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三年正月,九座宗庙建成,安放了历代祖先的神主牌位。王莽前去祭拜,他乘坐六匹马拉的大驾,身穿用五彩毛织成龙纹的衣服,头戴三尺长的角状装饰。他的车是华盖车,前面还有十辆战车护卫。随后,他给负责修建宗庙的司徒和大司空赏赐各一千万钱,侍中、中常侍以下的官员也都被封赏,还封了工匠仇延为邯淡里附城的负责人。
到了二月,霸桥失火,几千人用水扑救,但火势依然无法扑灭。王莽对此非常厌恶,下诏解释说:“三皇象征春天,五帝象征夏天,三王象征秋天,五伯象征冬天。皇王是天命的体现,而诸侯只是补充不足,延续历史的顺序,所以他们的道理是驳杂的。常安的道路多以地名命名。今年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日,霸桥从东向西起火,到甲午晚上才烧完。这火灾可能是因为寒冷的百姓住在桥下,不小心引发的。第二天是乙未日,正是立春的日子。我认为这是天命的安排,象征着新朝要摧毁旧的‘霸桥’,建立长久统一的秩序。因此,将霸馆改名为‘长存馆’,霸桥改名为‘长存桥’。”
同一个月,赤眉军杀害了太师犧仲景尚,关东地区饥荒严重,百姓甚至开始互相残食。
四月,王莽派太师王匡和更始将军廉丹前往东边出征。两人出发时,天降大雨,士兵们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无法继续前行。当地的老人叹息道:“这真是哭泣的军队啊!”王莽却解释说:“这是因为去年的阳九灾害(九种大灾难)和邪气交汇,导致枯旱、霜冻和蝗灾接连发生,百姓饥饿困苦,流离失所,尤其是春天更加严重。我对此非常痛心。因此,我命东岳太师褒新侯打开东部的粮仓,赈济贫困百姓。此外,太师王匡与廉丹带领十余万精锐士兵,前往兖州、青州和徐州等地,清剿未解散的盗贼,安抚百姓。”然而,王匡和廉丹的军队所到之处却放纵掠夺,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流传出一句话:“宁愿遇到赤眉军,也不要碰上太师军!太师还算好,更始军会杀人!”最终,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田况所预料的那样。
王莽又派遣大夫和使者教百姓用草木制作“酪”(类似乳制品的食物),但这种酪根本不能吃,反而增加了百姓的负担。王莽下诏说:“百姓困苦,虽然打开粮仓赈济,但恐怕仍然不够。现在开放全国山泽的资源,允许百姓按照时令采集山泽中的物产,不用缴税。这项政策将持续到地皇三十年(假设的年份),希望官吏不要欺压百姓,让贫民无法受益。”但实际上,这些政策并未真正缓解百姓的困苦。
此时,下江兵势力强盛,新市的朱鲔和平林的陈牧等人再次聚众,攻打乡村聚落。王莽派司命大将军孔仁前往豫州,纳言大将军严尤和秩宗大将军陈茂则负责攻打荆州。他们各自带领百余名士兵,乘船从渭河进入黄河,到达华阴后再骑马赶赴战场招募士兵。严尤对陈茂说:“派将领出征却不给兵符,必须事先请示才能行动,这就像拴住猎犬却要求它去捕猎一样,根本行不通。”
夏天,蝗虫从东方飞来,遮天蔽日,甚至飞入长安的未央宫,爬满殿阁。王莽动员官吏和百姓捕捉蝗虫,并设立赏金。
由于粮食价格高涨,王莽为了平抑物价,修建了一个大粮仓,起名为“政始掖门”,并派士兵守卫。
大量流民涌入长安,人数达到几十万。王莽设立了“养赡官”来分发粮食,但负责的使者和小吏却私下偷窃粮食,导致十之七八的流民饿死。此前,王莽曾派中黄门王业负责长安市场的采购,以低价强买百姓的粮食,百姓对此怨声载道。但王业却因“节省开支”受到王莽的嘉奖,被封为附城侯。后来,王莽听说城中饥荒严重,询问王业情况。王业谎称:“那些挨饿的都是流民。”他还特意带了一碗梁丽肉羹(类似粥的食物)给王莽看,说:“城里的人都吃得很好。”王莽竟然相信了。
冬天,无盐的索卢恢等人起兵反叛,占领了城池。廉丹和王匡率军攻克了城池,斩杀了一万多人。王莽派中郎将带着诏书慰劳廉丹和王匡,封他们为公,并奖励有功的士兵十余人。
赤眉军的别校董宪等人在梁郡聚集了数万人。王匡想要进攻,但廉丹认为刚刚攻下城池,士兵疲惫,应该先休整养精蓄锐。王匡不听,独自率军出战,廉丹无奈跟随。两军在成昌交战,结果惨败,王匡逃跑。廉丹命人将自己的印绶交给王匡,说:“你可以跑,但我不能!”他选择留下来,与敌人拼死作战,最终战死。校尉汝云、王隆等二十余人听说廉丹已死,感叹道:“廉公都死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于是他们冲向敌军,全军战死。王莽听闻后非常悲痛,下诏说:“廉公手握精锐士兵和充足的粮草,却因没有遵守诏令,擅自行动,最终被敌军所害,实在令人哀叹!”王莽追封廉丹为“果公”。
国将哀章对王莽说:“当年黄帝时期,中黄直将军曾击败蚩尤。如今我身居中黄直的职位,愿意平定山东的叛乱。”王莽同意,派哀章东去,与太师王匡联手。此外,他还派大将军阳浚驻守敖仓,司徒王寻率十余万人驻扎洛阳,填补南宫的空缺。
地皇四年正月,汉军在下江地区招募了王常等人作为援军,一同进攻新朝的前队大夫甄阜和属正梁丘赐,成功将两人斩杀,并歼灭了他们的部队,杀死数万人。当时,京城听说青州、徐州一带的叛军人数多达几十万,但这些人却没有旗帜和标志,显得十分怪异。一些好事者私下议论道:“这难道是像古代三皇那样,没有文书和号令的象征吗?”王莽对此也感到疑惑,便询问群臣,但众人都无法作答。只有严尤解释说:“这不足为奇。从黄帝、商汤到周武王的军队,都会有旗帜和号令,但这些叛军没有,是因为他们不过是一群饥寒交迫的盗贼,像犬羊一样聚集在一起,根本不懂这些罢了。”王莽听后十分高兴,群臣也都附和称赞。然而,后来汉军由刘伯升率领,正式打出将军的旗号,攻城掠地,并在杀掉甄阜后向王莽发出檄文。王莽听闻后非常担忧和恐惧。
汉军乘胜追击,围困了宛城。起初,汉光武帝刘秀的族兄圣公就在平林军中。三月辛巳朔日,平林、新市和下江的军队将领王常、朱鲔等人共同拥立圣公为皇帝,改年号为更始元年,并设置了百官。王莽得知后更加害怕,但他表面上装作镇定,为了显示自己无所畏惧,他甚至染黑了自己的胡须和头发,并将征集来的天下美女杜陵史氏之女立为皇后。他为这场婚礼准备了三万斤黄金,以及数量巨大的车马、奴婢、丝帛和珍宝。王莽亲自迎接皇后,在前殿两侧的台阶之间举行了迎娶仪式,并在上西堂完成了婚礼的“同牢之礼”。此外,他还设置了和嬪、美御、和人等多个等级的妃嫔,共计120人,这些人都佩戴印绶,手持弓箭,分等级享受不同的待遇。王莽封皇后的父亲史諶为和平侯,并任命为宁始将军,同时让史諶的两个儿子担任侍中。当日,突然刮起狂风,掀翻了房屋,折断了树木。
群臣纷纷上表祝贺,说:“今日庚子日,天降雨水清扫道路,辛丑日天气清朗无尘,傍晚吹起了一阵从东北来的谷风。辛丑日属于巽宫,巽象征风和顺,表明皇后的德行光明,母仪天下,温和慈惠。正如《易经》所说:‘受此大福,于其王母。’又如《礼记》所言:‘承天之庆,万福无疆。’那些试图依附汉朝刘氏的人,都会像被雪水冲刷一般彻底消灭。五谷丰登,草木繁茂,百姓欢喜,天下百姓都能得到福祉,这是天下的幸事啊!”而王莽则每日与涿郡的方士昭君等人在后宫研究方术,并沉溺于享乐。他还大赦天下,但同时下令通缉汉军的刘伯升等人,称他们“散布谣言迷惑百姓,背叛天命”,并杀害了更始将军廉丹、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王莽还声称,谁能抓到刘伯升,将被封为上公,赐万户食邑和五千万的钱财。
随后,王莽下诏命令太师王匡、国将哀章、司命孔仁、兖州牧寿良、卒正王閎、扬州牧李圣等人迅速调集手下的州郡兵马共计三十万人,围剿青州、徐州的叛军。同时,他命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车骑将军王巡、左队大夫王吴率领十万兵马,追击前队的“贼寇”。他要求这些将领劝说叛军投降,如果对方不听,就联合全力剿灭。此外,王莽还命令大司空王邑统领百万大军,作为后援,随时准备讨伐不肯投降的叛军。为了宣传这些命令,王莽派遣了七十二名使者分赴各地颁布赦令,但这些使者在离开后纷纷逃亡。
四月,汉光武帝刘秀与王常等人分兵进攻颍川,攻下了昆阳、郾、定陵等地。王莽听闻后更加害怕,急忙派大司空王邑赶往洛阳,与司徒王寻一同征集各郡兵马,总计百万人,号称“虎牙五威兵”,准备平定山东地区。王莽赋予王邑极大的权力,让他可以直接封爵和决策。他还召集了各地通晓兵法的六十三名术士,命他们带着兵书和器械,协助军队作战。为了展示新朝的富强,王莽倾尽国库,送给王邑大量珍宝和猛兽,希望以此震慑山东地区。王邑抵达洛阳后,各州郡纷纷选拔精锐士兵,牧守亲自率军,最终在洛阳集结的兵力达到四十二万人,其余的部队仍在路上源源不断赶来。这次出征的规模之大,车甲、士马之盛,堪称自古以来未有。
六月,王邑与司徒王寻率军从洛阳出发,准备前往宛城,途中经过昆阳。当时昆阳已经投降汉军,由汉军驻守。严尤、陈茂与王邑、王寻会合后,王邑和王寻决定率军围攻昆阳。严尤劝说道:“汉军的皇帝正在宛城,我们应该尽快进军宛城。如果宛城被攻破,其他城池自然会投降。”但王邑不听,说:“我们有百万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摧毁一切。现在先屠了昆阳,再继续前进,岂不是大快人心?”于是他下令围攻昆阳,并筑起了数十重围墙。城中守军请求投降,但王邑拒绝了。严尤再次劝道:“兵法有云:‘归师勿遏,围城要留缺口’,这样可以让敌军逃跑,从而震慑宛城的守军。”但王邑依然不听。
此时,汉光武帝刘秀带领郾城和定陵的几千援军赶来解救昆阳。王寻和王邑轻视这支援军,亲自率领一万多人迎战,并命其他部队不得擅自行动。然而,他们在与汉军的交战中落败。汉军趁胜追击,杀死了王寻。昆阳城内的汉军也趁机出城夹击,王邑的军队大败,自己仓皇逃走。恰逢天降暴雨,狂风卷瓦,士兵们溃不成军,猛兽也惊慌失控,士兵纷纷逃散,各自返回家乡。王邑只带着长安的几千精锐士兵逃回洛阳。关中地区听闻这一消息后大为震动,各地盗贼蜂拥而起。
汉军中有人传出消息,说王莽曾毒杀了孝平帝。王莽听到后,立刻召集公卿以下所有官员,在王路堂公开展示他当年为平帝请命的“金縢之策”(即象征正当性的文书),一边哭一边给群臣看。他还命明学男张邯出来讲解自己的功德以及符命的意义。张邯说道:“《易经》中有一句话:‘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莽’是皇帝的名字,‘升’指的是刘伯升,‘高陵’则是高陵侯的儿子翟义。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刘伯升和翟义这些反叛者虽为伏兵,但在新朝皇帝的时代,他们终究会被歼灭,无法兴起。”群臣听后纷纷高呼万岁。随后,王莽又命人将几名囚犯用囚车送往东方,并宣称:“刘伯升等人已经被处以极刑。”然而,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早些时候,卫将军王涉一直供养一位道士,名叫西门君惠。西门君惠擅长天文和谶语,他告诉王涉:“星象显示将有灾难扫荡宫室,刘氏将会复兴,而国师公的名字正符合天命。”王涉深信不疑,于是将此事告诉大司马董忠,两人多次一起到国师殿中与国师刘歆讨论星象,但刘歆始终没有回应。后来,王涉单独前往,对刘歆哭诉道:“我是真心想和您共同保全宗族,您为何不信任我呢?”刘歆于是向他讲述天文和人事的变化,表示东方的局势必定会成功。王涉说道:“新都哀侯(指王莽的孙子)最近身体不好,功显君(王莽的另一个孙子)又一向嗜酒成性,我怀疑皇帝根本不是我们王家的血脉。现在董公(董忠)掌管中军精兵,我负责宫廷护卫,伊休侯(刘歆的长子)掌管殿中事务。如果我们同心合谋,劫持皇帝,投降南阳的刘氏天子,就可以保全宗族;否则,大家都会被灭族!”伊休侯是刘歆的长子,担任侍中和五官中郎将,王莽一向很宠爱他。刘歆因为王莽杀了他的三个儿子,心怀怨恨,又害怕将来遭受大祸,于是答应与王涉、董忠密谋行动。刘歆还说:“一定要等到太白星出现后再动手。”
董忠同时还与司中大贅起武侯孙伋商议此事,但孙伋回家后神色大变,茶饭不思。他的妻子感到奇怪,追问原因,孙伋便将事情告诉了她。妻子又将此事告诉了她的弟弟陈邯,陈邯打算举报。七月,孙伋和陈邯一同向王莽告发此事。王莽立即派使者将董忠等人分别召来。当时,董忠正在练兵,护军王咸劝他:“这件事拖得太久,恐怕已经泄露。不如直接杀掉使者,率兵入宫。”但董忠不听,反而与刘歆、王涉一起赶赴王莽的召见地点。王莽命鹊惲审问三人,他们很快就认罪了。中黄门拔出刀押送董忠等人,董忠试图拔剑自杀,但侍中王望传出消息说大司马谋反,黄门们便合力将董忠杀死。
消息在宫中迅速传开,守卫的士兵都拔出武器,紧张戒备。更始将军史諶巡视各处,告诉郎官们:“大司马疯病发作,已经被诛杀。”这才让士兵们放下武器。王莽为了化解不祥之兆,命令虎贲军用斩马剑砍下董忠的头颅,将尸体装入竹筐中,并宣布:“叛贼已经伏诛。”随后,他颁布诏书,赦免所有被董忠牵连的官吏和士兵,只要谋反未被发现的,都可以免罪。同时,王莽下令逮捕董忠的宗族,将他们用毒酒、利刃和火焰一并处决,埋入一个大坑中。刘歆和王涉也都自杀了。王莽因为两人是他的旧臣和亲信,对他们的背叛感到愤怒,但为了掩盖丑闻,他隐瞒了他们的死因。至于刘歆的长子伊休侯,因为一向谨慎小心,刘歆始终没有供出他,王莽只是免去了他的侍中和中郎将职务,改任中散大夫。
后来,宫中有传言说,在殿中钩盾土山的某处,有一位白头老者穿着青衣,郎官们私下称他为“国师公”。衍功侯喜擅长占卜,王莽让他预测,喜说:“会有兵火之灾。”王莽回答:“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妖言?这不过是我皇祖叔父子僑想来迎接我罢了。”
王莽的军队在外接连失败,朝中大臣又不断叛变,他身边已经无人可信,甚至无法再顾及地方郡国的事务。他想召回王邑商议对策。崔发劝说道:“王邑一向胆小谨慎,如今失去了大军而被召回,恐怕他会选择殉节。应该好好安抚他。”于是,王莽派崔发赶往王邑处传话:“我年纪大了,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想把天下传给你。你不要推辞,也不要多说什么,见面后再议。”王邑听后回京,被任命为大司马。大长秋张邯被任命为大司徒,崔发为大司空,司中寿容苗訢为国师,同说侯林为卫将军。
