊。愬下馬據胡床,令軍曰:「退者斬。」眾決死戰,射殺其將,賊乃走。或勸遂取吳房,愬曰:「不可。吳房拔,則賊力專,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初,秀琳降,愬單騎抵柵下與語,親釋縛,署以為將。秀琳為愬策曰:「必破賊,非李祐無與成功者。」祐,賊健將也,守興橋柵,其戰嘗易官軍。愬候祐護獲於野,遣史用誠以壯騎三百伏其旁,見羸卒若將燔聚者,祐果輕出,用誠禽而還。諸將素苦祐,請殺之,愬不聽,以為客。待間,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至夜艾。忠義,亦賊將,所謂李憲者。軍中多諫此二人不可近,愬待益厚。乃募死士三千人為突將,自教之。會雨,自五月至七月不止,軍中以為不殺祐之罰,將吏雜然不解。愬力不能獨完祐,乃持以泣曰:「天不欲平賊乎?何見奪者眾邪?」則械而送之朝,表言必殺祐,無與共誅蔡者。詔釋以還愬。愬乃令佩刀出入帳下,署六院兵馬使。六院者,隋、唐兵也,凡三千人,皆山南奇材銳士,故委祐統之。祐捧檄嗚咽,諸將乃不敢言,由是始定襲蔡之謀矣。舊令,敢舍諜者族。愬刊其令,一切撫之,故諜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賊虛實。

時李光顏戰數勝,元濟悉銳卒屯洄曲以抗光顏。愬知其隙可乘,乃遣從事鄭澥見裴度告師期,于時元和十一年十月己卯。師夜起,祐以突將三千為前鋒,李忠義副之,愬率中軍三千,田進誠以下軍殿。出文城柵,令曰:「引而東。」六十里止,襲張柴,殲其戍。敕士少休,益治鞍鎧,發刃彀弓。會大雨雪,天晦,凜風偃旗裂膚,馬皆縮栗,士抱戈凍死於道十一二。張柴之東,陂澤阻奧,眾未嘗蹈也,皆謂投不測。始發,吏請所向,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士失色,監軍使者泣曰:「果落祐計。」然業從愬,人人不敢自為計。愬道分輕兵斷橋以絕洄曲道,又以兵絕朗山道。行七十里,夜半至懸瓠城,雪甚,城旁皆鵝鶩池,愬令擊之,以亂軍聲。賊恃吳房、朗山戍,晏然無知者。祐等坎墉先登,眾從之,殺門者,發關,留持柝傳夜自如。黎明,雪止,愬入駐元濟外宅。蔡吏驚曰:「城陷矣!」元濟尚不信,曰:「是洄曲子弟來索褚衣爾。」及聞號令曰:「常侍傳語。」始驚曰:「何常侍得在此!」率左右登牙城,田進誠兵薄之。愬計元濟且望救于董重質,乃訪其家慰安之,使無怖,以書召重質;重質以單騎白衣降,愬待以禮。進誠火南門,元濟請罪,梯而下,檻送京師。

申、光諸屯尚二萬眾,皆降,愬不戮一人。其為賊執事帳內廚廄廝役,悉用其舊,使不疑。乃屯兵鞠場以俟裴度。至,愬以櫜鞬見,度將避之,愬曰:「此方廢上下分久矣,請因示之。」度以宰相禮受愬謁,蔡人聳觀。乃還屯文城柵。有詔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山南東道節度使,封涼國公,實封戶五百,賜一子五品官。

帝方經略隴右,故徙愬節度鳳翔。李師道反,詔愬代願帥武寧軍。旬日踐父兄兩鎮,世以為榮。董重質得罪被斥,愬請賜軍中自效,許之,乃署為牙將。愬與賊戰金鄉,破之。凡十一遇,禽其隊帥五十,俘馘萬計。淄青平,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昭義節度,賜第興寧裏。會田弘正守鎮州,乃以愬帥魏博。長慶初,幽、鎮亂,殺弘正,愬素服以令軍曰:「魏人富庶而通於天化者,田公力也。上以其愛人,使往治鎮。且田公撫魏七年,今鎮人不道而戕害之,是無魏也。父兄子弟食田公恩者,何以報之?」眾皆哭。又以玉帶、寶劍遺牛元翼,曰:「此劍吾先人嘗以揃大盜,吾又以平蔡奸。今鎮人逆天,公宜用此夷之也。」元翼感動,謝曰:「敢有不承而愛其死力!」乃下令軍中,勒兵以俟。會愬疾甚,不能軍,詔田布代之,以太子少保還東都。卒,年四十九,贈太尉,諡曰武。

愬行己儉約。其昆弟賴家勳貴,飾輿馬,矜室廬,唯愬所處乃父時故院,無所增廣。始,晟克京師,市不改肆,愬平蔡,亦如之。功名之奇,近世所未有。晚雖忽於取士,與鄭注善,議者不以掩其賢。

贊曰:愬得李祐不殺,付以兵不疑,知可以破賊也。祐受任不辭,決策入死,以愬能用其謀也。祐之才,待愬乃顯,故曰平蔡功,愬為多。

聽,字正思,七歲以廕為協律郎,父吏少之,不甚敬,聽輒使鞭之,晟奇其才。長乃辟佐於頔府。吐突承璀討王承宗,以聽為神策行營兵馬使。既戰,斬賊驍將,憲宗壯之,詔圖狀以獻。承璀數問聽計,卒縛盧從史。遷左驍衛將軍,出為蔚州刺史。州有銅冶,自天寶後廢不治,民盜鑄不禁。聽乃開五爐,官鑄錢日五萬,人無犯者。徙安州。會觀察使柳公綽方討蔡,以聽典軍,一一咨之,聲振賊中。召為羽林將軍。

帝討李師道,出聽楚州刺史。淮西兵綿弱,鄆人素易之。聽日整勒,士皆奮。即掩賊不虞,趨漣水,破沭陽,絕龍沮堰,遂取海州,攻朐山,降之,懷仁、東海兩城望風送款。以功兼御史大夫,夏綏銀宥節度使。又徙靈鹽。部有光祿渠,久廞廢,聽始復屯田以省轉餉,即引渠溉塞下地千頃,後賴其饒。進檢校工部尚書。

穆宗初立,幽、鎮反,擇名臣節度太原者代裴度,使統兵北討。始聽為羽林時,有駿馬,帝在東宮,使左右諷取之,聽自以身宿衛,不敢獻。於是帝曰:「李聽往在軍中,不與朕馬,是必可任。」乃授檢校兵部尚書,充河東節度使。敬宗嗣位,改義成軍。太和初,討李同捷,而魏博將丌志沼反,擊其帥史憲誠,詔聽出援,擊殺志沼。以功封涼國公,拜一子五品官。

王廷湊之亂,詔聽悉兵屯貝州,史憲誠懼聽因取道襲之,衷甲候諸郊。聽敕士櫜兵野次,魏人乃安。憲誠既請朝,魏人怨,詔聽兼帥魏博。聽遷延不即赴,魏遂亂,殺憲誠,共推大將何進滔乘城拒守。聽不得入,乃屯館陶。又不設備,魏人襲之,師驚潰,死失殆半,輜械盡棄之,聽晝夜馳以免。於是御史中丞溫造等劾奏魏州亂,憲誠死,職繇於聽,請論如法。天子不罪也,罷為太子少師。

聽素以賂遺得權幸心,故多為助力。未幾,拜邠甯節度使。邠署相傳不利治垣舍,前刺史視其壞,莫敢葺。聽曰:「將出鑿凶門,何避治署邪?」亟使完新之,卒無異。改帥武寧軍。有故奴為徐將,不喜聽來,乃先殺親吏之使徐者以沮聽。聽果懼,以疾解,授太子少保。逾歲,節度鳳翔,又徙陳許。鄭注摭其過,詔以太子太保分司東都。開成初,為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文宗歎曰:「付之兵不疑,退處散地不怨,惟聽為可。」四年,以疾求還,復拜太子太保。卒,年六十一,贈司徒。

