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字总持,是济阳考城人,是晋朝散骑常侍统的十世孙。他高祖湛,是宋朝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被封为忠简公。他祖父蒨,是梁朝光禄大夫,当时很有名气。他父亲紑,是本州迎主簿,年轻时守丧,因过度悲伤而死,这事儿记载在《梁书孝行传》里。
江总七岁就成了孤儿,寄养在外家。他从小聪明伶俐,心地善良。他的舅舅吴平光侯萧劢,当时名声很大,特别疼爱他,曾经对江总说:“你的品行非常特殊,神采英拔,将来成名,一定会超过我。”江总长大后,刻苦学习,文采斐然,家里藏书几千卷,他日夜阅读,从不放下书本。十八岁的时候,他被任命为宣惠武陵王府法曹参军。中权将军、丹阳尹何敬容开府,招募幕僚,都是些贵族子弟,还专门任命江总为何敬容府的主簿。后来,他又升迁为尚书殿中郎。梁武帝写完《正言》后,又作了《述怀诗》,江总也参与了创作,梁武帝看了江总的诗,非常赞赏。之后,江总又升任侍郎。尚书仆射范阳张缵、度支尚书琅邪王筠、都官尚书南阳刘之遴,都是很有才学的人,江总虽然年轻,但也名声在外,张缵他们都很欣赏他,和他成了忘年之交。刘之遴还曾经回赠江总一首诗,诗的大概意思是:“高官厚禄,住在华丽的寺署,讨厌听到清晨驿卒的叫喊声,害怕早晨阳光的刺眼。和你高谈阔论,意犹未尽,见面相处,其乐无穷。一起游玩,忘记了休息吃饭。怎么能消除我内心的拘谨,特地来拜访你呢?上下几千年,尽情地吐露胸臆吧!”可见,江总当时多么受人敬重啊!后来,他又升迁为太子洗马,又出任临安令,之后又担任中军宣城王府限内录事参军,最后升任太子中舍人。
魏国和梁国交好时,朝廷派江总和徐陵出使报聘,但江总因为生病没有去。侯景攻打建康,朝廷任命江总兼任太常卿,负责守卫小庙。台城失守后,江总四处躲避战乱,辗转多年,最后到了会稽郡,在龙华寺暂住下来,于是写下了《修心赋》,简略地记述了当时的时局。赋文中写道:
公元447年秋天七月,我躲到了会稽的龙华寺避难。这座寺庙啊,是我六世祖、宋朝尚书右仆射州陵侯在公元445年建造的。州陵侯的父亲,晋朝的护军将军虨,以前来到这个地方做官,在山阴都阳里选了个地方定居,希望子孙后代都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寺庙的范围,就是他老家原来的地基,左边是江,右边是湖,前面是山,后面是山谷,东西方向连绵不断,南北方向蜿蜒曲折。我在这里和一些清苦节俭的名僧一起,平静地度过每一天,早上诵经持戒,晚上看书学习,睡觉的时候听着风声,看着月光,日子倒也清静。
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敌我难分,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想到这些,心里别提多难受了!我哭着写下这些文字,哪里能完全表达我心中的郁闷啊!希望以后的读书人,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