王莽忧虑不安,食欲全无,只能靠喝酒和吃鲍鱼勉强维持。他看军报看累了,就靠在几案上小睡,也不再上床休息。他喜欢研究占卜术数,但在局势紧迫时,却不断用厌胜之术(迷信仪式)来企图化解危机。他甚至派人毁坏了渭陵、延陵的园门和栏杆,说:“不要让百姓再怀念过去。”他还用墨涂黑了陵园的围墙。随后,他给军队起了各种迷信的称号,比如“岁宿”、“助将军”、“刻木校尉”等,还说:“用大斧伐枯木,用大水灭烈火。”如此种种迷信的做法,令人难以尽述。
秋天,太白星流入太微垣,光芒照亮大地,宛如月光。
成纪的隗崔兄弟劫持大尹李育,拥立他们的侄子隗囂为大将军,攻杀雍州牧陈庆和安定卒正王旬,收编了他们的部队,并向各郡县发布檄文,列举王莽的罪行,称其比桀纣还要残暴。
同月,析人鄧曄和于匡在南乡起兵,最初只有百余人。当时析县县令带着几千兵马驻扎在鄡亭,防备武关。鄧曄和于匡对县令说:“刘氏皇帝已经即位,你为何还不顺应天命?”县令随即投降,鄧曄和于匡收编了他的部队。鄧曄自称辅汉左将军,于匡自称右将军。他们攻下析县和丹水,随后进攻武关,守将朱萌投降。他们继续进攻右队大夫宋纲,将其击杀,并向西攻占湖城。
王莽得知后更加忧虑,不知所措。崔发建议:“根据《周礼》和《春秋左传》,国家遭遇大灾时,应以哭泣来化解灾难。《易经》也说:‘先号咷而后笑。’陛下应该哭诉天意,以求解救。”王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于是率领群臣来到南郊,详细陈述自己符命的来历,对天呼喊道:“皇天既然将天命授予我王莽,为何不消灭这些叛贼?如果是我王莽有错,就请降下雷霆将我诛杀!”说完,他捶胸大哭,悲痛欲绝,甚至气绝倒地叩头。
随后,王莽还写了一篇“告天策”,自述自己的功绩,洋洋洒洒千余字。他召集了大量百姓和儒生,让他们日夜轮流哭拜,并为他们提供粥饭。那些能够背诵“告天策”的人被任命为郎官,总人数达五千余人,由鹊惲负责统领。
王莽又任命九名将军,全部以“虎”为号,称为“九虎”,率领北军的精锐部队数万人东征。他将这些将军的妻儿安置在宫中作为人质。当时,宫中黄金万斤为一匮,尚有六十匮,其他地方如黄门、钩盾、臧府、中尚方等处也存有数匮。长乐御府、中御府以及都内、平准帑藏的钱帛珠玉财物更是堆积如山。王莽对这些财物十分珍惜,只赏赐九虎将士每人四千钱。将士们对此怨声载道,毫无斗志。
九虎军队抵达华阴回溪,遇到隘口防守。于匡率数千弩兵在高地挑战,鄧曄则率两万余人从閿乡南出棗街、作姑,攻破敌军一部,随后绕到九虎军后方发起攻击。六虎军队溃败而逃,史熊和王况返回京城请罪,王莽派人责问他们为何失败,两人自杀谢罪。其余四虎将领逃亡。仅剩的三虎郭欽、陈翬、成重收拢残兵,退守京师仓库。
邓曄打开武关迎接汉军丞相司直李松,李松带着两千多人到达湖县,与邓曄等人一起攻打京师仓,但暂时没有攻下。邓曄任命弘农郡掾王宪为校尉,率领几百人北渡渭水,进入左冯翊的地界,沿途攻占城池,招降地方势力。李松派偏将军韩臣等人直奔新丰,与王莽的波水将军交战,击败对方。韩臣等人追击敌军,一直打到长门宫。与此同时,王宪率军北上到达频阳,他所经过的地方纷纷投降。频阳的大姓如栎阳的申碭、下邽的王大等人都率领部众加入王宪。属县的斄县严春、茂陵的董喜、蓝田的王孟、槐里的汝臣、盩厔的王扶、阳陵的严本、杜陵的屠门少等人,各自带着数千人聚集在一起,假借汉军的名义称自己为汉将。
当时,李松和邓曄认为,连京师的小小粮仓都还没攻下,更不用说长安城了,必须等待更始帝的大军到来才行。于是,他们率军退到华阴,开始准备攻城的器械。不过,长安周边的各路兵马已经聚集到城下,听说天水隗氏的援军即将到达,大家争相想先攻入城中,贪图立下大功和抢掠的好处。
王莽派使者赦免城中所有囚犯,并将他们武装起来,让他们杀猪饮血宣誓,说:“谁不效忠新朝,社稷之神就会记住他!”更始将军史諶尝试渡过渭桥,但手下士兵听到后纷纷逃散,史諶只好空手而归。与此同时,围攻长安的士兵挖掘了王莽妻子和祖先的坟墓,焚烧棺椁,还放火烧毁九庙、明堂和辟雍,火光映照整个城中。有人对王莽说:“城门的守卫多是东方人,不可信任。”于是王莽调来越骑士作为护卫,在每个城门布置了六百人,由一名校尉负责。
十月初一(戊申日),汉军从宣平城门攻入,这座城门在民间被称为“都门”。张邯巡视城门时,遇到汉军被杀。王邑、王林、王巡、鹊惲等人分兵抵抗,在北阙下与汉军交战。汉军为了争夺王莽的赏赐,拼死作战,双方死伤七百余人。到了傍晚,官府的官员和贵族都逃跑了。第二天(己酉日),城中的年轻人朱弟、张鱼等人害怕被抢掠,于是聚集起来大声喧哗,并放火烧作室门,砍开敬法闥(宫门),喊道:“叛贼王莽,为什么不出来投降?”火势蔓延到掖廷承明殿,这里是皇后居住的地方。王莽为了避火,退到宣室前殿,但火势不断逼近。宫中的妇女们惊恐哭喊,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王莽穿着深青色的礼服,腰间系着玉玺的绶带,手持虞帝的匕首。天文郎桉栻站在他面前汇报天象,说某星辰的位置如何。王莽随着斗柄的方向调整坐姿,自言自语道:“上天将德行赐予我,汉军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然而,此时的王莽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气息微弱,身体极度虚弱。
到了三日(庚戌日)清晨,群臣搀扶着王莽从前殿南下椒除,穿过白虎门。和新公王揖已经备好车马等在门外。王莽登上车,前往漸臺,想利用池水作为屏障。他仍然抱着象征皇权的符命和威斗,身边还有公卿大夫、侍中、黄门郎等上千人跟随。王邑经过昼夜激战,已经筋疲力尽,士兵几乎全部战死。他跑回宫中,辗转来到漸臺,见到自己的儿子、侍中王睦正在脱下衣冠准备逃跑,便呵斥他返回,与儿子一起守卫王莽。
汉军攻入殿中,大喊:“叛贼王莽在哪里?”有一名宫女从房间里出来,说:“他在漸臺上。”汉军立即追到漸臺,将其团团围住,层层包围达数百重。漸臺上的守军用弓弩反击,但箭矢很快耗尽,只能与敌人短兵相接。王邑、王巡、鹊惲等人奋战至死,王莽退入室内。到了中午时分,汉军攻上漸臺,王揖、赵博、苗訢、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参等人都死在漸臺上。最终,一名商人杜吴杀死了王莽,并取下他的绶带。
校尉东海人公宾就曾负责王莽的丧礼事宜,他见到杜吴后询问绶带的主人在哪里。杜吴回答说:“在室内西北角。”公宾就进入室内确认后,砍下王莽的头颅,并将其送到王宪那里。王宪自称汉大将军,接管了城中数十万兵马,占据东宫,娶了王莽的后宫妃嫔,乘坐王莽的车马。
六日(癸丑日),李松、邓曄进入长安,将军赵萌、申屠建也随后赶到。由于王宪夺得玉玺绶带却不上交,还霸占宫女,申屠建立起天子的鼓旗,将王宪抓捕并斩首。随后,他们将王莽的头颅送往更始帝处,悬挂在宛城集市。百姓争相围观,有人甚至割下王莽的舌头吃掉。
王莽的扬州牧李圣、司命孔仁在山东兵败,李圣战死,孔仁率军投降后感叹道:“我听说吃人的人,最终会死于自己的罪孽。”随后拔剑自杀。此外,曹部监杜普、陈定大尹沈意、九江连率贾萌等人坚守郡城不降,最终被汉军杀死。赏都大尹王欽和郭欽坚守京师仓,得知王莽已死后投降。更始帝认为他们忠于职守,将二人封为侯。太师王匡、国将哀章降于洛阳,被押送至宛城后斩首。严尤、陈茂在昆阳兵败后逃至沛郡谯县,自称汉将,招募郡县官吏和百姓。严尤向人讲述王莽篡位失去天命、圣汉复兴的经过,陈茂听后伏地痛哭。后来,他们听说前汉钟武侯刘圣在汝南聚众自称皇帝,便率军投降刘圣。刘圣任命严尤为大司马,陈茂为丞相。然而,仅仅十余天后,他们再次兵败,双双战死。至此,各郡县纷纷举城投降,天下重新归于汉室。
起初,申屠建曾在崔发手下任职。申屠建进入长安后,崔发投降,但申屠建仍然揭发他的罪行,并命丞相刘赐将崔发斩首示众。史諶、王延、王林、王吴、赵閎等人也相继投降,但最终仍被杀。最初,各地的假号汉军士兵都希望封侯,但申屠建不仅斩杀了王宪,还散布谣言,说三辅的百姓联合杀害了他们的主帅。官吏和百姓因此恐慌,纷纷聚集屯守,申屠建等人无法平定,只好急报更始帝。
更始二年二月,更始帝到达长安,下诏大赦,除了王莽的儿子,其余王氏宗族都免罪,因此王氏宗族得以保全。三辅地区完全平定,更始帝定都长安,居住在长乐宫。府库财物完好无损,唯独未央宫因攻打王莽时烧毁,三天后才恢复原貌。然而,更始帝到达长安后,政令无法推行。第二年夏天,赤眉军樊崇等率数十万人入关,立刘盆子为帝,攻打更始帝。更始帝投降后被杀。赤眉军烧毁长安的宫殿和街市,百姓饥饿互相残杀,死者数十万,长安变成一座空城,街上无人行走。宗庙园陵都被发掘,唯独霸陵和杜陵得以幸存。六月,汉光武帝刘秀即位,重新建立宗庙社稷,天下终于恢复安定。
赞曰:王莽最初以外戚的身份起家,他谦虚谨慎,努力实践道德行为,以此来博取名声。他的宗族称赞他孝顺,师友们也归附于他的仁德。当他身居高位辅佐朝政时,在汉成帝和汉哀帝时期,确实为国家尽心尽力,按正道行事,言行举止都受到称赞。这难道不是所谓的“在家中一定被人称道,在国家中也一定被人称道”,“外表看似仁德,行为却背离道义”吗?
王莽本性不仁,却有谄媚奸诈的才能;他又依靠四代外戚积累下来的权势,正好赶上汉朝中衰,皇室血脉断绝三代,而太后年老长寿,成为宗族的主宰。因此,王莽得以肆意妄为,实施他的阴谋,最终酿成篡位夺权的祸乱。由此推断,这也是天命使然,而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结果啊。
等到他窃取帝位,面南称帝,坐上本不属于他的宝座时,他的灭亡之势比桀纣还要危险。然而,王莽却安然自得,自以为自己是黄帝、虞舜那样的圣明君主重新降世。他开始放纵自己的欲望,滥用权力和欺诈,施行暴政,残酷地压迫百姓。他的恶行达到极点,不仅使中原百姓深受其害,还将祸乱扩散到蛮夷和边境地区,甚至这样都无法满足他的贪欲。
因此,天下四海之内,民众怨声载道,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朝廷内外怨恨沸腾,远近各地纷纷起兵反抗,城池无法守住,王莽的身体最终也被分裂肢解。天下的城邑变成了废墟,坟墓被挖掘,祸害遍及百姓,连死去的枯骨都未能幸免。从古至今,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乱臣贼子、无道之人,若考察他们的祸乱和失败,没有一个比得上王莽的程度。
从前,秦始皇焚烧诗书以推行自己的私意,而王莽则是背诵六经,用儒家经典来修饰自己的奸诈言辞。他们的结局却是相同的,都被诛杀,最终走向灭亡。他们都如同炕龙(被困住的龙)断绝了生机,这是命运注定的结果。王莽的所谓“紫色麴声”(象征皇帝的祥瑞)不过是虚假的表象,他只是暂时占据了皇位。圣明的君王最终会将他驱除,这就是天道的安排啊!
天凤四年五月,王莽说:“保成师友祭酒唐林和前任谏议祭酒琅邪人纪逡,这两个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忠诚宽恕,尊敬上级、关爱下属,学识渊博,通晓古代典籍,品德高尚,行为端正,直到年迈都没有犯过错误。”于是,王莽封唐林为建德侯,纪逡为封德侯,两人都被授予“特进”的高位,礼遇与三公相同。同时,还赏赐给他们一块宅地、三百万钱,以及几杖(象征尊贵的手杖)。
到了六月,王莽在明堂举行仪式,重新分封诸侯的封地。他说:“我根据地理形势,重新制定了五等封爵的制度,并参照经典和历史文献,反复推敲,经过九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今天,我亲自设置文石平坛,陈列青茅和四色土,恭敬地向岱宗、泰社、后土,以及祖先报告,并将封地分授给诸侯。希望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善待百姓,发展国家。”王莽还规定,边远地区如江南的诸侯,除非有诏令召见,否则无需亲自来京城朝见。同时,他还给诸侯们规定了俸禄:公每年八十万,侯伯四十万,子男二十万。然而,实际情况是许多封地和俸禄都无法兑现。王莽喜欢空谈,仿效古代制度,大量封爵,但他本性吝啬,借口地理尚未完全确定,只是象征性地分封茅土,以安抚这些被封爵的人。
这一年,王莽重新颁布了“六筦”政策,对商业、山泽资源等进行严格管理,每一项都设立详细的条文和禁令,违反者最高可被判死刑。因而,官员和百姓因触犯法律而获罪的人越来越多。此外,他还要求从上公以下的所有奴婢主,每人缴纳三千六百钱的税款。这让全国百姓更加痛苦,盗贼开始四处作乱。纳言冯常提出反对意见,批评“六筦”政策,王莽大怒,将他罢免。随后,王莽设立了“执法左右刺奸”的官职,挑选能干的官员如侯霸等人,分管六尉、六队,类似汉代的刺史,同时还安排三公士郡中的一人协助管理。
临淮地区的瓜田仪等人成为盗贼,依托会稽长州作为据点,同时琅邪的一名女子吕母也起事。吕母的儿子原本是县里的小官,却被县令冤杀。吕母变卖家产,用卖酒的钱购买兵器,并暗中结交贫困的年轻人,聚集了百余人后,攻打海曲县,杀死县令祭奠儿子的墓。随后,她率领军队进入沿海地区,人数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上万人。王莽派使者赦免盗贼,但使者回来报告说:“盗贼刚刚解散,很快又重新聚集。问他们原因,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法律繁琐苛刻,百姓连手脚都无法动弹,辛苦劳作所得还不足以交纳赋税。闭门不出,又因为邻里被牵连铸钱、藏铜,奸诈的官吏趁机剥削百姓。百姓穷困无路可走,只能起来当盗贼。”王莽听后大怒,撤换了使者。而对于那些迎合王莽的人,声称“百姓骄横狡猾,应当诛杀”,或者说“这是时运使然,很快就会平息”的,王莽却十分高兴,立刻提拔他们。
这一年八月,王莽亲自前往南郊,铸造了一种叫“威斗”的器物。威斗是用五石铜铸成的,形状像北斗星,长度二尺五寸,王莽希望通过它来压制敌军的力量。铸成后,他命令司命官背着它,自己则在前面行走,进入宫殿时放在车旁。铸造威斗的那一天,天气非常寒冷,许多官员和马匹都被冻死。
到了五年正月初一,北军南门发生火灾。王莽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召见他并询问治理地方的计划。费兴回答说:“荆州和扬州的百姓大多依靠山林湖泽捕鱼和采集为生。近年来,国家推行六筦政策,对山泽资源征税,剥夺了百姓的生计,加上连年干旱,百姓饥寒交迫,因此纷纷成为盗贼。我到任后,打算向盗贼们宣传政策,劝他们回到家乡务农,并借给他们耕牛和种子,减免赋税,这样或许能安定局势。”王莽听后大怒,立即罢免了费兴的官职。
