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四年五月,王莽说:“保成师友祭酒唐林和前任谏议祭酒琅邪人纪逡,这两个人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忠诚宽恕,尊敬上级、关爱下属,学识渊博,通晓古代典籍,品德高尚,行为端正,直到年迈都没有犯过错误。”于是,王莽封唐林为建德侯,纪逡为封德侯,两人都被授予“特进”的高位,礼遇与三公相同。同时,还赏赐给他们一块宅地、三百万钱,以及几杖(象征尊贵的手杖)。

到了六月,王莽在明堂举行仪式,重新分封诸侯的封地。他说:“我根据地理形势,重新制定了五等封爵的制度,并参照经典和历史文献,反复推敲,经过九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今天,我亲自设置文石平坛,陈列青茅和四色土,恭敬地向岱宗、泰社、后土,以及祖先报告,并将封地分授给诸侯。希望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国,善待百姓,发展国家。”王莽还规定,边远地区如江南的诸侯,除非有诏令召见,否则无需亲自来京城朝见。同时,他还给诸侯们规定了俸禄:公每年八十万,侯伯四十万,子男二十万。然而,实际情况是许多封地和俸禄都无法兑现。王莽喜欢空谈,仿效古代制度,大量封爵,但他本性吝啬,借口地理尚未完全确定,只是象征性地分封茅土,以安抚这些被封爵的人。

这一年,王莽重新颁布了“六筦”政策,对商业、山泽资源等进行严格管理,每一项都设立详细的条文和禁令,违反者最高可被判死刑。因而,官员和百姓因触犯法律而获罪的人越来越多。此外,他还要求从上公以下的所有奴婢主,每人缴纳三千六百钱的税款。这让全国百姓更加痛苦,盗贼开始四处作乱。纳言冯常提出反对意见,批评“六筦”政策,王莽大怒,将他罢免。随后,王莽设立了“执法左右刺奸”的官职,挑选能干的官员如侯霸等人,分管六尉、六队,类似汉代的刺史,同时还安排三公士郡中的一人协助管理。

临淮地区的瓜田仪等人成为盗贼,依托会稽长州作为据点,同时琅邪的一名女子吕母也起事。吕母的儿子原本是县里的小官,却被县令冤杀。吕母变卖家产,用卖酒的钱购买兵器,并暗中结交贫困的年轻人,聚集了百余人后,攻打海曲县,杀死县令祭奠儿子的墓。随后,她率领军队进入沿海地区,人数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上万人。王莽派使者赦免盗贼,但使者回来报告说:“盗贼刚刚解散,很快又重新聚集。问他们原因,所有人都说是因为法律繁琐苛刻,百姓连手脚都无法动弹,辛苦劳作所得还不足以交纳赋税。闭门不出,又因为邻里被牵连铸钱、藏铜,奸诈的官吏趁机剥削百姓。百姓穷困无路可走,只能起来当盗贼。”王莽听后大怒,撤换了使者。而对于那些迎合王莽的人,声称“百姓骄横狡猾,应当诛杀”,或者说“这是时运使然,很快就会平息”的,王莽却十分高兴,立刻提拔他们。

这一年八月,王莽亲自前往南郊,铸造了一种叫“威斗”的器物。威斗是用五石铜铸成的,形状像北斗星,长度二尺五寸,王莽希望通过它来压制敌军的力量。铸成后,他命令司命官背着它,自己则在前面行走,进入宫殿时放在车旁。铸造威斗的那一天,天气非常寒冷,许多官员和马匹都被冻死。

到了五年正月初一,北军南门发生火灾。王莽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召见他并询问治理地方的计划。费兴回答说:“荆州和扬州的百姓大多依靠山林湖泽捕鱼和采集为生。近年来,国家推行六筦政策,对山泽资源征税,剥夺了百姓的生计,加上连年干旱,百姓饥寒交迫,因此纷纷成为盗贼。我到任后,打算向盗贼们宣传政策,劝他们回到家乡务农,并借给他们耕牛和种子,减免赋税,这样或许能安定局势。”王莽听后大怒,立即罢免了费兴的官职。