话说这嘉南斗的地理位置,那可是东越灵秀之地啊!《桧风》韩愈的诗歌里曾提及,周记里也记载了镇山之景。这里藏着大禹的金书,刻着暴秦的石刻,太史公来过这里探访,钟离权也来过这里开启宝箱。竹箭在这里是珍贵的,其他的宝物更是难得一见。这里供奉着盛大的祭祀,还有古老的禅寺。这地方本是豫章旧日的园圃,如今成了黄金胜地。 这里幽静的心境,就像在镜子里远眺一样。面对着曾阜山的高耸,靠近着平湖的深远。山峦蜿蜒起伏,水波荡漾,猿猴在清晨啼叫,老鼠在夜晚鸣叫。果树药草遍布,桃树橘树成林,阳光透过树梢,形成斑驳的光影。这里保持着自然的雅趣,摒弃了人间的喧嚣。远眺岛屿的蜿蜒,面对江水的奔涌。夜晚泛舟赏月,清晨烟雾缭绕。风吹动蝉鸣,雨打树林沙沙作响,鸟儿亲近人,云彩无情地聚散。
后来,这里建起了灵塔和禅房,园林开阔,树木茂盛。人们在这里经行、读书、打坐、临水,持戒修行,过着清苦的生活。这坚固的树林可以比喻为佛法的坚固,寂灭的场所如同斩断烦恼。这首诗歌的曲调终了,却引发了无限的悲凉,这悲凉并非源于树木的凋零。这并非是降低志向而羞辱自己,也不是隐藏才能而自我标榜。只是面对着风雨交加的阴晦天气,厌倦了鸡鸣的聒噪,幸好可以躲避到这高处栖息,依靠着朝廷的恩典。
我领悟了四辩的精妙言辞,明白了三乘的妙理,解脱了十缠的束缚,驱除了五惑的尘埃。很久以来,我已经远离了名利,忘却了对妻子的牵挂。回忆起往日的豪情壮志,寄托对知音的思念。远方的客人啊,何必悲伤呢?自己怜悯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第九舅舅萧勃先在广州站稳脚跟,后来我又从会稽赶去投奔他。梁元帝平定侯景之乱后,征召我担任明威将军、始兴内史,还拨给我八百斛粮食做路费。但江陵失守了,我就没去赴任,从此就在岭南一待就是好多年。天嘉四年,朝廷以中书侍郎的职位征召我回朝,直接在中书省任职。然后我一路升迁,做到司徒右长史,负责东宫的记录工作,又担任给事黄门侍郎,兼任南徐州大中正。接着又授予我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骑常侍的职位,东宫和中正的职务都保留着。后来我升任左民尚书,又转任太子詹事,中正的职务还是没变。因为我和太子经常彻夜饮酒,还把陈氏良娣收为义女,太子私下到我家,皇上为此大怒,把我免职了。没多久我又被任命为侍中,兼任左骁骑将军。之后再次担任左民尚书,兼任左军将军,还没来得及上任,又因为公事被免职了。很快我又被起用,担任散骑常侍、明烈将军、司徒左长史,然后升迁为太常卿。
后主登基后,任命我为祠部尚书,又兼任左骁骑将军,参与选官事务。之后又转任散骑常侍、吏部尚书。接着升任尚书仆射,参与的政务和以前一样。至德四年,加封宣惠将军,并配备了相应的佐史。随后又授予我尚书令的职位,配备了一套鼓吹乐队,还加官进爵,其他职务不变。皇帝的策书上写道:“于戏,夫文昌政本,司会治经,韦彪谓之枢机,李固方之斗极。况其五曹斯综,百揆是谐,同冢宰之司,专台阁之任。惟尔道业标峻,宇量弘深,胜范清规,风流以为准的,辞宗学府,衣冠以为领袖。故能师长六官,具瞻允塞,明府八座,仪形载远,其端朝握揆,朕所望焉。往钦哉,懋建尔徽猷,亮采我邦国,可不慎欤!”祯明二年,我的官职升为中权将军。京城沦陷后,我投奔了隋朝,担任上开府。开皇十四年,我在江都去世,享年七十六岁。
我曾经自己简略地叙述过我的经历,说……
我一路升官,做到朝中大臣,但从没巴结权贵,谋取私利。我曾经仰天长叹:庄青翟做到丞相,史书上都没留下什么痕迹;赵元叔只是个上计吏,却名垂史册。我当官以来,从没逢迎拍马,干预过任何事情。世人多流俗,很多人因此怨恨我,但我对荣辱得失从不在意。太建年间,权力落入小人手中,那些阿谀奉承、嫉妒排挤的人作威作福,我多次被贬官,唉,都是命啊!
