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訖時間 起太宗至道二年六月盡是年十二月
帝 號 宋太宗
年 號 至道二年(丙申,996)
六月甲戌,上遣中使齎飛白書二十軸賜宰相呂端等,人五軸;又以四十軸藏秘府,字皆方圓徑尺。呂端等相率詣便殿稱謝,上謂之曰:「飛白依小草書體,與隸書不同。朕君臨天下,複何事於筆硯乎!中心好之,不忍輕棄,歲月既久,遂盡其法爾。向來有江浙人號能小草書,因召問之,殊未知向背,但務填行塞白,裝成卷帙而已。小草書字極難工,亦恐此書遂成廢絕矣。」
庚辰,溫州言永嘉縣民陳侃五世同居,內無異爨,侃事親至孝,為鄉里所稱。詔旌表門閭,賜其母粟帛。
上謂侍臣曰:「德安陳旭一族,孝友恭儉,未見其比。」參知政事張洎奏曰:「旭家長幼千餘口,世世守家法,孝謹不衰,閨門之內,肅如公府。」上曰:「近聞本郡歲或小歉,以官倉米二千石貸之,旭但受其半
壬辰,駙馬都尉魏咸信上言,以其父仁浦郊祀覃慶,自晉王封齊王,私有所避,乞改封他國。上以問宰相,呂端奏曰:「晉國之上,唯秦國為大。」寇准對曰:「自來中書不與朝廷執紀綱,如魏仁浦進封王爵,當用三等,以次追□,豈合便封晉國?況晉國是陛下藩邸舊封,用為贈典,非允。乃致邇來自晉封齊,猶不滿望,托以他故求改。」上曰:「可因此下詔,以近世多故,憲章隳壞,不遵古道者若干事,並從厘革,有司不能遵守者許憲司彈劾。」既而宰相卒不能奉行上旨云。
先是,詔徙河北轉運使、祠部郎中陳緯為陝西轉運使。緯入對,盛稱大名府通判、著作佐郎濟陰任中正之才,請以代己。上曰:「朕自知之。」乃召見,遷秘書丞,乙未,授江南轉運使,賜五品服。上以中正頎長,自擇大笏,又命內臣取緋衣長者賜之。至部,歲大稔,賦租平糴,皆有羨盈。發運使王子輿欲悉調餉京師,中正曰:「東南歲輸五百餘萬,而江南所出過半。今雖有餘,而後或小歉,則數不登,將急取吾民乎?」子輿乃止。
秋七月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館陳靖上言曰:
先王之欲厚生民而豐其食者,莫大於積穀而務農也。臣早任計司判官,每獲進對,伏聞聖訓,以為稼穡農耕政之本,苟能勸課田畝,康濟黎元,則鹽鐵榷酤,斯為末矣。謹審天下土田,除江淮、浙右、隴蜀、河東等處,其餘地裡敻遠
臣又嘗奉使四方,深見民田之利害,污萊極目,膏腴坐廢,亦加詢問,頗得其由。昔詔書屢下,許民複業,蠲其常租,□以歲時。然鄉縣之間,擾之尤甚,每一戶歸業,則刺報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役之籍,追胥責問,繼踵而來,雖蒙蠲其常租,實無補於捐瘠。況民之流徙,始由貧困,或避私債,或逃公稅。亦既亡遯,則鄉里斂其貲財,至於室廬、什器、桑棗、材木,咸計其直,鄉官用以輸稅,或債主取以償逋。生計蕩然,還無所詣,以茲浮蕩,絕意言歸。奸心既萌,何所不至?