全国的官吏因为得不到俸禄,纷纷通过非法手段谋取私利,郡守、县令的家产动辄累积到上千金。王莽下诏说:“从始建国二年胡虏扰乱中原以来,所有军中官吏和边境官员,只要通过剥削致富的,查实后没收家产的五分之四,用于边境的紧急开支。”然而,尽管中央派官员到全国各地调查贪官污吏,甚至允许奴婢举报主人,但贪腐之风却愈演愈烈。

皇孙功崇公宗因私自绘制自己的肖像,穿戴天子衣冠,并刻制了三枚印章,其中一枚写着“维祉冠存己夏处南山臧薄冰”,被人告发。加上他的舅舅吕宽家迁居合浦后,私下与宗来往,被查出后宗自杀。王莽说:“宗身为皇孙,爵位是上公,却与叛逆者吕宽等人勾结,还刻制铜印,图谋不轨。他迷惑失道,自取其祸,哀哉!”王莽剥夺了他的爵位,将其改名为“会宗”,并赐谥号“功崇缪伯”,按诸侯的礼仪葬于故乡。

宗的姐姐妨是卫将军王兴的夫人,她因诅咒婆婆并杀害婢女灭口,被人告发。王莽派中常侍鹊惲审问妨,同时责问王兴,二人都自杀。案件还牵连到司命孔仁的妻子,孔仁的妻子也自杀。孔仁向王莽谢罪,王莽却让尚书弹劾他,说他不敬天命。王莽最终下令免去追究,但要求更换新的冠帽,显示他好怪异之物的性格。

王莽任命直道侯王涉为卫将军。王涉是曲阳侯王根的儿子,当年王根在成帝时期担任大司马,曾推荐王莽接替自己的职位,因此王莽对王根感恩,将其追谥为“直道让公”,王涉继承了爵位。

同年,赤眉军的力子都、樊崇等人因饥荒而聚众起义,起于琅邪,转战各地,掠夺财物,队伍人数达到上万人。王莽派使者调集郡国兵力前去讨伐,但始终无法平定。

天凤六年春天,王莽看到全国盗贼四起,于是命令太史推算出一个“三万六千年”的历法周期,并规定每六年改一次年号,同时颁布到全国。他下诏书说:“《紫阁图》中记载:‘太一和黄帝都已升天成仙,在昆仑山的虔山之巅奏乐。后世若有圣主得瑞,应当在秦岭的终南山上奏乐。’我愚昧无知,未曾明白此意,现在终于领悟了。”于是,他将“宁始将军”的称号改为“更始将军”,以此表示顺应天命。他还引用《易经》中的话:“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并说:“愿与天下共庆!”王莽想用这些话来迷惑百姓,试图平息盗贼的动乱,但百姓却都嘲笑他。

同年,王莽首次在明堂和太庙献上新创作的乐曲。群臣开始戴上用麟皮和韦皮制作的礼帽。有人听了这种乐曲后说:“这音乐清冷尖锐又充满哀伤,绝不是兴国之音。”

当时,关东地区已经连续几年遭遇饥荒,盗贼首领力子都等人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更始将军廉丹前往益州讨伐,却未能成功,随后被召回。王莽又派前任大司马护军郭兴和庸部牧李嘱去攻打蛮夷若豆等部落,同时命太傅犧叔和士孙喜清剿江湖间的盗贼。与此同时,匈奴对边境的侵扰也非常严重。王莽于是大规模征召全国的壮丁、死囚以及官吏和百姓的奴隶,组建了一支名为“猪突豨勇”的精锐部队。他还向全国征收税赋,每三十户征收一户的财物,连百姓的绢帛都要运往长安。此外,他命令从公卿到郡县官员都要按照官职高低的不同,负责养军马。

