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五年冬天十月,汉王追着项羽跑到阳夏的南边,停下来扎营,跟齐王信、魏相国彭越约定好一起合力攻打楚军。结果到了固陵,却没等到他们。楚军突然袭击汉军,把汉军打得大败,汉王又退回营地,挖深壕沟死守。汉王愁眉苦脸地对张良说:“这些诸侯都不来帮忙,这可怎么办啊?”张良分析道:“楚军的兵力虽然现在很强,但还没来得及分封土地,他们不太可能一直待在固陵。大王您要是能答应跟他们一起分享天下,就能立刻把他们拉拢过来。齐王信的王位可不是您封的,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彭越原本就控制着梁地,当初您因为魏豹的关系,封他为相国。现在魏豹死了,彭越也盼着您能给他个准信,可您一直没表态。现在您要是能把睢阳以北到谷城之间的土地都给彭越,再把陈地以东到海边的土地给齐王信,信的家就在楚国,他心里巴不得能收复故土呢!您要是能大方点,把这些地许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去打仗,那楚军就很容易瓦解了。” 于是汉王派使者去联系韩信和彭越。使者到了之后,韩信和彭越都带兵前来支援了。

十一月,刘贾率军进入楚国境内,包围了寿春。汉王还派人去诱降楚国的大司马周殷。周殷果然背叛了楚国,带着舒县和屠县的军队,率领九江的兵马迎接黥布,同时又攻打城父,然后跟刘贾汇合。

十二月,汉军包围了项羽在垓下的营地。项羽半夜听到汉军四面都在唱楚歌,知道楚地已经被汉军完全占领了。项羽带着几百骑兵逃跑了,结果楚军大败。灌婴追赶上去,在东城斩杀了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楚地全部平定,只剩下鲁国不肯投降。汉王调集全国军队准备屠城,但考虑到鲁国是守节重义的国家,于是就拿着项羽的头颅给鲁国的父老乡亲看,鲁国这才投降。当初怀王封项羽为鲁公,项羽死后,鲁国仍然坚持为他守节,所以按照鲁公的规格把项羽葬在了谷城。汉王还亲自去给他发丧,哭祭一番才离开。汉王封项伯等四人为列侯,赐姓刘氏。所有在楚国的百姓都归顺了汉王。

汉王回到定陶后,直接冲进齐王信的营地,夺了他的兵权。

早先项羽封的临江王共敖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尉嗣继位为王,不肯投降。汉王就派卢绾和刘贾去攻打,俘虏了尉嗣。

正月里,刘邦追封他哥哥为武哀侯。然后下令说:“楚地已经平定,义帝死后,我想抚恤楚地的百姓,给他们立个新的国君。齐王信熟悉楚地的风俗,就让他当楚王,管辖淮北地区,定都下邳。魏国的丞相建城侯彭越,他勤劳爱民,对士兵很谦逊,经常以少胜多,多次打败楚军,所以就让他在魏国的旧地称王,号称梁王,定都定陶。”他又说:“打了八年仗,老百姓太苦了,现在天下太平了,就大赦天下,死罪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

接着,各诸侯王上书说:“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冒死再拜,向大王陛下禀告:当初,秦朝暴虐无道,天下人一起讨伐它。大王您首先攻占了秦王的都城,平定了关中,对天下的功劳最大。您安定天下,拯救危亡,使百姓安居乐业,功劳巨大,恩德深厚。您又恩惠那些有功劳的诸侯王,让他们建立自己的国家。现在土地已经分封完毕,但是爵位称号却差不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王的功德实在太大了,应该让后世都传颂。我们冒死再拜,请求大王接受皇帝的尊号。”刘邦说:“我听说只有贤德的人才能称帝,空有其名而没有实际的德行,那不是我想要的。现在诸侯王都推举我当皇帝,我该怎么办呢?”诸侯王都说:“大王您起初微不足道,却消灭了暴秦,威震天下。您又从偏僻的汉中之地,凭借您的威德,诛杀不义之人,树立功勋,平定天下,功臣们都得到了土地和封邑,这可不是私自占有的土地。大王您的恩德遍及天下,诸侯王们都说不尽,您当皇帝是理所当然的,希望大王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接受皇帝的尊号。”刘邦说:“如果诸侯王们认为这有利于天下百姓,那就好吧。”