全国的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纷纷通过非法手段谋取私利,郡守、县令的家产动辄累积到上千金。王莽下诏说:“从始建国二年胡虏扰乱中原以来,所有军中官吏和边境官员,只要通过剥削致富的,查实后没收家产的五分之四,用于边境的紧急开支。”然而,尽管中央派官员到全国各地调查贪官污吏,甚至允许奴婢举报主人,但贪腐之风却愈演愈烈。
皇孙功崇公宗因私自绘制自己的肖像,穿戴天子衣冠,并刻制了三枚印章,其中一枚写着“维祉冠存己夏处南山臧薄冰”,被人告发。加上他的舅舅吕宽家迁居合浦后,私下与宗来往,被查出后宗自杀。王莽说:“宗身为皇孙,爵位是上公,却与叛逆者吕宽等人勾结,还刻制铜印,图谋不轨。他迷惑失道,自取其祸,哀哉!”王莽剥夺了他的爵位,将其改名为“会宗”,并赐谥号“功崇缪伯”,按诸侯的礼仪葬于故乡。
宗的姐姐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夫人,她因诅咒婆婆并杀害婢女灭口,被人告发。王莽派中常侍鹊惲审问妨,同时责问王兴,二人都自杀。案件还牵连到司命孔仁的妻子,孔仁的妻子也自杀。孔仁向王莽谢罪,王莽却让尚书弹劾他,说他不敬天命。王莽最终下令免去追究,但要求更换新的冠帽,显示他好怪异之物的性格。
王莽任命直道侯王涉为卫将军。王涉是曲阳侯王根的儿子,当年王根在成帝时期担任大司马,曾推荐王莽接替自己的职位,因此王莽对王根感恩,将其追谥为“直道让公”,王涉继承了爵位。
同年,赤眉军的力子都、樊崇等人因饥荒而聚众起义,起于琅邪,转战各地,掠夺财物,队伍人数达到上万人。王莽派使者调集郡国兵力前去讨伐,但始终无法平定。
天凤六年春天,王莽看到全国盗贼四起,于是命令太史推算出一个“三万六千年”的历法周期,并规定每六年改一次年号,同时颁布到全国。他下诏书说:“《紫阁图》中记载:‘太一和黄帝都已升天成仙,在昆仑山的虔山之巅奏乐。后世若有圣主得瑞,应当在秦岭的终南山上奏乐。’我愚昧无知,未曾明白此意,现在终于领悟了。”于是,他将“宁始将军”的称号改为“更始将军”,以此表示顺应天命。他还引用《易经》中的话:“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并说:“愿与天下共庆!”王莽想用这些话来迷惑百姓,试图平息盗贼的动乱,但百姓却都嘲笑他。
同年,王莽首次在明堂和太庙献上新创作的乐曲。群臣开始戴上用麟皮和韦皮制作的礼帽。有人听了这种乐曲后说:“这音乐清冷尖锐又充满哀伤,绝不是兴国之音。”
当时,关东地区已经连续几年遭遇饥荒,盗贼首领力子都等人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更始将军廉丹前往益州讨伐,却未能成功,随后被召回。王莽又派前任大司马护军郭兴和庸部牧李嘱去攻打蛮夷若豆等部落,同时命太傅犧叔和士孙喜清剿江湖间的盗贼。与此同时,匈奴对边境的侵扰也非常严重。王莽于是大规模征召全国的壮丁、死囚以及官吏和百姓的奴隶,组建了一支名为“猪突豨勇”的精锐部队。他还向全国征收税赋,每三十户征收一户的财物,连百姓的绢帛都要运往长安。此外,他命令从公卿到郡县官员都要按照官职高低的不同,负责养军马。
王莽还大肆招募那些声称有奇技异能的人,希望他们能提出攻打匈奴的奇策。前来献计的人数以万计,有人说自己能不借助船只渡过大河,靠马匹连成桥就能让百万大军过河;有人说可以制作一种服用后无需携带粮食的药物,三军吃了就不会挨饿;还有人自称能飞行,一日千里,可以直达匈奴腹地。王莽听后非常兴奋,立刻让他们试验。比如,有人用大鸟的翅膀做成飞行器,头上和身上都绑满羽毛,用绳索系住,试图飞行,但仅仅飞了几百步就摔了下来。尽管王莽知道这些方法完全不现实,但为了博取名声,他还是封这些人做“理军”,赏赐车马,让他们等待出征。
早些时候,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儿,曾归附汉朝。王莽派昭君的侄子和亲侯王歙去引诱须卜当到边境,随后将他胁迫到长安,并强行封他为“须卜善于后安公”。起初,王莽想通过诱降须卜当来控制匈奴,大司马严尤对此提出反对,他说:“须卜当驻扎在匈奴的右部,既没有侵犯边境,又时常向中原报告单于的动静,这是守边的一大助力。如果现在把他接到长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胡人,远不如让他留在匈奴发挥作用。”但王莽不听劝阻。须卜当被接到长安后,王莽打算派严尤和廉丹一起讨伐匈奴,并赐他们姓“徵”,封为“二徵将军”,计划杀掉单于,立须卜当为新单于。然而,出征前,严尤多次上书反对攻打匈奴,认为应当先解决山东的盗贼问题。他甚至写了三篇文章,借古代名将乐毅、白起的事迹来隐晦地劝谏王莽。王莽听后勃然大怒,罢免了严尤的大司马职务,剥夺他的印绶,让他回到故乡。
王莽随后任命符伯董忠为大司马。与此同时,翼平连率田况上奏说各郡县对百姓财产的估算不准确,王莽于是再次下令按照三十户征收一户的税赋。因为田况的“忠言忧国”,王莽赏赐他两百万钱,并晋封他为伯爵。然而,百姓却因此怨声载道。青州、徐州的百姓大批逃离家乡,老弱病死在路上,而年轻力壮的人则加入了盗贼。
某日,连率韩博上奏说:“有一位奇人,自称巨毋霸,身高一丈,腰围十围,来到我府上,说他愿意奋勇击退匈奴。他自称出自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海滨之地,普通车马无法载他,三匹马也拉不动他。他要求用一辆大车、四匹马,插上虎旗,将他送到京城。他平时躺着时枕着战鼓,用铁筷子吃饭,这正是上天在辅佐新室的征兆。希望陛下为他打造巨大的铠甲和高大的战车,派遣一名大将和百名虎贲卫士迎接他进京。如果京城的门太小,就扩大城门,让天下万邦都能看到他,以镇压四方。”韩博的真实意图是借此讽刺王莽。王莽听后非常厌恶,但还是将巨毋霸留在新丰,并改他的姓为“巨母氏”,说这是象征文母太后的王霸之符。随后,王莽将韩博下狱,罪名是“言辞不当”,最终将其处死。
第二年,王莽将年号改为“地皇”,以对应“三万六千年历法”的说法。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王莽下令赦免天下,但同时又规定:“军队出征期间,凡有喧哗犯法者,一律斩首,无需审理,直接执行。”于是,这年春夏间,京城内外斩杀了大量百姓,人人自危,百姓在路上见面也只能以眼神示意,不敢多言。
二月壬申日,正午时分,太阳突然变黑。王莽对此感到不安,下诏书说:“这次太阳在正中时出现昏暗的现象,是阴气侵占阳气,黑气导致了异变,百姓无不感到惊恐和奇怪。兆域大将军王匡派属下去调查这次天象变化的原因,试图掩盖天命的显现,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天象来纠正他的行为,并以此表明天理,平息这次大的异常现象。”
王莽看到各地盗贼越来越多,又想通过迷信手段来镇压,于是再次下诏书说:“我皇初祖考黄帝当年平定天下,率领军队担任上将军,建造华盖,设立斗献,同时任命多层次的将领:内有大将,外有五位大司马,二十五位大将军,一百二十五位偏将军,一千二百五十位裨将军,一万二千五百位校尉,三万七千五百位司马,以及十一万二千五百位候,总计一百二十二万五千人。此外,还有四十五万士吏和一千三百五十万士兵,这些安排符合《易经》中‘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的道理。我接受了符命之文,参考了前人的做法,现在要逐一落实这些安排。”于是,他设立了前、后、左、右、中五大司马的职位,并赐予各州牧“大将军”的称号,将郡卒正、连帅、大尹封为偏将军,属令长封为裨将军,县宰则封为校尉。王莽还派出使者乘驿车巡视各郡国,每天有十几批人出发,结果导致粮仓空虚,驿站的车马供不应求,甚至强征民间的车马来满足需求。
七月,一场大风吹毁了王路堂。王莽又下诏书说:“在壬午这一天的午时,发生了狂风雷雨掀屋折木的异变,我感到非常震惊、恐惧和不安。我思虑了十天,才终于明白。这让我想起了符命文中提到的‘新迁王’。符命中说,新迁王应当临国雒阳,成为统义阳王。当时我因为谦虚,不敢接受这个称号,而是让别人担任了这个职位。后来金匮文书送达,议论者都说:‘临国雒阳是新朝的中心,应当作为新室的统领,立为皇太子。’从那以后,临(指王莽的儿子安汉公王临)身体长期患病,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一直没有完全康复。他朝见时需要坐在茵舆(软垫的车)上行动。王路堂是他经常待的地方,张设在西厢房和后阁更衣室之间。后来因为皇后生病,临离开这里住到了别的地方,而他的妃嫔则住在东永巷。结果在壬午那天,狂风吹毁了王路堂的西厢房和后阁更衣室。昭宁堂池东南的一棵大榆树,树干有十围粗,被风吹倒,砸到了东阁,而东阁正是东永巷的西墙。瓦片被掀翻,房屋被毁,树木被拔起,我感到非常惊恐。同时,候官上奏说月亮进入心宿前星,这也是不吉之兆。我深感忧虑。想到《紫阁图文》中提到,太一和黄帝都因祥瑞而成仙,后世的圣主应当登上终南山。所谓‘新迁王’,就是太一新迁之后的象征;而统义阳王则是以五统礼义登阳的象征。然而临有兄却被称为太子,这名不正。孔子曾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刑罚也会失当,百姓就会无所适从。’我深刻反思,认为自从即位以来,阴阳失调,风雨不时,接连遭遇旱灾、蝗灾,百姓饥荒,蛮夷侵扰,盗贼横行,百姓无所适从,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名不正’。因此,我决定封安为新迁王,封临为统义阳王,希望以此保全我的两个儿子,子孙绵延千亿,同时外能平定四夷,内能安定中国。”
同月,杜陵便殿中曾经废弃的虎纹衣服,从室内的匣子中自行飘出,竖立在外堂上,过了很久才倒下。守卫的士兵看到了这件事,报告给王莽。王莽对此非常厌恶,于是下诏书说:“宝物的黄色与红色相冲突,从今天起,郎官和随从官员都必须穿绛色衣服。”
当时,很多望气术士都说天象显示“土功”的征兆。王莽看到四方盗贼猖獗,想借修建工程来安抚自己,并为新朝建立万世之基,于是下诏书说:“我受命之时,正值阳九之厄和百六之会(皆为不祥之兆),府库空虚,百姓困乏,宗庙尚未修建。我日夜思虑,不敢安息,深知今年是最吉利的一年,因此决定在波水之北、郎池之南选址修建宫殿。我又占卜了金水之南、明堂之西,这些地方也都显示吉兆,因此决定在那里兴建。”于是,他开始在长安城南规划一片百顷的土地,九月甲申日,王莽亲自前往视察,并象征性地举起锹挖了三下。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手持符节,与侍中、常侍、执法官杜林等数十人共同参与修建。崔发和张邯劝王莽说:“德行盛大的人应当有繁复的制度,您应当扩大规模,让全国百姓都能看到,同时也让后世无法超越。”王莽于是从全国征集工匠和图画专家,同时向百姓征收钱粮和物资,供修建使用。
为了修建这些工程,王莽拆除了长安城西苑中的建章宫、承光宫、包阳宫、大台、储元宫,以及平乐馆、当路馆、阳禄馆等十余处建筑,取其材料用于建造九庙。同月,连降大雨六十多天。王莽还命令百姓每人交六百斛米作为郎官的俸禄,并提升郎官的官职,赐予爵位,封为附城侯。这九庙分别是:黄帝太初祖庙、帝虞始祖昭庙、陈胡王统祖穆庙、齐敬王世祖昭庙、济北愍王王祖穆庙(以上五庙为不毁庙),以及济南伯王尊禰昭庙、元城孺王尊禰穆庙、阳平顷王戚禰昭庙、新都显王戚禰穆庙。这些庙宇的殿堂都为重檐结构,其中太初祖庙东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其余庙宇规模减半。所有庙宇的屋顶都用铜板覆盖,并用金银雕刻装饰,极尽工匠技艺之巧。整个工程耗费了数百亿钱,征用了无数劳力,最终导致成千上万的工人死于劳役。
同年,巨鹿男子马适求等人密谋发动燕赵兵起义以诛杀王莽,但被大司空士王丹察觉并上报。王莽派三公大夫逮捕并审问马适求的同党,牵连到郡国中的豪杰数千人,这些人全被处死。王莽因王丹告发有功,封他为辅国侯。
由于王莽违背天时人心,百姓怨声载道,但他却毫不在意,还下诏书说:“自从我制定了这些法令以来,长安周边的乡邑安定了,战鼓稀少,盗贼减少,百姓安居乐业,年年丰收,这都是权力治理的成果。然而如今匈奴尚未被彻底消灭,蛮夷仍在作乱,江湖海泽间盗贼未平,国家又兴建宗庙社稷的大工程,民众因此动荡不安。从现在起,我决定暂时停止这些政策两年,以安抚百姓,救助愚民。”
这一年,王莽废除大小钱,重新发行“货布”。货布长二寸五分,宽一寸,价值相当于二十五枚货钱;货钱直径一寸,重五铢,每枚价值一钱。两种货币同时流通。王莽规定,凡是私自铸造钱币或偏用布货的人,五人以上知情不报者,全都没收为官奴婢。
太傅平晏去世,王莽任命虞唐尊为太傅。虞唐尊说:“国家空虚,百姓贫困,问题出在奢侈浪费。”他自己穿短衣小袖,乘坐母马拉的柴车,用草垫铺座,使用瓦器,甚至将这些简陋的物品送给公卿作为礼物。他出门时,看到男女混杂同行,还会亲自下车,用赭色旗帜沾污他们的衣服,以示警戒。王莽听说后非常高兴,下诏命公卿都效仿虞唐尊的行为,并封他为平化侯。
此时,南郡的张霸、江夏的羊牧和王匡等人在云杜、绿林起义,号称“下江兵”,队伍人数都超过一万人。而武功县中水乡的百姓则因灾害三舍一池,生活困苦不堪。
地皇二年正月,王莽将州牧的地位提升为三公,要求他们负责刺举怠惰的官员,并重新设置牧监副职,官阶为元士,戴法冠,职责和汉朝的刺史相同。
同月,王莽的妻子去世,谥号为“孝睦皇后”,葬于渭陵长寿园西侧,命令她永远陪伴文母太后,陵墓命名为“亿年”。最初,王莽的妻子因他多次杀害自己的儿子,悲伤得双目失明,王莽于是让太子王临住在宫中照顾她。王莽的侍女原碧受到宠幸,后来王临也与原碧私通,担心事情败露,便与原碧密谋共同杀害王莽。王临的妻子愔是国师公的女儿,擅长占星术,她告诉王临宫中将有白衣人聚会。王临以为这是好兆头,认为谋划即将成功。然而后来王临被贬为统义阳王,迁出宫外,忧虑和恐惧加剧。
恰逢王莽的妻子病重,王临写信给她说:“父皇对子孙非常严厉,之前长孙和中孙都在三十岁时去世。如今我也正好三十岁,真害怕一旦不能保住性命,就不知自己会死在哪里!”王莽的妻子看到信后非常愤怒,怀疑王临有不轨之心,不允许他参加丧礼。葬礼结束后,王莽抓捕原碧等人进行审讯,他们供认了通奸和谋杀的罪行。王莽为了掩盖此事,下令杀害负责调查此案的司命从事,并将尸体埋在监狱中,连家人都不知道下落。随后,王莽赐给王临毒药,但王临拒绝服用,自行刺杀而死。王莽派侍中、票骑将军同说侯林为王临举行葬礼,赐予魂衣和印绶,并下策书说:“符命文中提到,立王临为统义阳王,表示新朝在三万六千年后,王临的后代将应天命而兴。然而,之前因听信议论,立王临为太子,导致烈风异变。如今顺应符命,立为统义阳王,但他前后行为不顺天命,未得天佑,英年早逝,令人哀痛!追谥为‘缪王’。”王莽还下诏给国师公,说:“王临本不懂占星术,事情都是因愔而起。”愔随后也自杀。