聽治官苛細,急揫斂,頗極所欲,盛飾車馬服玩。或誡之,聽曰:「家聲在人,若示衰薄,恐不見忠功之效,吾欲誇而勸之也。」好方書,擇其驗者,題於帷帟牆屋皆滿。

聽子琢,以家閥擢累義昌、平盧、鎮海三節度使,無顯功,不為士大夫稱道。數免復遷。廣明時,沙陀數盜邊,於是琢為宿將,拜檢校尚書右僕射,蔚朔等州招討、都統、行營節度使。徙河陽三城,坐逗撓,下遷刺史,卒。

王佖者,晟之甥,武敢,閑騎射。晟在師,佖無不從。攻硃泚於光泰門,賊方銳,佖與李演鏖戰蹀血,賊數北,諸軍乘之,遂大振。以功擢神策將。擊吐蕃有功。晟視佖與子姓等,其給與過之。晟兵罷,佖亦不見用,召為左衛上將軍。元和中,拜朔方、靈鹽節度使。吐蕃欲作烏蘭橋以過師,積材河曲,朔方府常遣兵發其木,委於河,故莫能成。及佖至,虜知其寡謀,乃厚賂之而亟遂功,築月城以守。自是虜歲入為寇,朔方乘障不暇,人以咎佖。在鎮檢下亡術,猜忌多殺人。召還為右衛將軍。故事,將相除徙,皆內出制,故號「白麻」;至佖,以責罷,遂中書進制。久之,卒。

贊曰:晟之屯東渭橋也,硃泚盜京師,李懷光反咸陽,河北三叛相王,李納猘河南,李希烈訌鄭、汳。晟無積貲輸糧,提孤軍抗群賊,身佩安危而氣不少衰者,徒以忠誼感人,故豪英樂為之死耳。至師入長安而人不知,雖三王之佐,無進其能,可謂仁義將矣!嗚呼,功能存社祏,不能見信於庸主,卒奪其兵,哀哉!雖然,功蓋天下者,惟退禍可以免。四子世似其勞,是宜有後哉。

新唐書/卷153·新唐書卷一百五十三 列傳第七十八

細節
作者 Realhistories
分類: 新唐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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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秀實,字成公,本姑臧人。曾祖師濬,仕為隴州刺史,留不歸,更為汧陽人。秀實六歲,母疾病,不勺飲至七日,病間乃肯食,時號「孝童」。及長,沈厚能斷,慨然有濟世意。舉明經,其友易之,秀實曰:「搜章擿句,不足以立功。」乃棄去。

天寶四載,從安西節度使馬靈詧討護密有功,授安西府別將。靈詧罷,又事高仙芝。仙芝討大食,圍怛邏斯城。會虜救至,仙芝兵卻,士相失。秀實夜聞副將李嗣業聲,識之,因責曰:「憚敵而奔,非勇也;免己陷眾,非仁也。」嗣業慚,乃與秀實收散卒,復成軍,還安西,請秀實為判官。遷隴州大推府果毅。後從封常清討大勃律,次賀薩勞城,與虜戰,勝之。常清逐北,秀實曰:「賊出羸師,餌我也,請大索。」悉得其廋伏,虜師唧。改綏德府折沖都尉。

肅宗在靈武,詔嗣業以安西兵五千走行在。節度使梁宰欲逗留觀變,嗣業陰然可。秀實責謂曰:「天子方急,臣下乃欲晏然,公常自稱大丈夫,今誠兒女耳。」嗣業因固請宰,遂東師,以秀實為副。嗣業為節度使,而秀實方居父喪,表起為義王友,充節度判官。安慶緒奔鄴,嗣業與諸將圍之,以輜重委河內,署秀實兼懷州長史,知州事,兼留後。時師老財覂,秀實督饋系道,募士市馬以助軍。諸軍戰愁思岡,嗣業中流矢卒,眾推荔非元禮代將其軍。秀實聞之,即遺白孝德書,使發卒護喪送河內,親與將吏迎諸境,傾私財葬之。元禮高其義,奏擢試光祿少卿。俄而元禮為麾下所殺,將佐多死,惟秀實以恩信為士卒所服,皆羅拜不敢害,更推白孝德為節度使。秀實凡佐三府,益知名。

時吐蕃襲京師,代宗幸陝,勸孝德即日鼓行入援。孝德徙邠甯,署支度營田副使。於是邠寧乏食,乃請屯奉天,仰給畿內。時公廩竭,縣吏不知所出,皆逃去,軍輒散剽,孝德不能制。秀實曰:「使我為軍候,豈至是邪?」司馬王稷言之,遂知奉天行營事。號令嚴壹,軍中畏戢。兵還,孝德薦為涇州刺史,封張掖郡王。

時郭子儀為副元帥,居蒲,子晞以檢校尚書領行營節度使,屯邠州。士放縱不法,邠人之嗜惡者,納賄竄名伍中,因肆志,吏不得問。白晝群行丐頡於市,有不嗛,輒擊傷市人,椎釜鬲甕盎盈道,至撞害孕婦。孝德不敢劾,秀實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付公治,公見人被暴害,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德曰:「願奉教。」因請曰:「秀實不忍人無寇暴死,亂天子邊事。公誠以為都虞候,能為公已亂。」孝德即檄署付軍。俄而晞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刺酒翁,壞釀器,秀實列卒取之,斷首置槊上,植市門外。一營大噪,盡甲,孝德恐,召秀實曰:「奈何?」秀實曰:「請辭於軍。」乃解佩刀,選老鐍一人持馬,至晞門下。甲者出,秀實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頭來矣。」甲為愕眙。因曉之曰:「尚書固負若屬邪,副元帥固負若屬邪?奈何欲以亂敗郭氏!」晞出,秀實曰:「副元帥功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使亂天子邊,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殺害人,藉藉如是,幾日不大亂?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以副元帥故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有幾!」晞再拜曰:「公幸教,晞願奉軍以從。」即叱左右皆解甲,令曰:「敢喧者死!」秀實曰:「吾未晡食,請設具。」已食,曰:「吾疾作,願宿門下。」遂臥軍中。晞大駭,戒候卒擊柝衛之。旦,與俱至孝德所,謝不能。邠由是安。

初,秀實為營田官。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自占,給與農,約熟歸其半。是歲大旱,農告無入,令諶曰:「我知入,不知旱也。」責之急,農無以償,往訴秀實。秀實署牒免之,因使人遜諭令諶。令諶怒,召農責曰:「我畏段秀實邪?」以牒置背上,大杖擊二十,輿致廷中。秀實泣曰:「乃我困汝。」即自裂裳裹瘡注藥,賣己馬以代償。淮西將尹少榮頗剛鯁,入罵令諶曰:「汝誠人乎!涇州野如赭,人饑死,而爾必得穀,擊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惟一馬,賣而市穀入汝,汝取之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擊無罪者,尚不愧奴隸邪!」令諶聞,大愧流汗,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

馬璘代孝德,每所咨逮。璘處決不當,固爭之,不從不止。始,璘城涇州,秀實為留後,以勞加御史中丞。大曆三年,遂徙涇州。是軍自四鎮、北庭赴難,征伐數有功,既驟徙,相與出怨言。別將王童之謀作亂,約曰:「聞警鼓而縱。」秀實知之,召鼓人,陽怒失節,戒曰:「每籌盡當報。」因延數刻,盡四鼓而曙。明日,復有告者曰:「夜焚稿積,約救火則亂。」秀實嚴警備。夜中果火發,令軍中曰:「敢救者斬!」童之居外,請入,不許。明日,捕之,並其黨八人斬以徇,曰:「後徙者族!」軍遂遷涇州。于時,食無久儲,郛無居人,朝廷患之,詔璘領鄭、潁二州以佐軍,命秀實為留後。軍不乏資,二州以治。璘嘉其績,奏為行軍司馬,兼都知兵馬使。

