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訖時間 起太宗端拱元年正月盡是年十二月

帝  號 宋太宗

年  號 端拱元年(戊子,988)

春正月丙寅,以大理評事王禹偁為右拾遺,羅處約為著作佐郎

乙亥,上於東郊親饗先農,以後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言禮畢,上曰:「朕志在勸農,恨不能終於千畝,豈止以三推為限。」耕數十步,侍臣固請,乃止。還,禦乾元門,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為鄉里所宗者,賜爵一級。

丙子,上作東郊藉田詩賜近臣,因謂之曰:「國之上瑞,惟豐年爾。自累歲登稔,人無疾疫,朕求治雖切,而德化未洽,天貺若是,能無懼乎?」

庚辰,詔諸道州、府不得以司理參軍兼涖他職。

殿中侍御史龔穎編歷代年紀為二圖來上,優詔褒之。

上以補闕、拾遺任當獻納,時多循默,失建官本意,欲立新名,使各修其職業。二月乙未,改左右補闕為左右司諫,左右拾遺為左右正言。

先是,有翟馬周者擊登聞鼓,訟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平章事李昉身任元宰,屬北戎入寇,不憂邊思職,但賦詩飲酒並置女樂等事。上以方講籍田,稍容忍之。於是,召翰林學士賈黃中草制,授昉右僕射罷政,且令黃中切責之。黃中言:「僕射師長百僚,舊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書拜,乃殊遷,非黜責之義也。若以文昌務簡均逸為辭

陳王元僖進封許王;韓王元侃為荊南、湖南節度使,進封襄王;冀王元份為威武、建寧節度使,進封越王;益王元傑為劍南東西兩川節度使。上手詔戒元僖等曰:「朕周顯德中,年十六,時江、淮未賓,從昭武皇帝南征,屯於揚、泰等州。朕少習弓馬,屢與賊交鋒,賊應弦而踣者甚觽,太祖駐兵六合,聞其事,拊髀大喜。年十八,從周世宗、太祖,下瓦橋關、瀛、莫等州,亦在行陣。洎太祖即位,親討李筠、李重進,朕留守帝京,鎮撫都下,上下如一,其年蒙委兵權,歲餘授開封尹,歷十六七年,民間稼穡,君子小人真偽,無不更諳。即位以來,十三年矣。朕持儉素,外絕畋游之樂,內灠聲色之娛,真實之言,故無虛飾。汝等生於富貴,長自深宮,民庶艱難,人之善惡,必恐未曉,略說其本,豈盡餘懷。夫帝子親王,先須克己勵精,聽卑納諫。每著一衣,則憫蠶婦,每餐一食,則念耕夫。至於聽斷之間,勿先恣其喜怒。朕每親臨庶政,豈敢憚於焦勞,禮接髃臣,無非求於啟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長,乃可永守富貴而保終吉。先賢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師,順吾者是吾賊』。此不可以不察也。」

樞密副使王沔為戶部侍郎、參知政事,御史中丞張宏為工部侍郎、樞密副使。

甲辰,置建寧軍於建州。

丙午,詔諸道民有艱食者,所在發廩賑之。上謂宰相曰:「累年以來,百物豐阜,自京師達於四方,並無災沴,五穀順成,若非上穹降福,何以及此。今郡縣至廣,生齒甚觽,每聞一方小有凶歉,即命賑給,雖不能遍,亦表朕勤□之意也。」趙普對曰:「文王葬枯骨,天下稱仁。夫民猶草也,草上之風必偃。若帝王用心行道,上合天意,民自悅服。臣等每聞陛下發言必思為蒼生建長利,寧憂和氣之不降也?」

己酉,以屯田員外郎楊礪為庫部員外郎,充襄王府記室參軍。礪,鄠人,周廣順初,游澶州,持所為文謁世宗。嘗獨處僧舍,夢一人衣冠甚古,目礪曰:「汝能從我游乎?」礪即隨往。頃之,矩宮衛嚴邃,若非人間。見大殿上真人服王者衣冠,秉圭南向,總三千餘觽,礪升殿禮謁。最上者前有案,置籍錄人姓名,礪見己名冠首,因請示休咎。真人曰:「我非汝師。」指一人曰:「此來和天尊,異日為汝主也,當問之。」天尊笑曰:「此去四十年,汝功成,餘名亦顯矣。」礪再拜,寤而志之。礪初名厲,以夢矩籍中作「礪」字

先是,趙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課雷德驤驟聞之,手不覺墜笏,遽上疏乞歸田里,又請對,具陳所以。上勉諭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終保全卿,勿以為慮。」德驤固請不已。壬子,罷知京朝官考課,仍奉朝請,特賜白金三千兩

