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訖時間 起太宗雍熙四年正月盡是年十二月

帝  號 宋太宗

年  號 雍熙四年(丁亥,987)

春正月,初,曹彬及劉廷讓等相繼敗覆,軍亡死者,前後數萬人。緣邊創痍之卒,不滿萬計,皆無複淢志。河朔震恐,悉料鄉民為兵以守城,皆白徒,未嘗習戰陣,但堅壁自固,不敢禦敵。敵勢益振,長驅入深、祁,陷易州,殺官吏,鹵士民。所過郡邑,攻不能下者,則俘取村墅子女,縱火大掠,輦金帛而去。魏、博之北,咸被其禍。上深哀痛焉。

丙戌,降德音。

三司言廣南諸州有積鹽二百三十餘萬碩,約可支三十年,歲複增十萬碩,頗勞人而無所用,乞權罷煮鹽。戊子,詔從其請。

二月丁未,詔以故靜安軍為深州治所,避敵禍也。深治陸澤,於是省陸澤入下博,因改下博曰靜安。

右補闕、知制誥範杲家貧,負人息錢數百萬。母兄晞,嘗為興元少尹,棄官居京兆。能殖貨,家累鉅萬,性尤吝嗇,未嘗分故舊親戚。人有從長安至者,紿杲曰:「少尹不複靳財物,揮金無算矣。」杲聞之,喜,因請出守給養兄。上可其奏。壬子,授工部郎中、知京兆府。知制誥出領外藩,自杲始。杲既至,晞吝嗇如故,屢以不法事幹公府。杲大悔恨,性簄俊放誕,喜談諧,而治民御下非其所長。時有叛卒劉渥者,聚觽攻劫屬縣,關右騷然。杲每見吏卒趨走,即驚悸,以為渥至,幾成狂惑病。乃移知壽州,複上言家世史官,願得秉直筆成國朝大典,因召為史館修撰。

三月庚辰,詔:「天下知州、通判,先給御前印紙,令書課績。自今並條其事跡,凡決大獄幾何,凡政有不便於時,改而更張,人獲其利者幾何,及公事不治曾經殿罰,皆具書其狀,令同僚共署,無得隱漏。罷官日,上中書考較。」

丙戌,上御便殿,對絳州團練副使李度,面賜五品服,仍賜錢十萬。度嘗知歙州,坐事左遷,十年不調。有中黃門得度歙州所著詩石本,傳入禁中,上見之,因問宰相曰:「度今安在?」即召赴闕,尋授虞部員外郎。度進賀雨詩,上特與繼和,令宰相召度至中書宣示之。度,洛陽人也。

夏四月癸巳朔,以客省使張平為鹽鐵使。平,臨朐人。初以右班殿直監市木秦、隴,平悉究利病,更立新制,建都木務,計水陸之費,以春秋二時聯巨筏自渭達河,歷砥柱以集於京師,期歲之間,良材山積。上嘉其功,遷供奉官,監陽平都木務兼造船場。舊官造舟既成,一艘調三戶守之,以河流湍悍,備其漂失,歲役民數千家。平遂穿池引水,系舟其中,不複調民。有賊首楊拔萃者,往來關輔間,為寇積年,朝廷遣內侍督數州兵討之,不克,平遣人說之,遂來降。改崇儀副使,領務如故。凡九歲,計省官錢八十萬緡。及任鹽鐵使,才數月,陝西轉運使李安發其舊為奸利事,平聞之,憂恚成疾而卒。上猶為輟視朝一日,贈右千牛衛上將軍,官給葬事。

己亥,始並水陸路發運為一司,以右神武將軍王繼升、刑部員外郎直史館董儼同掌之。

先是,上以契丹頻歲入寇,將大發兵討之,遣使往河南北諸州,募丁壯為義軍。京東轉運使、主客郎中李惟清

詔詢文武御戎之策,殿中侍御史趙孚奏議曰:

臣愚以為不用干戈,不勞飛挽,為萬世之利者,敢獻其說,惟明王擇之。古者兵交,使在其間,飛矢在上,走驛在下。蓋禮道信義,自有典常,不可廢闕也。昔苗民逆命,益贊於禹,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於兩階,七旬,有苗格。又宣尼曰:「有能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只如並門一方,歷代難取,聖襟英斷,一舉成功。當其逆城危如累卵,生聚窮而入懷,陛下猶遣通事舍人薛文寶入城宣諭,果得一方歸命,百姓歡心。邇者北敵未賓,全燕猶梗,再興軍旅,將複土疆。雖聞老師費財

