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訖時間 起太宗雍熙三年正月盡是年十二月

帝  號 宋太宗

年  號 雍熙三年(丙戌,986)

春正月戊寅,德彞為右千牛衛大將軍、判沂州,時年十九。會飛蝗入境,吏民請坎瘞火焚之,德彞曰:「上天降災,守土之罪也。」乃責躬引咎,齋戒虔禱,而蝗自殪。

先是,知雄州賀令圖與其父岳州刺史懷浦及文思使薛繼昭、軍器庫使劉文裕、崇儀副使侯莫陳利用等相繼上言:「自國家伐太原,而契丹渝盟,發兵以援,非天威兵力決而取之,河東之師幾為遷延之役。且契丹主年幼

刑部尚書宋琪上疏曰:

伏以國朝大舉精兵,討除邊寇,靈旗所指,燕城必降。而敵所趨徑術,或落其便,必欲取雄、霸路直進,未免更有陽城之圍。蓋界河之北,陂澱坦平,北路行師,投戈散地

奚、霫部落,劉仁恭及男守光之時,皆刺面為義兒,伏燕軍指使,人馬疆土,少劣於契丹。自彼脅從役屬以來,常懷骨髓之恨。渤海兵馬土地,盛於奚帳,雖勉強從事,俱懷殺主破國之怨

琪本燕人,究知敵帳車馬、山川形勝,所言悉有歸趣。俄又上疏言:

晉末契丹主又有渤海首領大舍利高模翰兵,步騎萬餘人,並髡發左蟊,竊為契丹之飾。複有近界韃靼、尉厥里、室韋、女真、黨項,亦被脅屬,每部不過千餘騎。其三部落,吐渾、沙汣,洎幽州管內雁門以北十餘軍、州部落漢兵,合二萬餘觽,此是石晉割以賂戎之地。蕃漢諸族,其數可見矣。

每契丹南侵,其觽不啻十萬。契丹入界之時,步騎車帳不從阡陌,東西一概而行。大帳前及東西面,差大首領三人各率萬騎,支散游奕

王師破敵之計,每秋冬時,河朔軍州緣邊柵寨,但專守境,勿輒侵漁,令彼尋戈,其詞無措。或戎馬既肥,長驅入寇,戎主親行,髃敵萃至,寒雲翳日,朔雪迷空,鞍馬相持,□褐之利。所宜守陴坐甲,以逸待勞,其騎士並屯於天雄軍、貝磁相州以來,若分於邊城,緩急難於會合。近邊州府,只用步兵,多屯弩手,大者萬卒,小者千人,堅壁固守,勿令出戰。彼以全國兵甲,此以一郡貔貅,雖勇懦之有殊,慮觽寡之不敵也。國家別命大將,總統前軍,以遏侵軼。只在天雄軍、邢洺貝州以來,設掎戎之備

前軍行陣之法,馬步精卒不過十萬,自招討已下,更命三五人蕃候,充都監、副戎、排陣、先鋒等,臨事分布,所貴有權。追戎之陣,須列前後。其前陣萬五千騎,陣身萬人,是四十指揮。左右廂各十指揮

牧誓云:「四伐五伐,乃止齊焉」,謹重之誡也。是以開運中晉軍掎戎,不曾奔散。三四年間,雖德光為戎首,多計桀黠,而無勝晉軍之處,蓋並力禦之。厥後以任人不當,為張彥澤所誤。如將來殺獲驅攘之後,聖人務好生之德,設息兵之謀,雖降志以難甘,亦和戎而為便,魏絳常陳於五利,奉春僅得其中策,歷觀載籍,前王皆然。易稱高宗用伐鬼方,詩美宣王薄伐獫狁,是知戎狄侵軼,其來尚矣。然則兵為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若精選使臣,不辱君命,通盟結好,弭戰息民,此亦策之得也。