于是,诸侯王和太尉长安侯臣绾等三百多人,以及博士稷嗣君叔孙通一起,选择了一个吉日——二月甲午日,为刘邦上尊号。刘邦在汜水之阳正式即位为皇帝。他尊王后为皇后,太子为皇太子,追尊他的母亲为昭灵夫人。

圣旨下来了:“老衡山王吴芮,带着他俩儿子和一个侄子,率领百越的军队,帮助诸侯们一起讨伐暴秦,立下了大功,诸侯们拥立他为王。项羽后来侵占了他的地盘,只封他个番君。现在,朕就封他为长沙王,让他管辖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这些地方。” 圣旨又说:“以前的那个粤王,几代人都在祭祀他们的祖先,秦朝侵占了他们的土地,导致他们无法祭祀祖先。后来诸侯们讨伐秦朝的时候,他带领闽中的军队帮忙灭了秦朝,可是项羽却没封他。现在,朕封他为闽粤王,让他管辖闽中地区,希望他好好干活,别辜负朕的期望。”

接下来,皇帝西迁洛阳。五月,军队都陆续回家了。 皇帝又下圣旨说:“那些诸侯家的子弟,在关中地区的,让他们回去,十二岁以下的全部回去,超过十二岁的回去一半。以前,有些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聚集在山泽之中,没有登记在册,现在天下已经平定了,命令他们都回到各自的县里,恢复原来的爵位、田地和房屋。官员们要按照法律条文,好好地解释清楚,千万别打骂他们。那些因为饥饿而把自己卖为奴婢的人,都恢复自由民的身份。军队里的将士们,这次大赦,即使是那些没有罪过但被降了爵位,或者爵位低于大夫的人,都赐予大夫的爵位。那些原来就是大夫以上的人,再升一级爵位。七大夫以上的人,都给他们食邑;七大夫以下的人,都恢复他们的身份和户籍,不用再服役了。”

圣旨接着说:“七大夫、公乘以上,这些都是很高的爵位了。现在很多诸侯的子弟和从军归来的将士都获得了很高的爵位,朕已经多次下令让官员们优先给他们分配田宅,以及他们需要向官府申请的东西,要赶紧给他们办好。爵位,特别是人君的爵位,是皇上非常尊崇的,他们等在官府很久了,官吏却迟迟不给他们办理,这像话吗?以前秦朝的百姓,爵位达到公、大夫以上,丞相都要对他们行礼。现在朕对爵位的重视程度一点也不低,官吏们为什么这样呢?!再说,法律规定,有功劳的人才能获得田宅,现在很多没上过战场的小官吏都领到了,而真正有功劳的人却得不到,这简直是公然徇私枉法!守尉、长吏们教育引导工作做得太差了。命令所有官吏都要善待那些获得高爵位的人,要符合朕的意思。而且要严查,如果有人违反朕的旨意,要加重处罚!”

皇上在洛阳南宫设宴,说:“各位将军们,别瞒着朕,实话实说。我为什么能取得天下?项羽为什么能先我一步取得天下?”高起、王陵回答说:“皇上您傲慢无礼,项羽却仁慈尊重人。但是,皇上您攻城略地,打下来的地方就分给当地人,和天下人一起分享利益。项羽却嫉妒贤能,有功的人被他害,有才能的人被他猜疑,打胜仗也不分功,得到土地也不分利益,这就是他为什么没能最终取得天下。”

皇上说:“你们只知道其中一个原因,不知道另一个。在帷幄之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良;安抚百姓,供应军粮,保证后勤,我比不上萧何;统领百万大军,打仗必胜,攻城必取,我比不上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豪杰,我能用他们,这就是我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虽然有范增这样的人才,却不会用,所以最终被我打败了。”大臣们都表示赞同。

当初,田横投奔彭越。项羽灭亡后,田横害怕被杀,就带着宾客逃到海里去了。皇上担心他日后作乱,就派使者赦免了他,说:“田横要是来,大的封王,小的封侯;要是不来,我就发兵杀了他。”田横害怕了,赶紧乘驿车赶往洛阳,还没到洛阳三十里,就自杀了。皇上敬佩他的气节,流下了眼泪,派了两千士兵,用王侯的规格把他葬了。