同月,新迁王王安病死。最初,王莽还是侯时,宠幸侍女增秩、怀能、开明。怀能生下儿子王兴,增秩生下儿子王匡和女儿王嘱,开明生下女儿王捷。这些孩子都被留在新都国,因为他们的母亲身份低微且不被重视。等到王安病重时,王莽因自己没有儿子,替王安起草奏章,请求允许认这些孩子为皇子。奏章呈上后,群臣表示:“王安对兄弟友爱有加,应该趁春夏时节为这些孩子加封爵位。”于是,王莽派使者用王车接回王兴等人,封王兴为功脩公,王匡为功建公,王嘱为睦脩任,王捷为睦逮任。不久,孙公明公王寿病死,短短一个月内,王莽接连失去四位亲人。他还下令拆毁汉孝武帝、孝昭帝的宗庙,将自己的子孙分葬在其中。
魏成大尹李焉与占卜者王况密谋。王况对李焉说:“自从新朝建立以来,百姓的田地和奴婢不得买卖,钱币制度频繁更改,徭役征发频繁,边疆战事不断,四方外族入侵,百姓怨声载道,盗贼四起。汉家注定会复兴。你的姓是李,‘李’音同‘徵’,‘徵’属火,注定会成为辅佐汉朝的人。”于是,他为李焉伪造了一篇谶书,内容说:“文帝发怒,在地下聚集军队,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有刘姓义军,抓住敌人报仇,延续古代的正统。四年后将起兵,江湖间有自称樊王的刘氏,率领万人队伍,不接受赦令,计划攻打秦地和雒阳。十一年后,当发生大战,太白星闪耀,岁星进入东井,这个预言将应验。”谶书还预测了王莽大臣的吉凶日期,内容多达十余万字。李焉让属下誊写此书,但下属逃跑并举报了他。王莽派使者抓捕李焉,最终李焉和同党全部被处死。
三辅地区盗贼猖獗,王莽设立捕盗都尉官,命执法官追捕长安城内的盗贼,竖起鸣鼓攻贼的旗帜,使者紧随其后。王莽派太师犧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率兵攻打青州、徐州,又命国师和仲曹放协助郭兴攻打句町。同时,他从全国征调粮食和钱币运往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郡征调数百万,准备用来对抗匈奴。
秋季,霜冻摧毁了豆类作物,关东地区发生严重饥荒,并爆发蝗灾。
百姓中有人私自铸钱,按连坐法五人一组被判罪,全部没收为官奴婢。男子被关进囚车,妇女和儿童则步行,用铁链锁住脖子,押送到钟官,人数高达十万。到达后,官府随意拆散夫妻,许多人因痛苦和绝望而死,死亡率高达六七成。孙喜、景尚、曹放等人出征讨伐盗贼,却未能取胜,军队纪律松散,百姓更加困苦。
王莽听信王况的谶言中提到荆楚将兴、李氏为辅,为了化解这一预言,他任命侍中掌牧大夫李棽为大将军、扬州牧,赐名“圣”,命他率兵奋力讨伐。
上谷人储夏主动请求劝降瓜田仪,王莽任命他为中郎,派他去劝降。但瓜田仪刚写好降书,还没出发就去世了。王莽为他收尸安葬,修建墓冢和祠堂,追谥为“瓜宁殇男”,希望借此吸引其他人投降,但无人响应。
闰月丙辰日,王莽颁布大赦令,赦免天下罪民,包括此前因私服而被定罪的人。
郎阳成脩献上符命,内容提到应当继立“民母”,又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王莽于是派中散大夫和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赴全国,搜寻乡里德高望重的女子,登记上报。
王莽梦见长乐宫的五尊铜人站立起来,感到不安。他想到铜人上刻有“皇帝初兼天下”的铭文,便命工匠将这些文字磨掉。又因感到汉高帝庙神灵作祟,派虎贲武士进入高庙,拔剑四面砍击,用斧头破坏门窗,用桃汤和赭鞭抽打墙壁,并命轻车校尉驻扎其中,还让中军驻守北壘,居住在高帝的寝殿里。
有人说黄帝曾建华盖以登仙,王莽便打造了一座九重华盖,高八丈一尺,用金饰和羽毛装饰,安在四轮密机车上,由六匹马拉动,三百名力士穿黄衣戴黄帽,车上有人击鼓,拉车的人高喊“登仙”。王莽出行时,将华盖置于前方。百官私下议论说:“这看起来像是狈车,不像是仙物。”
这一年,南郡的秦丰聚集了将近一万人的队伍。平原有个女子叫迟昭平,擅长讲解经典,又会一种叫“八投”的博戏,聚集了几千人在黄河的阻塞地带。王莽召集群臣商议抓捕这些盗贼的策略,大家都说:“这些人不过是行尸走肉,性命就像漏壶里的水,随时都会耗尽。”于是,王莽召左将军公孙禄前来参与讨论。公孙禄说:“太史令宗宣管理天文历法,却将凶兆说成吉兆,扰乱天象,误导朝廷;太傅平化侯虚伪作态,谋取名利,是‘盗人妻子之子’;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破坏师法,让学者迷惑不解;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推行井田制,导致百姓放弃土地;犧和鲁匡制定‘六筦’政策,弄得工商困窘;说符侯崔发阿谀奉承,只求取悦,不让下情上传。应该诛杀这些人来安抚天下!”他还说:“匈奴不该攻打,应该与他们和亲。我担心新朝的忧患不在匈奴,而在国内。”王莽听后大怒,命虎贲卫士将公孙禄扶出,但他还是采纳了部分建议,将鲁匡降职为五原卒正,因为百姓对“六筦”政策怨声载道。尽管“六筦”政策并非鲁匡一人所创,但王莽为了平息民怨,还是把他免职了。
最初,各地百姓因为饥寒交迫而起事为盗,逐渐聚集成群,但他们心里一直盼着有一天丰收后能回到家乡。这些盗贼虽然人数众多,有时达到上万人,但他们的首领只称“巨人”“从事”“三老”或“祭酒”,从不敢攻占城邑,只是到处抢掠食物,抢完就走。地方官员和郡守往往在混乱中战死,其实盗贼并不想杀他们。然而王莽始终不明白这些盗贼起事的真正原因。这一年,大司马士按章巡查豫州时被盗贼俘获,盗贼将他送还给县衙。士按章返回后,上书详细说明了情况。王莽听后大怒,认为他是在欺骗朝廷,下令将他关进监狱。
王莽还下诏斥责七公(指朝廷高级官员),说:“官吏的职责是治理百姓,宣扬恩德,抚养百姓,这是仁政之道;压制强暴,惩治奸邪,捕杀盗贼,这是义的原则。但现在却不是这样。盗贼作乱却不能及时抓捕,甚至发展成群党,竟敢拦截乘传的官员。士按章得以脱身,却胡乱说什么‘我质问盗贼为何作乱,盗贼说因为贫穷。后来他们护送我离开。’现在的俗人议论多是如此。有人说因为贫穷饥寒才犯法作乱,大者成群盗,小者偷窃钻洞,这不过是两类罪行罢了。如今却出现千百人结党谋乱,这是大逆不道,怎么能说是饥寒所致?七公要严令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善加抚养百姓,迅速捕杀盗贼。凡是不齐心协力、疾恶如仇的官员,还敢妄称盗贼是因饥寒作乱的,立即逮捕治罪!”结果,官员们更加恐惧,不敢再提盗贼的真实情况,也不敢擅自调兵剿匪,盗贼因此更加猖獗。
只有翼平连率田况一向果敢,他召集了年满十八岁的民众四万多人,发放武器,并刻石立誓。盗贼赤糜听说后,不敢进入他的辖区。田况主动上奏自我检讨,王莽责备他说:“没有得到虎符就擅自调兵,这是玩弄兵权,罪无可恕。但念在你自称一定能剿灭盗贼,姑且不予追究。”后来,田况请求出境剿匪,他所到之处,盗贼纷纷溃散。王莽于是下令,以玺书任命田况代理青州、徐州牧。
田况上奏说:“盗贼刚开始作乱时,起因非常微小,普通的地方官员和伍人根本无法应对。问题在于郡县官吏不上心,县欺瞒郡,郡欺瞒朝廷,实报十之一,虚报百之一。朝廷对此疏忽,不加督责,导致盗贼蔓延至连州成群。这时才派遣将帅,频繁发出使者,层层监督催促。郡县为了应付上级,忙于接待使者,准备酒食和各种物资,耗尽资源,根本无力应对盗贼。而将帅又不亲自率领士兵,战斗时反而被盗贼击败,官吏士气受挫,百姓更加困苦。之前幸蒙朝廷大赦,盗贼本想解散,但有些人反而被围剿,逃入山谷互相通报消息,导致郡县投降的盗贼更加恐慌,害怕被朝廷欺骗而灭族。加上饥荒频发,盗贼人数迅速增加,短短十天间就多出十几万人。这就是盗贼增多的原因。如今洛阳以东米价高达每石两千钱。我看到诏书中提到要派太师和更始将军,这两人都是朝廷重臣,随行人员众多,沿途会耗尽资源。人少则不足以震慑远方。现在应该迅速挑选牧、尹以下的官员,明确赏罚,安抚流亡百姓。对于没有城池的小国,将老弱迁入大城,储备粮食,集中力量守城。盗贼来攻城,攻不下,所过之地又无粮可抢,势必无法聚集。这样一来,招降他们就会成功,攻打他们就能歼灭。现在频繁派遣将帅,郡县百姓苦不堪言,比盗贼还要可怕。应该全部召回这些使者,让郡县得到休养。请将青州、徐州盗贼的事务全权交给我,我一定能平定。”
王莽对田况十分忌惮,暗中派人取代他,派使者带着玺书前往田况处。使者到达后,见到田况,便命令他交出兵权。田况随使者回到西京,被任命为师尉大夫。田况离职后,齐地盗贼局势迅速恶化,陷入混乱。
王莽即位后的第三年,他说:“现在百官的职位已经重新调整,职责也进行了分配,但新的法律和制度还没有完全确定。所以,暂时还是沿用汉朝的律令和礼仪制度来处理事务。另外,我命令公卿、大夫、诸侯以及二千石官员各推荐一名品德高尚、通晓政事、能言善辩且熟悉学问的人,到京城的四个城门来报到。”
他派遣尚书大夫赵并去北方边境慰问士兵。赵并回来后报告说,五原郡北部有一片肥沃的土地,非常适合种植粮食,以前这里曾设置过田官进行管理。于是,王莽任命赵并为“田禾将军”,并调遣戍边的士兵到五原北部屯田,以增加军粮的供给。
当时,驻守边疆的各将领需要大量士兵集结,但这些士兵纪律松散,肆意妄为。而内地的郡县则因频繁的徵发劳役和物资而苦不堪言,百姓纷纷逃离家园,流亡成为盗贼,尤其是并州和平州的情况最为严重。王莽下令,让七公六卿的职位都兼任将军,派遣著武将军逯并等人去各大城市镇守,同时派遣中郎将和绣衣执法官共五十五人,分赴边境的大郡,监督那些擅自调动军队、扰乱地方的奸诈之徒。然而,这些官员反而利用职权在地方作恶,扰乱州郡,收受贿赂,侵害百姓的利益。对此,王莽发布诏书说:“这些罪人理应被灭族,所以我派遣猛将分成十二个部队,同时出击,一举消灭他们。在内部设置‘司命军正’,在外部设立十二名‘军监’,本意是监督那些不服从命令的人,使军队纪律严明。但现在却变成了各自争夺权势,恐吓良民,随意诬陷他人,敲诈勒索后便逃之夭夭。这种行为导致社会毒瘤滋生,农民流离失所。这样的司监,难道称职吗?从现在开始,凡是敢犯此罪者,都将被逮捕入狱,依法处置。”然而,尽管王莽发了诏书,这些官员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改变。
此时,藺苞和戴级来到边塞,诱骗匈奴单于的弟弟咸和咸的儿子登投降,并强迫咸接受“孝单于”的封号,赏赐黄金千斤、锦绣无数后将其送回匈奴。而咸的儿子登则被带到长安,封为“顺单于”,安置在京城的官邸中。
太师王舜自从王莽篡位后,因担忧惊恐而病情加重,最终去世。王莽说:“从前齐太公以高尚的品德世代辅佐周朝,担任太师,这正是我学习的榜样。因此,我决定让王舜的儿子王延继承父亲的爵位,封为‘安新公’,并任命王延的弟弟王匡为‘褒新侯’,同时担任‘太师将军’,永远作为新朝的辅佐之臣。”
为了教育太子,王莽为他设置了四位师友,品级为“大夫”。分别任命前大司徒马宫为“师疑”、前少府宗伯凤为“傅丞”、博士袁圣为“阿辅”、京兆尹王嘉为“保拂”,合称“四师”。此外,又任命前尚书令唐林为“胥附”、博士李充为“奔走”、谏大夫赵襄为“先后”、中郎将廉丹为“御侮”,合称“四友”。同时,还为太子增设了师友祭酒、侍中、谏议以及六经祭酒各一人,共设九位祭酒,品级为“上卿”。例如,琅邪的左咸讲《春秋》,颍川的满昌讲《诗》,长安的国由讲《易》,平阳的唐昌讲《书》,沛郡的陈咸讲《礼》,崔发讲《乐》。王莽还派遣使者,手持安车和印绶,拜请楚国的龚胜担任太子师友祭酒,但龚胜拒绝应召,绝食而死。
后来,宁始将军姚恂被免职,侍中崇禄侯孔永接替成为宁始将军。同一年,池阳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人,身高仅一尺多,有时候乘坐车马,有时候步行,他手持各种物品,大小都与他身形相称,出现三天后便消失了。
这一年,靠近黄河的郡县发生了蝗灾。黄河在魏郡决堤,洪水泛滥,淹没了清河以东的多个郡县。此前,王莽曾担心黄河决口会威胁到元城的祖坟。但这次洪水流向东边,没有波及元城,因此王莽也没有采取措施堵住决口。
到了第四年二月,王莽下令大赦天下。当年夏天,东南方向出现赤色的云气,横贯天空。
厌难将军陈歆上奏说,抓获的俘虏和侵扰边境的敌人,都是孝单于咸的儿子角所指使。王莽听后大怒,将咸的儿子登在长安斩首,并将这一场面展示给南方的蛮夷观看。随后,大司马甄邯去世,宁始将军孔永接任大司马,而侍中大贅侯辅则被任命为新的宁始将军。
王莽每次出行前,都会先派人搜查城中,称之为“横鹑”。这一年,横鹑搜查持续了五天。
后来,王莽来到明堂,向诸侯授予茅土。他在诏书中写道:“我虽然德行不足,但继承了圣祖的基业,成为万国之主。我时常思考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决定分封侯爵,划分州郡,以改善风俗。”
中郎区博劝谏王莽说:“井田虽然是古代圣王的制度,但已经废弃很久了。周朝末期,天下大乱,百姓就已经不再遵守这种制度。秦朝了解百姓的心思,知道顺应民意能获得大利益,所以废除了井田,改为阡陌制度,并因此统一了中原。直到今天,天下百姓对这种制度也没有感到厌倦。如今您想逆民心而行,重新恢复千年以前的制度,即使尧舜再世,没有百年的时间也无法推行成功。现在天下刚刚安定,百姓才刚归附,确实不是实行这种制度的时候。”王莽知道百姓怨声载道,于是下诏说:“所有占用王田的人,都可以自由买卖,不再受法律限制。至于那些曾因私下买卖田地而触犯法律的人,一律不予追究。”
当初,五威将帅出征时,将句町王降为侯,这让句町王邯非常愤怒,不愿归附。王莽于是暗示牂柯大尹周歆假借罪名杀死了王邯。然而,王邯的弟弟王承起兵反抗,攻杀了周歆。此前,王莽曾征调高句丽的士兵准备讨伐匈奴,但这些士兵不愿出征,郡县官员强迫他们参战,结果他们纷纷逃亡到塞外,随后违法作乱,成为盗贼。辽西大尹田谭率军追击,却被这些叛军杀死。地方官员将责任归咎于高句丽侯騶。严尤上奏说:“这些貉人作乱,并不是高句丽侯騶指使的,而是他们另有图谋。应该让地方官暂时安抚他们。如果现在就给他们定下大罪,恐怕会逼得他们彻底反叛,到时候夫余等国必然与他们联合。而如今匈奴尚未平定,如果夫余和穢貉再起叛乱,那将是国家的大祸。”但王莽并没有听从建议,穢貉果然反叛。他命令严尤讨伐穢貉,并诱杀高句丽侯騶,将他的首级送往长安。对此,王莽非常高兴,下诏说:“我命猛将执行天罚,分十二部讨伐敌寇,有的斩断敌人的右臂,有的斩其左腋,有的剖开胸腹,有的割裂两肋。今年刑罚在东方,先讨伐貉人。如今已斩杀侯騶,平定了东部地区,敌寇在顷刻之间被消灭。这是天地、群神、社稷和宗庙的庇佑,也是公卿大夫和士民齐心协力的结果。我对此非常满意。”他将高句丽改名为“下句丽”,并向天下宣布。然而,貉人作乱更加频繁,东北和西南的少数民族也都开始叛乱。