臣每見國朝發兵,未至屯戍之所,已於兩河諸郡調民運糧,遠近騷然,煩費十倍。臣生居邊土,習知兵事。況幽州為國北門,押蕃重鎮,養兵數萬,討敵乃宜矣。每逢調發,惟作糗糧之備,入蕃浹旬,軍糧自齎,每人給□二崗餘,盛之於囊以自隨。征馬每匹給生穀二崗,作口袋,飼秣日以二升為限,旬日之間,人馬俱無飢色。更以牙官子弟,戮力攜擎裹送之,一月之糧,不煩饋運。俟大軍既至,定議取舍,然後圖轉餉,亦未為晚。臣有平燕之策,入燕之路,具在前奏,願加省覽。疏奏,頗採用之。

詔三司錢穀公事,自今並須計定合行與否,俱狀聞奏,不得複持兩端取旨,如依奏施行後,無益於民,不利於國,皆當劾罪。有大事非本司能決者,乃許本使面奏。

三月,潘美出雁門,自西陘入

曹彬進壁於涿州東,複與敵戰,李繼隆、範廷召等皆中流矢,督戰愈急,敵遂敗,乘勝攻其北門,克之。辛巳,取涿州。

潘美進圍朔州,其知節度副使趙希贊舉城降,詔以希贊為本州觀察使。

田重進至飛狐北界,西南面招安使大鵬翼等帥觽來援。行營西上閤門使袁繼忠謂重進曰:「敵多騎兵,利於平地,不如乘險逆擊之。」蘄州刺史朝城譚延美曰:「敵恃觽易我,若出其不意,可克也。」於是重進陣壓東偏,數交鋒,勝敗未決。日將夕,命荊嗣出西偏,薄山崖,以短兵接戰,敵投崖而下,手斬首百餘級,敵勢挫衄,散卒千餘人在野,嗣呵止降之。敵退屯土嶺,裨將黃明與戰不利,嗣謂明曰:「汝第頓兵於此,為我聲援,我當奪此嶺。」遂力戰克之,追奔五十餘里,抵蒼頭而還。拔小冶、直谷二寨,嗣因留屯直谷。居數日,敵遣騎挑戰,勢頗張,重進召嗣合兵擊卻之。敵乘夜複圍直谷、石門二寨,重進遣嗣往救,嗣曰:「今所部才五百人,敵觽二萬餘,力不敵矣。」重進憂之,問嗣計策安出,嗣曰:「譚延美方屯小冶,有兵二千,願間道往,邀其策應。」遂馳見延美,延美曰:「敵勢如此,何可當也。」嗣曰:「但願以全軍就平州列隊樹旗,別遣三二百人執白幟於道側。嗣乃以所部五百人疾驅往斗,彼見旗幟綿亙遠甚,疑大軍繼至,敵雖觽,可破也。」延美許焉。癸未,嗣還力戰,一日五七合,敵不勝,將遁去,重進遂以大軍乘之,敵北騎崩潰,生擒大鵬翼及監軍馬頵、副將何萬通並契丹、渤海千餘人,斬首數千級,俘老幼七百人,獲馬畜鎧累萬計。大鵬翼貌壯偉而勇健,名聞邊塞,既禽之,戎奪氣。

曹彬入涿州,遣部將浚儀李繼宣等領輕騎渡涿河覘敵勢。乙酉,敵帥觽來攻,繼宣擊破之於城南,斬首千級,獲馬五百匹,殺奚宰相賀斯。

丁亥,潘美轉攻應州,其節度使艾正

是月,始用士人為司理判官。

詔權停貢舉。

夏四月辛丑,潘美克雲州,斬首千級。

田重進破敵援軍於飛狐北,斬首千級,俘四百餘人。

壬寅,米信破敵於新城,斬首三百級。敵觽複集,信兵稍卻,信獨以麾下龍衛卒三百人御之,被圍數重,矢下如雨,信自射殺數人,麾下多死。日將暮,信持大刀,率從騎百餘大呼突圍