王莽还大肆招募那些声称有奇技异能的人,希望他们能提出攻打匈奴的奇策。前来献计的人数以万计,有人说自己能不借助船只渡过大河,靠马匹连成桥就能让百万大军过河;有人说可以制作一种服用后无需携带粮食的药物,三军吃了就不会挨饿;还有人自称能飞行,一日千里,可以直达匈奴腹地。王莽听后非常兴奋,立刻让他们试验。比如,有人用大鸟的翅膀做成飞行器,头上和身上都绑满羽毛,用绳索系住,试图飞行,但仅仅飞了几百步就摔了下来。尽管王莽知道这些方法完全不现实,但为了博取名声,他还是封这些人做“理军”,赏赐车马,让他们等待出征。

早些时候,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儿,曾归附汉朝。王莽派昭君的侄子和亲侯王歙去引诱须卜当到边境,随后将他胁迫到长安,并强行封他为“须卜善于后安公”。起初,王莽想通过诱降须卜当来控制匈奴,大司马严尤对此提出反对,他说:“须卜当驻扎在匈奴的右部,既没有侵犯边境,又时常向中原报告单于的动静,这是守边的一大助力。如果现在把他接到长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胡人,远不如让他留在匈奴发挥作用。”但王莽不听劝阻。须卜当被接到长安后,王莽打算派严尤和廉丹一起讨伐匈奴,并赐他们姓“徵”,封为“二徵将军”,计划杀掉单于,立须卜当为新单于。然而,出征前,严尤多次上书反对攻打匈奴,认为应当先解决山东的盗贼问题。他甚至写了三篇文章,借古代名将乐毅、白起的事迹来隐晦地劝谏王莽。王莽听后勃然大怒,罢免了严尤的大司马职务,剥夺他的印绶,让他回到故乡。

王莽随后任命符伯董忠为大司马。与此同时,翼平连率田况上奏说各郡县对百姓财产的估算不准确,王莽于是再次下令按照三十户征收一户的税赋。因为田况的“忠言忧国”,王莽赏赐他两百万钱,并晋封他为伯爵。然而,百姓却因此怨声载道。青州、徐州的百姓大批逃离家乡,老弱病死在路上,而年轻力壮的人则加入了盗贼。

某日,连率韩博上奏说:“有一位奇人,自称巨毋霸,身高一丈,腰围十围,来到我府上,说他愿意奋勇击退匈奴。他自称出自蓬莱东南、五城西北的海滨之地,普通车马无法载他,三匹马也拉不动他。他要求用一辆大车、四匹马,插上虎旗,将他送到京城。他平时躺着时枕着战鼓,用铁筷子吃饭,这正是上天在辅佐新室的征兆。希望陛下为他打造巨大的铠甲和高大的战车,派遣一名大将和百名虎贲卫士迎接他进京。如果京城的门太小,就扩大城门,让天下万邦都能看到他,以镇压四方。”韩博的真实意图是借此讽刺王莽。王莽听后非常厌恶,但还是将巨毋霸留在新丰,并改他的姓为“巨母氏”,说这是象征文母太后的王霸之符。随后,王莽将韩博下狱,罪名是“言辞不当”,最终将其处死。

第二年,王莽将年号改为“地皇”,以对应“三万六千年历法”的说法。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王莽下令赦免天下,但同时又规定:“军队出征期间,凡有喧哗犯法者,一律斩首,无需审理,直接执行。”于是,这年春夏间,京城内外斩杀了大量百姓,人人自危,百姓在路上见面也只能以眼神示意,不敢多言。

二月壬申日,正午时分,太阳突然变黑。王莽对此感到不安,下诏书说:“这次太阳在正中时出现昏暗的现象,是阴气侵占阳气,黑气导致了异变,百姓无不感到惊恐和奇怪。兆域大将军王匡派属下去调查这次天象变化的原因,试图掩盖天命的显现,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天象来纠正他的行为,并以此表明天理,平息这次大的异常现象。”