王莽志向高远,认为四夷不足为虑,于是专注于研究古代典籍。他再次下诏说:“我追念皇始祖虞帝,继承文祖的遗志,以天文历法治理天下,祭祀上帝、六宗,遥拜山川,祭祀群神,并巡狩五岳,与诸侯会盟,考察他们的言行,检验他们的功绩。我登基以来已经五年了,阳九的灾厄已经过去,百六的运数也已度过。今年岁星在寿星,天象显示吉兆,因此我决定在二月建寅之节东巡,按照古礼进行祭祀和巡狩。”群臣于是上奏,请求动员官员和百姓提供马匹、布帛和粮食,并从内地的十二个郡国购马,准备四十五万匹布帛运往长安,分批完成。然而,当物资刚运到一半时,王莽突然下诏说:“文母太后身体不适,巡狩的计划暂且搁置,等待以后再行。”
同年,王莽将“十一公”的称号从“新”改为“心”,后来又将“心”改为“信”。
到第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去世,葬于渭陵,与元帝合葬,但用沟渠隔开。王莽在长安为她立庙,新朝世代祭祀。元帝作为配享之神,坐在地位较低的床下。王莽为太后守丧三年。
大司马孔永请求辞职养老,王莽赐给他安车四马,允许他以特进的身份参与朝会。同风侯逯并接任大司马。
当时,长安的百姓听说王莽打算迁都洛阳,于是都不愿修缮房屋,甚至有人拆毁房屋。王莽说:“玄龙石上的铭文写着‘定帝德,国洛阳’,这是天命的符瑞,我怎敢不遵从!计划在建国八年的时候迁都洛阳。但同时也要认真修缮长安的都城,不许破坏。凡是违反者,立即报告姓名,依法惩治。”
同年,乌孙的大小昆弥派使者前来进贡。大昆弥是汉朝公主的外孙,而小昆弥是胡族妻子的儿子。乌孙归附了小昆弥。王莽看到匈奴不断侵扰边境,希望拉拢乌孙,于是派使者让小昆弥的使者坐在大昆弥使者之上。保成师友祭酒满昌上奏弹劾使者,说:“夷狄之所以归服,是因为中国讲究礼仪。大昆弥是乌孙的君主,现在却让臣下的使者凌驾于君主使者之上,这是对夷狄极大的不敬!”王莽听后大怒,罢免了满昌的官职。
由于王莽长期失信于西域诸国,焉耆首先反叛,并杀害了都护但钦。
同年十一月,彗星出现,持续二十多天才消失。
这一年,因为私藏铜炭的违法行为太多,王莽废除了相关的法律。
第二年,王莽改年号为“天凤”。天凤元年正月,他宣布大赦天下,并说:“我将在二月建寅之节行巡狩之礼,太官准备干粮和肉脯,沿途不得向地方索取任何物资。我东巡时会亲自带着犁,每到一县就下田耕地,以鼓励春耕;南巡时会带着锄头,每到一县就锄草,以鼓励除草;西巡时会带着镰刀,每到一县就收割,以鼓励秋收;北巡时会带着簸箕,每到一县就扬谷,以鼓励储藏。巡狩结束后,我将定居于洛阳。凡是妄自喧哗、违法乱纪者,将依法军法处置。”群臣上奏说:“皇帝至孝,去年因文母太后病重,亲自侍奉,衣冠不解,悲痛过度,饮食减少,至今尚未恢复。如今计划一年四次巡狩,路途遥远,皇帝年事已高,恐怕难以承受。希望暂时取消巡狩,以保重圣体。”王莽说:“既然群臣愿意尽力治理百姓,我也愿意听从你们的建议。巡狩计划推迟到天凤七年。”随后,他派太傅平晏和大司空王邑前往洛阳,规划宫室和宗庙。
三月壬申,日食发生,王莽再次宣布大赦天下,并罢免大司马逯并,改由利苗男訢担任大司马。
王莽即位后,对大臣格外严苛,压制下属权力。朝臣中凡是敢批评大臣过失的人,都会被提拔重用。孔仁、赵博、费兴等人因敢于弹劾大臣而受到信任,被任命为重要官职。朝廷中,公卿入宫办事的随从人数都有严格规定。一次,太傅平晏的随从超出规定,被掖门守卫责问,守卫态度不善,戊曹士将守卫逮捕,王莽得知后大怒,派执法官率车骑数百人包围太傅府,将戊曹士抓捕并当场处死。大司空王邑夜间经过奉常亭时,亭长不知其身份,态度傲慢,王邑报出官职后,亭长醉酒无礼,王邑用马鞭抽打亭长,亭长反杀王邑后逃亡。地方官追捕未果,王邑家属上书告状,王莽却说:“亭长秉公行事,不必追捕。”并责令王邑家属道歉。
国将哀章因品行不端被罢免,王莽任命和叔接替他,并下令说:“不仅要保护国将的家宅,也要保护他们在西州的亲属。”众人逐渐对王莽失去敬重,而哀章的名声尤为低下。
四月,天降霜冻,杀死了许多植物,尤其是沿海地区的灾情更为严重。到了六月,黄雾弥漫四方。七月,大风刮倒了树木,甚至将北阙和直城门的屋瓦吹飞。随后又下了冰雹,砸死了许多牛羊。
王莽依据《周官》和《王制》的记载,设置了新的官职体系:设“卒正”“连率”“大尹”,职责相当于太守;设“属令”“属长”,职责相当于都尉。同时,他还设置了州牧、部监共二十五人,礼遇如同三公。部监的官职为上大夫,每人负责五个郡。公爵担任州牧,侯爵担任卒正,伯爵担任连率,子爵担任属令,男爵担任属长,这些职位都可以世袭,而没有爵位的人则担任尹。王莽还将长安城分为六个乡,每乡设一名乡帅;将三辅地区分为六个尉郡,将河东、河内、弘农、河南、颍川、南阳划为六个队郡,任命大夫负责,职责如同太守;属正的职责则如同都尉。他将河南大尹改名为“保忠信卿”,并将河南的属县增加到三十个。此外,他还设置了六郊州长,每人管理五个县,并更改了许多官职名称。大的郡甚至被分成五个小郡。全国共有以“亭”命名的郡县达到三百六十个,以对应符命的文字。边境地区则设置了“竟尉”,由男爵担任。对于诸侯国的土地,也进行了削减或增加。王莽下诏说:“常安西都称为六乡,各县称为六尉;义阳东都称为六州,各县称为六队。粮食产地称为内郡,外地称为近郡,有边防的称为边郡。全国共计一百二十五郡。九州之内,共有两千二百零三个县。公爵管理甸服之地,称为‘惟城’;侯爵管理侯服之地,称为‘惟宁’;伯爵管理采邑之地,称为‘惟翰’;子爵管理宾服之地,称为‘惟屏’;管理文化教育和军事防卫的,称为‘惟垣’;九州之外的地区,则称为‘惟藩’。各地以其方位命名,总称为万国。”但后来,每年这些郡县的名称和划分又不断变化,一个郡甚至五次改名,最后又恢复原名。官吏和百姓都难以记住,因此每次下诏书时,都要附上旧名。例如:“制诏陈留大尹、太尉:将益岁以南地区划归新平,新平即旧淮阳;将雍丘以东地区划归陈定,陈定即旧梁郡;将封丘以东地区划归治亭,治亭即旧东郡;将陈留以西地区划归祈隧,祈隧即旧荥阳。陈留郡已经不复存在。大尹、太尉都需前往行在所。”王莽的命令变动频繁,情况皆如此。
王莽还规定全国的小学以戊子日代替甲子日作为六十天周期的起点,并将戊子日定为元日,将戊寅日的旬定为忌日。然而,百姓大多不愿遵从。
匈奴单于去世后,他的弟弟咸继位为单于,并向王莽请求和亲。王莽派使者厚礼相赠,并假意答应归还匈奴的侍子登,同时要求匈奴交出陈良、终带等人。单于便将陈良等人交给王莽的使者,押送至长安。王莽将陈良等人烧死在长安城北,命令官吏和百姓前来观看。
边境地区发生严重饥荒,甚至有人相互残食。谏大夫如普巡视边防军后上奏说:“士兵长期驻守边塞,生活困苦,边郡也无法供给他们。如今单于刚刚议和,正是撤军的好时机。”校尉韩威却进言道:“以新朝的威势吞并匈奴,就像吃掉嘴里的虱子一样容易。我愿率领五千勇士,不带一斗粮食,饿了吃敌人的肉,渴了喝敌人的血,就可以横扫匈奴。”王莽对他的言论十分赞赏,任命韩威为将军。但同时也采纳了如普的建议,召回了边境的将领,免去了陈钦等十八人的职务,并撤销四关填都尉的驻军。然而,当匈奴使者返回后,单于得知侍子登已被处死,便发兵侵扰边境。王莽不得不再次派军驻守边疆。这时,边民纷纷逃入内地,沦为他人的奴婢。王莽下令禁止官吏和百姓私自收留边民,违者处死。
益州的蛮夷杀死了大尹程隆,三边地区全面叛乱。王莽派平蛮将军马茂率兵讨伐。
宁始将军侯辅被免职,讲易祭酒戴参接任宁始将军。
天凤二年二月,王莽在王路堂设宴,公卿大夫都参与佐酒,并宣布大赦天下。
当时,白天出现星辰。
大司马苗訢被贬为司命,延德侯陈茂接任大司马。
有传言说黄龙从天而降,死在黄山宫中,成千上万的百姓奔走前去观看。王莽对此十分厌恶,下令逮捕散布谣言的人,但最终未能查出谣言的来源。
单于咸与王莽和亲后,要求归还其子登的尸体。王莽本想派使者送还,但又担心单于因此怨恨,伤害使者,于是将当初建议杀死侍子登的前将军陈钦逮捕入狱。陈钦说:“这是想拿我去向匈奴解释吧。”随后自杀。王莽选派擅长辞令的儒生济南人王咸为大使,五威将琅邪人伏黯等人为随从,将登的尸体送还匈奴。王莽还命令他们挖掘已故单于的墓,用荆棘鞭打尸体,并要求匈奴退回漠北,同时赔偿马一万匹、牛三万头、羊十万头,以及归还被掳走的边民。王莽一向喜欢夸下海口。王咸到达匈奴后,宣扬王莽的威德,并指责单于背叛的罪行,与匈奴针锋相对。单于无法反驳,只得接受条件。王咸完成任务后返回,但途中病死。他的儿子被封为伯爵,伏黯等人也都被封为子爵。
王莽认为只要制定好制度,天下自然会安定,因此专注于地理划分、礼乐制度的制定,并研究六经的学说。公卿每天从早到晚都在议事,连续多年却无法做出决断,无暇顾及审理案件和解决百姓的急迫问题。许多县令长期空缺,由代理官员兼任,贪污腐败愈发严重。中郎将和绣衣执法官在各郡国横行霸道,利用权势互相举荐和弹劾。十一公士分布各地,鼓励农桑,发布时令,检查文书,但却与地方官员勾结,贿赂成风。百姓告状的人络绎不绝,朝廷却无人处理。
王莽因自己曾依靠专权掌控汉朝政局,所以凡事都亲力亲为,而官员们只求敷衍了事。宝物、财库、钱粮等事务全由宦官掌管,百姓上书的奏章也由宦官拆阅,尚书完全不知情。王莽对臣下的防备如此严苛。与此同时,他还频繁变更制度,政令繁杂,每次下令都要反复质问,导致效率低下。王莽经常忙到深夜仍无法处理完事务。尚书趁机偷懒,许多奏章多年未能处理,甚至连被拘押的犯人也要等到大赦才能获释。卫卒三年未曾轮换,百姓生活困苦。谷物价格居高不下,边境二十多万士兵的衣食全靠朝廷供给,地方官员苦不堪言。五原、代郡的百姓不堪重负,纷纷起事为盗,数千人聚集成群,作乱蔓延至邻郡。王莽派捕盗将军孔仁率兵联合地方官镇压,经过一年才平定,但边郡几乎被掏空。
邯郸以北地区连降暴雨,雾气弥漫,洪水泛滥,深达数丈,冲走并淹死了数千人。
立国将军孙建去世,司命赵閎接任立国将军。宁始将军戴参卸任,南城将军廉丹接任宁始将军。
三年二月乙酉,发生了地震,并伴随着大雨和大雪,关东地区尤其严重,积雪深达一丈,连竹子和柏树都被冻死了。大司空王邑上书说:“我担任职务已经八年,但政绩并没有显现出来,司空的职责也没有尽到,甚至还出现了地震这样的灾变。我请求辞职。”王莽回复说:“地震和地动有不同,地震是有害的,而地动则没有害处。《春秋》记载地震,《易经》也说坤动是自然现象,动静相辅相成,万物因此而生。灾异的变化各有原因,这是天地对我的警告,与你无关。你请求辞职,这不是帮助我的办法。”于是派散骑司禄大卫修宁男遵传达他的意思。
到了五月,王莽颁布了一项关于官吏俸禄的制度,他说:“我曾经历阳九厄运和百六之会(指灾难和周期性的厄运),导致国家财政不足,百姓生活困苦。从公卿以下,官员每月的俸禄仅有十愑布两匹或者帛一匹。我每次想到这些,心里都十分难过。如今厄运已经过去,虽然国库尚未充足,但情况稍有好转。从六月初一开始,恢复按照制度发放官吏俸禄。”他将官吏分为十五个等级,从四辅公卿大夫士到普通官吏,最低的官员年俸为六十六斛粮食,逐级递增,最高的四辅官员年俸可达一万斛粮食。
王莽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都应为国家服务。《周礼》中记载膳食有一百二十种,如今诸侯按照他们的封地享用食物,县城官员根据采邑的大小分配食物。丰年时供给充足,遇到灾害则有所减少,与百姓同甘共苦。在每年上计时统计全国情况,若无灾害,太官的膳食可以备齐;若有灾害,则按比例减少膳食。”王莽还将全国划分为不同区域,并指定官员负责。例如,东岳太师立国将军负责东方三州一部二十五郡,南岳太傅前将军负责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西岳国师宁始将军负责西方一州二部二十五郡,北岳国将卫将军负责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其他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等官员也各自负责一定范围的郡县,若有灾害,也按比例减少俸禄。郎官、从官、中都官吏等的俸禄也与太官的膳食情况挂钩。诸侯、县令等官员也同样负责灾害管理。王莽希望通过这种制度让上下齐心,鼓励农业发展,让百姓安居乐业。然而,由于制度过于繁琐,实际操作中难以落实,官吏最终无法拿到俸禄,许多人便利用职权贪污受贿以维持生活。
同月戊辰,长平馆西岸发生塌陷,邕水和泾水停止流动,改道向北流去。王莽派大司空王邑前往查看,王邑回来后向他报告情况。群臣纷纷祝贺,认为这是《河图》中所说的“以土填水”,预示着匈奴将被消灭的吉兆。于是,王莽派并州牧宋弘和游击都尉任萌等率兵讨伐匈奴,但军队只到边境驻扎,没有继续进攻。
七月辛酉,霸城门发生火灾,这座门在民间被称为“青门”。
戊子晦,发生日食,王莽宣布大赦天下。他还再次命令公卿大夫、诸侯和二千石官员各举荐一名品行端正的人。由于日食的缘故,大司马陈茂被免职,武建伯严尤接任大司马。
十月戊辰,王路的朱鸟门发出响声,昼夜不停。崔发等人解释说:“虞帝曾开四门,广纳四方贤士。如今朱鸟门鸣响,说明应当修行先圣之礼,招揽四方贤士。”于是王莽命令群臣祝贺,并让所举荐的贤士从朱鸟门进入,对策回答问题。
平蛮将军冯茂率军攻打句町,但士兵因疫病死亡惨重,十人中死了六七人。他还向百姓征收财物,十取其五,导致益州百姓疲惫不堪,结果战事失败。冯茂被召回后下狱处死。王莽又派宁始将军廉丹和庸部牧史熊率军攻打句町,虽取得一些胜利,但廉丹和史熊请求增加兵力和物资,表示一定能彻底取胜再返回。王莽同意后再次向百姓征收赋税,甚至连都城的大尹冯英都拒绝配合。他上书表示:“从越巂地区的久仇牛、同亭邪豆等部族反叛以来,已经累计十年,郡县不断派兵征讨,但始终无法平定。冯茂当年采取了一切手段,强迫百姓迁居偏远地区,耗费巨大,仅士兵因毒气死亡就占七成。如今廉丹和史熊为了避免违背军期,又调发各郡兵粮,向百姓征收财物十四分之一,几乎掏空了梁州,但最终还是无法完成任务。我建议停止用兵,改为屯田,并设立明确的赏罚机制。”王莽大怒,罢免了冯英的官职。但后来王莽有所醒悟,说:“冯英也不能全怪。”于是重新任命他为长沙连率。
王莽抓获了翟义的党羽王孙庆,下令由太医、尚方和屠夫一起将王孙庆活活剖开,测量他的五脏六腑,并用竹管疏通血脉,以研究人体的血液流通,声称可以用来治病。