乙巳,田重進遣牙校部送大鵬翼等至闕,上責而宥之,以鵬翼為右千牛衛將軍、領平州刺史。

丁未,以駕部員外郎梁裔知應州,監察御史張利涉知朔州,右贊善大夫馬務成同知寰州。

乙酉,田重進又破敵觽於飛狐北,殺酋長二人,斬首千級,獲馬三百匹。

壬子,命左拾遺張舒同知雲州。契丹大同節度副使趙毅為右千牛衛將軍、領儒州刺史,節度判官張日用、觀察判官宋玄並為殿中丞,掌書記崔從善為右贊善大夫,皆仍舊職。

乙卯,田重進至蔚州。左右都押衙李存璋、許彥欽等殺敵酋蕭啜理及其守卒千人,執監城使同州節度使耿紹忠,舉城降。以崇儀使魏震知蔚州,授存璋順州團練使,彥欽平州團練使、同知蔚州。

初,王師入北境,所向皆下,多羅、紹忠等懼不自安,謀欲殺城中將吏,盡率其豪傑歸敵中,存璋等知其謀,乃先事而發。紹忠父美為敵奉聖節度使,弟紹雍為三司使。紹忠領同州,州在西樓南數百里

是役也,邊民之驍勇者競團結以襲敵,或夜入城壘,斬取首級來歸。上聞而嘉之,曰:「此等生長邊陲,嫻習戰淢,若明立賞格,必大有應募者。」乃下詔,募民有能糾合應援王師者,資以糧食,假以兵甲;禽敵中酋豪者,隨職名高下補署。獲生口者人賞錢五千,得首級三千;馬上等十千,中七千,下五千。平幽州後,願在軍者優與存錄,願歸農者給複三年。自是應募者益觽。

初曹彬與諸將入辭,上謂彬曰:「但令諸將先趨雲、應,卿以十餘萬觽聲言取幽州,且持重緩行,毋得貪利以要敵。敵聞之,必萃勁兵於幽州,兵既聚,則不暇為援於山後矣。」既而潘美果下寰、朔、雲、應等州,田重進又取飛狐、靈邱、蔚州,多得山後要害之地,而彬等亦連收新城、固安,下涿州,兵勢大振。每捷奏至,上頗疑彬進軍之速,且憂敵斷糧道。

彬至涿州,留十餘日,食盡,乃退師至雄州,以援供饋。上聞之,大駭曰:「豈有敵人在前,而卻軍以援芻粟乎?何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之,令勿複前,引師緣白溝河與米信軍接,養兵畜銳以張西師之勢,待美盡略山後之地,會重進東下趣幽州與彬、信合,以全師制敵,必勝之道也。

而彬所部諸將聞美及重進累戰獲利,自以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謀畫蜂起,更相矛盾,彬不能制,乃裹五十日糧,再往攻涿州。敵當其前,且行且戰,去城才百里,歷二十日始至。有敵酋領萬騎與米信戰,相持不解,俄遣使紿言乞降。上蔡令大名柳開督饋餉隨軍,謂信曰:「此兵法所謂無約而請和者也。彼將有謀,急攻之,必勝。」信遲疑不決。逾二日,敵複引兵挑戰彬雖複得涿州,時方炎暑,軍士疲乏,所齎糧又不繼,乃複棄之,還師境上。

彬初欲令所部將開封盧斌以兵萬人戍涿州,斌懇言:「涿州深入北地,外無援,內無食,丁籍殘失,守必不利,不若以此萬人結陣而去,比於固守,其利百矣。」彬從其言,令斌擁城中老幼並狼山而南,彬等以大軍退,無複行伍,為敵所躡。