吐蕃寇邊,戰鹽倉,師不利。璘為虜隔,未能還,都將引潰兵先入,秀實讓曰:「兵法:失將,麾下斬。公等忘死,而欲安其家邪!」乃悉城中士,使銳將統之,依東原列奇兵,示賊將戰。虜望之,不敢逼。俄而璘得歸。

久之,璘有疾,請秀實攝節度副使。秀實按甲備變,璘卒,命願將馬頔主喪,李漢惠主賓客,家人位於堂,宗族位於廷,賓將位於牙內,尉吏士卒位於營次,非其親,不得居喪側。朝夕臨,三日止。有族談離立者,皆捕囚之。都虞候史廷幹、裨將崔珍、張景華欲謀亂,秀實送廷幹京師,徙珍、景華於外,一軍遂安。

即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鄭潁節度使。數年,吐蕃不敢犯塞。又按格令,官使二料取其一,非公會不舉樂飲酒;室無妓媵,無贏財;賓佐至,議軍政,不及私。十三年來朝,對蓬萊殿,代宗問所以安邊者,畫地以對,件別條陳。帝悅,慰賚良渥,又賜第一區,實封百戶。還之鎮。德宗立,加檢校禮部尚書。建中初,宰相楊炎追元載議,欲城原州,詔中使問狀,秀實言:「方春不可興土功,請須農隙。」炎謂沮己,遂召為司農卿。

硃泚反,以秀實失兵,必恨憤,且素有人望,使騎往迎。秀實與子弟訣而入,泚喜曰:「公來,吾事成矣。」秀實曰:「將士東征,宴賜不豐,有司過耳,人主何與知?公本以忠義聞天下,今變起倉卒,當諭眾以禍福,掃清宮室,迎乘輿,公之職也。」泚默然。秀實知不可,乃陽與合,陰結將軍劉海賓、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禮,欲圖泚。三人者,皆秀實素所厚。會源休教泚偽迎天子,遣將韓旻領銳師三千疾馳奉天。秀實以為宗社之危不容喘,乃遣人諭大吏岐靈嶽竊取令言印,不獲,乃倒用司農印追其兵。旻至駱驛,得符還。秀實謂海賓曰:「旻之來,吾等無遺類。我當直搏殺賊,不然則死。」乃約事急為繼,而令明禮應於外。翌日,泚召秀實計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實戎服與休並語,至僭位,勃然起,執休腕,奪其象笏,奮而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可磔萬段,我豈從汝反邪!」遂擊之。泚舉臂捍笏,中顙,流血衊面,匍匐走。賊眾未敢動,而海賓等無至者。秀實大呼曰:「我不同反,胡不殺我!」遂遇害,年六十五。海賓、明禮、靈嶽等皆繼為賊害。帝在奉天,恨用秀實不極才,垂涕悔悵。

初,秀實自涇州被召,戒其家曰:「若過岐,硃泚必致贈遺,慎毋納。」至岐,泚固致大綾三百,家人拒,不遂。至都,秀實怒曰:「吾終不以汙吾第。」以置司農治堂之梁間。吏後以告泚,泚取視,其封帕完新。

秀實嘗以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言於帝曰:「古者天子曰萬乘,諸侯曰千乘,大夫曰百乘,蓋以大制小,以十制一。今外有不廷之虜,內有梗命之臣,而禁兵寡少,卒有患難,何以待之?且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為爪牙也;若去之,則犬彘馬牛,皆能為敵。」帝不用。及涇卒亂,召神策六軍,無一人至者,世多其謀。

興元元年,詔贈太尉,諡曰忠烈。賜封戶五百,莊、第各一區;長子三品,諸子五品,並正員官。帝還都,又詔致祭,旌其門閭,親銘其碑雲。太和中,子伯倫始立廟,有詔給鹵簿,賜度支綾絹五百,以少牢致祭。

伯倫累官福建觀察使,終太僕卿。時宰相李石請文宗加賻襚,鄭覃曰:「自古殺身利社稷,未有如秀實者。」帝惻然,為罷朝,可其請。

孫嶷、文楚、珂知名。

嶷自鄭滑節度使入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甘露之變,嶷當誅,裴度奏忠臣後,宜免死,貶循州司馬。

文楚,咸通末為雲州防禦使。時李國昌鎮振武,國昌子克用欲得雲中,引兵攻之,殺於鬥雞台下,沙陀之亂自此始。

珂,僖宗時居潁州。黃巢圍潁,刺史欲以城降,珂募少年拒戰,眾裹糧請從,賊遂潰,拜州司馬。

劉海賓者,彭城人,以義俠聞。為涇原兵馬將,與秀實友善。累戰功,兼御史中丞。劉文喜據涇州叛,海賓與其子光國紿以奏請。及入對,因言奸慝可誅狀。既還,光國手斬文喜獻闕下,拜左驍衛大將軍,封五原郡王;海賓樂平郡王,贈太子太保,實封百戶。

顏真卿,字清臣,秘書監師古五世從孫。少孤,母殷躬加訓導。既長,博學工辭章,事親孝。

開元中,舉進士,又擢制科。調醴泉尉。再遷監察御史,使河、隴。時五原有冤獄久不決,天且旱,真卿辨獄而雨,郡人呼「御史雨」。復使河東,劾奏朔方令鄭延祚母死不葬三十年,有詔終身不齒,聞者聳然。遷殿中侍御史。時御史吉溫以私怨構中丞宋渾,謫賀州,真卿曰:「奈何以一時忿,欲危宋璟後乎?」宰相楊國忠惡之,諷中丞蔣冽奏為東都採訪判官,再轉武部員外郎。國忠終欲去之,乃出為平原太守。

安祿山逆狀牙孽,真卿度必反,陽托霖雨,增陴浚隍,料才壯,儲廥廩。日與賓客泛舟飲酒,以紓祿山之疑。果以為書生,不虞也。祿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玄宗始聞亂,歎曰:「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臣邪?」及平至,帝大喜,謂左右曰:「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為乃若此!」

時平原有靜塞兵三千,乃益募士,得萬人,遣錄事參軍李擇交統之,以刁萬歲、和琳、徐浩、馬相如、高抗朗等為將,分總部伍。大饗士城西門,慷慨泣下,眾感勵。饒陽太守盧全誠、濟南太守李隨、清河長史王懷忠、景城司馬李韋、鄴郡太守王燾各以眾歸,有詔北海太守賀蘭進明率精銳五千濟河為助。賊破東都,遣段子光傳李憕、盧奕、蔣清首徇河北,真卿畏眾懼,紿諸將曰:「吾素識忄登等,其首皆非是。」乃斬子光,藏三首。它日,結芻續體,斂而祭,為位哭之。

是時,從父兄杲卿為常山太守,斬賊將李欽湊等,清土門。十七郡同日自歸,推真卿為盟主,兵二十萬,絕燕、趙。詔即拜戶部侍郎,佐李光弼討賊。真卿以李暉自副,而用李銑、賈載、沈震為判官。俄加河北招討採訪使。

清河太守使郡人李崿來乞師,崿曰:「聞公首奮裾唱大順,河朔恃公為金城。清河,西鄰也,有江淮租布備北軍,號'天下北庫'。計其積,足以三平原之有,士卒可以二平原之眾。公因而撫有,以為腹心,它城運之如臂之指耳。」真卿為出兵六千,謂曰:「吾兵已出,子將何以教我?」崿曰:「朝家使程千里統眾十萬,自太行而東,將出郭口,限賊不得前。公若先伐魏郡,斬賊守袁知泰,以勁兵披�郭口,出官師使討鄴、幽陵,平原、清河合十萬眾徇洛陽,分犀銳制其沖。公堅壁勿與戰,不數十日,賊必潰,相圖死。」真卿然之。乃檄清河等郡,遣大將李擇交、副將范冬馥、和琳、徐浩與清河、博平士五千屯堂邑。袁知泰遣將白嗣深、乙舒蒙等兵二萬拒戰,賊敗,斬首萬級,知泰走汲郡。