王莽看到各地盗贼越来越多,又想通过迷信手段来镇压,于是再次下诏书说:“我皇初祖考黄帝当年平定天下,率领军队担任上将军,建造华盖,设立斗献,同时任命多层次的将领:内有大将,外有五位大司马,二十五位大将军,一百二十五位偏将军,一千二百五十位裨将军,一万二千五百位校尉,三万七千五百位司马,以及十一万二千五百位候,总计一百二十二万五千人。此外,还有四十五万士吏和一千三百五十万士兵,这些安排符合《易经》中‘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的道理。我接受了符命之文,参考了前人的做法,现在要逐一落实这些安排。”于是,他设立了前、后、左、右、中五大司马的职位,并赐予各州牧“大将军”的称号,将郡卒正、连帅、大尹封为偏将军,属令长封为裨将军,县宰则封为校尉。王莽还派出使者乘驿车巡视各郡国,每天有十几批人出发,结果导致粮仓空虚,驿站的车马供不应求,甚至强征民间的车马来满足需求。

七月,一场大风吹毁了王路堂。王莽又下诏书说:“在壬午这一天的午时,发生了狂风雷雨掀屋折木的异变,我感到非常震惊、恐惧和不安。我思虑了十天,才终于明白。这让我想起了符命文中提到的‘新迁王’。符命中说,新迁王应当临国雒阳,成为统义阳王。当时我因为谦虚,不敢接受这个称号,而是让别人担任了这个职位。后来金匮文书送达,议论者都说:‘临国雒阳是新朝的中心,应当作为新室的统领,立为皇太子。’从那以后,临(指王莽的儿子安汉公王临)身体长期患病,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一直没有完全康复。他朝见时需要坐在茵舆(软垫的车)上行动。王路堂是他经常待的地方,张设在西厢房和后阁更衣室之间。后来因为皇后生病,临离开这里住到了别的地方,而他的妃嫔则住在东永巷。结果在壬午那天,狂风吹毁了王路堂的西厢房和后阁更衣室。昭宁堂池东南的一棵大榆树,树干有十围粗,被风吹倒,砸到了东阁,而东阁正是东永巷的西墙。瓦片被掀翻,房屋被毁,树木被拔起,我感到非常惊恐。同时,候官上奏说月亮进入心宿前星,这也是不吉之兆。我深感忧虑。想到《紫阁图文》中提到,太一和黄帝都因祥瑞而成仙,后世的圣主应当登上终南山。所谓‘新迁王’,就是太一新迁之后的象征;而统义阳王则是以五统礼义登阳的象征。然而临有兄却被称为太子,这名不正。孔子曾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刑罚也会失当,百姓就会无所适从。’我深刻反思,认为自从即位以来,阴阳失调,风雨不时,接连遭遇旱灾、蝗灾,百姓饥荒,蛮夷侵扰,盗贼横行,百姓无所适从,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名不正’。因此,我决定封安为新迁王,封临为统义阳王,希望以此保全我的两个儿子,子孙绵延千亿,同时外能平定四夷,内能安定中国。”

同月,杜陵便殿中曾经废弃的虎纹衣服,从室内的匣子中自行飘出,竖立在外堂上,过了很久才倒下。守卫的士兵看到了这件事,报告给王莽。王莽对此非常厌恶,于是下诏书说:“宝物的黄色与红色相冲突,从今天起,郎官和随从官员都必须穿绛色衣服。”

当时,很多望气术士都说天象显示“土功”的征兆。王莽看到四方盗贼猖獗,想借修建工程来安抚自己,并为新朝建立万世之基,于是下诏书说:“我受命之时,正值阳九之厄和百六之会(皆为不祥之兆),府库空虚,百姓困乏,宗庙尚未修建。我日夜思虑,不敢安息,深知今年是最吉利的一年,因此决定在波水之北、郎池之南选址修建宫殿。我又占卜了金水之南、明堂之西,这些地方也都显示吉兆,因此决定在那里兴建。”于是,他开始在长安城南规划一片百顷的土地,九月甲申日,王莽亲自前往视察,并象征性地举起锹挖了三下。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手持符节,与侍中、常侍、执法官杜林等数十人共同参与修建。崔发和张邯劝王莽说:“德行盛大的人应当有繁复的制度,您应当扩大规模,让全国百姓都能看到,同时也让后世无法超越。”王莽于是从全国征集工匠和图画专家,同时向百姓征收钱粮和物资,供修建使用。

