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王孙,是汉武帝时候的人。他学习黄老之术,家里很有钱,上千亩地呢,生活过得相当滋润,想得到的都得到了。等到他病重将死的时候,先把儿子叫到跟前说:“我打算裸葬,回归本真,你们千万别违背我的意思。我死后,用布袋装殓尸体,埋到地下七尺深,埋好之后,从脚部把布袋脱掉,让我直接跟泥土接触。” 儿子心里很纠结,不听父亲的话,怕辜负了父亲的遗愿;但要照做,又实在不忍心。于是,他跑去见杨王孙的朋友祁侯。
祁侯给杨王孙写了一封信,信里说:“王孙您病得很重啊,我正赶着去雍地祭祀,没法亲自去看您。您还是保重身体,少操心,多喝药,好好保养自己吧。我听说您事先交代要裸葬,要是死了真没知觉也就罢了,但如果人死后还有知觉,那岂不是要在地下受辱?而且,您裸着身子去见列祖列宗,这也太不妥当了吧!我觉得您这样做不合适。再说,《孝经》里说‘为死者准备棺材、椁、衣服和被子’,这也是圣人的遗制,您何必非得拘泥于自己听到的一些说法呢?希望您能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王孙说:“我听说啊,古代的圣明君王,因为不忍心看到百姓为亲人操办丧事过于悲伤,所以才制定了丧葬礼仪。现在人们的做法都超过了这个限度,所以我选择裸葬,想以此来纠正世风。厚葬对死人根本没有好处,可世人却互相攀比,浪费钱财,把大量的钱财和陪葬品埋在地下。甚至有的今天刚埋,明天就被人挖出来,这跟把尸体暴露在野外有什么区别!再说,人死了,是生命终结的自然变化,是万物回归本源的过程。回归的能回归,变化的能变化,这都是万物各归其真啊。回归本源,悄无声息,没有形体,没有声音,这才符合自然规律。而用华丽的装饰掩盖外表,厚葬阻碍其回归本源,让回归的不能回归,变化的不能变化,这就让万物都失去了它该有的归宿。再说,我听说,精神是属于天的,形体是属于地的。精神离开形体,各归其所,所以才叫鬼,‘鬼’字就是‘归’的意思。尸体孤零零地在那里,哪还有什么知觉呢?用丝绸包裹,用棺材盛放,四肢捆绑,嘴里含着玉石,想变化也变化不了,只能变成干枯的尸体。几百年后,棺材腐烂了,才能回归泥土,回到它真正的归宿。这样说来,又何必让它长久地做客尘世呢!从前尧帝的葬礼,是用挖空的树木做棺材,用葛藤捆绑,墓穴不扰乱泉水,也不泄露尸气。《诗经》有云:‘帝尧之葬也,窾木为椟,葛藟为缄,其穿下不乱泉,上不泄殠。’所以圣明的君王,活着讲究简朴,死了也讲究简葬,不把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不耗费钱财在无谓的仪式上。现在却花费巨资厚葬,阻碍回归本源,死人不知道,活着的人也得不到好处,这真是大大的迷惑啊!唉,我可不干这种事!”