史思明圍饒陽,遣游奕兵絕平原救軍,真卿懼不敵,以書招賀蘭進明,以河北招討使讓之。進明敗於信都。會平盧將劉正臣以漁陽歸,真卿欲堅其意,遣賈載越海遺軍資十余萬,以子頗為質。頗甫十歲,軍中固請留之,不從。

肅宗已即位靈武,真卿數遣使以蠟丸裹書陳事。拜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復為河北招討使。時軍費困竭,李崿勸真卿收景城鹽,使諸郡相輸,用度遂不乏。第五琦方參進明軍,後得其法以行,軍用饒雄。

祿山乘虛遣思明、尹子奇急攻河北,諸郡復陷,獨平原、博平、清河固守。然人心危,不復振。真卿謀於眾曰:「賊銳甚,不可抗。若委命辱國,非計也。不如徑赴行在,朝廷若誅敗軍罪,吾死不恨。」至德元載十月,棄郡度河,間關至鳳翔謁帝,詔授憲部尚書,遷御史大夫。

方朝廷草昧不暇給,而真卿繩治如平日。武部侍郎崔漪、諫議大夫李何忌皆被劾斥降。廣平王總兵二十萬平長安,辭日,當闕不敢乘,趨出�枑乃乘。王府都虞候管崇嗣先王而騎,真卿劾之。帝還奏,慰答曰:「朕子每出,諄諄教戒,故不敢失。崇嗣老而鐍,卿姑容之。」百官肅然。兩京復,帝遺左司郎中李選告宗廟,祝署「嗣皇帝」,真卿謂禮儀使崔器曰:「上皇在蜀,可乎?」器遽奏改之,帝以為達識。又建言:「「春秋」,新宮災,魯成公三日哭。今太廟為賊毀,請築壇于野,皇帝東向哭,然後遣使。」不從。宰相厭其言,出為馮翊太守。轉蒲州刺史,封丹陽縣子。為御史唐旻誣劾,貶饒州刺史。

乾元二年,拜浙西節度使。劉展將反,真卿豫飭戰備,都統李峘以為生事,非短真卿,因召為刑部侍郎。展卒舉兵度淮,而峘奔江西。

李輔國遷上皇西宮,真卿率百官問起居,輔國惡之,貶蓬州長史。代宗立,起為利州刺史,不拜,再遷吏部侍郎。除荊南節度使,未行,改尚書右丞。

帝自陝還,真卿請先謁陵廟而即宮,宰相元載以為迂,真卿怒曰:「用舍在公,言者何罪?然朝廷事豈堪公再破壞邪!」載銜之。俄以檢校刑部尚書為朔方行營宣慰使,未行,留知省事,更封魯郡公。時載多引私黨,畏群臣論奏,乃紿帝曰:「群臣奏事,多挾讒毀。請每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以白宰相,宰相詳可否以聞。」真卿上疏曰:

諸司長官者,達官也,皆得專達于天子。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無細大得失,皆俾訪察,還以聞。此古明四目、達四聰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望焉?「詩」曰:「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疾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昔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陛下惡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虛誣,則讒人也,宜誅殛之;其言不誣,則正人也,宜獎勵之。舍此不為,使眾人謂陛下不能省察而倦聽覽,以是為辭,臣竊惜之。

昔太宗勤勞庶政,其「司門式」曰:「無門籍者有急奏,令監司與仗家引對,不得關礙。」防擁蔽也。置立仗馬二,須乘者聽。此其平治天下也。天寶後,李林甫得君,群臣不先咨宰相輒奏事者,托以他故中傷之,猶不敢明約百司,使先關白。時閹人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天子動靜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請,帝驚喜若神,故權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此權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陵夷至於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從來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竭,太平之治猶可致,而李輔國當權,宰相用事,遞為姑息。開三司,誅反側,使餘賊潰將北走党項,裒嘯不逞,更相驚恐,思明危懼,相挻而反,東都陷沒,先帝由是憂勤損壽。臣每思之,痛貫心骨。

今天下瘡痏未平,干戈日滋,陛下豈得不博聞讜言以廣視聽,而塞絕忠諫乎?陛下在陝時,奏事者不限貴賤,群臣以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且君子難進易退,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止,御史台作條目,不得直進,從此人不奏事矣。陛下聞見,止於數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便謂無事可論,豈知懼而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臣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林甫、國忠猶不敢公為之。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悔無及矣。

於是中人等騰布中外。後攝事太廟,言祭器不飭,載以為誹謗,貶峽州別駕。改吉州司馬,遷撫、湖二州刺史。載誅,楊綰薦之,擢刑部尚書,進吏部。帝崩,以為禮儀使。因奏列聖諡繁,請從初議為定,袁傪固排之,罷不報。時喪亂後,典法湮放,真卿雖博識今古,屢建議釐正,為權臣沮抑,多中格雲。

楊炎當國,以直不容,換太子少師,然猶領使。及盧杞,益不喜,改太子太師,並使罷之,數遣人問方鎮所便,將出之。真卿往見杞,辭曰:「先中丞傳首平原,面流血,吾不敢以衣拭,親舌舐之,公忍不見容乎!」杞矍然下拜,而銜恨切骨。

李希烈陷汝州,杞乃建遣真卿:「四方所信,若往諭之,可不勞師而定。」詔可,公卿皆失色。李勉以為失一元老,貽朝廷羞,密表固留。至河南,河南尹鄭叔則以希烈反狀明,勸不行,答曰:「君命可避乎?」既見希烈,宣詔旨,希烈養子千余拔刃爭進,諸將皆慢罵,將食之,真卿色不變。希烈以身捍,麾其眾退,乃就館。逼使上疏雪己,真卿不從。乃詐遣真卿兄子峴與從吏數輩繼請,德宗不報。真卿每與諸子書,但戒嚴奉家廟,恤諸孤,訖無它語。希烈遣李元平說之,真卿叱曰:「爾受國委任,不能致命,顧吾無兵戮汝,尚說我邪?」希烈大會其黨,召真卿,使倡優斥侮朝廷。真卿怒曰:「公,人臣,奈何如是?」拂衣去。希烈大慚。時硃滔、王武俊、田悅、李納使者皆在坐,謂希烈曰:「聞太師名德久矣,公欲建大號而太師至,求宰相孰先太師者?」真卿叱曰:「若等聞顏常山否?吾兄也。祿山反,首舉義師,後雖被執,詬賊不絕於口。吾年且八十,官太師,吾守吾節,死而後已,豈受若等脅邪!」諸賊失色。

希烈乃拘真卿,守以甲士,掘方丈坎于廷,傳將坑之,真卿見希烈曰:「死生分矣,何多為!」張伯儀敗,希烈令齎旌節首級示真卿,真卿慟哭投地。會其党周曾、康秀林等謀襲希烈,奉真卿為帥。事泄,曾死,乃拘送真卿蔡州。真卿度必死,乃作遺表、墓誌、祭文,指寢室西壁下曰:「此吾殯所也。」希烈僭稱帝,使問儀式,對曰:「老夫耄矣,曾掌國禮,所記諸侯朝覲耳!」

興元後,王師復振,賊慮變,遣將辛景臻、安華至其所,積薪於廷曰:「不能屈節,當焚死。」真卿起赴火,景臻等遽止之。希烈弟希倩坐硃泚誅,希烈因發怒,使閹奴等害真卿,曰:「有詔。」真卿再拜。奴曰:「宜賜卿死。」曰:「老臣無狀,罪當死,然使人何日長安來?」奴曰:「從大樑來。」罵曰:「乃逆賊耳,何詔雲!」遂縊殺之,年七十六。嗣曹王皋聞之,泣下,三軍皆慟,因表其大節。淮、蔡平,子頵、碩護喪還,帝廢朝五日,贈司徒,諡文忠,賻布帛米粟加等。