戍卒娄敬请求觐见,劝皇上说:“陛下取得天下和周朝不一样,定都洛阳不方便,不如入关,占据秦国的险要地势。”皇上问张良,张良也劝皇上。当天,皇上就迁都长安。皇上封娄敬为奉春君,赐姓刘氏。

六月壬辰日,天下大赦。

七月秋,燕王臧荼叛乱,皇上亲自带兵征讨。

九月,俘虏了臧荼。皇上诏令诸侯王推举有功的人来担任燕王。荆王臣信等十个人都说:“太尉长安侯卢绾功劳最大,请立他为燕王。”皇上派丞相哙带兵平定代地。

利几叛乱,皇上亲自带兵将其击溃。利几是项羽的将领,项羽失败后,利几做了陈县令,投降后被封为颍川侯。皇上到洛阳后,召集所有侯爵,利几害怕了,又叛乱了。

后九月,皇上把诸侯的儿子们迁徙到关中。修建长乐宫。

话说六年冬天十月,皇上命令全国各地修建城池。

有人告密说楚王韩信要造反,皇上问身边的大臣们怎么办,大家都主张立刻讨伐韩信。这时陈平出了个主意,皇上就假装去云梦泽游玩。到了十二月,皇上在陈地召集诸侯开会,韩信前来拜见,结果被皇上当场抓了起来。皇上发布诏书说:“天下太平了,那些有功劳的英雄豪杰们都封了侯,现在新朝建立,还来不及好好论功行赏呢。那些跟随朕征战九年的将士们,有的不熟悉法律法规,有的因为各种原因犯了法,严重的甚至要被判死刑,朕心里实在很同情他们。所以,现在就大赦天下!” 田肯向皇上祝贺说:“真是太好了!陛下不仅抓住了韩信,还平定了秦地。秦国,那可是个地势险要的国家啊,它依山傍河,县与县之间相隔千里,兵力雄厚,百万大军,秦国就占了其中的十分之二。地势便利,如果从这里出兵攻打诸侯,就像从高高的屋顶上往下倒水一样容易。再说齐国,东边有琅邪、即墨等富饶之地,南边有泰山做屏障,西边有浊河作为界限,北边有勃海的优势,国土面积达两千里,百万大军,县与县之间相隔千里,齐国就占了其中的十分之二,这简直就是东西两面的秦国啊!如果不是至亲至信的人,谁也不能让他去当齐王啊!” 皇上说:“好!”赏赐田肯黄金五百斤。皇上回到雒阳后,赦免了韩信的罪过,封他为淮阴侯。

甲申日,皇上开始正式颁布诏书,册封曹参等功臣为列侯。诏书上说:“齐国,是古代的强国,现在却成了郡县,应该恢复它的诸侯地位。将军刘贾多次立下大功,而且为人宽厚仁慈,品行端正,就让他当齐王和荆王的王吧。”正月丙午日,韩王信等人上奏,请求用原来的东阳郡、鄣郡、吴郡五十三县设立荆王,让刘贾担任荆王;用砀郡、薛郡、郯郡三十六县设立楚王,让皇上的弟弟文信君担任楚王。壬子日,皇上用云中郡、雁门郡、代郡五十三县设立代王,让皇上的哥哥宜信侯担任代王;用胶东郡、胶西郡、临淄郡、济北郡、博阳郡、城阳郡七十三县设立齐王,让皇上的儿子肥担任齐王;用太原郡三十一县设立韩国,并且把韩王信迁到晋阳居住。

皇帝封了二十多个大功臣,剩下的那些将军们因为没被封赏,心里头不服气,一直在那儿嘀咕。皇帝住在南宫,从复道上看见这些将军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就问张良怎么回事。张良说:“陛下您和这些人一起打天下,现在您当了皇帝,封的都是您以前的朋友,杀的都是您以前仇人。现在这些军官们都在算计自己的功劳,觉得天下赏赐都不够分,担心自己犯了错会被杀头,所以才聚在一起商量造反呢!” 皇帝问:“那怎么办?” 张良说:“陛下您先封赏一个您平时看不顺眼,而且大家都知道您讨厌的人,这样才能给其他人看看。”