如授臣斯任,則望錫以閒曠之地,廣募游惰之輩,誘之耕鑿,未計賦租,許令別置版圖,便宜從事。酌民力之豐寡,相農畝之磽肥,均配畀之,無煩督課,令其不倦。其逃民歸業,丁口授田,煩碎之事,並取大司農裁決。耕桑之外,更課令益種雜木蔬果,孳畜羊犬雞豚。給授桑土,潛擬於井田,營造室居,便立於保伍,逮於養生送死之具,慶吊問遺之資,咸俾經營,並立條制。俟至三五年間,生計成立,有家可戀,有土可懷,即計戶定徵,量田輸稅,以司農新附之名籍,合計府舊收之簿書,斯實敦本化人之宏略也。若民力有不足,官借緡錢,或以市餱糧,或以營耕具。凡此給受,委於司農,比及秋成,乃令償直,依時價折估,納之於倉,以其成數關白戶部
靖又言:「逃民複業及浮客請田者,委農官勘驗,以給授田土,收附版籍,州縣未得議其差役。其乏種糧、耕牛者,令司農以官錢給借。民輸稅外,有荒田願附司農之籍者;民有牛,歲責以租課,願隸籍受田者:並聽。其田制為三品度支判官李歸一共議,請如靖之奏。乃詔以靖為勸農使,按行陳、許、蔡、潁、襄、鄧、唐、汝等州,勸民墾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選、光祿寺丞何亮副之。選、亮上言功難成,願罷其事。上志在勉農,猶詔靖經度。未幾,三司以為費官錢多,萬一水旱
丙寅,參知政事寇准,罷為給事中。先是,郊祀行慶,中外官吏皆進秩,准遂率意輕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惡者及不知者,即序進焉。廣州左通判、左正言馮拯轉虞部員外郎
戩,高麗人,附國子學肄業,太平興國五年登進士第。歷官以清白聞,其為轉運使,蘇易簡所薦也。拯,初責知端州,言事不已,嘗請遣使括諸路隱丁,更制版籍,及議鹽法通商,凡十餘事。又獻番禺紀異集。上欲召還,准素不悅拯,乃徙知朗州,道改通判廣州。准既罷,拯以母喪請內徙,始命知江州。
閏七月庚午,有司言諸州闕厘務官五十餘員,詔尚書左丞李至等八十四人於州縣、幕職官中舉廉恪有吏乾者各一人以補之
辛未,詔:「自今中書門下只令宰相押班、知印。其參知政事,殿廷別設盨位,次宰相之後,非議軍國政事,不得升都堂;祠祭、行香、署敕,並以開寶六年六月庚戌詔書從事。」
先是,內侍白承睿點檢三司所造衣物,欠數甚觽。上顧輔臣曰:「朕頃令三司,每端午、初冬、誕節所造衣物,各為一界,則帳籍即時可畢,情弊無由而生。今三司總為一界,何也?」因言:「事得其要,則簡而易理。今三司但欲增置關防,以塞奸幸,不知綱目既觽,簿書愈多,奸幸彌作。朕欲並三司為一,命官總判。及減省勾院、磨勘、理欠、憑由、支收、行帳、提點等司,當令鹽鐵使陳恕議其可否。」張洎曰:「明王為政,雖步驟不同,及其緝熙庶績,莫先於簡。國家乘五代之後,百度陵遲。三司掌邦計,故多創司分以謹關防,果能刪繁就簡,深合古道也。」
於是恕准詔上奏曰:「伏以封域寖廣,財穀繁多,三司之中,簿牒填委,朝廷設法,督責尤嚴,官員吏人,救過不暇。若為三部各設主司,擇才非難,辦事亦易。事辦過鮮,不撓上心,此亦一時之良策也。其勾院、磨勘兩司,出於舊制,關防之要,莫加於此。理欠、憑由二司,雖非舊制,自逋欠失序,憑由散落,故設二司專令典掌。綱目咸具,制置有倫,逋欠無失理之名,憑由鮮流散之弊,實亦要切,不可廢除
恕峭直守公,性靡阿順,每便殿奏事,上或未察,必形誚讓。恕斂版踧縮,退至殿壁,負牆而立,若無所容。俟上意稍解,複進,□執前奏,終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上察其忠亮,多從其議。嘗御筆題殿柱曰「真鹽鐵陳恕。」當時言稱職者,亦以恕為首焉。
八月,審官院引大理寺丞宣城高惠連面授朝官。上欲肅清中外,臨軒親擇官吏,如有績用而無私累者,必加銟擢焉。
江、淮發運使楊允恭,捕販私鹽賊三十九人送闕下,上悉貸之,因顧左右曰:「此等越逸江湖,習性已久,固不能工作矣,可團為一軍,以備舟璙之役,號曰平河。」
九月,右僕射、贈司空、諡惠安宋琪卒。琪粗有文學,頗諧給,周知人之情偽,尤通明吏術。在相府,每百執事謁見有所求請,多面折之,以是人咸怨焉。
己卯,夏州、延州行營言:「兩路合勢破賊於烏、白池,斬首五千級,生擒二千餘人,獲其酋未慕軍主
先是,上部分諸將攻討,李繼隆自環州,範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步軍都虞候、容州觀察使潁川丁罕自慶州,西京作坊使、錦州刺史張守恩自麟州