祁侯说:“说得对!”于是就同意了裸葬。
胡建,字子孟,是河东人。汉孝武帝天汉年间,他担任军正丞,家里穷得连车马都没有,经常步行,和普通士兵一起生活,所以士兵们都很拥戴他。那时候,监军御史是个贪官,竟然把北军的营垒墙拆了,当作市场来做买卖。胡建想杀了他,就和士兵们约定说:“我想和大家一起除掉一个人,我说‘抓’,你们就抓;我说‘杀’,你们就杀。”
于是,到了选拔士卒和战马的日子,监军御史和护军校尉们都坐在堂上,胡建带着士兵们走到堂下拜见,然后一起上堂。胡建指着监军御史说:“抓他!”士兵们立刻上前把监军御史拖下堂来。胡建又说:“杀了他!”于是就把监军御史杀了。护军校尉们都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建早就写好了奏章,于是上奏说:“我听说军法规定,要树立武威来震慑众人,要惩罚恶人来禁止邪恶。现在监军御史竟然拆毁营垒墙来牟利,私下买卖东西和士兵交易,没有刚毅果决的心志,也没有勇敢猛烈的作风,不能率领士大夫,尤其违反法纪,不公平正。用文官的办法处理,达不到严惩的目的。《黄帝李法》说:‘营垒已经筑好,私自挖洞越墙而入,这是奸邪之人,奸邪之人应当处死。’我谨遵军法,军法规定:‘正职官员没有属下将军,将军有罪要上报,两千石以下的官员可以自行执行法令。’丞职官员在执行法令时有疑问,办事不推诿给上级,我大胆斩杀了此人,冒死上报。”
皇帝下诏说:“《司马法》说‘国家的礼仪不能进入军营,军营的规矩不能进入国家’,这和文官有什么关系呢?古代的三王,有时在军中宣誓,是为了让百姓提前知道他们的想法;有时在军营外宣誓,是为了让百姓预先领会他们的意图;有时在即将交战时宣誓,是为了激励百姓的斗志。”胡建你还有什么疑问呢?”胡建因此名声大噪。
话说这位渭城县令,治理地方做得相当出色,口碑特别好。正赶上汉昭帝年纪还小,皇后的父亲上官将军跟皇帝的姐姐盖主,跟一个叫外人的家伙关系密切。这外人呢,嚣张跋扈得很,心里还记恨着前任京兆尹樊福,就派人暗杀了樊福。杀人的家伙还躲进了公主府,官吏们都不敢抓他。结果,我们的渭城县令,立马带着衙役们把公主府围了起来,准备抓人。
盖主一听这事儿,带着外人、上官将军,还有好多奴仆家丁,呼啦啦地就冲出来,拿着弓箭追赶官兵,官兵们吓得四处逃窜。盖主还派人告状,说渭城县令的巡逻兵打了她家奴才。渭城县令呢,就说自己没犯其他罪过。盖主气坏了,就让人写信告御状,说渭城县令侵犯长公主府邸,还射伤了府门。其实呢,她知道是官兵打伤了奴才,故意隐瞒真相,不认真调查。大将军霍光当时压下了这事儿。后来霍光生病了,上官家的人就开始掌权,立马就派人抓捕渭城县令,结果这县令自杀了。老百姓都觉得他冤枉,到现在渭城还有他的祠堂呢。
接下来咱们说说朱云,字游,是鲁国人,后来搬到平陵。他年轻的时候,有点儿江湖气,爱打抱不平,经常帮人报仇。个子高大,足足有八尺多,长得也壮实,靠着这身力气和胆量出了名。四十岁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生活方式,拜博士白子友为师学习《易经》,又跟前将军萧望之学习《论语》,而且都学得相当精通,能把这些学问传授给别人。他为人正直,很有气节,当时的人都非常敬重他。
汉元帝的时候,琅邪人贡禹当上了御史大夫,这可是个大官。这时,华阴县的一个小官,叫嘉,上书给皇帝,说:“治理国家要选对人才啊!御史大夫这职位,是宰相的助手,九卿之中的要员,绝对不能随便选人。平陵人朱云,文武双全,忠诚正直,而且很有谋略,可以让他先试试当御史大夫,看看他的本事。”皇帝就把这事儿交给大臣们讨论。