三月,皇帝摆酒席,封了雍齿为侯,然后催促丞相赶紧确定功劳,进行封赏。酒席散了,大臣们都很高兴,都说:“雍齿都封侯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帝回到栎阳,每五天去一次太公家朝见。太公家的家令跟太公说:“天有二日不行,地有二王也不行。皇帝虽然是您的儿子,但他也是人主;您虽然是他的父亲,但他也是人臣。怎么能让人主给臣子下跪呢!这样下去,皇帝的威严就立不住了。”后来皇帝去朝见,太公拿着扫帚,走到门口就往回走。皇帝大吃一惊,赶紧下地扶起太公。太公说:“皇帝是人主,您怎么能因为我而破坏天下的规矩呢!” 皇帝听了家令的话,心里觉得有道理,就赏了家令五百斤黄金。夏五月丙午,皇帝下诏书说:“人世间最亲近的关系,莫过于父子了,所以父亲有天下可以传给儿子,儿子有天下也要尊崇父亲,这是人伦的最高境界。以前天下大乱,战火连绵,百姓受苦受难,朕亲身披坚执锐,率领士兵,冒着危险,平定叛乱,建立诸侯,停止战争,安抚百姓,天下太平,这都是太公您的教诲啊!诸王、列侯、将军、群臣、大夫都尊朕为皇帝,而太公您还没有称号,现在朕尊称太公为太上皇。”

秋天九月,匈奴包围了韩王信在马邑,韩王信投降了匈奴。

公元前197年冬天十月,刘邦亲自带兵去铜鞮打韩王信,还斩杀了韩王信的一些将领。韩王信逃跑了,投奔了匈奴。他的将领曼丘臣和王黄拥立故赵王赵利的儿子为王,收拢了韩王信的残兵败将,和匈奴一起抵抗汉朝。刘邦从晋阳一路追击,打胜仗,一直追到楼烦,赶上大雪,冻掉了很多士兵的手指头,十个士兵里差不多有两三个都冻掉了手指。军队继续前进,到达平城,结果被匈奴包围了七天,多亏陈平献了个妙计才逃出来。后来,刘邦派樊哙留守代地。

十二月,刘邦回师经过赵国,对赵王一点儿也不尊重。这个月,匈奴攻打代国,代王喜丢下国家跑了,自己跑到洛阳,被赦免,封为合阳侯。辛卯日,刘邦立自己的儿子刘如意为代王。

春天,刘邦下令,凡是郎中以下有罪的,都可以请求赦免。老百姓生了孩子,可以免除两年徭役。

二月,刘邦到达长安。萧何正在修建未央宫,已经建好了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大仓。刘邦看到宫殿这么气派,非常生气,对萧何说:“天下还不太平,大家这么辛苦打了这么多年仗,成败还不知道呢,你却这么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是不是太过分了!”萧何说:“天下还没完全安定下来,所以可以趁机修建宫殿。再说,天子以天下为家,宫殿不气派,怎么显示天子的威严呢?而且,这样也可以让后世子孙没法超过咱们的规模。”刘邦听了很高兴。于是,从栎阳迁都到长安,还设立了宗正官来管理皇室宗族。四月,刘邦又去了洛阳。

公元前196年冬天,刘邦又带兵去东垣打韩信的残余势力。回师经过赵国时,赵国的丞相贯高等人因为刘邦不尊重他们的国王,暗中密谋要杀刘邦。刘邦想在柏人县住下,心里突然不安,就问:“这是什么地方?”回答说:“柏人。”刘邦说:“柏人,就是迫于人的意思啊!”于是,他没在柏人县住下就走了。

十一月,刘邦下令,凡是为国捐躯的士兵,都要把他们的尸体运回老家,由他们的家乡提供衣被、棺材和丧葬用品,并举行祭祀仪式,由当地长官监督安葬。十二月,刘邦从东垣出发,前往长安。

公元前195年三月,刘邦又去了洛阳。刘邦下令,所有参加过平城之战和守卫城邑的士兵,都免除终身徭役。爵位低于公乘的,不准戴刘氏的帽子。商人不得穿锦、绣、绮、縠、纻、纻、罽等丝织品,不得操持兵器,不得骑马。