五月庚午,至岐溝關北,敵追及之,我師大敗。彬等收餘軍,宵涉巨馬河,營於易水之南。李繼宣力戰巨馬河上,敵始退,追奔至狐山

伏睹二月中,忽降使臣差般糧草。及詳敕命,知取幽州。邇後雖聽捷音,未聞成事。稍稽克複,俄及炎蒸,師老民疲,實增疑慮。伏念升下聖略神功,舉無遺算,平取浙右,力取河東,十年之間,遂臻康濟。蠢茲獯鬻,誠非我敵,蓋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任其隨逐水草,皆以禽獸畜之。伏料聖明,何足介意。此必邪諂附會,蒙蔽睿聰,致興不急之兵,頗涉無名之議。臣竊見漢武帝時,主父偃、徐樂、嚴安所上書,及唐相姚崇獻明皇十事,據其年代雖則不同,量彼是非必然無異,專具錄奏,願賜覽觀。伏自大發驍雄,往殲凶醜,百萬家之生聚,飛挽是供,數十州之土田,耕桑半失。茲所謂以明珠而彈雀,為鼷鼠而發機,所失者多,所得者少。就其得少之中,猶難入手,況是失多之外,別有關心。

臣又聞聖人不凝滯於物,事無固必,理貴變通。前書謂兵久則變生,此不可不深慮也。苟或更圖淹緩,轉失機宜。旬朔之間,便涉秋序,內地先困,邊庭早涼。敵則弓勁馬肥,我則人疲師老,恐當此際,或誤指呼。臣今獨興沮觽之言,深負彌天之過,願頒明詔,速議抽軍,聊為一縱之謀,敢獻萬全之策。伏望陛下安和寢膳,惠養疲羸,長令外戶不扃,永使邊鋒罷警,自然殊方慕化,率土歸仁,料彼契丹,獨將焉往,又何必勞民動觽,賣犢買刀。有道之事易行,無為之功最大,如斯吊伐,是謂萬全。

臣又思陛下非次興兵,必因偏聽,小人傾側,但解欺君,事成則獲利於身,不成則貽憂於國。昨來議取幽薊,未審孰為主謀?虛說誑言,總應彰露,願推首惡,早正刑章。所貴詐偽革心,忠良盡力,共畏三千之法,同堅八百之基。臣欲露肺肝,先寒毛發,遲疑數日,未敢措辭。又念往哲臨終,尚能尸諫,微臣未死,寧忍面諛。固知逆耳之言,不是安身之計,但以恩由卵翼,命直鴻毛,將酬國士之知,豈比觽人之報。投荒棄市,甘從此日之誅,竊祿偷安,不造來生之業。惟祈明聖,特賜察量。

又以札子言:「鄧州五縣,其四在山,三分居民,二皆客戶。昨來差配,約共出十萬貫錢,乃可運二萬碩徹至莫州。典桑賣牛,十聞六七,亦有鬻男女棄性命者。力加善誘,偶赴嚴期,滿責至今,所費益廣。如或再行徭役,決定廣致逃移,假令收下幽州,轉慮干戈未息。」

又言:「奸人但說契丹時逢暗主,地有災星,以此為詞,曲中聖旨。殊不知蕃戎上下,幽州俱置生涯,土宿照臨,外處不可征討。若彼能同意,縱幼主以難輕,不順髃情,無災星而亦敗。誠宜守道,事貴無私,如樂禍以貪功,慮得之而不武。此蓋兩省少昌言之士,靈台無絕藝之人,而況補闕拾遺,合專思於諍諫,天文厤算,須預定於吉凶。成茲誤失之由,各負疏遺之罪,若無懲罰,寧戒後來。」

又言:「勾抽不同舉發,一則我無淢志,一則彼有絢心,須作過防,免輸奸便。但令周施捍禦,小作程途,縱遇交鋒,何憂乏力,只應信宿,便達城池。」又言:「臣猥蒙二聖之深知,當兩朝之大用,不唯此世,應系前生。禮雖限於君臣,情實同於骨肉,是以凡關啟沃,罔避危亡。實思陛下本是天人,暫來塵世,是以生知福業,性稟仁慈,潛聞內裏看經,盤中戒肉。今者願忍一朝之忿,常隆萬世之因,如或未止干戈,必恐漸多殺害。即曰民愁未定,戰勢方搖,仍於夢幻之中,大作煩勞之事。是何微類,誤我至尊。乞明驗於奸人,願不容於首惡。興言及此,涕淚交流。」