为了修建这些工程,王莽拆除了长安城西苑中的建章宫、承光宫、包阳宫、大台、储元宫,以及平乐馆、当路馆、阳禄馆等十余处建筑,取其材料用于建造九庙。同月,连降大雨六十多天。王莽还命令百姓每人交六百斛米作为郎官的俸禄,并提升郎官的官职,赐予爵位,封为附城侯。这九庙分别是:黄帝太初祖庙、帝虞始祖昭庙、陈胡王统祖穆庙、齐敬王世祖昭庙、济北愍王王祖穆庙(以上五庙为不毁庙),以及济南伯王尊禰昭庙、元城孺王尊禰穆庙、阳平顷王戚禰昭庙、新都显王戚禰穆庙。这些庙宇的殿堂都为重檐结构,其中太初祖庙东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其余庙宇规模减半。所有庙宇的屋顶都用铜板覆盖,并用金银雕刻装饰,极尽工匠技艺之巧。整个工程耗费了数百亿钱,征用了无数劳力,最终导致成千上万的工人死于劳役。

同年,巨鹿男子马适求等人密谋发动燕赵兵起义以诛杀王莽,但被大司空士王丹察觉并上报。王莽派三公大夫逮捕并审问马适求的同党,牵连到郡国中的豪杰数千人,这些人全被处死。王莽因王丹告发有功,封他为辅国侯。

由于王莽违背天时人心,百姓怨声载道,但他却毫不在意,还下诏书说:“自从我制定了这些法令以来,长安周边的乡邑安定了,战鼓稀少,盗贼减少,百姓安居乐业,年年丰收,这都是权力治理的成果。然而如今匈奴尚未被彻底消灭,蛮夷仍在作乱,江湖海泽间盗贼未平,国家又兴建宗庙社稷的大工程,民众因此动荡不安。从现在起,我决定暂时停止这些政策两年,以安抚百姓,救助愚民。”

这一年,王莽废除大小钱,重新发行“货布”。货布长二寸五分,宽一寸,价值相当于二十五枚货钱;货钱直径一寸,重五铢,每枚价值一钱。两种货币同时流通。王莽规定,凡是私自铸造钱币或偏用布货的人,五人以上知情不报者,全都没收为官奴婢。

太傅平晏去世,王莽任命虞唐尊为太傅。虞唐尊说:“国家空虚,百姓贫困,问题出在奢侈浪费。”他自己穿短衣小袖,乘坐母马拉的柴车,用草垫铺座,使用瓦器,甚至将这些简陋的物品送给公卿作为礼物。他出门时,看到男女混杂同行,还会亲自下车,用赭色旗帜沾污他们的衣服,以示警戒。王莽听说后非常高兴,下诏命公卿都效仿虞唐尊的行为,并封他为平化侯。

此时,南郡的张霸、江夏的羊牧和王匡等人在云杜、绿林起义,号称“下江兵”,队伍人数都超过一万人。而武功县中水乡的百姓则因灾害三舍一池,生活困苦不堪。

地皇二年正月,王莽将州牧的地位提升为三公,要求他们负责刺举怠惰的官员,并重新设置牧监副职,官阶为元士,戴法冠,职责和汉朝的刺史相同。

同月,王莽的妻子去世,谥号为“孝睦皇后”,葬于渭陵长寿园西侧,命令她永远陪伴文母太后,陵墓命名为“亿年”。最初,王莽的妻子因他多次杀害自己的儿子,悲伤得双目失明,王莽于是让太子王临住在宫中照顾她。王莽的侍女原碧受到宠幸,后来王临也与原碧私通,担心事情败露,便与原碧密谋共同杀害王莽。王临的妻子愔是国师公的女儿,擅长占星术,她告诉王临宫中将有白衣人聚会。王临以为这是好兆头,认为谋划即将成功。然而后来王临被贬为统义阳王,迁出宫外,忧虑和恐惧加剧。