上厲精圖治,欲聞讜論,以致太平,患髃下莫肯自盡以奉其上。三月甲子,下詔申警之曰:「四聰旁達,庶知乎物情,百職交修,用熙於帝載。而有位之士,頗尚於宴安,納誨之任,率多於拱默,期格於道,不亦難乎?應兩省諫官等,職在箴規,任司獻替,至於政教之堙鬱,典章之闕漏,國蠹民瘼,悉當上言,無有所隱,爰暨司憲,實資繩愆,儻因循而備員,則尸曠以何堪!所宜振舉職業,申明紀律,正其彈射,以警奸回。凡曰中都之官,咸有攸司之局,並當稱其祿秩,干於事任

上嘗謂戶部使李惟清曰:「朕讀漢書賈誼傳,夜分不倦。誼當漢文時,天下治平,指論時事,尤為激切,至雲長太息、堪慟哭者,蓋欲感動人主,不避觸鱗,真忠臣明國體者也。今廷臣有似此人者否?」惟清曰:「陛下登位以來,親選貢士,所謂俊彥盈庭者矣。若言事中理,少賜銟擢,苟不知忌諱,亦望含容,即賈誼之流複出。」上曰:「朕之聰明,雖不逮漢文,然每上章言事,未嘗不再三省覽,求其理道。稍或益國便民,即付宰相行之。識淺事乖,寢而不報,未嘗加罪。蓋欲開言路,廣視聽。若有言大事,知大體者,朕當擢以不次之位也。」

樞密副使、工部侍郎趙昌言與鹽鐵副使陳象輿厚善,度支副使董儼、知制誥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顥常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會昌言第,京師語曰:「陳三更,董半夜。」有佣書人翟穎者,奸險誕妄,素與旦親狎,旦知穎可使,乃為作大言狂怪之辭,使穎上之,仍為穎改名馬周,以為唐馬周複出也

太平興國初,侯莫陳利用賣藥京城,多變幻之術,眩惑閭里。樞密承旨陳從信得之,亟聞於上,即日召見,試其術頗驗,即授殿直,驟加恩遇,累遷至鄭州團練使。前後賜與,寵澤莫二,遂恣橫,無複畏憚,至於居處服玩,皆僭乘輿宮殿之制。依附者頗獲薦用,士君子畏其黨而不敢言。於是趙普使人廉得其專殺人及它不法事,力於上前發之

夏四月庚戌,遣考功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呂端、起居舍人鉅野呂佑之使高麗

五月辛酉,置秘閣於崇文院,分三館之書萬餘卷以實其中,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書監,右司諫、直史館宋泌兼直秘閣,右贊善大夫、史館檢討杜鎬為校理。泌,湜之兄也。

朝廷數以敕書招諭李繼遷及同惡蕃部,繼遷亦嘗遣孔目官張浦詣知環州程德玄自陳歸順之意。然繼遷終不肯降,益侵盜邊境。宰相趙普建議欲複委李繼捧以夏台故地,令圖之。繼捧時為感德節度使,即召赴闕。辛未,上親書五色金花箋賜繼捧國姓,改名保忠,壬申,授定難節度使,所管五州錢帛、芻粟、田園等並賜保忠。壬午,保忠辭之鎮,錫賚甚厚,命右衛第二軍都虞候王杲領兵千人護送之。及還,保忠以土物為贐,杲拒而不納。上知之,召賜白金百兩。杲,齊人也。

閏五月己丑,以襄州衙內都虞候趙承煦為六宅使。承煦,普次子也,普再入相,未始為求官,上特命之。普常戒其子弟曰:「吾本書生,偶逢昌運,受寵逾分,固當以身許國,私家之事,吾無預焉。爾等宜各勉勵,勿重吾過。」故自宥密升宰輔

丙申,賜諸道高年百二十九人爵為公士。秦、漢以後,不複賜民爵,自籍田禮成,始複賜焉。

先是,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宋白知貢舉,放進士程宿以下二十八人,諸科一百人。榜既出,而謗議蜂起,或擊登聞鼓求別試。上意其遺才,壬寅,召下第人覆試於崇政殿,得進士馬國祥以下及諸科凡七百人,令樞密院用白紙為牒賜之,以試中為目,令權知諸縣簿、尉。謂樞密副使張宏曰:「朕自即位以來,親選貢士,大者為棟梁,小者為榱桷。今封疆萬里

右諫議大夫李巨源責授都官郎中、知朗州

御史中丞嘗劾奏開封尹許王元僖,元僖不平,訴於上曰:「臣天子兒,以犯中丞故被鞫,願賜□宥。」上曰:「此朝廷儀制,孰敢違之!朕若有過,臣下尚加糾擲,汝為開封府尹,可不奉法耶?」論罰如式。