太子少傅匡衡就站出来反对,他说:“大臣啊,那是国家的支柱,老百姓都看着他们呢,皇帝选大臣得特别慎重啊!古话说得好:‘下级轻视上级,地位低的人想当大官,国家就会动荡不安,老百姓也跟着遭殃。’现在这个嘉,他只是个小小的县丞,就想让朱云当上御史大夫,这简直是让一个普通人一步登天,越过九卿直接当大官,这哪是尊重国家,稳固社稷的做法?从尧帝重用舜,到文王重用姜太公,都是先考察再封官的,更何况这个朱云呢?朱云这个人,平时就喜欢逞强斗狠,经常犯法逃亡,虽然学过《易经》,有点师道尊严的样子,但他的为人处世,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现在御史大夫贡禹,为人清廉正直,学问渊博,像伯夷、史鱼那样品德高尚,天下人都知道,而嘉却偏偏推荐朱云,想让他当御史大夫,这乱推荐人,我怀疑他居心叵测,这种风气不能纵容,应该交给有关部门调查清楚,好坏分明。”最后,嘉因为这事儿被治罪了。
那时候,少府五鹿充宗很受宠,他精通《梁丘易》。从宣帝时期开始,他就擅长梁丘氏的易经学说,元帝也很喜欢,想考究一下梁丘氏易经学说和其他学说的异同,就让五鹿充宗跟其他易经大家辩论。五鹿充宗仗着自己受宠,口才又好,那些儒生都没法跟他辩论,都纷纷称病不敢来了。有人推荐了朱云,皇帝就召见了他。朱云一进殿,就直挺挺地站着,大声说话,声音震动了左右。开始辩论了,朱云驳斥了五鹿充宗的观点,所以那些儒生就编了个顺口溜说:“五鹿昂首挺胸,朱云折断了它的角。” 因为这次辩论,朱云被任命为博士。
先是被调到杜陵当县令,后来因为放走了逃犯被治罪,赶上大赦才没事儿。之后因为表现不错,被提升到槐里当县令。那时候中书令石显权倾朝野,跟很多官员结党营私,大家都怕他。只有御史中丞陈咸,年纪轻轻就敢于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巴结石显他们,还跟张云成了朋友。
张云多次上书皇帝,说丞相韦玄成只顾着保住自己的位置,对国家大事不管不问,而陈咸则多次批评石显。过了一段时间,有人调查张云,怀疑他包庇手下杀人。大臣们上朝的时候,皇帝问丞相张云的为人怎么样。丞相韦玄成说张云蛮横暴虐,根本就不是个好官。当时陈咸也在场,听到这话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张云。
张云就赶紧写信给皇帝为自己辩解,陈咸还帮他起草奏章,请求把案子交给御史中丞来审理。案子到了丞相手里,丞相手下的官员调查后,认定张云确实有包庇杀人罪。张云一看情况不妙,就逃出了长安,又去找陈咸商量对策。丞相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面前,说:“陈咸是负责保卫皇宫执法的官员,居然私下里把朝堂上的事告诉张云,还帮他写奏章,想让他自己来调查这件事。后来才知道张云是个逃犯,陈咸居然还跟他来往,所以张云才没被抓到。”
皇帝一听,就把陈咸和张云都抓了起来,判了死刑,最后减刑为城旦刑(一种轻刑)。陈咸和张云从此都被罢官,一直到元帝在位期间,都没能恢复官职。
汉成帝的时候,丞相张禹因为是皇帝的老师,地位非常高,大家都特别尊重他。有个叫王尊的人上书请求面见皇帝,当时朝中大臣都在场。王尊说:“现在朝廷的大臣们,上面不能辅佐皇帝,下面也不能造福百姓,一个个都尸位素餐,就像孔子说的‘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啊!我希望皇上赐我尚方宝剑,让我斩杀一个奸臣,杀鸡儆猴!” 皇帝问:“是谁?” 王尊回答:“安昌侯张禹!”
皇帝一听勃然大怒,说:“一个小小的臣子竟然敢在朝堂上诽谤老师,罪该万死!” 御史要带走王尊,王尊抓住殿前的栏杆,结果把栏杆都拽断了! 王尊大声喊:“我死了以后能和龙逢、比干这些忠臣在地下相会,这就足够了!只是不知道圣明的朝廷会怎么处理这件事罢了!” 御史这才把王尊带走了。这时,左将军辛庆忌摘下帽子,解下印绶,在殿前磕头说:“我辛庆忌一向以耿直闻名于世。如果王尊说的是对的,那不能杀他;如果他说的不对,也应该容忍他。我敢用我的性命来为他辩护!” 辛庆忌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皇帝这才消了气。后来要修理那被王尊拽断的栏杆,皇帝说:“别换新的!把它修好,以此来表彰正直的大臣!”