恰逢王莽的妻子病重,王临写信给她说:“父皇对子孙非常严厉,之前长孙和中孙都在三十岁时去世。如今我也正好三十岁,真害怕一旦不能保住性命,就不知自己会死在哪里!”王莽的妻子看到信后非常愤怒,怀疑王临有不轨之心,不允许他参加丧礼。葬礼结束后,王莽抓捕原碧等人进行审讯,他们供认了通奸和谋杀的罪行。王莽为了掩盖此事,下令杀害负责调查此案的司命从事,并将尸体埋在监狱中,连家人都不知道下落。随后,王莽赐给王临毒药,但王临拒绝服用,自行刺杀而死。王莽派侍中、票骑将军同说侯林为王临举行葬礼,赐予魂衣和印绶,并下策书说:“符命文中提到,立王临为统义阳王,表示新朝在三万六千年后,王临的后代将应天命而兴。然而,之前因听信议论,立王临为太子,导致烈风异变。如今顺应符命,立为统义阳王,但他前后行为不顺天命,未得天佑,英年早逝,令人哀痛!追谥为‘缪王’。”王莽还下诏给国师公,说:“王临本不懂占星术,事情都是因愔而起。”愔随后也自杀。

同月,新迁王王安病死。最初,王莽还是侯时,宠幸侍女增秩、怀能、开明。怀能生下儿子王兴,增秩生下儿子王匡和女儿王嘱,开明生下女儿王捷。这些孩子都被留在新都国,因为他们的母亲身份低微且不被重视。等到王安病重时,王莽因自己没有儿子,替王安起草奏章,请求允许认这些孩子为皇子。奏章呈上后,群臣表示:“王安对兄弟友爱有加,应该趁春夏时节为这些孩子加封爵位。”于是,王莽派使者用王车接回王兴等人,封王兴为功脩公,王匡为功建公,王嘱为睦脩任,王捷为睦逮任。不久,孙公明公王寿病死,短短一个月内,王莽接连失去四位亲人。他还下令拆毁汉孝武帝、孝昭帝的宗庙,将自己的子孙分葬在其中。

魏成大尹李焉与占卜者王况密谋。王况对李焉说:“自从新朝建立以来,百姓的田地和奴婢不得买卖,钱币制度频繁更改,徭役征发频繁,边疆战事不断,四方外族入侵,百姓怨声载道,盗贼四起。汉家注定会复兴。你的姓是李,‘李’音同‘徵’,‘徵’属火,注定会成为辅佐汉朝的人。”于是,他为李焉伪造了一篇谶书,内容说:“文帝发怒,在地下聚集军队,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有刘姓义军,抓住敌人报仇,延续古代的正统。四年后将起兵,江湖间有自称樊王的刘氏,率领万人队伍,不接受赦令,计划攻打秦地和雒阳。十一年后,当发生大战,太白星闪耀,岁星进入东井,这个预言将应验。”谶书还预测了王莽大臣的吉凶日期,内容多达十余万字。李焉让属下誊写此书,但下属逃跑并举报了他。王莽派使者抓捕李焉,最终李焉和同党全部被处死。

三辅地区盗贼猖獗,王莽设立捕盗都尉官,命执法官追捕长安城内的盗贼,竖起鸣鼓攻贼的旗帜,使者紧随其后。王莽派太师犧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率兵攻打青州、徐州,又命国师和仲曹放协助郭兴攻打句町。同时,他从全国征调粮食和钱币运往西河、五原、朔方、渔阳,每郡征调数百万,准备用来对抗匈奴。