八月,刘邦赦免了那些犯了罪但还没被发现的官员。

九月,刘邦从洛阳回到长安。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都跟随他一起回长安。

话说那九年冬天十月,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这几位王爷,齐齐来到未央宫给皇上敬酒。皇上在宫殿前摆下酒宴,端起玉杯给太上皇祝寿,还笑着说:“以前我爹老觉得我这个儿子不成器,管家理业都不如我二哥(仲力)。现在看看,我和二哥谁的成就更大呢?” 殿上文武百官都高呼万岁,一片欢声笑语。

转眼到了十一月,皇上把齐国和楚国的几个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这五家都迁到了关中,还给了他们肥沃的田地和住宅。十二月,皇上又去了洛阳。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贯高等人密谋造反,事情败露后,贯高等被抓了起来,连带着赵王敖也被关进了监狱。皇上还下令,凡是敢跟着赵王造反的,都要诛灭三族! 更令人震惊的是,郎中田叔、孟舒等十个人,竟然主动剃光头发,戴上脚镣,甘愿成为赵王家的奴隶,跟着赵王一起坐牢。其实,赵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这伙人有造反的计划。

到了第二年正月,皇上把赵王敖废黜了,降为宣平侯。然后把代王如意立为赵王,让他去赵国当王。正月丙寅这天,皇上大赦天下,凡是犯了罪的,只要不是死罪,都给赦免了。二月,皇上从洛阳回来了。 皇上把那些忠心耿耿的赵国臣子,田叔、孟舒等十个人召进宫来,跟他们聊了好久,皇上觉得这十个人真是人才,在汉朝的臣子中,没一个能比得上他们的。皇上非常高兴,就把他们全部提拔为郡守或者诸侯国的丞相。

六月乙未月底,发生了日食。到了十年冬天十月,淮南王、燕王、荆王、梁王、楚王、齐王、长沙王都来朝拜皇上。 五月,太上皇后去世了。 七月癸卯,太上皇也去世了,葬在了万年。皇上又下令赦免了栎阳监狱里所有死罪以下的囚犯。八月,皇上命令所有的诸侯王,都要在自己的国都里修建太上皇的庙宇。

九月,陈豨(xī)这小子造反了。皇上说:“陈豨以前给我办事,还算靠谱。代地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封他为列侯,让他当相国守着代地,没想到他竟然跟王黄他们一起抢劫代地!老百姓又没犯什么错,只要能离开陈豨、王黄投降的,我都赦免!”皇上从东方出发,到了邯郸。皇上高兴地说:“陈豨没往南占领邯郸,也没堵住漳水,我知道他没啥本事了。”赵国的丞相周昌奏报说常山郡二十五座城池丢了二十座,请求处死守将和尉(县令)。皇上问:“守将和尉造反了吗?”周昌回答:“没有。”皇上说:“那就是他们能力不行,没罪。”皇上让周昌挑选赵国壮士,能当将领的,周昌推荐了四个人。皇上骂道:“你们这帮小子能当将领吗?!”四个人羞愧地都跪下了。皇上封他们每人一千户人家,让他们当将领。旁边的人劝谏说:“打蜀地、汉地,攻打楚国,赏赐还没发完呢,现在又封赏这些人,他们立了什么功?”皇上说:“你们不懂。陈豨造反,赵国、代地都落到陈豨手里了。我发羽檄征调全国的兵,还没人来,现在能指望的只有邯郸的兵了。我何必吝啬四千户人家,不拿来安抚赵国的子弟!”大家都说:“对!”皇上又问:“乐毅还有后代吗?”找到了乐毅的孙子乐叔,封他在乐乡,号称华成君。皇上问起陈豨的将领都是些什么人,有人说都是些原来的商人。皇上说:“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于是皇上用很多金子收买陈豨的将领,很多将领都投降了。

十一年冬天,皇上在邯郸。陈豨的将领侯敞带着一万多人到处乱窜,王黄带着一千多骑兵在曲逆,张春带着一万多人渡过黄河攻打聊城。汉朝将军郭蒙和齐国的将领一起出击,大败了他们。太尉周勃从太原出发平定代地,到了马邑,马邑城没投降,周勃就攻打,把城池打得破破烂烂的。陈豨的将领赵利守着东垣,高祖攻打不下。士兵们骂街,皇上生气了。城池投降后,骂街的士兵都被杀了。那些县城死守不降,还反过来抢劫的,要加收三年的赋税。