王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做官了,一直住在鄠县,经常坐牛车带着一群学生出去游学,走到哪儿大家都尊敬他。后来薛宣当了丞相,王尊去拜访他。薛宣对他非常客气,还留他住下,然后跟他说:“你在田野里也没什么事,不如留在我东阁,可以看看各地的奇才异士。” 王尊说:“我一个小人物,想当官吗?”薛宣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尊教学生很讲究,先要挑选学生,然后才收为弟子。九江的严望和他的侄子严元,字仲,都继承了王尊的学说,后来都当了博士。严望还当上了泰山太守。
王尊七十多岁的时候在家去世,临终前没叫医生,也没吃药。他留下遗言,要穿平常的衣服下葬,棺材周围放上学生,棺椁周围放上士人,坟墓做成丈五大小,葬在平陵东郭外。
梅福,字子真,是九江寿春人。年轻时在长安学习,精通《尚书》和《谷梁春秋》,做过郡文学,后来又当了南昌尉。后来他辞官回到寿春,经常在县衙门口上书陈述时政,请求用驿车到皇帝行在所去面陈急需解决的政事,结果总是被驳回。
那时候,汉成帝把大权交给了大将军王凤。王凤专权跋扈,独揽朝政。而京兆尹王章为人正直,经常批评王凤,结果被王凤杀害了。王氏家族势力越来越大,各种灾害异象频频出现,朝中大臣谁也不敢说实话。于是,傅介子就上书给皇帝。
“王氏一族权势滔天,弄得天下乌烟瘴气,老百姓苦不堪言,这都是因为皇上您优柔寡断,没有及时制止啊!现在灾害不断,这都是上天在警示您啊!您要赶紧醒悟过来,别再让王氏继续祸害国家了!” 傅介子在奏折里这么写道,语气非常急切,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忧国忧民的焦虑。
他认为,王氏家族的专权,导致朝政腐败,民不聊生,各种自然灾害接踵而至,都是因为皇帝的软弱无能造成的。他希望皇帝能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及时采取措施,整治朝纲,挽救危局。 傅介子这番话,说得可谓是直言不讳,字字句句都带着对国家命运的担忧。
臣听说箕子在殷朝装疯卖傻,后来却为周朝撰写了《洪范》;叔孙通逃离秦国投奔汉朝,制定了朝廷的礼仪制度。叔孙通当初并非不忠于秦国,箕子也不是因为疏远家族而背叛亲人,这些事情难以用言语解释清楚。
过去高祖刘邦纳谏如不及,采纳建议就像车轮转弯一样迅速,听取意见不求对方有才能,论功行赏不考察过去的品行。陈平出身于亡命之徒,却成为汉高祖的谋士;韩信从一个普通士兵被提拔为上将军。所以天下的豪杰纷纷归附汉朝,争着献上奇计妙策,有才能的人献出全部的计谋,愚笨的人也贡献出全部的想法,勇敢的人竭尽全力,胆怯的人也拼死效力。汇聚了天下的智慧,结合了天下的力量,因此攻灭秦国像拾起羽毛一样容易,拿下楚国像捡起遗失的东西一样简单,这就是高祖能够战胜天下敌人的原因。
孝文皇帝起家于代郡,并没有周公、召公那样的贤臣辅佐,也没有伊尹、吕尚那样的贤相帮助,他遵循高祖的治国方法,又增加了自身的勤俭节约。在这个时候,天下已经快要平定了。由此可见,遵循高祖的治国方法就能治理好天下,不遵循就会天下大乱。为什么呢?因为秦朝实行的是暴政,铲除了孔子的痕迹,灭绝了周公的制度,破坏了井田制,取消了五等爵位制,礼乐崩坏,王道不通,所以想要实行王道的人都没能成功。
孝武皇帝喜欢听取忠言,采纳正确的意见,授予爵位不等待官员的升迁,赏赐也不需要官员先立下显赫的功劳,所以天下平民百姓都努力磨砺自己的才能,竭尽全力地想要到朝廷来展现自己,数不胜数。汉朝得到贤才,在孝武皇帝时期达到了巅峰。如果孝武皇帝能够采纳他们的计策,就能实现太平盛世。然而,最终却尸横遍野,让胡人、越人感到快意,所以淮南王刘安才乘机起兵叛乱。
之所以计策无法成功,谋划总是泄露,是因为朝中聚集了众多贤才,所以大臣们势力强大,不敢互相协调配合。现在一些平民百姓窥探国家漏洞,乘机起事,蜀郡就是一例。还有山阳的亡命之徒苏令等人,在名城大郡横行霸道,拉帮结派,寻求同伙,互相勾结,企图逃亡躲藏。这些都是因为轻视大臣,没有畏惧和忌惮,国家权力轻弱,所以匹夫之勇都想和朝廷争衡。
说白了,人才啊,是国家的宝贝疙瘩!国家有了人才就兴旺,没人才就衰败。《诗经》里就说了,“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那些庙堂上的大事,可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随便议论的。我担心自己最后只能死在荒郊野外,跟普通士兵埋在一起,所以才几次三番地写信求见皇上,结果都被打发了。
我听说齐桓公的时候,有人用九九乘法表述自己的才能,桓公没有拒绝,反而想借此招揽人才。我现在说的,可比九九乘法表述的更重要啊!陛下已经三次拒绝我了,这可是天下人才都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的原因啊!以前秦武王喜欢比力气,任鄙就自己跑到关口去毛遂自荐;缪公重用百里奚,繇余也归顺了秦国。现在想要得到天下的人才,百姓上书求见,就应该立即派人去尚书那里了解他们的想法,如果他们的建议有用,就给他们发点俸禄,赏点丝绸。这样一来,天下人才就会踊跃献计献策,好的建议会源源不断地送到皇上面前,国家上下团结一心,国力强盛,一目了然!