斌謂繼隆:「由靈州趨烏、白池,月餘方至,若自環州抵賊巢
既而與丁罕兵合,行十數日不見敵,引軍還。張守恩見賊不擊,率兵歸本部。獨王超、範廷召至烏、白池,與敵遇,大小數十戰,雖頻克捷,而諸將失期,士卒困乏
時超子德用,年十七,為先鋒,部萬人戰鐵門關,斬首十三級,俘掠畜產以萬計。及進師烏、白池,敵銳甚,超不敢進,德用請乘之,得精兵五千,轉戰三日。敵既卻,德用曰:「歸師過險,必亂。」乃領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絕其險,下令曰:「敢亂行者斬!」一軍肅然,超亦為之按轡。敵躡其後,左右望其師整,不敢近,超撫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超等初抵無定河,水源涸絕,軍士病渴,河東轉運使索湘亟輦大鍬千枚至,即令鑿井,觽賴以濟。
上初以方略授諸將,先閱兵崇政殿,列陣為攻擊之狀,刺射之節,且令多設強弩。及遇賊,布陣,萬弩齊發,賊無所施其技,矢才一發,賊皆散走。凡十六戰而抵其巢穴,悉焚蕩之。賊中老弱不能走者,繼遷悉埋於沙中,但露其首,部落降者皆曰:「人馬死者過半,不能化矣。」夷謂活為化,言不能自活也。
上因顧馬步軍都虞候傅潛等曰:「此行合戰與還師之期,悉如所料,但諸將不能盡依方略,致此賊越逸。朕自即位以來,未嘗如此殺戮,蓋事不容已爾。師興以來,夏秋之際,炎熱尤甚,朕躬自謀度,未嘗寧息。大抵行軍布陣,當務持重,雖有勇者率數千人以先犯賊,亦無能損益,適足撓亂行伍。朕每深戒之,違令者必斬,果無敢輕率者。布陣乃兵家大法,非常情所究,小人有輕議者,甚非所宜。朕自為陣圖與王超,令勿妄示人。超回日,汝可取圖觀之。」潛等拜謝而退。
初,命五將出師,衛州團練使河陽李重貴實為麟府路濁輪寨都部署,得對便殿,因言:「賊居沙磧中,逐水草畜牧,便於戰汩,利則進,不利則走。今五路齊入,彼聞兵勢大,或不接戰,且謀遠遁。欲追則人馬乏食,將守則地無堅壘。賊既未平,臣輩何顏以見陛下。」上善之,賜以御劍,又屢遣使撫勞。及諸將果無大功,重貴還,上思前言,命為並代副都部署。
甲午,詔壽寧節賜翰林學士、兩省五品尚書省四品以上一子出身。先是,近臣因誕節或以疏屬求蔭補,至是始為限制,非其子孫及親兄弟,多寢而不報。
乙未,詔建州歲貢龍鳳茶
冬十月己未,詔以池州新鑄錢監為永豐監。先是,饒州有永平監,兵匠多而銅錫不給,知州馬亮請分其工之半,別置監於池州。詔從之。於是歲增鑄錢數十萬緡。
亮,合肥人也。始通判常州,吏民有因緣亡失官錢,籍其貲猶不足償,妻子連逮者至數百人。亮縱去,緩與之期,不逾月,盡輸所負。羅處約使江東,以亮治行聞,擢知濮州。其後蘇易簡薦其才任繁劇,自福州召還,同提點三司都勾院、磨勘憑由司。久之,出知饒州。州豪白氏持吏短長,嘗殺人,以赦免,愈驁橫,為里閭患,亮發其奸,誅之,部中懾服。
甲子,並三司勾院為一,工部員外郎劉式專領之。上面命式曰:「以汝一人當三人之職,宜勉盡力,副朕所望。」式久居計司,深究簿領之弊,江、淮間舊有橫賦,積逋租至多,奏免之,人以為便。然多所條奏,檢校過峻
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楊文鎰
初,河東轉運使索湘,遣憲州錄事參軍永康胡則部送芻糧,為一月計。則曰:「為百日備,尚恐不支,奈何以一月計耶?」湘遣則以其事入奏,上因問以邊策,對稱旨,上顧左右曰:「州縣豈乏人!」遂令記姓名於中書。及李繼隆討賊,兵久不解,湘曰:「微子,幾敗吾事。」繼隆複移文曰:「兵且深入,糧有繼乎?」則謂湘曰:「彼師老欲歸爾,但以有備報之。」已而果然。
先是,淮南十八州軍,其九禁鹽,餘則不。商人由海上販鹽,官倍數取之;至禁地,則上下其直。民利商鹽之賤,故販者益觽,至有持兵器往來為盜者。發運使楊允恭以為行法宜一,即奏請悉禁之,而官遣吏主其事。事下三司,三司言其不可。允恭固以請,甲午,詔從之。允恭又請令商人先入金帛京師及揚州折博務者
故事,知制誥以先入者居上,不系於官次。丁巳,始命工部郎中胡旦立於祠部郎中馮起之上,非常例也。
戊午,詔:「自今州縣官部內流民及亡央陴調什之一者,並書下考。令民間所織縑帛,非鬻於市者,勿出算。」
是歲大有年,天下戶三百五十七萬四千二百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