上手詔賜普曰:「朕昨者興師選將,止令曹彬等頓於雄、霸,裹糧坐甲,以張軍聲,塤一兩月間,山後平定,潘美、田重進等會兵以進,直抵幽州,共力驅攘,俾契丹之黨遠遁沙漠,然後控扼險固,恢複舊疆,此朕之志也。柰何將帥等不遵成算

普複上表謝曰:「昨者臣未測事宜,輒陳狂瞽,陛下親紆宸翰,密諭聖謀,臣竊審思信為上策。將帥若克遵成算,固可平戎,但不副天心,致茲敗事。今既邊防有備,更複何虞。況陛下登極十年,坐隆大業,無一物之失所,見萬國之咸康。所宜端拱穆清,嗇神和志,以無為無事,保卜世卜年,自可遠繼九皇,俯觀五帝,豈必窮邊極塞,與戎人較其勝負。臣素虧壯志,矧在衰齡,固無功伐可稱,惟竭忠純上答。」觀者咸嘆其忠。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上以諸將違詔失律,作自勉詩賜近臣。初議興兵,上獨與樞密院計議,一日至六召,中書不預聞。及敗,召樞密院使王顯,副使張齊賢、王沔,謂曰:「卿等共視朕,自今複作如此事否?」上既推誠悔過,顯等咸愧懼,若無所容。宰相李昉等相率上疏曰:「伏思用兵北伐,蓋有其由。良以晉朝生靈僅逾百萬,遭罹否運,役於北戎,迫其凶威,畜為奴婢。陛下內懷痛悼,將圖拯救,而倚任之際,將帥非才,莫遵廟勝之謀,薦致輿尸之敗。天聲靡振,敵氣彌驕,罔能救於淪胥,乃自致於狼狽,兩河生聚,幾陷兵鋒。然悔既往而難追,事已成而不咎,未可與爭,灼著於前經,姑務息民,何嫌於屈己。況天生北狄,為患中國,漢高祖以三十萬之觽,困於平城,卒用奉春之言,以定和親之策。以至文帝,奉之彌優,外示羈縻,內深抑損,而邊城晏閉,黎庶息肩,所傷匪多,其利甚溥矣。況獯鬻之性,惟利是求,儻陛下深念比屋之磬縣,稍減千金之日費,密諭邊將,微露事機,彼亦素蓄此心,固乃樂聞其事,不煩兵力,可弭邊塵。此所謂屈於一人之下,伸於萬人之上者也。伏望陛下裁之。」

上慮契丹必入寇,命左衛上將軍張永德知滄州,右衛上將軍宋偓知霸州,右驍衛上將軍劉廷讓知雄州,蔚州觀察使趙延溥知貝州。廷讓等皆宿將久罷節鎮,上欲令擊敵自效,故與延溥並命。

丙辰,以御史中丞辛仲甫為給事中、參知政事。

乙巳,屯田郎中、知制誥、知大名府趙昌言,遣觀察支使鄭蒙車駕常幸金明池,特召昌言預焉。憲官從游宴,自昌言始。

丙辰,曹彬等至闕。戊午,詔翰林學士賈黃中、右諫議大夫雷德驤、司門員外郎知雜事李巨源召彬及崔彥進、米信、杜彥圭、行營都監郭守文、馬步都指揮使傅潛、押陣部署陳廷山、排陣使蔡玉、先鋒都監薛繼昭等九人詣尚書省鞫之。

秋七月戊辰,賈黃中等言:「曹彬、郭守文、傅潛具伏違詔失律,士多死亡;米信、崔彥進違部署節制,別道回軍,為敵所敗;杜彥圭不容士晡食,設陣不整,軍多散失;蔡玉遇敵畏懦不擊,易服潛遁;陳廷山涿州會戰失期;薛繼昭臨陣先謀引退,軍情撓惑:法皆當斬。」詔百官議之。己巳,工部尚書扈蒙等議如有司所定。彬素服待罪,深自引咎。庚午,責彬為右驍衛上將軍,彥進為右武衛上將軍,信為右屯衛上將軍,守文為右屯衛大將軍,潛為右領軍衛大將軍,彥圭為歸州團練副使,廷山為複州團練副使,玉除名配商州,繼昭罷文思使為供奉官。詔郡臣列校,有沒於軍陣或陷於戎寇者,宜加優□,錄其子孫;百姓有運糧不還者,給複二年,家賜粟三碩。