这一年,王莽派大使五威将王骏和西域都护李崇率戊己校尉出使西域,各国纷纷郊迎并进贡。这些国家曾杀害过都护但钦,王骏想要报复,命令佐帅何封和戊己校尉郭钦分别带兵行动。焉耆假意投降,随后设伏击杀了王骏等人。郭钦和何封后来赶到,袭击了焉耆的老弱残兵,随后从车师返回塞内。王莽封郭钦为“填外将军”,赐封号“劋胡子”;封何封为“集胡男”。从此,西域与中原断绝了联系。
始建国元年正月初一,王莽率领公侯卿士们奉上皇太后的印玺和服饰,又献给太皇太后,顺应天命,废除了汉朝的国号。
一开始,王莽的妻子是宜春侯王氏的女儿,被立为皇后。他们生了四个儿子:宇、获、安、临。其中两个儿子早前因罪被杀,安又比较荒唐懒散,于是王莽立临为皇太子,安被封为新嘉辟。王莽还封了宇的六个儿子:千为功隆公,寿为功明公,吉为功成公,宗为功崇公,世为功昭公,利为功著公。同时,王莽宣布大赦天下。
随后,王莽下诏书给孺子婴说:“唉,你啊!以前上天帮助你的太祖刘邦,历经十二代,统治了两百一十年,如今天命落在我身上。《诗经》不是说了吗?‘侯服于周,天命靡常。’现在封你为定安公,永远作为新朝的宾客。唉!要珍惜上天的恩赐,去做好你的职责,不要违背我的命令。”又说:“把平原、安德、漯阴、鬲、重丘五个地方,总计一万户,方圆百里,划为定安公国。让你在自己的国中立汉高祖刘邦的宗庙,与周朝的后代并列,遵循他们的历法和服饰颜色。世世代代祭祀汉朝祖宗,用你的德行和功绩延续祖先的祭祀。”同时,王莽还封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读完诏书后,王莽亲自拉着孺子婴的手,流着眼泪哽咽地说:“当年周公代替成王执政,最终还是把王位还给了成王。而如今我却被上天的命令所迫,无法如愿!”他感叹了很久。随后,中傅将孺子婴扶下殿,孺子婴朝北跪拜,称自己为臣。百官陪同在场,无不为此感动。
接着,王莽按照金匮的预言册封辅臣。任命太傅、左辅、骠骑将军安阳侯王舜为太师,封为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为太傅,封为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红休侯刘歆为国师,封为嘉新公;广汉梓潼哀章为国将,封为美新公。这四人被称为“四辅”,地位在上公之上。又任命太保、后承承阳侯甄邯为大司马,封为承新公;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封为章新公;步兵将军成都侯王邑为大司空,封为隆新公。这三人被称为“三公”。此外,还任命大阿、右拂、大司空、卫将军广阳侯甄丰为更始将军,封为广新公;京兆王兴为卫将军,封为奉新公;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立国将军,封为成新公;京兆王盛为前将军,封为崇新公。这四人被称为“四将”。总计十一位公爵。
王兴原本是个城门小吏,王盛则是个卖饼的人。王莽根据符命找到十几个人的名字,其中两人的相貌符合预言,于是直接从平民提拔重用,以此显示天命的神奇。其他人则被授予郎官职位。当日,王莽还册封了数百名卿大夫、侍中和尚书官员。至于刘姓宗室成员,则被降为郡守或徙为谏大夫。
王莽将明光宫改名为定安馆,让定安太后居住其中。又把原来的大鸿胪府改为定安公的府邸,安排专门的门卫和使者监管。并且下令禁止乳母与孺子婴交谈,孺子婴长期被关在四堵墙内,长大后甚至连六畜的名字都不会叫。后来,王莽又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孺子婴。
王莽还下诏书给各个官职,说道:“岁星主管肃静,东岳的太师负责降下及时的雨水,青色的光芒代表祥瑞;荧惑星主管智慧,南岳的太傅负责降下应时的温暖,红色的光芒代表太平;太白星主管安定,西岳的国师负责降下应时的阳光,白色的光芒象征祥和;辰星主管谋略,北岳的国将负责降下应时的寒气,黑色的光芒象征和平。”他还为这些官员制定了各自的职责,仿照古代典诰的形式进行策命。
王莽重新设置了许多官职名称,比如大司马叫司允,大司徒叫司直,大司空叫司若。又把大司农改名为羲和,后来又改为纳言;把大理改为作士,太常改为秩宗,大鸿胪改为典乐,少府改为共工,水衡都尉改为予虞。这些官职分属三公管理。每个官职下设三名大夫,每名大夫下又设三名元士,总共二十七名大夫、八十一名元士,分管各类事务。
此外,光禄勋改名为司中,太仆改名为太御,卫尉改名为太卫,执金吾改名为奋武,中尉改名为军正,还新增了一个“大赘官”,负责皇帝的衣物和车辆,后来又负责兵权,地位为上卿,号称“六监”。郡太守改称为大尹,都尉改称为太尉,县令改称为宰,御史改称为执法,公车司马改称为王路四门。
王莽还改了许多地名和官阶,比如长乐宫改为常乐室,未央宫改为寿成室,长安改为常安。官员的俸禄也重新划分等级,从百石到中二千石,分别称为庶士、下士、中士、命士、元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和卿。车服和礼仪也按官阶有所区别。
最后,王莽还设置了司恭、司徒、司明、司聪、司中大夫等职务,以及诵诗工、撤膳宰等官职,负责监督官员的过失。他在诏书中说:“我听说圣人想要彰显自己的德行,必须严格修身,才能安抚远方。所以,我设立了这些官职来管理五种事务。希望你们不要隐瞒过错,也不要虚伪行事,做到好恶分明,保持中正之道。”同时命令王路设置进善旌旗、非谤木和谏鼓,以方便臣民进谏。还设立了四名谏大夫,常驻王路门口,专门听取民众的意见。
封王氏家族中,服丧期间穿齐衰(一种丧服)的,被封为侯爵;穿大功丧服的,被封为伯爵;穿小功丧服的,被封为子爵;穿缌麻丧服的,被封为男爵。而王氏的女子则全都被封为“任”。男子以“睦”为封号,女子以“隆”为封号,并分别授予印绶。命令诸侯立太夫人、夫人和世子,这些人也都受到印绶。
又说:“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地上不能有两个君王,这是百代不变的道理。汉朝的诸侯有的被封为王,甚至四夷之地也有人称王,这违背了古代的礼制,破坏了国家的一统。因此,决定诸侯王的称号一律改为‘公’,而四夷中僭越称王的,也都改为‘侯’。”
又说:“帝王之道,代代相承;盛德的福祉,可以享用百世。我认为黄帝、帝少昊、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夏禹、皋陶、伊尹等人,都具备圣明的德行,承受了上天的恩赐,功业伟大,恩泽广布。我非常钦佩他们,努力寻找他们的后裔,准备延续他们的祭祀。”王氏是虞帝的后裔,出自帝喾;刘氏是尧的后裔,出自颛顼。因此,封姚恂为初睦侯,奉黄帝之后;封梁护为修远伯,奉少昊之后;封皇孙功隆公千,奉帝喾之后;封刘歆为祁烈伯,奉颛顼之后;封国师刘歆的儿子刘叠为伊休侯,奉尧之后;封媯昌为始睦侯,奉虞帝之后;封山遵为褒谋子,奉皋陶之后;封伊玄为褒衡子,奉伊尹之后。
汉朝后裔定安公刘婴,被安排为宾客。周朝后裔卫公姬党,被重新封为章平公,也为宾客。殷朝后裔宋公孔弘,因为迁徙而被改封为章昭侯,担任恪职。夏朝后裔辽西姒丰,被封为章功侯,也担任恪职。四代古宗的后裔,在明堂祭祀,用来配享皇始祖虞帝。周公的后代褒鲁子姬就,孔子的后代褒成子孔钧,早已确定封号。
王莽又说:“我之前在担任摄政时,修建了郊宫,确定了宗庙和社稷的位置。神灵有所感应,有的从天而降化为乌鸦,有的则显现出黄色的祥瑞之气,证明了黄帝和虞帝的功德。从黄帝到济南伯王,祖先的姓氏分为五大支系。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分封十二个姓氏。虞帝的先祖受姓为‘姚’,在陶唐时期称‘媯’,在周朝称‘陈’,在齐国称‘田’,在济南则称‘王’。”
王莽说:“我深深敬仰皇初祖黄帝和皇始祖虞帝,因此在明堂设立宗庙,用来祭祀祖宗。他们的祖庙设置五座,亲庙设置四座,后妃一同配享。郊祭黄帝用来配天,黄帝的皇后用来配地。此外,任命新都侯东弟为大禖,按时祭祀。天下的祭祀,都以此为标准。姚、媯、陈、田、王五姓,都是黄帝和虞帝的后裔,也是我的同族。《书经》不是说过吗?‘敦厚九族’。因此,命令天下将这五姓登记入宗室,世代免除赋役,不得与其他姓氏通婚,以此区分亲族关系。”同时,封陈崇为统睦侯,奉胡王之后;封田丰为世睦侯,奉敬王之后。
天下的州牧郡守中,凡是过去像翟义、赵明这样忠孝之人,都被封为男爵,而守城者被封为附城爵。同时,还封戴崇、金涉、箕閎、杨并等人的子嗣为男爵。
派骑都尉囂等人分别管理黄帝的陵园,位于上都桥畤;虞帝的陵园在零陵九疑;胡王的陵园在淮阳陈;敬王的陵园在齐临淄;愍王的陵园在城阳莒;伯王的陵园在济南东平陵;孺王的陵园在魏郡元城。使者四季前往祭祀。这些陵庙的修建是因为天下刚刚平定,因此在明堂进行合祭。
将汉高祖庙定为文祖庙。王莽说:“我的皇始祖虞帝从唐尧手中继承了天命,而汉朝的初祖唐帝也有传国的象征。我也亲自从汉高祖的灵前接受了金策。为了表彰前代,我怎么会忘记他们的时代呢?汉朝的祖宗有七代,我按照礼制在定安国为他们建立宗庙。在京师的园寝和庙宇则继续保留,祭祀如旧。我在秋九月亲自进入汉高祖、汉元帝、汉成帝和汉平帝的庙宇。所有刘姓后裔重新登记户籍,由京兆大尹负责管理,不解除他们的免役身份,直到他们去世为止。州牧要定期探望,不得让他们受到侵害。”
王莽又说:“我之前在大麓时,深刻思考汉朝三七之厄难,赤德气数已尽,因此努力寻找延续刘氏的办法,但最终无力回天。孔子在《春秋》中制定了后王的法则,从鲁哀公十四年结束一代,推算到现在,也正是哀公十四年的年份。赤德的气数已经用尽,无法强行延续。上天昭示黄德兴起的大命,将天下交给了我。如今百姓都说皇天更替汉朝,建立新朝,废除刘氏,兴起王氏。‘刘’字由‘卯、金、刀’组成,而正月的卯日、金刀的利器,都无法施展。经过众臣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天意人心都已明朗,因此废除‘刚卯’作为佩饰,禁止使用‘刀钱’。顺应天心,满足百姓的意愿。”于是重新铸造小钱,直径六分,重量一铢,刻字为“小钱直一”,与之前的大钱“五十”一起流通。为了防止百姓私自铸钱,禁止个人持有铜炭。
这一年四月,徐乡侯刘快纠集数千人,在自己的封地起兵作乱。刘快的哥哥刘殷,原为汉朝的胶东王,后来被改封为扶崇公。刘快起兵攻打即墨,刘殷闭城自守,并主动将自己关押在监狱中。官吏和百姓联合抵抗刘快,最终刘快兵败逃亡,死于长广。王莽说:“我的祖先济南愍王当年被燕军围困,从齐临淄撤退到莒,宗族中的田单运用奇计,杀死燕将,重新恢复齐国。如今即墨的士大夫们同心协力剿灭叛贼,我非常嘉奖他们的忠诚,同时怜悯无辜受害的人。因此赦免刘殷等人,除了刘快的妻子和其他亲属外,不再追究其他人。慰问死伤者,并赐予每位死者五万钱作为丧葬费用。刘殷知晓大义,痛恨刘快的罪行,因此主动伏罪。他的封地人口一万,土地方圆百里。”同时,封赏了十余位符命臣。
王莽说:“古代的井田制,每八家共用一片土地,每户分百亩,按十分之一缴税,国家富足,百姓安乐,歌颂之声不绝。这是唐尧虞舜的治国之道,也是三代所遵循的制度。秦朝无道,加重赋税以满足自身奢欲,劳役百姓以满足私欲,破坏了圣人的制度,废除了井田制,因此引发了兼并之风,产生了贪婪之人。强者占有上千亩田地,弱者却连插锥子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设立奴婢市场,将人当作牛马一样买卖,违背了天地以人为贵的原则。《书经》中说:‘我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人’,只有不守法的人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然而汉朝虽减轻田租,表面上是三十税一,实际上却是十分之五,百姓终年劳作,所得不足以糊口。富人奢侈腐化,贫者饥寒交迫,最终都走向犯罪,刑罚因此频繁施行。”
王莽继续道:“我之前在大麓时,开始实行井田制,当时甚至出现了嘉禾祥瑞,但因叛乱暂时中止。如今重新将天下的田地命名为‘王田’,奴婢改称‘私属’,禁止买卖。凡是家中男子不足八人,而田地超过一井的,需将多余田地分给九族邻里和乡党。对于无田者,按照制度分配田地。敢于违反井田圣制、蛊惑人心者,将被流放到边疆,以防止祸乱,就像虞帝时期的做法一样。”
当时百姓习惯使用汉朝的五铢钱,而王莽所铸造的新钱因大小不一、难以辨认,并且多次更改,百姓不信任,私下仍然用五铢钱进行交易。甚至有谣言说大钱即将废止,因此无人愿意使用王莽的钱币。王莽对此非常恼怒,再次下令:“凡是持有五铢钱,并散布大钱将废止言论的,与违反井田制的人同罪,流放边疆。”结果导致农商失业,经济崩溃,百姓甚至在街市上哭泣。因买卖田宅、奴婢或私自铸钱而获罪的人,从诸侯、卿大夫到普通百姓,人数多得无法统计。
秋天,王莽派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将四十二篇符命文书颁布到天下。这些符命分为三类: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篇、福应十二篇,共计四十二篇。德祥主要讲述文帝、宣帝时期的黄龙出现在成纪、新都,以及高祖王伯墓门的梓树生出枝叶等祥瑞;符命则提到井石、金匮等神秘之物;福应则包括“母鸡变雄鸡”等现象。这些文辞看似古雅,实际是人为编造,核心意思是说明王莽应当取代汉朝,成为天下之主。
总结起来,符命的内容是这样说的:“帝王受命,必定会有德祥的符瑞显现,配合五种天命,再通过福应加以印证,才能建立伟大的功业,将福祉传给后代,永享无穷的天命。因此,新朝的兴起,是在汉朝三七九世之后开始的。新朝的天命发端于新都,接受瑞兆于黄支,开基于武功,定命于子同,完成于巴宕,并通过十二种福应加以验证。这是上天对新朝深厚而坚固的保佑。”
符命中还提到:“武功的丹石出现在汉平帝末年,象征汉朝火德已尽,土德当兴。上天眷顾新朝,以丹石昭示天命。皇帝(王莽)谦虚推让,暂时以摄政的身份治理天下,但未完全顺应天意。因此,天命在七月再次显现,赐下三匹能文的马。皇帝再次谦让,未即位,于是天命接连降下铁契、石龟、虞符、文圭、玄印、茂陵石书、玄龙石、神井、大神石、铜符帛图等十二种祥瑞。这些符命愈发显著,直到第十二种,明确昭告王莽为新皇帝。”
王莽深思上天的威严不可轻视,于是放弃“摄皇帝”的称号,改称“假皇帝”,并改元为“初始”,以示承接天命、顺应上帝之意。然而,这仍未完全符合上天降下符命的用意。因此,当天又出现天命的催促。侍郎王盱在王路殿前看到一个穿白布单衣、红色方领的小冠男子,此人对他说:“今天天与人同心,将天下百姓托付给皇帝。”说完后转身离去,王盱走了十几步回头,却已不见此人。