皇上以前在东宫时,就喜欢文艺,早就赏识我,恩情很深。他即位后,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政绩斐然,八法六典,都由他统管。就像晋武帝问荀公曾:“周朝的冢宰,相当于现在的尚书令吧?”更何况我的才能还远远不如古人,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晋太尉陆玩说过:“如果让我当三公,那天下就没人了。”那些高官厚禄,哪是我预料得到的呢?我年轻时就皈依佛门,二十多岁时,在钟山灵曜寺受了菩萨戒。晚年当官,又和摄山布上人交往密切,对人生的苦空有了深刻的理解,更加精进修行,心怀慈悲,待人友善。虽然我努力提升自己,但还是摆脱不了世俗的牵绊,这让我终生愧疚。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的自述,人们都说这是真实的记录。我为人正直,宽厚温和,喜欢学习,能写文章,尤其擅长五言七言诗;但我的诗词过于华丽,所以深受皇上喜爱。我写了很多诗歌,人们互相传阅,至今仍在流传。在皇上当政时期,我位居高官,却不参与政事,每天都和皇上在后宫游乐,跟陈暄、孔范、王瑳等人,大概十多个人,当时被称为“狎客”。因此,国家政事日渐衰败,纲纪废弛,有人敢于进谏,就被治罪,君臣关系混乱,最终导致国家灭亡。我写有文集三十卷,流传于世。
我的长子溢,字深源,很有文采。但他性格傲慢,仗势欺人,即使是对亲戚朋友,也不免诋毁欺凌。他做过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洗马、中书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等官职。后来到了隋朝,做了秦王文学。
第七子叫漼,做过驸马都尉、秘书郎、隋给事郎,还担任过直秘书省学士。
姚察,字伯审,是吴兴武康人。他家祖上九代之前,他的祖宗姚信做过吴国的太常卿,在江左地区很有名气。“九世祖信,吴太常卿,有名江左。” 姚察从小就特别孝顺,孝敬父母的名声远播。六岁的时候,就能背诵上万字的书。他小时候不喜欢玩那些孩子气的游戏,对下棋、玩杂耍之类的也不感兴趣。他学习非常刻苦努力,常常挑灯夜战。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写出很好的文章了。他父亲姚僧垣在梁武帝时期担任开府,在朝廷上很有名气,深受梁武帝和太子(后来的梁简文帝)的优待,每次朝廷赏赐的东西,他都分给姚察兄弟,做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姚察也把这些钱攒起来买书,所以他的见识越来越广博。十三岁的时候,梁简文帝还在东宫的时候,正大力发展文化事业,就把他请到宣猷堂去听讲座、参加学术辩论,当时很多儒生都赞扬他。等到简文帝即位后,对他更加礼遇有加。他先被任命为南海王国左常侍,兼任司文侍郎;后来又担任南郡王行参军,兼任尚书驾部郎。
梁朝灭亡的时候,姚察跟随父母回到家乡金陵。当时北方战乱不断,百姓饥饿,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想买粮食都买不到。姚察家里人口很多,他们就靠采摘野菜充饥。姚察四处奔波,想方设法找粮食养活家人,总能勉强维持生活。他还经常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分给弟弟妹妹,甚至连以前的朋友亲戚遇到困难,他都主动接济,自己却只吃些粗茶淡饭。即使在战乱流离失所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放弃学习。
梁元帝在荆州即位后,姚察的父亲像其他官员一样去荆州上任,元帝任命姚察为家乡的县令。当时县里一片萧条,很多人都逃荒去了,没回来。姚察减轻了百姓的赋税,鼓励他们耕种,结果县里的户口越来越多,老百姓到现在还称赞他呢。