若異議者曰:「一時王師小衄,蕃兵正驕,使議通和,事涉畏懦,須是別施廟算,申命虎臣,總萬旅以濯征,俾六騾之宵遁,方可□使介之命,降咫尺之書。」此皆近樊噲之空言,匪婁公之實效。曷若內修戰備,外許歡盟,各有攸資,兩無相倽。其有聘書之楷式,使品之高卑,信誓之事機,禮幣之豐約,即系聖心裁擇,非微臣所知。臣實何人,敢有輕議,但念粗習儒道之教,稍知損益之方。兵者凶器,戰者危事,勝而勿喜,是惡佳兵,師克在和,貴乎協力。

若異議者又曰:「黠敵之性,荒忽靡常,貪而無厭,狡而多詐,終難德服,必須力制。」如此說者,蓋不知聖人勝殘去殺之道,悅近來遠之心。以欲從人,用仁福物,自可感天地,動鬼神,況吾同類,何難以德化。其說須用兵力制者,請詢以華戎步騎之利害,地形險阻之機宜,出奇百勝之謀,幾事可行?設險萬全之策,何時可就?並令區別,各盡其言。固亦無出神機,盡在睿略,然須更命詩書之上將,勇智之能臣,使定議其最長者而用之。若天兵乘勝薄伐,至要害之方,可安亭障控扼之地,則戢兵禁暴,保大定功之德成焉。此時猶須行禮命之書,通和之事,自然馴致率服,永無戰爭,複三皇道德之風,廣一統太平之業。」上嘉之。

五月乙丑,以侍御史鄭宣、司門員外郎劉墀、戶部員外郎趙載並為如京使,殿中侍御史柳開為崇儀使,左拾遺劉慶為西京作坊使。初,開以殿中侍御史知貝州,坐與監軍忿爭,貶上蔡令。及自涿州還,詣闕上書,願效死北邊。上憐之,複授以故官。開又上書言:「臣受非常之恩,未有微報,年才四十,膽力方壯。今匈奴未滅,願陛下賜臣步騎數千,任以河朔用兵之地,必能出生入死,為陛下複取幽薊,雖身沒戰場無恨。」於是,上亦欲並用文武,勘定寇亂,乃詔文臣中有武略知兵者許換秩,故開與宣等俱被此命。

初,秦州長道縣酒場官李益,家饒於財,僮僕常數百,關通朝貴,持吏短長,郡守以下皆畏之。民負益息錢者數百家,官為徵督,急於租調,獨觀察推官馮伉不為屈。伉一日騎出,益遣奴捽下,毀辱之。伉兩上章論其事,皆為邸吏所匿,不得通,後因市馬譯者附表以訴。上大怒,詔捕之。詔未至,權貴已先報益,使亡去。上愈怒,命物色捕益愈急,數月,得於河內富人郝氏家,械送御史台,鞫之,益具伏。丁丑,斬益,籍其家。益子士衡先舉進士,任光祿寺丞,詔除其籍,終身不齒。州民聞益死,皆醵錢飲酒以相慶。

庚辰,改日騎曰捧日。

先是,並州都部署潘美、定州都部署田重進皆承詔入朝。庚寅,出禦制平戎萬全陣圖,召美、重進及崔翰等,親授以進退攻擊之略,並書將有五才十過之說賜之。

秋七月,詔即內客省使廳事置三班院,以崇儀副使蔚進知院事。

八月乙未

外州吏逋在京諸倉官米二十六萬七千石,上疑倉吏燍量為奸所致。庚子,詔並除之。

己酉,水部員外郎、諸王府侍講邢昺獻分門禮選二十卷。上採其奏,得文王世子篇觀之,甚悅,因問入內西頭供奉官衛紹欽曰:「昺為諸王講說,曾及此乎?」紹欽曰:「諸王常時訪昺經義,昺每至發明君臣父子之道,必重複陳之。」上益喜,賜昺器幣。

九月,起居舍人田錫獻乾明節祝壽詩。上覽之,謂宰相曰:「錫有文行,敢言事,甚可賞也。」因和以賜之。丙子,錫又上書請東封泰山。丁丑,命錫守本官、知制誥。錫好直言,上或時不能堪,錫從容奏曰:「陛下日往月來,養成聖性。」上悅,益重焉。