真卿立朝正色,剛而有禮,非公言直道,不萌於心。天下不以姓名稱,而獨曰魯公。如李正己、田神功、董秦、侯希逸、王玄志等,皆真卿始招起之,後皆有功。善正、草書,筆力遒婉,世寶傳之。貞元六年,赦書授頵五品正員官。開成初,又以曾孫弘式為同州參軍。

贊曰:唐人柳宗元稱:「世言段太尉,大抵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以取名,非也。太尉為人姁姁,常低首拱手行步,言氣卑弱,未嘗以色待物;人視之,儒者也。遇不可,必達其志,決非偶然者。」宗元不妄許人,諒其然邪,非孔子所謂仁者必有勇乎?當祿山反,哮噬無前,魯公獨以烏合嬰其鋒,功雖不成,其志有足稱者。晚節偃蹇,為奸臣所擠,見殞賊手。毅然之氣,折而不沮,可謂忠矣。詳觀二子行事,當時亦不能盡信於君,及臨大節,蹈之無貳色,何耶?彼忠臣誼士,寧以未見信望於人,要返諸己得其正,而後慊於中而行之也。嗚呼,雖千五百歲,其英烈言言,如嚴霜烈日,可畏而仰哉!

新唐書/卷152·列傳第七十七 張姜武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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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新唐書
發佈: 2024年12月12日
建立: 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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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姜武李宋

張鎰,字季權,一字公度,國子祭酒後胤五世孫也。父齊丘,朔方節度使、東都留守。鎰以蔭授左衛兵曹參軍,郭子儀表為元帥府判官,遷累殿中侍御史。乾元初,華原令盧樅以公事譙責邑人齊令詵。令詵,宦人也,銜之,構樅罪。鎰按驗當免官,有司承風以死論。鎰不直之,乃白其母曰:「今理樅,樅免死而鎰坐貶。嘿則負官,貶則為太夫人憂,敢問所安?」母曰:「兒無累於道,吾所安也。」遂執正其罪,樅得流,鎰貶撫州司戶參軍。徙晉陵令。江西觀察使張鎬表為判官,遷屯田、右司二員外郎。居母喪,以孝聞。不妄交遊,特與楊綰、崔祐甫善。

大歷初,出為濠州刺史,政條清簡,延經術士講教生徒。比去,州升明經者四十人。李靈耀反於汴,鎰團閱鄉兵嚴守禦,有詔褒美,擢侍御史,兼緣淮鎮守使。以最遷壽州刺史。歷江西、河中觀察使。不閱旬,改汴滑節度使,以病固辭,詔留私第。

建中二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明年,以兩河用兵,詔省薄禦膳及皇太子食物,鎰因奏減堂餐錢及百官稟奉三分一,以助用度。時黜陟使裴伯言薦潞州處士田佐時,詔除右拾遺、集賢院直學士。鎰以為禮輕,恐士不勸,復詔州縣吏以絹百匹、粟百石就家致聘,佐時卒不至。

郭子儀婿太仆卿趙縱為奴告,下御史劾治,而奴留內侍省。鎰奏言:「貞觀時有奴告其主謀反者,太宗曰:『謀反理不獨成,尚當有他人論之,豈藉奴告耶?』乃著令:奴告主者斬。由是賤不得幹貴,下不得淩上,教本既修,悖亂不萌。頃者,長安令李濟以奴得罪,萬年令霍晏因婢坐譴。輿臺下類,主反畏之,悖慢成風,漸不可長。建中元年五月辛卯詔書:奴婢告主,非謀叛者,同自首法,並準律論。由是獄訴衰息。今縱事非叛逆,而奴留禁中,獨下縱獄,情所不厭。且將帥功孰大於子儀,冢土僅乾,兩婿前已得罪,縱復繼之,不數月斥其三婿。假令縱實犯法,事不緣奴,尚宜錄勛念亡,以從蕩宥,況為奴所訴耶?陛下方貴武臣以討賊,彼雖見寵一時,不能忘懷於異日也。」帝納之,貶縱循州司馬,杖奴死。鎰召子儀家僮數百,暴示奴屍。

盧杞忌鎰剛直,欲去之。時朱泚以盧龍卒戍鳳翔,帝擇人以代,杞即謬曰:「鳳翔將校,班秩素高,非宰相信臣,不可鎮撫,臣宜行。」帝不許,杞復曰:「陛下必以臣容貌蕞陋,不為三軍所信,恐後生變,臣不敢自謀,惟陛下擇之。」帝乃顧鎰曰:「文武兼資,望重內外,無易卿者,其為朕撫盧龍士。」乃以中書侍郎為鳳翔、隴右節度使。鎰知為杞陰中,然辭窮,因再拜受詔。頃之,與吐蕃相尚結贊盟清水,約牛馬為牲。鎰恥與盟,將末殺其禮,乃紿語吐蕃,以羊豕犬代之。

帝幸奉天,鎰罄家貲將自獻行在。而營將李楚琳者,嘗事朱泚,得其心。軍司馬齊映等謀曰:「楚琳必為亂。」乃遣屯隴州。楚琳知之,稽故未行。鎰以帝在外,心憂惑,謂已亟去,不為備。楚琳夜率其黨王汾、李卓、牛僧伽等作亂,齊映自竇出,齊抗托傭,皆免。鎰縋城走,不及遠,與二子為候騎所執,楚琳殺之,屬官王沼、張元度、柳遇、李漵皆死。詔贈鎰太子太傅。

姜公輔,愛州日南人。第進士,補校書郎,以制策異等授右拾遺,為翰林學士。歲滿當遷,上書以母老賴祿而養,求兼京兆戶曹參軍事。公輔有高材,每進見,敷奏詳亮,德宗器之。

朱滔助田悅也,以蜜裹書間道邀泚,太原馬燧獲之,泚不知也,召還京師。公輔諫曰:「陛下若不能坦懷待泚,不如誅之,養虎無自詒害。」不從。俄而涇師亂,帝自苑門出,公輔叩馬諫曰:「泚嘗帥涇原,得士心,向以滔叛奪之兵,居常怫郁不自聊,請馳騎捕取以從,無為群兇得之。」帝倉卒不及聽。既行,欲駐鳳翔倚張鎰。公輔曰:「鎰雖信臣,然文吏也,所領皆朱泚部曲,漁陽突騎,泚若立,涇軍且有變,非萬全策也。」帝亦記桑道茂言,遂之奉天。不數日,鳳翔果亂,殺鎰。帝在奉天,有言泚反者,請為守備。盧杞曰:「泚忠正篤實,奈何言其叛,傷大臣心!請百口保之。」帝知群臣多勸杞奉迎乘輿者,乃詔諸道兵距城一舍止。公輔曰:「王者不嚴羽衛,無以重威靈。今禁旅單寡而士馬處外,為陛下危之。」帝曰:「善。」悉內諸軍。泚兵果至,如所言,乃擢公輔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帝徙梁,唐安公主道薨。主性仁孝,許下嫁韋宥,以播遷未克也。帝悼之甚,詔厚其葬。公輔諫曰:「即平賊,主必歸葬,今行道宜從儉,以濟軍興。」帝怒,謂翰林學士陸贄曰:「唐安之葬,不欲事塋壟,令累甓為浮圖,費甚寡約,不容宰相關預,茍欲指朕過爾!」贄曰:「公輔官諫議,職宰相,獻替固其分。本立輔臣,朝夕納誨,微而弼之,乃其所也。」帝曰:「不然,朕以公輔才不足以相,而又自求解,朕既許之,內知且罷,故賣直售名爾。」遂下遷太子左庶子,以母喪解。復為右庶子。