杜之伟和察深关系很好,杜之伟就推荐察深到著作佐郎的职位,还让他参与修撰史书。永定年间初期,察深被任命为始兴王府功曹参军,不久又升任嘉德殿学士,之后又转任中卫、仪同始兴王府记室参军。吏部尚书徐陵当时也主管著作,再次启用察深为史书的助手。等到徐陵辞官归隐上表的时候,也请求朝廷重用察深。徐陵感叹道:“我比不上他啊!”太建年间初期,察深被任命为宣明殿学士,之后又升任散骑侍郎、左通直郎。不久又兼任通直散骑常侍,出使周朝。当时在江南的资深人士,以前在关中地区为官的,都非常敬慕他。
沛国人刘臻私下到察深的住所,向他请教《汉书》中十多处疑问,察深都一一为他分析解答,并且都有经据可查。刘臻对他的亲朋好友说:“名下果然没有虚士啊!”察深还著有《西聘道里记》,书中对事情的叙述非常详细。出使回来后,察深被任命为东宫学士。当时济阳人江总、吴国人顾野王、陆琼、陆琼的弟弟陆瑜、河南人褚玠、北地人傅縡等等,都因为才学出众,经常早晚陪伴在察深身边。察深每次发言论述或起草文书,都受到这些人的推崇和尊重。太子对他非常礼遇,超过其他僚属,宫中需要起草文件,都交给察深来写。太子还经常让察深和顾野王互相提问,考较他们的学问,并且经常赏赐他们。
察深升迁为尚书祠部侍郎。这个部门负责郊庙祭祀的事务。以前魏王肃奉祀天地时,设置了宫县的音乐和八佾的舞蹈,此后就一直沿袭下来没有改变。梁武帝认为祭祀人要隆重,祭祀神要简洁,古代没有宫县的礼仪。陈朝初年沿用了这种做法,也没有人更改。高宗想要重新设置祭祀的音乐,就交给有关部门讨论,认为梁武帝的做法不对。当时有名望的学者和朝中官员,都附和皇帝的意思,表示赞同。只有察深广泛引用经籍典故,独自反对大家的意见,认为梁武帝的做法是对的。当时大家都感到震惊,没有人不感到羞愧服气,仆射徐陵也因此改变主意,同意了察深的意见。察深不随波逐流,就是这样做的。
我被任命为宣惠宜都王的中录事参军,同时担任东宫学士。后来又先后担任仁威淮南王和平南建安王两府的咨议参军,因为父亲去世而辞官。没过多久,我又被任命为戎昭将军,负责修撰梁史,虽然我极力推辞,但还是没能免除。后来皇上继位,下令让我兼任东宫通事舍人,将军和修撰梁史的职务依旧不变。皇上还下令让我专门负责起草册封、谥号等相关的文书。至德元年,我被任命为中书侍郎,之后又升任太子仆,其他的职务都保持不变。
梁朝灭亡后,我的父亲僧垣去了长安,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吃素食,穿布衣,从不听音乐。等到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到江南,当时母亲韦氏的丧期刚过。皇上知道我身体瘦弱,担心我过度悲伤而损害健康,就秘密派中书舍人司马申到我家慰问,并特别嘱咐司马申要劝慰我。之后,皇上又派司马申传达旨意,劝诫我说:“我知道你悲伤过度,非常担心。你孤身一人,祭奠先父是你的责任,如果过度悲伤而损害身心健康,这是圣教不允许的。你应该节哀顺变,遵守礼制。我知道你的悲伤很深,所以才特地派人来劝慰你。”
不久,我又被任命为忠毅将军,同时兼任东宫通事舍人。我一心只想完成丧事,多次上书辞官,但皇上都不允许。我还上书陈述我的情况说:“我家遭遇不幸,我也受到了牵连,侥幸活了下来,希望能尽到孝道,但疾病接踵而至,身体虚弱不堪,已经不像个人了,快要死了。没想到皇上恩典如此深厚,又让我担任要职,穿上华丽的官服,我更加感到惭愧。况且宫中事务繁忙,我这样身体虚弱的人实在不适合参与其中。恳请皇上怜悯我的处境,让我得以喘息,完成余生。”皇上回旨说:“朕已收到你的奏表,了解你的心意。你的品德高尚,名声远扬,按理说应该让你尽孝,而不该让你操劳于文书。但是,你参与朝廷事务,是朕对你的期望,所以朕不能允许你辞官。”不久,皇上又下令让我负责著作郎的事务,等到服丧期满,我被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同时主管著作。