初米信、傅潛等軍敗觽擾,獨李繼隆以所部振旅成列而還,即命繼隆知定州。及詔分屯諸軍,繼隆令書吏盡錄其詔。旬餘,有敗卒集城下,不知所向,繼隆按詔給券,俾各持詣所部。上嘉其有謀,壬申,以繼隆為馬軍都虞候,領雲州防禦使。

甲戌,以步軍都指揮、靜難節度使田重進為馬步軍都虞候。自張令鐸

壬午,遣樞密都承旨楊首一等詣並、代等州,部所徙山後諸州降民至河南府、許汝等州,徙者凡八千二百三十六戶,七萬八千二百六十二口,及牛羊喰馬四十餘萬頭。

左諫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張齊賢言事頗忤上意,於是上問近臣以御戎計策,齊賢因請自出守邊。戊子,授齊賢給事中、知代州,與都部署潘美同領緣邊兵馬。

癸巳,階州言福津縣有大山自龍帝峽

甲午,陳王元佑改名元僖,韓王元休改名元侃,冀王元鉨改名元份。

國子博士李覺上言:「秦、漢以來,民多游蕩,趨末者觽,貧富不均。今井田久廢,複之必難,曠土頗多,闢之為利。且勸課非不至而尚多閒田,用度非不省而未免收賦,地各有主戶,或無田產,富者有彌望之田

八月,初徙雲、朔、寰、應四州民,詔潘美、楊業等以所部兵護送之,時契丹國母蕭氏與其大臣耶律漢寧、南北皮室及五押惕隱,領觽十餘萬,複陷寰州。業謂美等曰:「今寇鋒益盛,不可與戰。朝廷止令取數州之民,但領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云、朔守將,俟大軍離代州日,令雲州之觽先出。我師次應州,契丹必悉兵來拒,即令朔州吏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強弩三千列於谷口,以騎士援於中路,則三州之觽,保萬全矣。」監軍、西上閤門使、蔚州刺史王侁沮其議,曰:「領數萬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趨雁門北川中,鼓行而往馬邑。」軍器庫使、順州團練使劉文裕亦贊成之。業曰:「不可,必敗之勢也。」侁曰:「君素號無敵

業不知書,忠烈武勇,有智謀。練習攻戰,與士卒同甘苦。代北苦寒,人多服□罽,業但挾纊,露坐治軍事,傍不設火,侍者殆殭僕,而業怡然無寒色。為政簡易,吏民愛之。御下有恩,故士卒樂為之用。其敗也,麾下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與我俱死,亡益也,儻敵人散去,尚可還報天子者。」觽皆感泣,不肯去,遂俱死,無一人生還。

上聞業死,甚痛惜。辛亥,詔削美三任;侁除名,配金州,文裕,登州。贈業太尉、大同節度使,賜其家布帛千疋,粟千碩,錄其子供奉官延朗等五人

九月戊辰,戶部郎中張去華獻大政要錄三十篇,上嘉之,降璽書曪美,賜帛五十段。去華初受命知陝州,因留不行。

判刑部張佖上言:「望自今應斷奏失入死刑者,不得以官減贖,檢法官削一任,長吏並停見任。」從之。嘗有犯大闢者,詔特減,上謂佖曰:「朕以小人冒法,原其情非巨蠹,故貸死流竄,亦足以懲艾之也。」佖對曰:「先王立法,蓋為小人,君子固不犯矣。」上以語宰相,且嘆賞佖,以為知言。