这天下这么大,老百姓那么多,能说会道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但是那些真正有才华,能治理国家,文章写得好,符合先贤的思想,又能解决当前实际问题的,又有几个呢?所以说,爵位、俸禄和丝绸这些东西,是吸引人才的基石,高祖皇帝就是用这些来激励那些有才能但还没被发现的人才的。孔子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可是到了秦朝就不行了,他们张开诽谤的大网,把人才当成敌人来驱逐,拿着泰阿宝剑,却把它交给楚国人去使用。所以说,一定要掌握住人才这个关键,即使天下有不顺从的人,也不敢轻易冒犯。汉武帝就是这么做的,所以才能开疆拓土,成为汉朝的杰出皇帝。
现在不学习先贤的这种做法,却想用三代以前的选拔人才的方法来选拔现在的人才,这就像拿着伯乐的画像,去集市上寻找千里马一样,怎么可能找到呢?这道理再清楚不过了。所以高祖皇帝虽然知道陈平有过错,但还是重用了他的计谋;晋文公重用重耳,齐桓公重用自己的仇人,这些都是为了国家利益,不顾个人恩怨,这就是先贤们所推崇的做法。
颜色一致叫纯正,黑白混杂叫驳杂。想用太平盛世的办法来治理残破的秦朝遗留下来的局面,就像用乡饮酒礼来管理军营的市场一样,根本行不通。
皇上您不仅不采纳天下人的意见,反而还杀害他们。 这就像乌鸦遭到伤害,仁慈的鸟儿也会飞走;愚笨的人被杀害,有才能的人就会更加退缩。 最近很多老百姓上书,很多都触犯了不重要的法律,结果被送去廷尉府,死了很多人。从阳朔年间开始,天下人都害怕说话,朝廷更是如此,大臣们都只顺着您的意思,没有人敢坚持正义。
为什么这么说呢?您看看那些百姓上奏的书,您觉得好的,您试试让廷尉府审理一下,廷尉一定会说“这些话不该说,是大不敬”。用这个来判断,就清楚了。 京兆尹王章为人忠诚正直,敢于当面争论,孝元皇帝提拔他,以此来激励大臣们,纠正朝中不正之风。可是到了您这里,却杀了他全家。 即使要惩罚坏人,也应该只惩罚他自己,王章并没有谋反的罪过,却祸及家人。 这折断了正直之士的节操,堵住了谏臣的嘴,大臣们都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不敢反驳,天下人都因为害怕说话而不敢言,这是国家最大的祸患啊!