姚察因为长期忧虑操劳,加上素食多年,免去忧虑之后,反而得了气疾。皇上曾经单独召见他,看到姚察瘦得不成样子,非常感动,就对他说:“朝廷很珍惜你,你也要爱惜自己啊!你吃素已经很多年了,可以停止长时间的斋戒了。” 皇上还派度支尚书王瑗传达旨意,再次安慰劝慰他,让他晚点吃饭。皇上还亲笔写信说:“你瘦成这样,吃素又这么多年,不应该顿顿只吃素食,这样不利于你处理政务,如果你能听从我的建议,那就太好了。” 虽然姚察收到了皇上的手谕,但他还是坚持之前的誓言。
皇上又下诏任命他为秘书监,兼领著作郎的职务,但他一再推辞,皇上也多次赏赐恩典,不准他推辞。姚察在秘书省大力删改典籍,还上奏撰写了《中书表集》。之后被任命为散骑常侍,不久又授任度支尚书,仅仅十几天就升迁为吏部尚书,仍然兼领著作郎。姚察学识渊博,尤其擅长人物考证,从姓氏的起源,到家族的繁衍分支,官职、婚姻、兴衰荣辱,他都能详尽地论述,没有遗漏之处。而且,他在鉴别人才方面,当时的人都认为他像精湛的工匠一样技艺高超。等到他调任吏部之后,更是得到了朝野上下的赞誉。当初,吏部尚书蔡徵调任中书令,皇上正要挑选合适的人选,尚书令江总等人一致推荐姚察,皇上答复说:“姚察不仅学问渊博,而且品行高洁,选拔人才需要这样的人才,现在终于找到了!”皇上亲自提笔草拟诏书,念给姚察听,姚察却再三推辞。
皇上召见姚察,商议选官的事。姚察哭着拜谢说:“我姚家是卑微的家族,我的才能平庸,根本没资格得到如此高的职位,我心里一直很不安。这段时间承蒙皇上恩宠,我早就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担当不起。今天能得到这个职位,不是因为我的才能,就算陛下破格提拔我,但是朝中那么多有才能的人怎么办?我祖上九代,只有先祖姚信在选部任职,名声显赫,但之后就没出过什么人才了。我得到提拔,深受皇恩,却一直担心自己胜任不了,怕耽误了真正有才能的人。虽然我没什么见识,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的言行举止,从来没想过要荣华富贵,没想到会得到如此重要的职位,真是愧不敢当。况且,皇上您治国理政,比历史上任何一位帝王都出色,朝中也人才济济,只有人尽其才,才能称职。我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深知自己能力不足。”
皇上说:“大家一致推荐你,你也是大家的首选。像毛玠那样品格高尚,卢毓那样公正廉洁,王蕴那样有见识,山涛那样能举荐人才,我们选你,就是看重你具备这些品质。而且,虽然我们是君臣关系,但我们的情谊非同一般,你也是我寄予厚望的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姚察身居高位,却非常清廉,除了朝廷的俸禄,他从不接受任何人的馈赠。曾经有个门生,不敢送重礼,只送了一匹粗布和一匹花布。姚察对他说:“我平时穿的都是粗布麻衣,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用。既然你想跟我交好,就别再费心了。”这个人再三请求,还是想让姚察收下,姚察严肃地把他赶了出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给他送礼了。
陈朝灭亡后,姚察归顺了隋朝。开皇九年,他被任命为秘书丞,并被特别授命负责编写梁朝和陈朝两代的史书,还被任命为朱华阁长参。隋文帝知道姚察生活简朴,有一天特意把他召进内殿,赏赐给他一些水果蔬菜,然后指着姚察对群臣说:“我听说姚察的学识和品德在当今无人能比,我平定陈朝,只得到了这么一个人才。”开皇十三年,姚察继承了北绛郡公的爵位。姚察年轻时曾去周朝做官,因此得以见到父亲姚僧垣。父子俩即将分别时,姚僧垣竟然去世了,后来姚察继承爵位,更加悲痛,见到的人都为他叹息。