正月,淮阴侯韩信谋反长安,被灭了三族。将军柴武在参合杀了韩王信。

皇上回到了洛阳。圣旨下来了:“代地位于常山的北边,和夷狄接壤,赵国才从常山的南边拥有这块土地,距离远,经常遭受胡人的侵扰,难以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不如把山南太原的一些地方划给代国,代国的云中以西地区设为云中郡,这样代国遭受边寇的侵扰就会少一些了。各位王公大臣、高级官员们,你们要挑选合适的人选来担任代国的国王。”燕王绾、相国何等三十三人一起说:“子恒贤能而且温和善良,请立他为代王,定都晋阳。”于是天下大赦。

接下来是二月份,又下一道圣旨:“我想减轻赋税的负担。现在进献的贡品没有明确的标准,官吏们为了完成进献任务,往往加重赋税,诸侯王尤其多,百姓对此怨声载道。命令诸侯王、通侯每年十月进献贡品,各郡按人口数量计算,每人每年缴纳六十三钱,用来支付进献贡品的费用。”圣旨又说:“我听说,王者中没有人超过周文王,诸侯霸主中没有人超过齐桓公,他们都是依靠贤人而成就功名的。今天天下的贤才智士,难道比古人还少吗?问题在于人主不主动招揽人才,贤士们又怎么能得到重用呢!如今我凭借上天的恩泽、贤士大夫的辅佐平定了天下,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国家,想要让它长久存在,世世代代供奉祖庙,永不衰败。贤人已经和我一起平定了天下,却不能和我一起享受太平盛世,这合适吗?那些愿意追随我的贤士大夫,我都会尊崇显贵他们。我把这个意思昭告天下,让大家都明白我的心意。御史大夫要向相国汇报,相国要向诸侯王汇报,御史中丞要向郡守汇报,凡是有意向朝廷表示忠心的人,一定要亲自劝说他们,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派他们到相国府,登记他们的品行、才能和年龄。如果知道有这样的人却不报告,一旦查出来,就要免官。年老体弱多病的,就不用派来了。”

到了三月,梁王彭越谋反,被夷灭三族。圣旨又下:“要挑选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梁王和淮阳王。”燕王绾、相国何等大臣们请求立子恢为梁王,立子友为淮阳王。取消东郡,一部分土地划归梁国;取消颍川郡,一部分土地划归淮阳国。

四月,皇上从洛阳出发来到这里。命令以前被迁徙到关中的丰地居民,全部可以返回故乡,永久居住。

五月,皇上下了道圣旨,说:“岭南人的习俗,就是喜欢互相打架,以前秦朝把关中地区的百姓迁到南方三个郡,跟百越人混居。赶上天下讨伐秦朝的时候,南海郡尉赵佗在南方长期治理,做得非常有办法,关中迁来的百姓因此没有减少,岭南人互相攻击的习俗也慢慢消失了,这全靠他的功劳。现在,就封他为南粤王!”然后派陆贾去给他颁发玉玺和印绶。赵佗磕头谢恩,表示臣服。

六月,皇上命令所有跟随他打过蜀地、汉中和关中那些士兵,都免除终身服役。

秋天七月,淮南王英布造反了。皇上问各位将军怎么办,滕公说以前楚国的令尹薛公很有策略。皇上就召见薛公,薛公分析了英布的形势,皇上觉得说得很好,就封薛公为千户侯。然后皇上命令各诸侯王和丞相挑选合适的人来当淮南王,大臣们都推荐立刘长为王。于是皇上调动上郡、北地、陇西的骑兵,巴蜀的工兵还有中尉的士兵,一共三万人,组成太子卫队,驻扎在霸上。英布果然像薛公预测的那样,向东打败了荆王刘贾,抢了他的兵马,渡过淮河攻打楚国,楚王吓得逃进了薛城。皇上大赦天下,所有死刑以下的罪犯,都让他们从军;同时征调诸侯的兵马,皇上亲自带兵去讨伐英布。