我希望陛下您能效仿高祖皇帝的作法,避免重蹈秦朝灭亡的覆辙,多读读《十月之歌》,多想想《亡逸》的教训,废除那些不重要的法律,下诏书允许大家说话,广泛听取各种意见,征求那些地位低微的人的意见,让有才能的人不被埋没,让远方的声音不被堵塞,这就像“打开四扇门,让四只眼睛都看得见”一样。 那些不重要的法律,不就是用来诽谤那些微不足道的人的吗?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未来的事情还可以补救”。现在君主的命令被违抗,君主的威严被削弱,外戚的权力越来越大,陛下您可能还没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希望您能察觉到危险的苗头。
建始年间以来,日食地震的次数,比春秋时期增加了三倍,水灾更是数不胜数。阴盛阳微,金铁能飞,这是什么征兆啊!汉朝建立以来,社稷已经经历了三次危机。吕氏、霍氏、上官氏都是皇后的家族,亲情是重要的,要好好对待他们,应该给他们请来贤明的老师和良师益友,教导他们忠孝之道。 可是现在却尊宠他们的地位,授予他们权力,让他们骄横跋扈,最终导致家族被灭,这是丧失亲情的大过错啊! 即使霍光那样贤明,也不能为子孙后代考虑,所以权臣当道,朝代更迭就容易发生危险。《尚书》说:“不要像火一样,一开始很微弱”。权力超过君主,势力凌驾于皇上之上,等到再去防范,就来不及了。
皇上最终没采纳我的建议。成帝驾崩很久了,还没立继承人。我觉得应该效仿三代帝王的做法,追封孔子后代为殷朝之后裔,于是再次上书皇上说:
臣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这可是规矩,职位低微却妄议朝政,那是大罪。越权犯规,讲些危言耸听的话,就算因此而丢了性命,我也在所不惜。老老实实做我的本分,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一辈子平平安安,死了之后,尸体还没腐烂,名字就被人遗忘了,就算能像景公那样享尽荣华富贵,坐拥千乘之驾,我都不稀罕。所以我希望能有机会进宫面圣,走到宫殿门口,坐在那里,把我的想法全部禀告皇上。如果我的建议能对国家有所裨益,能流传于后世,那才是我睡不安稳、食不知味的原因啊!希望陛下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皇上,您看,成帝去世这么久了,还没立继承人,这可是大事啊!我觉得应该学习古代先贤的做法,追封孔子后代为殷朝之后,延续香火。我再次给您写信,是因为我心里实在不安。 我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也知道越位进言是犯忌讳的,甚至可能丢掉性命。但是,我宁愿冒这个险,也不愿看着国家大事耽搁下去,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死后连名字都没人记得。就算能享尽荣华富贵,我也不会为此放弃我的忠言。 所以,我恳求您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当面陈述我的想法,哪怕只是在宫门口站一会儿,把我的担忧和建议都告诉您。如果我的建议能对国家有所帮助,能流传后世,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我将寝食难安,终生遗憾! 请陛下务必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我听说啊,帮助别人才能让自己站稳脚跟,堵塞别人的发展最终会堵死自己。善恶都有报应,各人自食其果。以前秦国灭了周朝,又灭了六国,那些隐士没法出仕,老百姓没法被重用,断了传承,灭了天道,结果秦朝自己也亡了,皇帝儿子被杀,孙子都没留下后代,这就是堵塞别人最终害了自己啊。
相反,武王打败商朝后,还没下车呢,就保留了夏商之前的五帝后代,把商朝的遗民封在宋国,把夏朝的遗民封在杞国,明确了三代王朝的传承,表明自己不是唯一正统。所以姬姓遍布天下,成为祭祀的对象,子孙后代兴旺发达,这就是帮助别人最终成就自己的例子。现在商汤的祭祀断了,商朝的后代也没了,陛下您后继乏力,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春秋经》上说:“宋国杀了自己的大夫。”《谷梁传》解释说:“没写出大夫的名字和身份,是因为他是商朝后裔,尊崇他。” 这话说明孔子也是商朝后裔,虽然不是正统,但封他的后代为商朝之后,也是合情合理的。为啥呢?因为历史上有很多诸侯篡夺了宗室的权力,贤明的君主也往往被庶子夺取了继承权。古书上说“贤人的子孙理应拥有土地”,更何况是圣人,还是商朝的后代呢!
以前成王用诸侯的礼仪厚葬周公,结果老天爷发怒了,雷电风暴齐发。现在孔子的庙宇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阙里,孔子的后代也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圣人却享受着跟普通人一样的祭祀,这可不是上天的意思啊!陛下您要是能根据孔子的功绩,封赏他的后代,国家一定会因此兴盛,您的名声也会流芳百世。为啥呢?追封圣人的后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后来的圣人都会以此为榜样,您这名声,岂不是永垂不朽?