小时候,姚察曾经去钟山明庆寺,拜尚禅师为师,受了菩萨戒。后来他做了官,把所有的俸禄都捐给了寺庙用来修建寺庙,还为禅师立碑,碑文写得非常漂亮。 后来,他偶然看到梁国子祭酒萧子云为寺庙禅房写的诗,看完之后心里非常难过,于是就用萧子云诗的韵脚写了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这首诗写得也很悲切,人们就更加称赞他了。 他母亲杜氏去世后,他辞去了官职,守孝期间,竟然有一对白鸠在自家门上筑巢。
仁寿二年,皇帝下诏说:“前任秘书丞、北绛郡开国公姚察,勤奋好学,虚心求教,博览群书,修身立德,一生坚持,即使在悲伤痛苦的时候,也应该破例给予优待。 现在任命他为员外散骑常侍,爵位不变。” 皇帝还下令让晋王昭学习他的品德。隋炀帝还在东宫的时候,就多次召见姚察,向他请教书籍典籍。炀帝登基后,马上任命姚察为太子内舍人,其他官职不变。 每次皇帝出巡,姚察都跟随在侧。 后来皇帝要改革衣冠,修改朝仪,就经常向姚察请教,几乎只问他一个人。
我爷爷七十四岁那年,大业二年,终于回到了东都。临终前,他留下遗嘱,要薄葬,一切从简。遗嘱里大概说:“我们家世代都是普通人家,一直都有自己的规矩。我希望用符合规定的丧服,而且要用布做的,土只要埋到身体周围就行了。我还担心你们不忍心这样做,如果你们做不到,那就用松木薄板做个简单的棺材,能装下身体就行,土只要埋到棺材周围就可以了。葬礼那天,只用普通的车子,直接送到老家墓地北边安葬。我在梁朝的时候,十四岁就在钟山明庆寺跟尚禅师受了菩萨戒,从那时起我就深刻领悟到人生的苦空,也明白了要回向功德。我曾经在留连山寺待过一段时间,一去就忘了回家。后来在陈朝做官,很多名流都认可我的才华,加上皇帝的赏识,我的仕途也因此很顺利。自从入朝以来,一直都受到皇帝的恩宠。但是,我被卷入了人世间的纷扰,一直没能实现我的初衷。再说,我已经吃素五十年多了,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从未间断。我死后,不用设灵堂,放张小床就行了,每天放清水,六斋日就放斋饭和蔬菜水果,家里有没有都行,不用特意准备。”
爷爷年轻时立志要读完一部佛经,最后也真的做到了。临终前,他一点也不痛苦,只是西向坐着,心里默念“一切空寂”。后来,他的身体变得柔软,脸色也和以前一样。皇宫里的两位太后都很悲痛,赏赐的祭奠物品也很多。
爷爷为人孝顺,有很高的道德修养。他为人谦虚,从不炫耀自己的才能。他每天都很平静,只喜欢看书写字,各种书籍他都读过。他每次写文章,都很有新意,别人都没见过,大家都很佩服他的学识渊博。他专心致志地写作,到老了也不觉得累,自己动手抄写,一刻也不停歇。他尤其喜欢考证古今,纠正文字错误,他的文章文采斐然,即使年纪大了也依然很有活力。他还精通佛经,他写的关于寺庙塔以及僧侣的文章,都非常精美,朝廷里很多人引用他的文章,只要是他做的好事,都会被表彰推荐。如果遇到一些不属于他职责范围的事情,他都会用道理来解决。他尽心尽力地为朝廷效力,从不推辞。他负责朝廷的机密事务,从未泄露过任何消息。虽然他的官位很高,穿着也很体面,但他内心却渴望平静,躲避名利。他生活简朴,家产很少,有人劝他多赚些钱,他只是笑笑不回答。他对亲戚很和善,对老朋友也很重情义,他得到的俸禄赏赐,都用来接济穷人。
皇帝写的文章很多,卷轴堆积如山。他另外抄写了一份交给姚察校对,有任何疑问都让姚察修改定稿。姚察也尽心尽力,毫无隐瞒地完成任务。皇帝曾经很随意地跟大臣们说:“姚察学问渊博,文笔精炼典雅,就算在古代,也很难找到和他匹敌的人;在当今世上,他完全可以做大家的老师。而且他回答问题非常详细清楚,听他说话让人感觉不到疲倦。” 姚察每次写完文章,皇帝都会立刻索要文稿,并且说:“我对姚察的文章,不仅仅是欣赏而已,他简直就是这方面的大家啊!”