十二年冬天十月,皇上在会稽打败了英布的军队。英布逃跑了,皇上又派其他的将领去追击他。

我回到家乡沛县,在沛宫设宴,把以前的老朋友、父老乡亲和兄弟们都叫来一起喝酒。我从沛县找来一百二十个孩子,教他们唱歌。酒喝得正高兴的时候,我拿起筑敲击着自己唱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让孩子们跟着一起学唱。然后我站起来跳舞,心里感慨万千,悲伤得流下了好几行泪。我对沛县的父老兄弟们说:“游子总是思念家乡啊。虽然我现在在关中定都,但即使死后一万年,我的魂魄也还会想着沛县。再说,我当初从沛县起兵,诛杀暴秦,才有了今天的天下,所以我要把沛县封为我的汤沐邑,恢复它原来的百姓,让它世世代代都不再受压迫。”沛县的父老乡亲、我的老朋友们,那天高兴地喝了个痛快,回忆过去,说笑玩乐,好不热闹。

过了十多天,我想走了,沛县的父老兄弟们极力挽留。我说:“我人太多了,你们招待不起。”于是就准备离开。沛县空着的县城都到县西来迎接我。我留下来,又摆酒席喝了三天。沛县的父老兄弟们都叩头说:“沛县能恢复故土,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丰县还没恢复呢,希望陛下您能可怜可怜我们。”我说:“丰县,是我的出生地,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因为雍齿反叛我投靠魏国,我才没把它恢复。”沛县的父老兄弟们再次恳求,我就把丰县也恢复了,跟沛县一样。

汉军的将领们在洮水南北击败了黥布的军队,追击并斩杀了黥布于番阳。周勃平定了代地,在当城斩杀了陈豨。

我下诏说:“吴国,是古代强大的国家。最近荆王占据了吴国的地盘,现在荆王死了。我想重新立一个吴王,大家觉得怎么样?”长沙王等大臣说:“沛侯刘濞很有威望,请立他为吴王吧。”我批准了,然后召见刘濞,对他说:“你长得一副反叛相啊!”说着拍了拍他的背:“汉朝以后五十年,东南地区会有叛乱,会不会是你呢?不过天下同姓都是一家人,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造反!”刘濞叩头说:“我不敢。”

十一月,我从淮南回来。路过鲁国,用大牢祭祀了孔子。

十二月,皇帝下诏说:“秦始皇帝、楚隐王、魏安釐王、齐愍王、赵悼襄王,他们的后代都断绝了。就让他们派二十户人家去给秦始皇帝守墓,楚、魏、齐各十户,赵国和魏公子亡忌各五户,让他们看着墓地,修缮墓地,不准做其他的事情。”

接下来,陈豨投降后,说陈豨造反的时候,燕王卢绾派人去跟陈豨暗中商量事情。皇帝派辟阳侯审食其去迎接卢绾,卢绾却称病。审食其说卢绾造反有迹象。二月,皇帝派樊哙、周勃带兵去讨伐卢绾。皇帝又下诏说:“燕王卢绾和我关系很好,我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听说他和陈豨有谋反的计划,我以为没有这回事,所以派人去迎接他。卢绾称病不来,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了。燕国的官吏百姓没有罪过,赐给六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吏每人升一级爵位。跟卢绾住在一起,来来往往投降的人,都赦免他们的罪,也给他们升一级爵位。”然后,皇帝下令让诸侯王商议,看看谁能立为燕王。长沙王等大臣请求立子建为燕王。

皇帝又下诏说:“南武侯织也是粤地的后代,立他为南海王。”

三月,皇帝下诏说:“我当上皇帝,统一天下,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我和天下的豪杰、贤能的大臣一起平定天下,共同安定天下。那些有功劳的人,最高的被封为王,其次是列侯,最低的也能得到食邑。那些重臣的亲属,有的也被封为列侯,都让他们自己设置官吏,可以收税,女儿可以封为公主。那些被封为列侯并有食邑的人,都佩带印信,赐给他们大宅子。俸禄两千石以上的官吏,迁到长安,给他们小的宅子。进入蜀地、汉中,平定三秦的人,他们的爵位世世代代都继承。我对天下的贤士功臣,可以说是没有亏欠的。如果有谁不义,背叛皇帝,擅自起兵,就和天下人一起讨伐诛杀他。把这些事情告诉天下人,让他们明白我的意思。”