久不遷,陸贄為相,公輔數求官,贄密謂曰:「竇丞相嘗言,為公擬官屢矣,上輒不悅。」公輔懼,請為道士,未報。它日又言之,帝問故,公輔隱贄言,以參語對。帝怒,黜公輔泉州別駕,遣使賫詔讓參。順宗立,拜吉州刺史,未就官卒。憲宗時,贈禮部尚書。

武元衡,字伯蒼。曾祖載德,則天皇后之族弟。祖平一,有名。元衡舉進士,累為華原令。畿輔鎮軍督將,皆驕橫橈政,元衡移疾去。德宗欽其才,召拜比部員外郎,歲內三遷至右司郎中,以詳整任職。擢為御史中丞。嘗對延英,帝目送之,曰:「是真宰相器!」

順宗立,王叔文使人誘以為黨,拒不納。俄為山陵儀仗使,監察御史劉禹錫求為判官,元衡不與,叔文滋不悅。數日,改太子右庶子。會冊皇太子,元衡贊相,太子識之。及即位,是為憲宗,復拜中丞,進戶部侍郎。元和二年,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判戶部事。帝素知元衡堅正有守,故眷禮信任異它相。浙西李锜求入覲,既又稱疾,欲賒其期。帝問宰相鄭絪,絪請聽之,元衡曰:「不可,锜自請入朝,詔既許之,而復不至,是可否在锜。陛下新即位,天下屬耳目,若奸臣得遂其私,則威令去矣。」帝然之,遽追锜。而锜計窮,果反。

是時,蜀新定,高崇文為節度,不知吏治,帝難其代。詔元衡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為劍南西川節度使,繇蕭縣伯封臨淮郡公,帝禦安福門慰遣之。崇文去成都,盡以金帛、帟幕、伎樂、工巧行,蜀幾為空。元衡至,綏靖約束,儉己寬民,比三年,上下完實,蠻夷懷歸。雅性莊重,雖淡於接物,而開府極一時選。

八年,召還秉政。李吉甫、李絳數爭事帝前,不葉,元衡獨持正無所違附,帝稱其長者。吉甫卒,淮、蔡用兵,帝悉以機政委之。王承宗上疏請赦吳元濟,使人白事中書,悖慢不恭,元衡叱去。承宗怨,數上章誣詆。未幾入朝,出靖安裏第,夜漏未盡,賊乘暗呼曰:「滅燭!」射元衡中肩,復擊其左股,徒禦格鬥不勝,皆駭走,遂害元衡,批顱骨持去。邏司傳噪盜殺宰相,連十餘里,達朝堂,百官恟懼,未知主名。少選,馬逸還第,中外乃審知。是日,仗入紫宸門,有司以聞,帝震驚,罷朝,坐延英見宰相,哀慟,為再不食。贈司徒,謚曰忠湣。詔金吾、府、縣大索,或傳言曰:「無搜賊,賊窮必亂。」又投書於道曰:「毋急我,我先殺汝。」故吏卒不窮捕。兵部侍郎許孟容言於帝曰:「國相橫屍路隅而盜不獲,為朝廷辱。」帝乃下詔:「能得賊者賞錢千萬,授五品官。與賊謀及舍賊能自言者亦賞。有不如詔,族之。」積錢東西市以募告者。於是左神策將軍王士則、左威衛將軍王士平以賊聞,捕得張晏等十八人,言為承宗所遣,皆斬之。逾月,東都防禦使呂元膺執淄青留邸賊門察、訾嘉珍,自言始謀殺元衡者,會晏先發,故藉之以告師道而竊其賞,帝密誅之。

初,京師大恐,城門加兵誰何,其偉狀異服、燕趙言者,皆驗訊乃遣。公卿朝,以家奴持兵呵衛,宰相則金吾彀騎導翼,每過裏門,搜索喧嘩。因詔寅漏上二刻乃傳點云。

從父弟儒衡。儒衡,字廷碩,姿狀秀偉,不妄言,與人交,終始一節。宰相鄭餘慶不事華潔,門下客多垢衣敗服,獨儒衡上謁,未嘗有所易,以莊詞正色見重於餘慶。元衡歿,帝待之益厚,累遷戶部郎中,知諫議大夫事,俄兼知制誥。皇甫镈以宰相領度支,剝下以媚天子,儒衡疏其狀。镈自訴於帝,帝曰:「乃欲報怨邪?」镈不敢對。

儒衡論議勁正,有風節,且將大用。宰相令狐楚忌之,會以狄兼謨為拾遺,楚自草制,引武后革命事,盛推仁傑功,以指切儒衡,且沮止之。儒衡泣見上曰:「臣祖平一,當天后時,避仕終老,不涉於累。」帝慰勉之,自是薄楚為人也。遷中書舍人。時元稹倚宦官,知制誥,儒衡鄙厭之。會食瓜,蠅集其上,儒衡揮以扇,曰:「適從何處來,遽集於此?」一坐皆失色。然以疾惡太分明,終不至大任,以兵部侍郎卒,年五十六,贈工部尚書。

李絳,字深之,系本贊皇。擢進士、宏辭,補渭南尉,拜監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學士,俄知制誥。會李锜誅,憲宗將輦取其貲,絳與裴垍諫曰:「锜僭侈誅求,六州之人怨入骨髓。今元惡傳首,若因取其財,恐非遏亂略、惠綏困窮者。願賜本道,代貧民租賦。」制可。樞密使劉光琦議遣中人持赦令賜諸道,以裒饋餉,絳請付度支鹽鐵急遞以遣,息取求之弊。光琦引故事以對,帝曰:「故事是耶,當守之;不然,當改。可循舊哉!」

帝嘗稱太宗、玄宗之盛:「朕不佞,欲庶幾二祖之道德風烈,無愧謚號,不為宗廟羞,何行而至此乎?」絳曰:「陛下誠能正身勵己,尊道德,遠邪佞,進忠直。與大臣言,敬而信,無使小人參焉;與賢者遊,親而禮,無使不肖與焉。去官無益於治者,則材能出;斥宮女之希禦者,則怨曠銷。將帥擇,士卒勇矣;官師公,吏治輯矣。法令行而下不違,教化篤而俗必遷。如是,可與祖宗合德,號稱中興,夫何遠之有?言之不行,無益也;行之不至,無益也。」帝曰:「美哉斯言,朕將書諸紳。」即詔絳與崔群、錢徽、韋弘景、白居易等搜次君臣成敗五十種,為連屏,張便坐。帝每閱視,顧左右曰:「而等宜作意,勿為如此事。」

是時,盛興安國佛祠,幸臣吐突承璀請立石紀聖德焉,營構華廣,欲使絳為之頌,將遺錢千萬。絳上言:「陛下蕩積習之弊,四海延頸望德音,忽自立碑,示人以不廣。「易」稱:『大人與天地合德。』謂非文字所能盡,若令可述,是陛下美有分限。堯、舜至文、武,皆不傳其事,惟秦始刻嶧山,揚暴誅伐巡幸之勞,失道之君,不足為法。今安國有碑,若敘遊觀,即非治要;述崇飾,又非政宜。請罷之。」帝怒,絳伏奏愈切,帝悟曰:「微絳,我不自知。」命百牛倒石,令使者勞諭絳。襄陽裴均違詔書,獻銀壺甕數百具,絳請歸之度支,示天下以信。帝可奏,仍赦均罪。時議還盧從史昭義,已而將復召之,從史以軍無見儲為解。李吉甫謂鄭絪漏其謀,帝召絳議,欲逐絪,絳為開白,乃免。

絳見浴堂殿,帝曰:「比諫官多朋黨,論奏不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營誤上心。自古納諫昌,拒諫亡。夫人臣進言於上,豈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晝度夜思,始欲陳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將以聞,則又憚而削其半,故上達者財十二。何哉?幹不測之禍,顧身無利耳。雖開納獎勵,尚恐不至,今乃欲譴訶之,使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諫之益。」