徐陵在当时名气很大,每次看到姚察写的文章,都非常推崇。他曾经对儿子徐俭说:“姚学士的品德和学问都是首屈一指的,你可以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尚书令江总和姚察关系特别好,每次自己写文章,都先拿给姚察看看,然后再正式使用。江总担任詹事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五百字的宫城诗,当时很多名士,包括副君和徐陵都一起写了这首诗。后来徐陵告诉江总说:“我写了五十韵的诗来和你的诗,放在你的文集里了。”可是江总整理文章的时候,却找不到姚察和的诗了。江总把徐陵的意思告诉姚察,说:“您高才硕学,能使我的拙作增光添彩,现在需要您写一首五百字的诗来配我的诗,好跟徐陵的诗凑成对儿。”姚察很谦虚,不愿意马上答应。江总说:“如果拿不到您的这篇文章,我的诗就必须废弃不用了,这样就辜负了徐陵寄来的诗,岂不是让我两头都落空吗?”姚察没办法,只好写了文章给他。 像这样,很多名士都对姚察推崇备至,这种情况很常见。
他写了《汉书训纂》三十卷,《说林》十卷,还有《西聘》、《玉玺》、《建康三钟》等,每种书都只有一卷,这些书都非常全面深入,此外还有《文集》二十卷,这些作品都流传于世。他写的梁朝和陈朝的历史书虽然没有完成,但是到了隋文帝开皇年间,隋文帝派内史舍人虞世基来索要书稿,并且进献给皇帝,现在这些书稿还在宫里放着呢。梁陈两朝的历史书大部分都是他写的,其中序言、正史和列传有些地方没写完,临死前,他还特意把写作的体例交代给儿子江总思廉,让他广泛搜集资料继续完成。思廉哭着答应了父亲,并且认真地执行了父亲的遗愿。
思廉在陈朝的时候,做过衡阳王府的法曹参军,后来又升任会稽王的主簿。到了隋朝以后,他被任命为汉王府的行参军,负责掌管文书档案,不久之后又升任河间郡的司法长官。大业年间,内史侍郎虞世基上奏说思廉完成了梁陈两代的历史书的续写工作,从那以后,梁陈两朝史书就逐渐补全了。
史官评论说:江总为人清高简朴,文章华丽典雅,他曾经担任过六官的老师,受到朝野上下的敬仰。我们这些史官继承了他的优秀品德,发扬光大他的高尚行为,这可以用来规范社会风气,可以用来增进人伦道德。至于九流、七略之类的书籍,名山胜迹的记载,汲郡、孔府的典籍,以及珍藏在玉匣金盒里的文章,他都深入研究,仔细探究,所以他的学识超过了老师,士大夫们都把他当作典范。他曾经担任过很多重要的官职,对于国家典章制度、朝政法规以及古今一些有争议的问题,皇帝都征求他的意见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