庚辰,以國子博士範正辭為江南轉運副使。

先是,有言饒州多滯訟,選正辭知州事,至則宿系皆決遣之,胥吏坐淹獄停職者六十三人。會詔令料州兵送京師,有王興者懷土憚行,以刃故傷其足,正辭斬之。興妻詣登聞上訴,召正辭廷辨其事。正辭曰:「東南諸州,饒實繁盛,人心易動。興敢扇搖,苟失控御,則臣無待罪之地矣。」上壯其果斷,故擢用之。又遷膳部員外郎,賜錢五十萬。

饒州民甘紹者,積財鉅萬,為髃盜所掠。州捕系十四人,獄具,將死。正辭行部,引問之,囚皆泣下。正辭察其非實,命徙他所詢鞫。既而民有告髃盜所在者,正辭潛召監軍王願。未至,盜覺,遁去。正辭即單騎出郭三十里追及之。賊控弦持書來逼,正辭大呼,以鞭擊之,中賊雙目,僕之,賊自刃不死。餘賊渡江散走,追之不獲。其被傷者有餘息,傍得所棄贓,正辭即載歸,令醫傅藥,創既愈,究其奸狀,伏法,而前十四人皆得釋。正辭,齊州人也。

辛巳,詔以來年正月有事於東郊,親耕耤田,命翰林學士宋白、賈黃中、蘇易簡同詳定儀注,置五使,如郊祀之制。

中書舍人王祜以疾家居,告滿百日,上謂宰相曰:「此人文章外,複有清節,不中理事斷不為也,當優銟之。」冬十月庚寅朔,拜兵部侍郎。宰相以舊制舍人止遷後行

翰林學士賈黃中等上神醫普救方一千卷,詔頒行之,賜黃中等器幣有差。

詔諸路知州、通判並監當物務京朝官、使臣,無得出城迎送轉運使,從河北轉運使劉蟠請也。

雍熙初

開封尹陳王元僖因上疏曰:「臣伏見唐太宗有魏玄成、房玄齡、杜如晦,明皇有姚崇、宋璟,魏知古,皆任以輔弼,委之心膂,財成帝道,康濟九區,宗社延洪,史策昭煥,良由登用得人也。今陛下君臨萬宇,焦勞庶政,宵衣旰食,以民為心,歷選前王

是月,雄、霸等州皆相告以敵將犯邊,急設備。寧邊軍數日間連受八十餘牒,知軍柳開獨不信,貽書郭守文陳五事,言敵必不至,既而果諜者之妄。時上亦將議親征,河北東路轉運副使王嗣宗上疏言敵必不至之狀,上乃止。

有白萬德者,真定人,為契丹貴將,統緣邊兵七百餘帳,寧邊有豪傑,即萬德姻族,往往出境外見之。柳開因使說萬德為內應,挈幽州納王師,許以裂地封侯之賞,萬德許諾,來請師期。使未及還,會詔徙開知全州,事遂寢。

全之西溪洞粟氏,聚族五百餘人,常抄掠民口糧畜。朝命設峽口、香鞕

國子司業孔維上書,請禁原蠶以利國馬,直史館樂史駁奏曰:「管子云:『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是以古先哲王厚農桑之業,以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飢者,一婦不蠶,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親耕,後妃親蠶,屈身以化下者,邦國之重務也。吳都賦曰:『國賦再熟之稻,鄉貢八蠶之絲。』則蠶之有原,其來舊矣。今維請禁原蠶,以利國馬,徒引前經物類同氣之文,不究時事確實之理。夫所市國馬,來自外方,涉遠馳驅,虧其秣飼,失於善視,遂至玄黃,致斃之由,鮮不階此。今乃禁其蠶事,甚無謂也。唐朝畜馬,具存監牧之制,詳觀本書,亦無禁蠶之文。況近降明詔,來年春有事於耤田。是則勸農之典方行,而禁蠶之制又下。事相違戾,恐非所宜。臣嘗歷職州縣,粗知利病。編民之內,貧寠者多。春蠶所成,正充賦調之備,晚蠶薄利,始及卒歲之資。今若禁其後圖,必有因緣為弊,滋彰撓亂,民豈遑寧!渙汗絲綸,所宜重慎。」上覽之,遂寢原蠶之禁。維複抗疏論辨,且言:「臣少親耕桑之務,長歷州縣之職,物之利害,盡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蠶之後,重養晚蠶。且晚蠶之繭,出絲甚少,再採之葉,來歲不茂,豈止傷及於馬,而桑亦損矣。」上雖不用維言,嘉其援引經據,以章付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