话说高祖皇帝打仗的时候,被流矢射中了,伤得很重。伤势严重啊,吕后赶紧找来名医。医生进去看了之后,皇帝问他:“我的病能治好吗?”医生说:“能治。”结果皇帝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说:“我从一个老百姓,拿着三尺长的剑打天下,这不是天命吗?我的命在天,就算扁鹊在世,又能怎么样!” 于是,皇帝没让他治病,赏了他五十斤黄金,打发他走了。

吕后接着问皇帝:“陛下百年之后,萧何死了,谁来接替他?”皇帝说:“曹参可以。”吕后又问下一个,“王陵也可以,不过他有点傻,陈平可以帮他。陈平能力很强,但是独当一面有点难。周勃为人厚道,但缺乏文采,不过能保住刘家江山的,一定是周勃,让他当太尉吧。”吕后继续问接下去的人选,皇帝说:“以后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

卢绾带着几千人在边塞等着,盼着皇帝的病能好,好亲自来谢恩。结果,四月初一,皇帝驾崩在长乐宫。卢绾听说后,就逃跑了,投奔了匈奴。

吕后跟审食其商量说:“那些将军们,以前都是老百姓,现在要给他们当臣子,心里肯定不服气,现在又得服侍少主,要是不把他们都灭了,天下不得安宁啊!” 所以,吕后一直没发丧。有人听到这个消息,跑去告诉了郦商。郦商找到审食其,说:“听说皇帝已经死了四天了,还没发丧,是想诛杀那些将军。要真是这样,天下就危险了!陈平、灌婴带十万兵马守着荥阳,樊哙、周勃带二十万兵马镇守燕地和代地,他们要是听说皇帝死了,将军们都被杀了,一定会联合起来造反,攻打关中。大臣们在内部作乱,将军们在外部叛乱,这还了得!” 审食其把这些话告诉了吕后,于是,吕后在四月二十七号发丧,并且大赦天下。

五月初九,皇帝葬在了长陵。之后,太子和群臣都到太上皇庙去了。群臣说:“皇帝从微末做起,平定天下,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功劳最大!”于是,尊号他为高皇帝。

一开始啊,高祖刘邦没啥文化,但他脑子灵活,喜欢琢磨事儿,而且爱听别人的意见,就算是从前在宫门当兵的时候,大家对他都跟以前一样,没啥架子。他刚开始为了顺应民心,还立了“三章之约”。天下平定后,他就让萧何整理法律条文,韩信制定军法,张苍制定章程,叔孙通制定礼仪,陆贾写了《新语》。他还跟那些有功的臣子一起,用刻着字的符节盟誓,还用丹砂写字,刻在铁简上,放在金匮石室里,藏在宗庙里。虽然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他的规划和目标却很宏大。

有人评价说:《春秋》和晋国的史书,以及蔡墨的记载里都有提到:陶唐氏衰落之后,他们的后代刘累,曾经学习驾驭龙,侍奉过孔甲,范氏就是他的后代。而晋国的大夫范宣子也说过:“我们的祖先从虞舜以前,是陶唐氏,在夏朝是御龙氏,在商朝是豕韦氏,在周朝是唐杜氏,晋文公在夏台盟誓后,才改姓范氏。”范氏是晋国的卿大夫,鲁文公的时候曾经逃到秦国。后来又回到晋国,他们居住的地方就成了刘氏。刘向说,战国时期刘氏是从秦国被俘到魏国的。秦国灭了魏国后,刘氏迁到了大梁,后来又迁到丰邑,所以周市跟雍齿说:“丰邑,是以前大梁迁过来的。”所以歌颂高祖的歌里就唱道:“汉朝皇帝的祖先,起源于陶唐氏。一直到周朝,才姓刘。迁到魏国东部,最后定居在丰邑。”丰邑,那是太上皇他爹的故乡。他们迁来丰邑的时间不长,所以丰邑的坟墓很少。等到高祖当了皇帝,设立了祭祀的官员,秦国、晋国、魏国、楚国的巫师,世世代代祭祀天地,又把刘邦的祖先加进去一起祭祀,这难道不值得相信吗!由此推断,汉朝继承了尧舜的帝运,气运已经很旺盛了,刘邦斩蛇起义,旗帜上是红色的,这都跟火德相符,是自然界的应验,得到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