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寶祐三年五月、以宦者董宋臣幹辦佑聖觀.宋臣逢迎上意、起梅堂、芙蓉閣、香蘭亭、强奪民田、引倡優入宮、招權納賄、無所不至、人以「董閻羅」目之.監察御史洪天錫上疏言:「天下之患三、曰宦官、外戚、小人.」蓋指宋臣及謝堂、厲文翁也.帝俾天錫易疏、欲自戒飭之.天錫又言:「自古姦人雖憑怙、其心未嘗不畏人主之知.若知之而止於戒飭、則憑怙愈張、不若未知之[爲]愈也.」不報.
六月、以丁大全爲右司諫.大全、鎭江人、面藍色、爲戚里婢壻、夤緣閻妃及內侍盧允升、董宋臣、遂得寵於帝、自蕭山尉累拜右司諫.時正言陳大方、侍御史胡大昌與大全同除、人目爲「三不吠犬」.
戊子、罷監察御史洪天錫.時雨土、天錫以其異爲《蒙》、力言陰陽、君子小人之辨.又言:「蜀中地震、閩、浙大水、上下窮空、遠近嗟怨、獨貴戚、巨閹享富貴耳.舉天下窮且怨、陛下能獨與數十人者共天下乎?」會吳民列愬宦官董宋臣奪其田、天錫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舉所謂田屬御莊、不當白臺、儀鸞司亦牒常平.天錫謂︰「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役、若中貴人得以控之、則內外臺可廢、猶謂國有紀綱乎?」乃申劾宋臣併盧允升、及言:「修內司止於供(膳羞)[繕修]、比年動曰御前、姦贓之老吏、逋逃之渠兇、一竄名其間、則有司不得舉手.狡者獻謀、暴者助虐、其展轉受害者、皆良民也.願無使史臣書之曰、『內司之橫自今始』.」疏六七上、悉留中不報、天錫遂去.宗正寺丞趙崇嶓移書責丞相謝方叔不能救正、而讒者又曰:「天錫之論、方叔意也.」於是監察御史朱應元劾謝方叔及參知政事徐清叟、罷之.董宋臣、盧允升猶以爲未快、厚賂人上書、力詆洪天錫、謝方叔、且乞誅之、使天下明知宰相、臺諫之去出自獨斷、於內侍無預.遂出方叔提舉洞霄宮.
四年六月、丁大全逐右丞相董槐.槐自以爲人主所振拔、可以利安國家者無不爲、嘗言於帝︰「有害(吏)[政]者三:一戚里不奉法、二執法大吏久於其官而擅威福、三皇城司不檢士.將師不檢下故士卒橫、士卒橫則變生於無時.執法擅威福、故賢、不肖混淆、賢、不肖混淆則奸邪肆、賢人伏而不出.親戚不奉法故法令輕、法令輕故朝廷卑.三者不去、政且日廢.願自上除之.」於是嫉之者滋甚.時帝年寖高、操柄獨斷、羣臣無當意者、漸喜狎佞人.丁大全方諂事內嬖、竊弄威權、帝弗覺悟.大全嘗遣客私於槐、槐曰:「吾聞人臣無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結約.幸爲謝丁君.」大全度槐終不容己、乃日夜刻求槐短.槐入對、極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嘗短卿、卿勿疑.」槐曰:「臣與大全何怨?顧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奸邪而噤不言、是負陛下也.且陛下謂大全忠、而臣以爲奸、不可與(共)[俱]事陛下矣.」上書乞骸骨、不報.大全益怨之、乃上章劾槐.章未下、大全夜半以臺檄調隅兵百餘人、露刃圍槐第、驅迫之出、紿令輿槐至大理寺、欲以此脅之.須臾、出北關、棄槐、囂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罷相之制始下、物論殊駭.三學生屢上書言之、乃詔槐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
大全旣逐槐、益恣橫、道路以目.太學生陳宜中、黃鏞、林則祖、曾唯、劉黻、陳宗六人上書攻之.大全怒、使御史吳衍劾之、削其籍、編管遠州、立碑三學、戒諸生勿得妄議國政.士論翕然稱宜中等號爲「六君子」.左司郎中陳宗禮見大全擅柄、以言爲諱、歎曰︰「此可一日居乎?」陛對、言:「願爲宗社大計、毋但爲倉廩府庫之小計;願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心;願寄腹心於忠良、(無)[毋]但寄耳目於卑近;願四通八達以來正人、毋但旁蹊曲逕、類引貪濁.」不納.
十一月、以丁大全僉書樞密院事、馬天驥同僉書院事.時閻妃怙寵、大全、天驥用事、有「無名子」書八字於朝門曰:「閻、馬、丁當、國勢將亡.」
十二月、罷知嚴州吳槃.帝以御寶黃册催內藏坊場錢、槃奏言:「內庫理財太急、督促太峻.龍章鳳篆、施於帑藏之催科;寶册泥封、下同官吏之文檄.居萬乘之崇高、而商財賄之有無、事雖至微、關係甚大.」董宋臣諷臺諫劾罷之.
六年夏四月、以丁大全爲右丞相兼樞密使.
開慶元年春正月、國子監主簿徐宗仁伏闕上書曰:「賞罰者軍國之綱紀、賞罰不明則綱紀不立.今天下如器之欹而未墜於地、存亡之機、固不容發.兵虛將惰而力匱財殫、環視四境、類不足恃、而所恃以維持人心、奔走豪傑者、惟陛下賞罰之微權在耳.權在陛下、而陛下不知所以用之、則未墜者安保其終不墜乎?臣竊爲此懼久矣.陛下當危急之時、出金幣、賜土田、授節鉞、公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賞、故當悉心效力、圖報萬分.而自出兵越江踰廣以來、未聞有死封疆戰陣者、豈賞罰不足以勸懲之耶?今通國之所謂佚罰者、乃丁大全、袁玠、沈翥、張鎭、吳衍、翁應弼、石正則、王立愛、高鑄之徒、而首惡則董宋臣也.是以廷紳抗疏、學校叩閽、至有欲借尚方劍爲陛下除惡、而陛下乃釋而不問、豈眞欲愛護此數人而重拂千萬人之心哉?今天下之事勢急矣、朝廷之紀綱壞矣、若誤國之罪不誅、則用兵之士不勇、東南一隅已半壞於此數人之手、而罰不損其毫毛.彼方擁厚貲、挾聲色、高臥華屋、而使陛下與二三大臣焦心勞思、可乎?三軍之在行者、豈不憤然不平曰:『稔禍者誰歟?而使我捐軀兵革之間!』百姓之罹難者、豈不羣然胥怨曰:『召亂者誰歟?而使我流血鋒鏑之下!』陛下亦嘗念及此乎?」不報.宗仁又極論︰「宋臣盤固日久、蒙蔽日深、不誅、且誤國.」竟不報.
冬十月、丁大全罷.時蒙古侵軼日甚、大全當國、匿不以聞、至是罷相、以觀文殿大學士判鎭江府.中書舍人洪芹繳奏、言:「大全鬼蜮之資、穿窬之行、引用凶惡、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濁亂朝綱.乞追官遠竄、以伸國法.」御史朱貔孫等相繼論︰「大全姦囘險狡、很害貪殘、假陛下之刑威、以箝天下之口;挾陛下之爵祿、以籠天下之財.」饒虎臣又論其「絕言路、壞人才、竭民力、誤邊防」四罪.詔致仕.
景定元年夏四月、出內侍董宋臣於安吉州.
三年十一月、竄丁大全於新州、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