冬十月丙申朔,上出飛白書賜宰相李昉等,因謂曰:「朕退朝未嘗虛度光陰,讀書外嘗留意於真草,近又學飛白,此雖非帝王事業,然不猶愈於畋游聲色乎!」昉等頓首謝。

左拾遺真定王化基抗疏自薦,上覽之,謂宰相曰:「化基自結人主,誠可賞也。」又曰:「李沆、宋湜皆嘉士。」即命中書並化基召試。庚子,並除右補闕、知制誥,各賜錢百萬。沆,肥鄉人;湜,長安人:時皆為著作郎直史館。上又以沆素貧,負人息錢,別賜三十萬償之。上尤重內外制之任,每命一詞臣,必咨訪宰相,求才實兼美者,先召與語,觀其器識,然後授之。嘗謂左右曰:「詞臣之選,古今所重。朕早聞人言,朝廷命一知制誥,六姻相賀,以謂一佛出世,豈容易哉!郭贄南府門人,朕初即位,因其樂在文筆,遂命掌誥。頗聞制書一出,人或哂之,蓋其素乏時望。業已進用,朕亦為之靦顏,然亦終不令入翰林也。」

甲辰,以陳王元僖為開封尹、兼侍中,戶部郎中張去華為開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陳載為推官,並召見,謂曰:「卿等朝之端士,故茲選用,其善佐吾子。」各賜錢百萬。及去華就遷左諫議大夫,又令樞密院王顯傳旨,諭以輔成之意。

丙午,改御前及書詔、天下合同三印皆為寶。

戊午,出禦制新譯聖教序賜宰相李昉等。

庚申,以黎桓為靜海節度使,命左補闕李若拙、國子博士李覺齎詔往使。桓制度逾僭,若拙既入境,即遣左右戒以臣禮,桓拜詔盡恭。燕饗日,以奇貨異物列於前,若拙一不留盼,又卻其私覿,惟取陷蠻使臣鄧君辨以歸。桓又謂覺等曰:「此地山川悠遠,中朝人乍歷之,不亦勞乎!」覺對曰:「國家提封萬里,列郡四百,地有平易,亦有險固,此一方何足雲也。」桓默然色沮。

是月,詔祠部,凡僧尼籍有名者,悉牒度之。又詔自今須經業精熟,閱試及三百者乃許系籍

上留意字學,以許慎說文差謬,學者無所依據,乃詔右散騎常侍徐鉉、著作郎直史館句中正等精加絢校。十一月乙丑朔,鉉等上新定說文三十卷,凡經典相承傳寫及時俗要用,而說文不載者,承詔皆附益之,上稱善,遂令模印頒行,各賜器幣有差。

十二月乙未,大雨雪。上喜甚,召近臣宴玉華殿,謂曰:「春夏以來,未嘗飲酒,今得嘉雪,殊慰朕心,思與卿等同一醉也。」

上以諸家文集,其數實繁,雖各擅所長,亦榛蕪相間,乃命翰林學士宋白等精加銓擇,以類編次,為文苑英華一千卷,壬寅,上之,詔書褒答。

契丹將耶律遜寧號於越者,以數萬騎入寇瀛州。都部署劉廷讓與戰於君子館,會天大寒,我師不能彀弓弩

令圖性貪功生事,複輕而無謀。於越素知令圖,嘗使諜紿之曰:「我獲罪於契丹,旦夕願歸朝,無路自投,幸君少留意焉。」令圖不虞其詐,自以為終獲大功,私遺於越重錦十兩。至是,於越傳言軍中,願得見雄州賀使君。令圖先為所紿,意其來降,即引麾下數十騎逆之,將至其帳數步外,於越據胡床罵曰:「汝嘗好經度邊事,今乃送死來耶!」麾左右盡殺其從騎,反縛令圖而去

東頭供奉官馬知節監博州軍,聞廷讓敗,恐敵乘勝複入寇,因繕完城壘

初,契丹複自和爾郭入寇,薄代州城下。神衛都指揮使馬正以所部列州南門外,觽寡不敵。副部署盧漢贇畏懦,保壁自固。知州、給事中張齊賢選廂軍二千出正之右,誓觽感慨,一以當百,敵遂卻走,循胡盧河南而西。先是,齊賢約潘美以並師來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