秋季,霜冻摧毁了豆类作物,关东地区发生严重饥荒,并爆发蝗灾。

百姓中有人私自铸钱,按连坐法五人一组被判罪,全部没收为官奴婢。男子被关进囚车,妇女和儿童则步行,用铁链锁住脖子,押送到钟官,人数高达十万。到达后,官府随意拆散夫妻,许多人因痛苦和绝望而死,死亡率高达六七成。孙喜、景尚、曹放等人出征讨伐盗贼,却未能取胜,军队纪律松散,百姓更加困苦。

王莽听信王况的谶言中提到荆楚将兴、李氏为辅,为了化解这一预言,他任命侍中掌牧大夫李棽为大将军、扬州牧,赐名“圣”,命他率兵奋力讨伐。

上谷人储夏主动请求劝降瓜田仪,王莽任命他为中郎,派他去劝降。但瓜田仪刚写好降书,还没出发就去世了。王莽为他收尸安葬,修建墓冢和祠堂,追谥为“瓜宁殇男”,希望借此吸引其他人投降,但无人响应。

闰月丙辰日,王莽颁布大赦令,赦免天下罪民,包括此前因私服而被定罪的人。

郎阳成脩献上符命,内容提到应当继立“民母”,又称“黄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王莽于是派中散大夫和谒者各四十五人分赴全国,搜寻乡里德高望重的女子,登记上报。

王莽梦见长乐宫的五尊铜人站立起来,感到不安。他想到铜人上刻有“皇帝初兼天下”的铭文,便命工匠将这些文字磨掉。又因感到汉高帝庙神灵作祟,派虎贲武士进入高庙,拔剑四面砍击,用斧头破坏门窗,用桃汤和赭鞭抽打墙壁,并命轻车校尉驻扎其中,还让中军驻守北壘,居住在高帝的寝殿里。

有人说黄帝曾建华盖以登仙,王莽便打造了一座九重华盖,高八丈一尺,用金饰和羽毛装饰,安在四轮密机车上,由六匹马拉动,三百名力士穿黄衣戴黄帽,车上有人击鼓,拉车的人高喊“登仙”。王莽出行时,将华盖置于前方。百官私下议论说:“这看起来像是狈车,不像是仙物。”

这一年,南郡的秦丰聚集了将近一万人的队伍。平原有个女子叫迟昭平,擅长讲解经典,又会一种叫“八投”的博戏,聚集了几千人在黄河的阻塞地带。王莽召集群臣商议抓捕这些盗贼的策略,大家都说:“这些人不过是行尸走肉,性命就像漏壶里的水,随时都会耗尽。”于是,王莽召左将军公孙禄前来参与讨论。公孙禄说:“太史令宗宣管理天文历法,却将凶兆说成吉兆,扰乱天象,误导朝廷;太傅平化侯虚伪作态,谋取名利,是‘盗人妻子之子’;国师嘉信公颠倒五经,破坏师法,让学者迷惑不解;明学男张邯、地理侯孙阳推行井田制,导致百姓放弃土地;犧和鲁匡制定‘六筦’政策,弄得工商困窘;说符侯崔发阿谀奉承,只求取悦,不让下情上传。应该诛杀这些人来安抚天下!”他还说:“匈奴不该攻打,应该与他们和亲。我担心新朝的忧患不在匈奴,而在国内。”王莽听后大怒,命虎贲卫士将公孙禄扶出,但他还是采纳了部分建议,将鲁匡降职为五原卒正,因为百姓对“六筦”政策怨声载道。尽管“六筦”政策并非鲁匡一人所创,但王莽为了平息民怨,还是把他免职了。

最初,各地百姓因为饥寒交迫而起事为盗,逐渐聚集成群,但他们心里一直盼着有一天丰收后能回到家乡。这些盗贼虽然人数众多,有时达到上万人,但他们的首领只称“巨人”“从事”“三老”或“祭酒”,从不敢攻占城邑,只是到处抢掠食物,抢完就走。地方官员和郡守往往在混乱中战死,其实盗贼并不想杀他们。然而王莽始终不明白这些盗贼起事的真正原因。这一年,大司马士按章巡查豫州时被盗贼俘获,盗贼将他送还给县衙。士按章返回后,上书详细说明了情况。王莽听后大怒,认为他是在欺骗朝廷,下令将他关进监狱。