到了丙寅日傍晚,汉高祖庙中出现金匮图策,上面写着:“高祖承天命,将国家传给新皇帝。”第二天早晨,宗伯忠孝侯刘宏上报此事,王莽召集群臣商议,但尚未决定时,大神石上的人形雕像开口说话:“快让新皇帝前往汉高祖庙接受天命,不要拖延!”于是,王莽乘车前往汉高祖庙,正式接受天命。这一天是丁卯日,丁属火,象征汉朝的火德;卯是“刘”字的组成部分,预示汉刘的火德已尽,天命传给新朝。
王莽一再谦虚推让,但十二种符命已经迫在眉睫,天命不可推辞。他内心既敬畏又恐惧,同时为汉朝的灭亡感到惋惜,对身边的臣子也感到无奈。他因此连续三夜不睡,三天不吃,不断召见公侯卿大夫征询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应当顺从上天的威命。”于是,王莽正式改元定号,天下重新开始,称为“新室”。新朝建立后,神灵欢喜,福应不断显现,吉祥瑞兆接连而至。《诗经》说:“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这正是对新朝的写照。
五威将奉命携带符命文书和印绶,前往各地,将王侯以下官员的封号和姓名更改为新朝的称号,并收回汉朝的旧印绶。即使是匈奴、西域和边疆的蛮夷,也都授予新朝的印绶,并收回旧印。对于官吏,赐爵二级;普通百姓,赐爵一级;女子则赏赐百户羊酒;蛮夷则根据情况赐予布帛等物品。同时,宣布大赦天下。
五威将出行时,乘坐象征天命的乾文车,驾六匹坤马,背负翟鸟羽毛,服饰极为华丽。每位将领配有左右、前后和中五位副帅,他们的衣冠、车辆和马匹的颜色都与所负责的方位相对应。将领手持符节,自称“太一之使”;副帅手持旗幢,自称“五帝之使”。王莽在策命中说道:“普天之下,四方之地,无所不到。”东边的使者到达玄菟、乐浪、高句丽、夫余;南边的使者越过边境,经过益州,并将句町王降为侯;西边的使者到达西域,改其王为侯;北边的使者到达匈奴单于庭,授予单于新印,并将汉朝的“玺”字改为“章”。
匈奴单于想要旧印,陈饶当场将其砸碎,此事记载于《匈奴传》。单于对此大怒,而句町、西域等地后来也因此叛乱。陈饶回朝后,被封为大将军,赐封号“威德子”。
冬天,雷电交加,梧桐树开花。王莽设立“五威司命”和“中城四关将军”。五威司命负责管理上公以下的官员,中城将军负责守卫十二座城门。王莽策命统睦侯陈崇说:“陈崇啊,那些不遵守命令的人,是祸乱的根源;奸猾之徒,是国家的祸害;私铸伪币,会扰乱经济;骄奢过度,是祸害的开端;泄露宫中机密,会导致祸事发生;在王庭受封却在私门谢恩,是祸乱的根本。这六条是国家的纲纪。因此,我任命你为司命,希望你能刚柔并济,不欺凌弱小,不畏惧强敌,掌控朝廷。”
王莽还分别任命其他将领:命说符侯崔发为“五威中城将军”,负责中部防御;命明威侯王级为“五威前关将军”,镇守南方荆楚;命尉睦侯王嘉为“五威后关将军”,防守北方赵燕;命堂威侯王奇为“五威左关将军”,守卫东部郑卫;命怀羌子王福为“五威右关将军”,驻守西部汧陇,防备戎狄。
同时,派遣五十名谏大夫到各郡国铸造新钱。
这一年,长安有个疯女子碧呼在街道上喊道:“高皇帝非常愤怒,快还我国家!否则,九月一定杀了你们!”王莽将她抓捕处死。负责审理此案的大夫陈成因此辞职离去。
真定的刘都等人密谋起兵,但事情败露,全部被处死。真定和常山一带还下了大雨夹冰雹。
第二年二月,王莽再次宣布大赦天下。
五威将和七十二名副帅返回长安复命。汉朝的诸侯王被降为公爵的,全部上交印绶,降为平民,没有人敢违抗命令。王莽封五威将为子爵,副帅为男爵。
王莽开始实施“六筦”政策,命官府专营酒、盐、铁器的买卖,并负责铸造新钱。对开采名山大泽资源的人征税。同时,设立市官调控物价,低价收购,高价出售,并向百姓提供贷款,收取利息,期限定为百月三分。此外,设立“酒士”监督酒类经营,每郡一人,乘驿车督促酒业收益。
禁止百姓私藏弓弩和铠甲,违者迁徙到西海地区。
匈奴单于再次向王莽索要旧印,王莽拒绝。单于大怒,于是进犯边郡,杀害官吏和百姓,掠夺财物。
十一月,立国将军建上奏说:“西域将欽报告,九月辛巳日,戊己校尉的属官陈良与终带勾结叛乱,杀害了校尉刁护,劫掠官吏和士兵,自称‘废汉大将军’,然后逃亡匈奴。此外,本月癸酉日,有一个男子拦住我的车,自称‘我是汉朝的刘子舆,是成帝的遗子,刘氏将会复兴,赶紧腾空皇宫!’我抓住这个男子,发现他其实是常安人,姓武,字仲。这些人全都是逆天违命、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请求将武仲及陈良等人的亲属一并定罪。”奏议被批准。
汉高祖曾留下遗训,要求停止对刘氏宗族的迫害,将他们作为宾客礼待,意在承接天命,保全刘氏子孙。然而,汉宗庙却不应继续留在常安城中,刘氏的诸侯封号也应随汉朝一同废除。陛下仁慈,迟迟未做决定。之前安众侯刘崇、徐乡侯刘快、陵乡侯刘曾、扶恩侯刘贵等人多次聚众谋反。如今又有狂妄之徒,有的自称‘亡汉将军’,有的冒称‘成帝的儿子子舆’,导致叛乱不断发生。这些问题的根源在于陛下没有早日铲除这些祸患。我认为,汉高祖应作为新朝的宾客,在明堂享受祭祀,而成帝、平帝等人则不应再进入宗庙。元帝与皇太后关系亲密,深受圣恩,可以保留祭祀。臣请求废除京师内所有汉氏宗庙,刘氏诸侯按户籍人口多少分为五等,降爵并回归平民。那些担任官职的刘氏族人一律罢免,回家待命。这不仅符合天意,也能堵住叛乱的苗头。”
王莽表示同意,并说:“嘉新公国师刘龚、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深知天命,有的献上天符,有的提出忠言,有的举报叛乱之徒,功劳显著。对于这些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的刘氏族人,不必废除其身份,赐他们改姓为‘王’。”不过,国师因女儿嫁给王莽的儿子,因此未改姓。同时,将定安太后的称号改为“黄皇室主”,彻底断绝她与汉朝的关系。
冬天十二月,雷鸣。
王莽将匈奴单于的称号改为“降奴服于”。他说:“降奴服于不敬天命,违背五行,背叛四条正道,侵犯西域,侵害边境百姓,罪该灭族。但念及他的祖先呼韩邪单于世代忠孝,守护边疆,不忍因一个人的罪行毁掉整个家族。因此,我决定将匈奴的土地和人口分为十五部分,立呼韩邪单于的十五位后代为新的单于。”他派中郎将藺苞、戴级赶赴边塞,召见这些新单于的继任者。同时,对于因匈奴单于的罪行而被牵连的匈奴人,一律赦免。
王莽派遣五威将军苗訢、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出发;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出发;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发;相威将军李棽、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出发;诛貉将军阳俊、讨秽将军严尤从渔阳出发;奋武将军王骏、定胡将军王晏从张掖出发。总计包括偏裨以下将领一百八十人。他还征募全国的囚徒、适龄男子和士兵三十万人,并从各郡调运粮食、兵器和衣物,命地方长官将这些物资送往北方边境,派使者用驿车督促运输。由于军事征调,天下骚动不安。先到的军队驻扎在边郡,等补给齐全后再同时出发。
王莽因新币流通不畅,又下诏书说道:“百姓以粮食为命,以货币为资,所以八政之中粮食为首。货币若过重则使用不便,过轻则运输麻烦,轻重大小各有等级,才能方便流通,让百姓满意。”于是,他铸造了五种新货币,具体内容记载于《食货志》。但百姓只愿使用小钱和大钱两种,其余三种无人问津。私铸钱币的现象屡禁不止,王莽加重处罚:凡一家私铸钱币,连坐五家,所有人没收为奴婢。官吏和百姓出行时必须随身携带布钱作为凭证,否则驿站不提供住宿,关卡也会严加盘查。甚至公卿进入宫殿时也需持布钱,王莽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强制推行新币。
当时,为了争取符命封侯的机会,许多人纷纷伪造符命。那些没有参与的人还互相嘲笑说:“难道你没有天帝的除书吗?”司令陈崇向王莽报告说:“这会让奸臣借机谋取私利,扰乱天命,应当彻底禁止。”王莽对此也感到厌烦,于是命尚书大夫赵并彻查,凡不是由五威将军颁布的符命,一律将相关人员下狱。
最初,甄丰、刘歆、王舜是王莽的亲信,他们在朝中倡导王莽的功德,提出“安汉”、“宰衡”等称号,并建议封王莽的母亲、两个儿子和侄子,自己也因此获得了大量赏赐,富贵无比。然而,他们并非真正希望王莽称帝。实际上,王莽想要称帝的念头最早来自泉陵侯刘庆、前辉光侯谢囂、长安令田终术的建议。等到王莽势力稳固后,甄丰等人顺从其意,王莽便进一步封赏他们的子孙。然而,甄丰等人内心感到恐惧,尤其害怕汉室宗族和天下豪强的反对。
甄丰性格刚强,王莽察觉到他内心的不满,于是将他调任为更始将军,与一个卖饼小贩王盛同列,意在羞辱他。甄丰父子对此敢怒不敢言。当时,甄丰的儿子甄寻担任侍中、京兆尹和茂德侯,他伪造符命称新朝应当分为陕地两伯,就像周朝时的周公和召公一样,建议立甄丰为右伯,太傅平晏为左伯。王莽同意了,任命甄丰为右伯。但甄寻后来又伪造符命,声称汉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应当嫁给他为妻。
王莽对此非常愤怒,说:“黄皇室主是天下之母,这是什么荒唐话!”于是逮捕甄寻。甄寻逃亡,甄丰自杀。甄寻随后跟随方士隐匿于华山,一年后被捕。他供出国师刘歆的儿子刘棻,以及其他与此案牵连的大臣、列侯等数百人,这些人全部被处死。甄寻的手臂上刻有“天子”二字,王莽看到后说:“这是‘一大子’或‘一六子’,六就是‘戮’,说明甄寻父子注定被戮杀。”于是将刘棻流放到幽州,将甄寻流放到三危,并将刘棻的尸体运送到羽山示众。
王莽为人性格骄横,容貌奇特:嘴大、鼻高、眼睛外凸且发红,声音嘶哑。他身高七尺五寸,喜欢穿厚底鞋、戴高冠帽,用毛皮装饰衣服,姿态傲慢,总是俯视左右。当时,有一位擅长方术的侍从在宫中,有人问他王莽的相貌如何,这位侍从回答:“王莽长得像‘鸱目虎吻豺狼之声’,所以能吃人,但最终也会被人所吃。”这话传到王莽耳中,他杀掉了这位侍从,并封赏了告密者。从此以后,王莽常用云母屏风遮面,只有亲近之人才能见到他。
这一年,王莽任命初睦侯姚恂为宁始将军。
皇帝登基的第五年正月,举行了明堂的祫祭,参加的有二十八位诸侯王、一百二十位列侯,还有九百多位宗室子弟,大家都来协助祭祀。礼仪结束后,封了孝宣的曾孙信等三十六人为列侯,其余的人则获得了不同程度的金帛奖励。
这时,百姓和官员们因为王莽不接受新野的田地,前后上书的人达到了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诸侯、王公、列侯和宗室们见状,纷纷跪拜请求,应该尽快给予安汉公更多的赏赐。于是,王莽上书说:“我作为外属,不敢妄自奉称。回想圣德纯厚,承天之命,制定礼仪来治理百姓,作乐以改变风俗,四海之内都在奔走,百蛮也都归服,辞别之时,谁不流泪呢?如果没有诚心,怎么会空虚地致敬呢?
自从诸侯王到官吏百姓,都知道我王莽与陛下有着深厚的关系,再加上我得以典职,每次归功于列德,大家总是提到我。因此,我看到诸侯在前面发言时,未尝不流汗感到羞愧。虽然我性情愚钝,但我非常诚恳地知道自己的德行薄弱,地位尊贵,能力不足,常常为此忧虑,生怕污辱了圣朝。
如今天下安定,风俗齐整,百蛮都归顺,都是因为陛下的圣德亲自治理。太师光、太保舜等辅政佐治,群臣大夫都忠诚良善,所以才能在五年间取得这样的成就。我王莽实在没有什么奇策异谋,只是奉承太后圣旨,向下宣告,结果不能得到十分之一;受群贤之策,上报时也不能得到五分之一。若是受到无益的指责,我敢且保首领片刻,诚然是为了向陛下请安,而下依群公的缘故。
陛下不忍众言,总是将章文下给议者。我之前想要停止奏请,担心他们不肯停止。现在大礼已经举行,助祭者也已辞毕,心中感到无比的愿望,希望所有章文下给议者都能停止,不要上奏,让我王莽能够尽力完成礼乐的事情。事情完成后,向天下传示,与海内平和。如果有不妥之处,我愿意承担上误朝的罪责;如无他责,能全命归家,避开贤者的道路,这是我的私愿。希望陛下能怜悯我!”
甄邯等人向太后报告,诏曰:“可以。唯公功德光照天下,所以诸侯、王公、列侯、宗室、士人、百姓都一致同声,连守阙庭,因此下达了这个章文。诸侯、宗室辞去之日,复见前重陈,虽晓喻罢遣,仍不肯去。告知他们孟夏将行赏,大家都非常欢喜,称万岁而退。如今公每次见到,便流泪跪拜说愿意不受赏,赏赐即使加上也不敢当位。事情还未定,必须公来决断,所以暂且听公。制作完成后,群公以此上报。究竟前议,其九锡礼仪急需奏请。”
于是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列侯富平侯张纯等九百二人都说:“圣帝明王招贤劝能,德盛者位高,功大者赏厚。因此宗臣有九命上公之尊,也就有九锡登等之宠。如今九族亲睦,百姓已章,万国和谐,黎民安定,圣瑞俱全,太平已至。帝者之盛莫过于唐虞,而陛下任之;忠臣茂功莫著于伊周,而宰衡配之。所谓异时而兴,如合符者也。谨以六艺通义,经典所见,周官、礼记宜于今者,为九命之锡。臣请命锡。”奏可。策曰: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临于前殿,延登,请求诏曰:公进,虚听朕言。前公宿卫孝成皇帝十六年,尽忠纳策,白诛故定陵侯淳于长,以弥乱发奸,登大司马,职在内辅。孝哀皇帝即位后,骄妾窥欲,奸臣萌乱,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僭坐。自此之后,朝臣议论,皆不离经。以病辞位,归于第家,为贼臣所陷。就国之后,孝哀皇帝觉醒,复还公长安,临病加剧,仍不忘公,复特进位。是夜仓促,国无储主,奸臣充朝,危殆至极。朕认为定国之计莫宜于公,引纳于朝,即日罢退高安侯董贤,转漏之际,忠策便建立,纲纪尽张。绥和、元寿,再遭大行,万事毕举,祸乱不作。辅朕五年,人伦之本正,天地之位定。恭承神祇,经营四时,复千载之废,矫百世之失,天下和会,大众方辑。诗之灵台,书之作洛,镐京之制,商邑之度,今复兴。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显严父配天之义,修立郊祀宗祀之礼,以光大孝。因此四海雍雍,万国慕义,蛮夷殊俗,不召自至,渐化端冕,奉珍助祭。寻旧本道,遵术重古,动而有成,事得其中。至德要道,通于神明,祖考嘉享。光耀显章,天符仍臻,元气大同。麟凤龟龙,众祥之瑞,七百有余。遂制礼作乐,有绥靖宗庙社稷之大勋。普天之下,惟公是赖,官在宰衡,位在上公。今加九命之锡,以助祭,共文武之职,乃遂及其祖。于戏,岂不休哉!”