初,承璀討王承宗,議者皆言古無以宦人統師者,絳當制書,固爭,帝不能奪,止詔宰相授敕。承璀果無功還,加開府儀同三司。絳奏:「承璀喪師,當抵罪,今寵以崇秩,後有奔軍之將,蹈利幹賞,陛下何以處之?」又數論宦官橫肆,方鎮進獻等事。自知言切,且斥去,悉取內署所上疏稿焚之,以俟命。帝果怒,絳謝曰:「陛下憐臣愚,處之腹心之地,而惜身不言,乃臣負陛下;若上犯聖顏,旁忤貴幸,因而獲罪,乃陛下負臣。」於是帝動容曰:「卿告朕以人所難言者,疾風知勁草,卿當之矣。」遂繇司勛郎中進中書舍人。翌日,賜金紫,親擇良笏與之,且曰:「異時膺顧托南面,當如此。」絳頓首。

烏重胤縛盧從史,而承璀牒署昭義留後,絳曰:「澤潞據山東要害,磁、邢、洺跨兩河間,可制其合從。今孽豎就禽,方收威柄,遽以偏將蒞本軍,綱紀大紊矣。河南、北諸鎮,謂陛下啗以官爵,使逐其帥,其肯默然哉?宜以孟元陽為澤潞,而以重胤節度三城,兩河諸侯聞之,必欣然。」帝從之。

張茂昭舉族入覲,絳上言:「任迪簡既往代,則士之從茂昭,皆為定人,宜亟授以官,且遣使者詔其麾下皆聽茂昭節度。」有詔拜河中節度使。會迪簡以帑廥匱竭,稍簡罷士之疲老者,人情不安,迪簡亦危,絳請斥禁帑絹十萬以濟事機。吳少誠病甚,絳建言:「淮西地不與賊接,若朝廷命帥,今乃其時,有如阻命,則決可討矣。然鎮、蔡不可並取,願赦承宗,趣立蔡功。」時江淮大旱,帝下赦令有所蠲弛,絳言:「江淮流亡,所貸未廣,而宮人猥積,有怨鬲之思,當大出之,以省經費。嶺南之俗,鬻子為業,可聽;非券劑取直者,如掠賣法,敕有司一切苛止。」帝皆順納。

後閱月不賜對,絳謂:「大臣持祿不敢諫,小臣畏罪不敢言,管仲以為害霸最甚。今臣等飽食不言,無履危之患,自為計得矣,顧聖治如何?」有詔明日對三殿。帝嘗畋苑中,至蓬萊池,謂左右曰:「絳嘗以諫我,今可返也。」其見禮憚如此。

帝怪前世任賢以致治,今無賢可任,何耶?對曰:「聖王選當代之人,極其才分,自可致治。豈借賢異代,治今日之人哉?天子不以己能蓋人,痛折節下士,則天下賢者乃出。」帝曰:「何知其必賢而任之?」對曰:「知人誠難,堯、舜以為病。然循其名,驗以事,所得十七。夫任官而辨廉,措事不阿容,無希望依違之辭,無邪媚愉悅之容,此近於賢矣。賢則當任,任則當久。賢者中立而寡助,舉其類則不肖者怨,杜邪徑則懷奸者疾,一制度則貴戚毀傷,正過失則人君疏忌。夫然,用賢豈容易哉?」帝曰:「卿言得之矣。」

六年,罷學士,遷戶部侍郎,判本司。帝以戶部故有獻,而絳獨無有,何哉?答曰:「凡方鎮有地則有賦,或嗇用度易羨余以為獻。臣乃為陛下謹出納,烏有羨贏哉?若以為獻,是徙東庫物實西庫,進官物結私恩。」帝瞿然悟。帝每有詢訪,隨事補益,所言無不聽,欲遂以相。而承璀寵方盛,忌其進,陰有毀短,帝乃出承璀淮南監軍。翌日,拜絳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歲儉,民薦饑,有御史使還,奏不為災,帝以語絳,答曰:「方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實?而御史茍悅陛下耳。凡君人者當任大臣,無使小臣得以間,願出其名顯責之。」李吉甫嘗盛贊天子威德,帝欣然,絳獨曰:「陛下自視今日何如漢文帝時?」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對曰:「是時賈誼以為措火積薪下,火未及然,因以為安,其憂如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餘州,西戎內訌,近以涇、隴為鄙,去京師遠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無年,倉廩空虛。誠陛下焦心銷誌求濟時之略,渠便高枕而臥哉!」帝入謂左右曰:「絳言骨鯁,真宰相也。」遣使者賜酴醿酒。

魏博田季安死,子懷諫弱,軍中請襲節度,吉甫議討之,絳曰:「不然,兩河所懼者,部將以兵圖己也,故委諸將總兵,皆使力敵任均,以相維制,不得為變。若主帥強,則足以制其命。今懷諫乳方臭,不能事,必假權於人,權重則怨生,向之權力均者,將起事生患矣。眾所歸必在寬厚簡易、軍中素所愛者,彼得立,不倚朝廷亦不能安。惟陛下蓄威以俟之。」俄而田興果立,以魏博聽命,帝大悅。吉甫復請命中人宣尉,因刺其變,徐議所宜。絳獨謂:「不如推誠撫納,即假旄節。它日使者持三軍表來,請與興,則制在彼,不在此,可奏與特授,安得同哉?」然帝重違吉甫,故詔張忠順持節往,而授興留後。絳固請曰:「如興萬有一不受命,即姑息,復如向時矣。」由是即拜興節度使。絳復曰:「王化不及魏博久矣,一日挈六州來歸,不大犒賞,人心不激。請斥禁錢百五十萬緡賜其軍。」有言太過者,絳曰:「假令舉十五萬眾,期歲而得六州,計所轉給三倍於費。今興天挺忠義,首變汙俗,破兩河之膽,可嗇小費隳機事哉?」從之。

帝患朋黨,以問絳。答曰:「自古人君最惡者朋黨,小人揣知,故常藉口以激怒上心。朋黨者,尋之則無跡,言之則可疑。小人常以利動,不顧忠義;君子者,遇主知則進,疑則退,安其位不為它計,故常為奸人所乘。夫聖人同跡,賢者求類,是同道也,非黨也。陛下奉遵堯、舜、禹、湯之德,豈謂上與數千年君為黨耶?道德同耳。漢時名節骨鯁士,同心愛國,而宦官小人疾之,起黨錮之獄,訖亡天下。趨利之人,常為朋比,同其私也;守正之人,常遭構毀,違其私也。小人多,譖言常勝;正人少,直道常不勝。可不戒哉!」絳居中介特,尤為左右所不悅,遂因以自明。

王播為鹽鐵使,而事月進。絳曰:「比禁天下正賦外不得有它獻,而播妄名羨余,不出祿稟家貲,願悉付有司。」帝曰:「善。」訖絳在位,獻不入禁中。吐蕃犯涇州,掠人畜,絳因言:「濱塞虛籍多,實兵少。今京西、北神策鎮軍,本防盛秋,坐仰衣食,不使戰。事至之日,乃先稟中尉。夫兵不內禦,要須應變,失毫氂,差千里。請分隸本道,則號令齊一,前戰不還踵矣。」然士卒樂兩軍姑息,宦者以為言,議遂寢。嘗盛夏對延英,帝汗浹衣,絳欲趨出,帝曰:「朕宮中所對,惟宦官、女子,欲與卿講天下事,乃其樂也。」