可惜,我的建议过于大胆,又批评了王氏家族,所以最终没有被采纳。
一开始,汉武帝的时候,册封周朝的后代姬嘉为周子南君。到了汉元帝时期,又把周子南君尊为周承休侯,地位仅次于诸侯王。然后就让那些大臣和博士们去寻找殷朝的后代,结果发现殷朝的后代分散成了十多个姓氏,各个郡国都能找到殷朝后裔的大族,但要追溯他们的子孙,根本就理不清关系。
当时,匡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天子保留两个王后,是为了尊崇先王,并且使三统得以延续。那些犯了该杀该灭的罪行的后代就应该断绝,然后重新封其他的亲属为始封君,这样才能承接王室的祖先。根据《春秋》的道理,诸侯如果不能保住自己的国家社稷,就应该断绝。现在宋国已经不能保持其血统,国家也灭亡了,所以应该另立殷朝的后代为始封君,继承汤王的统治,而不是继承宋国的绝嗣之侯。应该明确找到殷朝的后代就行了。现在以前的宋国,即使追溯他们的嫡系后代,时间太久远了,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他们的嫡系祖先早就断绝了,不应该立他们。《礼记》里孔子说:‘我,是殷商后裔。’这是我们老师们共同传下来的说法,应该以孔子的后代为汤王的继承人。”但是皇上觉得他的说法不符合经义,所以就没采纳。
到了汉成帝的时候,梅福又再次提出应该封孔子后代来祭祀汤王。到了绥和元年,朝廷立了两个王后,并参考古代文献,用《左传》、《谷梁传》、《世本》、《礼记》来证明,最终下诏封孔子的后代为殷绍嘉公。《成纪》里记载了这件事。那时候,梅福在家,经常读书来修养身心。
到了王莽篡权的元始年间,梅福一夜之间抛弃了妻子儿女,离开了九江,后世一直传说他成仙了。后来,有人在会稽郡见过梅福,他改了名字,做了吴县的城门兵。
云敞,字幼孺,是平陵人。他拜同县的吴章为老师,吴章精通《尚书》,当过博士。汉平帝继位时年纪还小,王莽掌握大权,自称安汉公。因为平帝是汉成帝的儿子,王莽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不让平帝接触自己的亲人,平帝的母亲和外家卫氏都被留在中山,不能到京城来。王莽的长子王宇担心平帝长大后会记恨他们家,不是王莽自己想隔绝卫氏。于是王宇和吴章密谋,半夜用血在王莽家大门上写字,装神弄鬼地警告王莽,希望以此吓唬他。吴章想借此机会揭发王莽的罪行。结果事情败露了,王莽杀了王宇,诛灭了卫氏一族,牵连被杀的人有一百多。吴章被判处腰斩,尸体在东市门示众。
吴章生前是当时有名的儒生,教学生特别多,学生有上千人。王莽认为他们是恶势力集团,都应该被禁锢,不许做官。吴章的学生们都改名换姓,另拜老师。云敞当时是大司徒府的官员,主动承认自己是吴章的学生,收殓了吴章的尸体,安葬了他,京城的人都称赞他。车骑将军王舜很敬佩云敞的节义,把他比作栾布,上奏朝廷让他做官,推荐他当谏议大夫。王莽篡位后,王舜当了太师,再次推荐云敞辅佐朝廷,但云敞因为生病辞官了。后来唐林说云敞可以担任州郡长官,于是他被提升为鲁郡太守。更始年间,朝廷派车驾迎接云敞做御史大夫,但他又因为生病辞官了,最后在家中去世。
赞曰:“从前孔子说,如果不能行中庸之道,就要想想那些狂放不羁的人。看看杨王孙的志向,比秦始皇高尚得多啊!世人称赞朱云的功绩超过了实际情况,所以说:‘大概有不知道而妄为的人,我不是这样。’胡建临阵敢于决断,武昭在外征战。斩杀奸邪,军队不乱。梅福的辞官,符合《大雅》的规范,虽然没有老成持重,但仍有典范;殷朝的教训不远,夏朝的教训也值得借鉴。于是顺从自己的志向,在闹市中保持自己的节操。云敞的义气,表现在吴章身上,行仁义在于自己,两次进入朝廷,清白则像洗净衣衫一样,有什么遥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