于是莽再次叩首,拜谢,接受了绿韍袞冕衣裳,瑒琫瑒珌,句履,鸾路乘马,龙旂九旒,皮弁素积,戎路乘马,彤弓矢,卢弓矢,左建朱钺,右建金戚,甲冑一具,秬鬯二卣,圭瓚二,九命青玉珪二,朱户纳陛。署宗官、祝官、卜官、史官,虎贲三百人,家令丞各一人,宗、祝、卜、史官皆置嗇夫,佐安汉公。在中府外第,虎贲为门卫,负责出入者的登记。自四辅、三公有事府第,皆用传。以楚王邸为安汉公第,大修治,通周卫。祖祠及寝皆为朱户纳陛。陈崇又奏:“安汉公祠祖祠,出城门,城门校尉宜将骑士随行。入有门卫,出有骑士,这样重视国家。”奏可。
其秋,莽因皇后有子孙瑞,通子午道。子午道从杜陵直通南山,径汉中。
风俗使者八人回来了,报告说天下的风俗都很一致,假装为郡国造的歌谣,赞颂功德,总共三万多字。王莽奏定了这个令。又奏请在市场上不要有两个商贾,官府没有诉讼,城镇没有盗贼,乡野没有饥民,路上没有遗失物品,男女分开行走,犯者要受到象刑。
刘歆、陈崇等十二人因为治理明堂、宣扬教化,被封为列侯。
王莽已经实现了太平,北方化解了匈奴,东边通往海外,南方亲近黄支,唯独西方还没有进展。于是,他派中郎将平宪等人多持金钱去诱惑外面的羌族,让他们献地,愿意归附。平宪等人上奏说:“羌族的豪杰良愿等有一万二千人口,愿意成为内臣,献出鲜水海、盐池和美草,愿意在险阻之地作为屏障。问良愿降意,他们回答说:‘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至仁,天下太平,五谷丰登,有的禾苗长得超过一丈,有的稻米一颗能长三米,有的甚至不种自生,甘露从天降,醴泉从地涌,凤凰来仪,神爵降临。从四岁起,羌人没有遭受疾苦,因此希望乐意归附。’应当根据时势设立属国的领护。”
事情下达给王莽,王莽又奏道:“太后统治这些年,恩泽广泛,和气四溢,绝域的不同风俗,皆不慕义。越裳氏重译献白雉,黄支从三万里贡生犀,东夷王渡大海奉国珍,匈奴单于顺应制作,去掉两个名字,现在西域的良愿等又举地为臣妾。昔日唐尧四海归顺,现今也不应有所加。现在谨案已有东海、南海、北海郡,但没有西海郡,请接受良愿等所献的地作为西海郡。臣又听说圣王序天文、定地理,依据山川民俗划分州界。汉家地广,二帝三王,共有十三州,州名及界线多不应经。尧典定过十二州界,后定为九州。汉家地广辽远,州牧行部,远的有三万多里,不能只划分为九州。谨依经义正十二州的名分界,以应正始。”奏请得以通过。又增设法令五十条,犯者流放到西海。流放者以千万人计,百姓开始怨恨了。
泉陵侯刘庆上书说:“周成王年幼,称为孺子,周公居摄。如今的帝王富于春秋,应该让安汉公行天子的事,如同周公一样。”群臣都说:“应当如庆所言。”
冬天,火星进入月中。
平帝生病,王莽拟定策,向泰畤请命,戴璧持圭,希望以身代之。藏策金缠,放在前殿,命令诸公不要敢言。十二月平帝去世,大赦天下。王莽征明礼者宗伯凤等,与定天下的官员六百石以上都服丧三年。奏请尊孝成的庙为统宗,孝平的庙为元宗。时元帝世绝,而宣帝的曾孙有见王五人,列侯广戚侯显等四十八人,王莽厌恶他们长大,便说:“兄弟不得相为后。”于是选中玄孙中最小的广戚侯之子嬰,年仅两岁,托付给他作为卜相,认为最吉利。
这个月,前煇光谢囂奏请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刻在石头上,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符命之起,从此开始了。王莽使群公向太后报告,太后说:“这是在欺骗天下,不可施行!”太保舜对太后说:“事情已经如此,无法阻止,阻止的力量也不能止住。而且王莽并不是想要其他,只是想称摄以重权,平定天下而已。”太后听后同意,舜等人于是共同命令太后下诏:“盖闻天生众民,不能相治,为之立君以统理之。君年幼稚,必有寄托而居摄,才能奉天施而成地化,众生茂育。书上不是说吗?‘天工,人其代之。’我因孝平皇帝年幼,且统国政,几加元服,委政而属之。如今短命而崇,嗚呼哀哉!已使有司征孝宣皇帝的玄孙二十三人,挑选合适的,以继承孝平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能至德君子,谁能安之?安汉公王莽辅政三世,恰逢际会,安光汉室,遂同殊风,至于制作,与周公异世同符。如今前煇光囂、武功长通上言丹石之符,我深思其意,云‘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也。夫有法成易,非圣人者亡法。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以武功县为安汉公采地,名曰汉光邑。具礼仪奏。”
于是群臣奏言:“太后圣德昭然,深见天意,诏令安汉公居摄。我听说周成王年幼,周道未成,成王不能共事天地,修文武之烈。周公权而居摄,周道得以成就,王室安;不居摄,则恐周队失去天命。书上说:‘我嗣事子孙,大不克共上下,遏失前人光,在家不知命不易。天应棐谶,乃亡队命。’说:周公服天子之冕,南面而朝群臣,发号施令,常称王命。召公贤人,不知圣人之意,故不说也。礼明堂记曰:‘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天子负斧依南面而立。’这就是说‘周公踐天子位,六年朝诸侯,制礼作乐,而天下大服’。召公不说。时武王崇,绡粗未除。因此说,周公始摄则居天子之位,并不是六年才踐阼。书逸嘉禾篇曰:‘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延登,赞曰:‘假王莅政,勤和天下。’这是周公摄政,赞者所称。成王加元服,周公则致政。书曰‘朕复子明辟’,周公常称王命,专行不报,所以说我复子明君。臣请安汉公居摄践祚,服天子韍冕,背斧依于户牖之间,南面朝群臣,听政事。车服出入警蹕,民臣称臣妾,皆如天子之制。郊祀天地,宗祀明堂,共祀宗庙,享祭群神,赞曰‘假皇帝’,民臣谓之‘摄皇帝’,自称曰‘予’。平决朝事,常以皇帝之诏称‘制’,以奉顺皇天之心,辅翼汉室,保安孝平皇帝之幼嗣,遂寄托之义,隆治平之化。其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皆复臣节。自施政教于其宫家国采,如诸侯礼故事。臣昧死请。”太后诏曰:“可。”明年,改元曰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王莽在南郊祭祀上帝,在东郊迎春,举行大射礼于明堂,养三老五更,完成礼仪后离去。设立柱下五史,秩序如御史,听政事,侍旁记录言行。
三月己丑,立宣帝的玄孙嬰为皇太子,称为孺子。任命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承。又设立四位少傅,秩皆二千石。
四月,安众侯刘崇与相张绍密谋说:“安汉公莽专制朝政,必然危害刘氏。天下的人虽然不敢先举,但这对宗室来说是耻辱。我们带头,海内必定和谐。”张绍等带着百余人进攻宛城,结果未能进入而失败。张绍是张竦的从兄。张竦与刘嘉一起去阙自归,王莽赦免了他们。张竦因此为刘嘉上奏说:
在建平、元寿之间,大统几乎绝灭,宗室几乎被抛弃。多亏陛下的圣德,扶持振救,保护国家,宗室得以复兴。临朝统政,发号施令,以宗室为始,提拔九族为先。同时录支亲,建立王侯,南面孤立的地位,计算有百数。收复绝属,存亡续废,得以肩并肩,复为人者,形成行列,因此辅佐汉国,支持汉宗。建立辟雍,设立明堂,班天法,传播圣化,朝见群后,昭示文德,宗室诸侯都增益土地。天下人都在喁喁而谈,纷纷赞叹,歌声洋洋,充耳而入。国家之所以得到这样的美名、福气和荣光,难道不是太皇太后日夜的思虑,陛下晚上警惕的念头吗?何谓?乱则统其理,危则致其安,祸则引其福,绝则继其统,幼则代其任,晨夜勤勤,寒暑不息,无时休息,孜孜不倦者,都是为了天下,厚待刘氏。臣无愚智,民无男女,皆知其意。
而安众侯崇却独自怀有悖逆之心,操弄逆谋,兴兵动众,企图危害宗庙,令人无法忍受,罪不容诛,诚然是臣子之仇,宗室之敌,国家之贼,天下之害。因此亲属震惊而告其罪,民众溃散而弃其兵,前进未能迈出一步,后退则伏于灾难之中。百岁之母,孩提之子,同样被斩断,悬头于竿上,珠耳在耳,首饰依然存在,竟然会有这样的计策,难道不荒唐吗?
我听说古人反叛的国家,既然要被讨伐,就会把他们的宫室当作污池,纳入污垢,称之为凶虚,虽生菜茹,却人不食。四面墙壁围住社稷,上面覆盖着木板,示意不得通行。辨别社稷诸侯,出门见之,以此为戒。如今天下闻崇之反,人人都想拔剑相向。先到的人,便割其颈,刺其胸,砍其身,割其肉;后到的人,想要推开他的门,撞倒他的墙,夷平他的房子,焚烧他的器物,响声震天,时势成创。而宗室尤为愤怒,言辞必定切齿。为什么?因为他们背叛了恩义,却不知重德之所在。宗室所居或远,刘嘉幸得先闻,无法忍受愤怒之愿,愿意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担工具,奔赴南阳,毁灭崇的宫室,令其如古制。及崇社应如亳社,以此赐予诸侯,用以永远监戒。希望下四辅公卿大夫议论,以明好恶,审视四方。
于是王莽大为赞同。公卿们说:“皆宜如嘉言。”王莽向太后奏请下诏:“惟嘉父子兄弟,虽与崇有关系,但不敢私情,若见萌芽,相率告之,及其祸成,共同仇恨,依照古制,忠孝显著。以杜衍户千封嘉为师礼侯,嘉的七个儿子皆赐爵关内侯。”后来又封张竦为淑德侯。
长安有语曰:“欲求封,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王莽又封南阳的有功者百余人,污池刘崇的宅邸。后来谋反者,皆污池云。
群臣再次上奏:“刘崇等谋逆者,因王莽权力轻微,宜尊重以填海内。”五月甲辰,太后诏王莽朝见太后称“假皇帝”。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群臣奏请:“增加安汉公的宫殿及家吏,设立新的令,庙、厩、厨房长丞,中庶子,虎贲以下百余人,又设卫士三百人。安汉公的庐为摄省,府为摄殿,第为摄宫。”奏请得以通过。
王莽向太后奏请下诏:“故太师光虽前已去世,功效已列。太保舜、大司空丰、轻车将军邯、步兵将军建皆为诱进单于筹策,又典灵台、明堂、辟雍、四郊,定制度,开子午道,与宰衡同心说德,合意并力,功德显著。封舜的儿子匡为同心侯,林为说德侯,光的孙子寿为合意侯,丰的孙子匡为并力侯。益邯、建各三千户。
这一年,西羌的庞恬、傅幡等人怨恨王莽夺取他们的土地,成立西海郡,反攻西海太守程永,程永逃跑。王莽诛杀程永,派护羌校尉窦况去击他们。
二年春,窦况等人击破西羌。
五月,重新造货:错刀,每把五千;契刀,每把五百;大钱,每个五十,与五铢钱并行。民众中许多人盗铸。禁令规定列侯以下不得夹带黄金,输往御府受直,但最终仍不与直。
九月,东郡太守翟义试图发动政变,勒令车骑,迅速发出命令,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向郡国发文,称王莽“毒杀平帝,篡夺天子之位,欲绝汉室,如今共行天罚,惩治王莽。”郡国对此感到疑惑,聚集了十万多人。王莽惊恐得无法进食,白天黑夜抱着孺子向郊庙祈祷,发布大诏,派遣谏大夫桓谭等人在全国宣讲,说明摄位是为了反对孺子的意图。王莽还派王邑、孙建等八位将军去攻击翟义,分兵驻守各个关口,防守封锁。
槐里男子赵明、霍鸿等人起兵,想要与翟义联合,商量说:“诸将的精兵都在东边,京师空虚,可以攻打长安。”众人逐渐增多,达到了十万人。王莽感到恐慌,派将军王奇、王级带兵抵挡他们。任命太保甄邯为大将军,接受高庙的权杖,统领全国的军队,左手持节,右手握锤,驻扎在城外。王舜、甄丰则在殿中昼夜巡视。
十二月,王邑等人在圉地击破翟义。司威陈崇派监军上书说:“陛下奉天洪范,心合宝龟,承受元命,预知成败,感应兆占,这就是配天。配天之主,思虑就能改变气候,言语就能影响动物,施行就能成就化育。臣崇伏读诏书的那天,私下计算其时,圣思刚开始显现,而反贼就已经被打破;诏文刚开始下达,反贼便大败;制书刚开始发布,反贼便全军覆没,众将士还未齐心合力。臣崇尚未尽其愚见,而事情已然决定。”王莽对此大加赞同。
三年春,发生地震。王莽大赦天下。
王邑等人返回京师,西边与王级等人一起攻击明、鸿,皆被击溃,具体情况见《翟义传》。王莽在未央宫白虎殿设宴,慰劳赏赐将帅。诏令陈崇治理校军功,评定高低。王莽于是上奏说:“明圣之世,国家多贤人,所以唐虞之时,可以比屋而封,功成事就时再加赏。至于夏后涂山之会,执玉帛者万国,诸侯执玉,附庸执帛。周武王孟津之上,还有八百诸侯。周公居摄,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因此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盖诸侯千八百之数。礼记王制有千七百余国,所以孔子著《孝经》曰:‘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这是天子之孝。秦为亡道,残灭诸侯以为郡县,欲独占天下之利,因此二世而亡。高皇帝受命除残,考功施赏,建国数百,后来稍衰微,其余仅存。太皇太后亲自统治大纲,广封功德以勉励善行,兴灭继绝以永世,因此大化流通,朝夕之间便成就。遭遇羌贼侵害西海郡,反贼流言东郡,逆贼惑众西土,忠臣孝子无不愤怒,所征剿灭,尽得其罪,天子安宁。如今制定礼乐,实考周爵五等,地四等,有明确文书;殷爵三等,有其说,无其文。孔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臣请诸将帅当受爵邑者爵五等,地四等。”奏请得以通过。于是封的高者为侯伯,次为子男,准备赐爵关内侯者更名为附城,凡数百人。击西海者以“羌”为号,槐里以“武”为号,翟义以“虏”为号。
群臣再次奏请:“太后修功录德,远者千载,近者当世,或以文封,或以武爵,深浅大小,无不毕举。如今摄皇帝背依践祚,宜异于宰国之时,制作虽未毕,宜进二子爵皆为公。春秋‘善善及子孙’,‘贤者之后,宜有土地’。成王广封周公庶子六子,皆有茅土。及汉家名相大将萧、霍之属,皆及支庶。兄子光,可先封为列侯;诸孙,制度已毕,大司徒、大司空上名,如前诏书。”太后诏曰:“进摄皇帝子褒新侯安为新举公,赏都侯临为褒新公,封光为衍功侯。”此时,王莽返回新都国,群臣再次上奏封王莽的孙子宗为新都侯。王莽既然灭了翟义,自认为威德日盛,得到了天人相助,于是谋划即位的事情。
九月,王莽的母亲功显君去世,他并不悲伤,令太后下诏讨论其服丧事宜。少阿、羲和刘歆与博士诸儒七十八人皆曰:“居摄之义,所以统立天功,兴崇帝道,成就法度,安辑海内也。昔殷成汤既没,而太子早夭,其子太甲幼小不明,伊尹放在桐宫而居摄,以兴殷道。周武王既没,周道未成,成王幼小,周公屏成王而居摄,以成周道。所以殷有翼翼之化,周有刑错之功。今太皇太后比遭家之不造,委任安汉公宰尹群僚,衡平天下。遭孺子幼小,未能共上下,皇天降瑞,出丹石之符,因此太皇太后则天明命,诏安汉公居摄践祚,将以成圣汉之业,与唐虞三代比隆也。摄皇帝遂开秘府,召集群儒,制礼作乐,最终定庶官,茂成天功。圣心周悉,卓尔独见,发得周礼,以明因监,考古而损益,犹如仲尼之闻韶,日月之不可阶,非圣哲之至,谁能及此!纲纪咸张,成在一匱,这就是保佑圣汉,安靖元元之效也。今功显君去世,礼‘庶子为后,母亲则为其服丧。’传曰‘与尊者为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摄皇帝以圣德承皇天之命,受太后之诏居摄践祚,奉汉大宗之后,上有天地社稷之重,下有元元万机之忧,不得顾其私亲。因此太皇太后建厥元孙,封侯新都,为哀侯后。明摄皇帝与尊者为体,承宗庙之祭,奉共养太皇太后,不得服其私亲。周礼曰‘王为诸侯緦縗’,‘弁而加环绶’,同姓则麻,异姓则葛。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緦縗,弁而加麻环绶,如天子吊诸侯服,以应圣制。”王莽遂行之,凡一吊再会,令新都侯宗为主,服丧三年。
司威陈崇上奏,衍功侯光私下告知执金吾窦况,命令他杀人,而窦况则是因收押而受到法律制裁。王莽大怒,严厉责备光。光的母亲说:“你自己觉得跟长孙、中孙比起来谁更重要?”于是母子选择了自杀,窦况也随之而死。起初,王莽以照顾母亲、抚养嫂子、照顾兄弟的名义行事,但后来却变得残忍,反而以此来显示公义。于是,光的儿子嘉继承了侯爵。
王莽下书说道:“遏密之义,直到季冬,正月进行郊祀,八音应当奏响。王公卿士,乐器分几等?五声八音,各自的条目是什么?请你们和所辖的儒生各尽所能,详细陈述其义。”
这一年,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千人扈云、大保属臧鸿上奏符命。京说齐郡有新井,云说巴郡有石牛,鸿说扶风有雍石,王莽都接受了。十一月甲子,王莽向太后上奏:“陛下至圣,遭遇家中不幸,遇到汉朝十二世三七之阍,承受天威命令,命臣莽居摄,受孺子的托付,负责天下的事务。臣莽兢兢业业,惧怕自己不称职。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说:‘七月中,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晚上做了一个梦,说:‘我是天公使者。天公让我告诉亭长,摄皇帝应当是真正的。’亭长不相信我,结果亭中真的有新井。’”
亭长早上起来查看亭中,果然有新井,深达百尺。十一月壬子,正值冬至,巴郡石牛、戊午、雍石的文书,都送到了未央宫前殿。臣与太保安阳侯舜等人查看,天风起,尘土飞扬,风止后,在石前得到了铜符和帛图,文上写道:“天告帝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骑都尉崔发等人也在旁观看。回想前孝哀皇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下的诏书,更改为太初元将元年,查阅其本事,甘忠可、夏贺良的讽刺书都在兰台。臣莽认为元将元年者,是大将居摄改元之文,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尚书康诰中说:“王若曰:‘孟侯,我的弟弟,小子封。’”这正是周公居摄称王的文辞。春秋隐公不言即位,实际上也是摄。以上两部经典,周公、孔子所定,都是后世的法则。孔子说:“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莽敢不承用!臣请共同事奉神祇宗庙,奏请太皇太后、孝平皇后,皆称假皇帝。其号令天下,天下奏言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漏刻以百二十为度,以应天命。臣莽早晚悉心养育孺子,令他与周之成王比德,宣扬太皇太后的威德于万方,期望富裕并教导他。孺子加元服,复子明辟,如周公故事。”奏请得以通过。众庶知其奉符命,指意群臣广议别奏,以观察即真之渐。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谋划共同劫持王莽,立楚王。结果被发现,全部被处死。
梓潼人哀章学问长安,素来没有品行,喜欢夸夸其谈。看到王莽居摄,便制作铜匣,做了两个检验,标记其一为“天帝行璽金匣图”,其一标记为“赤帝行璽某传予黄帝金策书”。某者,即高皇帝的名字。书中说王莽是真天子,皇太后如天命。图书上都写了王莽的大臣八人,还取了王兴、王盛的名字,章因而自改姓名,凡十一人,皆署官爵,作为辅佐。
章听闻齐井、石牛的事情后,当天傍晚,穿上黄衣,手持匣子去高庙,交给僕射。僕射将此事上报。戊辰,王莽到高庙拜受金匣神旨。御王冠,拜见太后,回到未央宫前殿,下书说道:“我以不德,托于皇初祖考黄帝之后,皇始祖考虞帝之苗裔,而太皇太后的末属。皇天上帝隆显大佑,成命统序,符契图文,金匣策书,神明诏告,托付于我以天下兆民。赤帝汉氏高皇帝之灵,承天命,传国金策之书,我非常敬畏,敢不恭受!以戊辰直定,御王冠,即真天子之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新。其改正朔,易服色,变牺牲,殊徽幟,异器制。以十二月朔癸酉为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时。服色配德上黄,牺牲应正用白,使节之旄旛皆纯黄,其署曰‘新使五威节’,以承皇天上帝威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