絳或無所論諍,帝輒詰所以然。又言:「公等得無有姻故冗食者,當為惜官。」吉甫、權德輿皆稱無有。絳曰:「崔祐甫為宰相,不半歲除吏八百人。德宗曰:『多公姻故,何耶?』祐甫曰:『所問當與不當耳,非臣親舊,孰知其才?其不知者,安敢與官?』時以為名言。武後命官猥多,而開元中有名者皆出其選。古人言拔十得五,猶得其半。若情故自嫌,非聖主責成意。」帝曰:「誠然,在至當而已。」帝又問:「玄宗開元時致治,天寶則亂,何一君而相反耶?」絳曰:「治生於憂危,亂生於放肆。玄宗嘗歷試官守,知人之艱難,臨禦初,任用姚崇、宋璟,勵精聽納,故左右前後皆正人也。洎林甫、國忠得君,專引傾邪之人,分總要劇。於是上不聞直言,嗜欲日滋,內則盜臣勸以興利,外則武夫誘以開邊,天下騷動,故祿山乘隙而奮。此皆小人啟導,從逸而驕。系時主所行,無常治,亦無常亂。」帝曰:「凡人舉事,病不通於理,追咎其失,古人處此有道耶?」絳曰:「事或過差,聖哲所不免。天子有諫臣,所以救過。上下同體,猶手足之於心膂,交相為用。但矜能護失,常情所蔽,聖人改過不吝,願陛下以此處之。」

教坊使稱密詔閱良家子及別宅婦人內禁中,京師囂然。絳將入言於帝,吉甫曰:「此諫官所論列。」絳曰:「公嘗病諫官論事,此難言者,欲移之耶?」吉甫乃欲諷詔使止之,絳以吉甫畏不敢諫,遂獨上疏。帝曰:「朕以丹王等無侍者,比命訪閭裏,以貲致之,彼不諭朕意,故至嘩擾。」乃悉歸所取。

以足疾求免,罷為禮部尚書。帝乃召承璀於淮南。絳雖去位,猶懷不能已,因上言:「北虜方強,其憂有五。彼蔑信重利,歲入馬求直,今則置不取,當貯他謀,一也。屯士不足,斥候不明,城無完堞,非可應卒,二也。今之營築,不詢眾謀,遠規塞外,城非要地,虜一入寇,應援艱阻,三也。比年通好,往來窺覘,河山兵甲,悉知之矣,若寇掠驅脅,援兵非十日不至,既至虜去,兵罷復來,四也。北狄、西戎久為仇敵,今回鶻思叛,脫相連約,數道並進,何以遏之?五也。」

十年,出為華州刺史。承璀田多在部中,主奴擾民,絳捕系之。會遣五坊使,帝戒曰:「至華宜自戢;絳,大臣,有奏即行法矣。」州有捕鷂戶,歲責貢限,絳以為言,並勸止畋獵,有詔澤潞、太原、天威府並罷之。入為兵部尚書,母喪免。還授河中觀察使。河中故節制,而皇甫镈惡絳,故薄其恩,議者不直。镈得罪,復以兵部召。遷御史大夫。穆宗數遊畋,絳率其屬叩延英切諫,不納。以疾辭,還兵部尚書,歷東都留守,徙東川節度使,復為留守。寶歷初,拜尚書左仆射。絳偉儀質,以直道進退,望冠一時,賢不肖太分,屢為讒邪所中。御史中丞王璠遇絳於道,不之避。絳引故事論列,宰相李逢吉右璠,下遷絳太子少師,分司東都。

文宗立,召為太常卿,以檢校司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累封趙郡公。四年,南蠻寇蜀道,詔絳募兵千人往赴,不半道,蠻已去,兵還。監軍使楊叔元者,素疾絳,遣人迎說軍曰:「將收募直而還為民。」士皆怒,乃噪而入,劫庫兵。絳方宴,不設備,遂握節登陴。或言縋城可以免,絳不從。牙將王景延力戰歿,絳遂遇害,年六十七。幕府趙存約、薛齊皆死。事聞,諫官崔戎等列絳冤,冊贈司徒,謚曰貞,賻禮甚厚。景延亦贈官,祿一子。大中初,詔史官差第元和將相,圖形淩煙閣,絳在焉,獨留中。絳所論事萬餘言,其甥夏侯孜以授蔣偕,次為七篇。

子璋,字重禮。大中初擢進士第,辟盧鈞太原幕府。遷監察御史,奏太廟祫享復用宰相攝事。進起居郎。舊制,設次郊丘,太仆盤車載樂,召群臣臨觀,璋奏罷之。咸通中,累官尚書右丞、湖南宣歙觀察使。

宋申錫,字慶臣,史失其何所人。少而孤,擢進士第,累辟節度府,後頻遷起居舍人,以禮部員外郎為翰林學士。敬宗時,拜侍講學士。長慶、寶歷間,風俗囂薄,驅煽朋黨,申錫素孤直少與,及進用,議者謂可以激浮競。

文宗即位,再轉中書舍人,復為翰林學士。帝惡宦官權寵震主,再致宮禁之變,而王守澄典禁兵,偃蹇放肆,欲剟除本根,思可與決大議者。察申錫忠厚,因召對,俾與朝臣謀去守澄等,且倚以執政,申錫頓首謝。未幾拜尚書右丞,逾月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乃除王璠京兆尹,密諭帝旨。璠漏言,而守澄黨鄭註得其謀。太和五年,遣軍候豆盧著誣告申錫與漳王謀反,守澄持奏浴堂,將遣騎二百屠申錫家,宦官馬存亮爭曰:「謀反者獨申錫耳,當召南司會議,不然,京師跂足亂矣。」守澄不能對。時二月晦,群司皆休,中人馳召宰相,馬奔乏死於道,易所乘以復命。申錫與牛僧孺、路隋、李宗閔至中書,中人唱曰:「所召無宋申錫。」申錫始知得罪,望延英門,以笏叩額還第。僧孺等見上出著告牒,皆駭愕不知所對。守澄捕申錫親吏張全真、家人買子緣信及十六宅典史,脅成其罪。帝乃罷申錫為太子右庶子,召三省官、御史中丞、大理卿、京兆尹會中書集賢院雜驗申錫反狀。京師嘩言相驚,久乃定。

翌日,延英召宰相群官悉入,初議抵申錫死,仆射竇易直率然對曰:「人臣無將,將而必誅。」聞者不然。於是左散騎常侍崔玄亮、給事中李固言、諫議大夫王質、補闕盧鈞、舒元褒、羅泰、蔣系、裴休、竇宗直、韋溫,拾遺李群、韋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伏殿陛,請以獄付外。帝震怒,叱曰:「吾與公卿議矣,卿屬第出!」玄亮、固言執據愈切,涕泣懇到,繇是議貸申錫於嶺表。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苦請出著與申錫劾正情狀,帝悟,乃貶申錫開州司馬,從而流死者數十百人,天下以為冤。擢豆盧著兼殿中侍御史。

初,申錫既歸,易素服俟命外舍,其妻責謂曰:「公何負天子,乃反乎?」申錫曰:「吾起孤生,位宰相,蒙國厚恩,不能鉏奸亂,反為所陷,我豈反者乎?」初,申錫以清節進,疾要位者納賕餉,敗風俗,故自為近臣,凡四方賄謝一不受。既被罪,有司驗劾,悉得所還問遺書,朝野為咨閔。然在宰府無它謀略。七年,感憤卒,有詔歸葬。

開成元年,李石因延英召對,從容言曰:「陛下之政,皆承天心,惟申錫之枉,久未原雪。」帝慚曰:「我當時亦悟其失,而詐忠者迫我以社稷計故耳。使逢漢昭、宣時,當不坐此。」因追復右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贈兵部尚書,錄其子慎微為城固尉。會昌二年,賜謚曰貞。

贊曰:鎰、元衡暴忠王室,絳巨德大臣,皆為賊奸所乘,不歿元身,蓋福善禍淫之訓有時而橈。雖然,賢者於忠誼,寧以一不幸,遽使慊然於其心哉!要躬可殞,而名與岱、崧等矣。公輔隙開,而猶納說焉。申錫謀小任大,顛沛從之,惜乎!
  1. 新唐書/卷151·列傳第七十六 關董袁趙竇
  2. 新唐書/卷150·列傳第七十五 李常趙崔齊盧
  3. 新唐書/卷149·列傳第七十四 劉第五班王李
  4. 新唐書/卷148·列傳第七十三 令狐張康李劉田王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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