王莽还下诏斥责七公(指朝廷高级官员),说:“官吏的职责是治理百姓,宣扬恩德,抚养百姓,这是仁政之道;压制强暴,惩治奸邪,捕杀盗贼,这是义的原则。但现在却不是这样。盗贼作乱却不能及时抓捕,甚至发展成群党,竟敢拦截乘传的官员。士按章得以脱身,却胡乱说什么‘我质问盗贼为何作乱,盗贼说因为贫穷。后来他们护送我离开。’现在的俗人议论多是如此。有人说因为贫穷饥寒才犯法作乱,大者成群盗,小者偷窃钻洞,这不过是两类罪行罢了。如今却出现千百人结党谋乱,这是大逆不道,怎么能说是饥寒所致?七公要严令卿大夫、卒正、连率、庶尹,善加抚养百姓,迅速捕杀盗贼。凡是不齐心协力、疾恶如仇的官员,还敢妄称盗贼是因饥寒作乱的,立即逮捕治罪!”结果,官员们更加恐惧,不敢再提盗贼的真实情况,也不敢擅自调兵剿匪,盗贼因此更加猖獗。

只有翼平连率田况一向果敢,他召集了年满十八岁的民众四万多人,发放武器,并刻石立誓。盗贼赤糜听说后,不敢进入他的辖区。田况主动上奏自我检讨,王莽责备他说:“没有得到虎符就擅自调兵,这是玩弄兵权,罪无可恕。但念在你自称一定能剿灭盗贼,姑且不予追究。”后来,田况请求出境剿匪,他所到之处,盗贼纷纷溃散。王莽于是下令,以玺书任命田况代理青州、徐州牧。

田况上奏说:“盗贼刚开始作乱时,起因非常微小,普通的地方官员和伍人根本无法应对。问题在于郡县官吏不上心,县欺瞒郡,郡欺瞒朝廷,实报十之一,虚报百之一。朝廷对此疏忽,不加督责,导致盗贼蔓延至连州成群。这时才派遣将帅,频繁发出使者,层层监督催促。郡县为了应付上级,忙于接待使者,准备酒食和各种物资,耗尽资源,根本无力应对盗贼。而将帅又不亲自率领士兵,战斗时反而被盗贼击败,官吏士气受挫,百姓更加困苦。之前幸蒙朝廷大赦,盗贼本想解散,但有些人反而被围剿,逃入山谷互相通报消息,导致郡县投降的盗贼更加恐慌,害怕被朝廷欺骗而灭族。加上饥荒频发,盗贼人数迅速增加,短短十天间就多出十几万人。这就是盗贼增多的原因。如今洛阳以东米价高达每石两千钱。我看到诏书中提到要派太师和更始将军,这两人都是朝廷重臣,随行人员众多,沿途会耗尽资源。人少则不足以震慑远方。现在应该迅速挑选牧、尹以下的官员,明确赏罚,安抚流亡百姓。对于没有城池的小国,将老弱迁入大城,储备粮食,集中力量守城。盗贼来攻城,攻不下,所过之地又无粮可抢,势必无法聚集。这样一来,招降他们就会成功,攻打他们就能歼灭。现在频繁派遣将帅,郡县百姓苦不堪言,比盗贼还要可怕。应该全部召回这些使者,让郡县得到休养。请将青州、徐州盗贼的事务全权交给我,我一定能平定。”

王莽对田况十分忌惮,暗中派人取代他,派使者带着玺书前往田况处。使者到达后,见到田况,便命令他交出兵权。田况随使者回到西京,被任命为师尉大夫。田况离职后,齐地盗贼局势迅速恶化,陷入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