殿中丞江陵夏侯嘉貞

上既擢馬國祥等,猶恐遺材,複命右正言王世則等召下第進士及諸科於武成王廟重試,得合格數百人。丁丑,上覆試詩賦,又拔進士葉齊以下三十一人、諸科八十九人,並賜及第。

上謂宰相曰:「今歲炎暑尤甚。流俗有言,人生如病瘧,於大寒大暑中過歲,寒暑迭變,不覺漸成衰老。苟不競為善事,虛度流年,良可惜也。」秋七月戊戌,謂趙普曰:「卿耆年觸熱,固應不易。自今長春殿對罷,宜即歸私第頤養,俟稍涼乃赴中書視事。」普頓首謝。

八月乙卯朔。甲子,以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充鎮州路都部署,上面命之曰:「夫用兵者,先須知敵強弱,明於動靜,賞罰必當,但戢兵清野,此大意也。且朝廷以鎮、定、高陽三路控扼往來咽喉,若敵無所顧,矜驕而來,則出奇兵掩之,萬不失一。且於騎士一指揮內揀驍勇者,間以弓矢、槍劍,分為十隊,乃至三四百隊,皆可制也。又選廷臣押隊。敵若敢逾鎮、定,汝但勿戰,陽為怯勢,騎置其事

中書堂後官闕,宰相欲選於百司以補之,上不許。辛未,以河南府法曹參軍梁正辭、楚邱縣主簿喬蔚等五人,並為將作監丞,充中書堂後官。堂吏拔選人授京官為之,自此始。

戊寅,武勝節度使、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鄧王錢俶卒,上為輟視朝七日,追封秦國王,諡忠懿,命中使護喪事,葬洛陽。俶任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四十年,為元帥三十五年,窮極富貴,福履之盛,近代無比。

庚辰,車駕幸國子監,謁文宣王,禮畢,升輦,將出西門,顧見講坐,左右白博士李覺方聚徒講書。上即召覺,令對御講,覺曰:「陛下六飛在御,臣何敢輒升高坐。」上因降輦,命有司張帟幕,設別坐,詔覺講周易之泰卦,從臣皆列坐。覺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旨,上甚悅,特賜帛百疋。遂幸玉津園宴射。辛巳,上謂宰相曰:「昨聽覺所講,文義深奧,足為鑒戒,當與卿等共遵守之。」趙普頓首謝。

九月丁未,秘書監李至言:「著作局撰告饗宗廟及諸祠祭祝文稱尊號,唐惟開元禮有之,稽古者以為非禮。且尊號起於近代,請舉舊典,饗宗廟稱嗣皇帝臣某,諸祠稱皇帝,斯為得禮

冬十月甲子,特置馬步軍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殿前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以振州防禦使孔守正、澄州防禦使範廷召為之

癸未,上謂侍臣曰:「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順時行禮之外,更不於近甸游獵。五坊鷹犬,悉解放之,庶表好生之意。」遂詔天下勿複以鷹犬來獻。

是月,以右諫議大夫樊知古為河北東、西路都轉運使。都轉運使自知古始。知古,即若水也,上為改名焉。

十一月,契丹大至唐河北,將入寇

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從,既而敵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為敵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升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觽皆感悅,繼忠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契丹騎大潰,追擊逾曹河,斬首萬五千級,獲馬萬匹。己丑,捷奏聞,髃臣稱賀。上降璽書褒答,賜予甚厚。

十二月,國子博士李覺上言曰:「夫冀北、燕、代,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故制敵之用,實資騎兵為急。議者以為欲國之多馬,在啗戎以利,使重譯而至焉。然市馬之費歲益而□牧之數不加者,蓋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轉徙,旋逐水草,騰駒游牝

著作郎、直史館羅處約上疏曰:「臣累日以來,趨朝之暇,或於卿士之內預聞時政之言,皆曰聖上以三司之中,邦計所屬,簿書既廣,綱條日繁,將盡未善之規,冀協酌中之道。竊聞省中上言,欲置十二員判官兼領其職,貴各司其局,允執厥中。臣伏以三司之制非古也,蓋唐朝中葉之後,兵寇相仍,河朔不王

上嘗謂宰相曰:「國之興衰,視其威柄可知矣。五代承唐季喪亂之後,權在方鎮,征伐不由朝廷,怙勢內侮。故王室微弱,享國不久。太祖光宅天下,深救斯弊。暨朕纂位,亦徐圖其事,思與卿等謹守法制,務振綱紀,以致太平。」上又曰:「至公之道,無黨無偏。有國者能行之,太平果不難致。」趙普曰:「天發生於春夏,肅殺於秋冬,不私一物,此所以能長久,王者所宜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