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字巨君,是汉孝元皇后的侄子。他的家族中,孝元皇后的父亲和兄弟们在汉元帝和汉成帝时期都被封侯,担任重要职务,家里一共有九位侯爵、五位大司马(相关内容在《元后传》中有记载)。只有王莽的父亲王曼因为早逝,没有得到封侯的机会。王莽的兄弟们都生活奢华,依仗家族权势,追求享乐,喜欢用车马、音乐和美色来炫耀比拼。而王莽却生活贫困,但他选择改变自己,展现出谦恭节俭的品格。他学习《礼经》,拜沛郡的陈参为老师,勤奋学习,学识广博,穿着打扮像个儒生。

他对母亲和寡嫂十分孝顺,还抚养兄长留下的孤儿,对待家人非常周到。同时,他与有才能的人交往,在家族内部也对长辈表现得特别恭敬有礼。在阳朔年间,他的叔父、大将军王凤生病,王莽亲自照顾,亲尝药汤,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连续几个月不解衣带。王凤临终时,把他托付给太后和皇帝,王莽因此被任命为黄门郎,后来又升为射声校尉。不久后,他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请求分出自己的封邑来封赏王莽,加上当时的名士如戴崇、金涉、箕閎、阳并、陈汤等人都称赞王莽,皇帝因此认为王莽是个贤才。

永始元年,王莽被封为新都侯,封地在南阳郡新野县的都乡,有一千五百户人家。他后来升任骑都尉、光禄大夫和侍中,在皇宫中侍卫谨慎小心,地位逐渐提高,但他仍保持谦逊的态度。他把自己的车马、衣服分发给宾客,家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财物。他还资助有名望的人士,与许多将相、卿大夫建立了深厚的关系。因此,朝中官员更加推举他,外界也开始谈论他的美名,虚假的声誉渐渐高涨,甚至超过了他的叔父们。他敢于采取激励人心的行动,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羞愧。

王莽的哥哥王永早逝,留下一个儿子王光。王莽让王光去博士门下学习。每次王莽休假外出时,他都会带着车马、羊肉和美酒去慰问王光的老师,对老师的恩情和关怀甚至超过了同学们。许多学生都跑来看热闹,年长者对此感叹不已。王光比王莽的儿子王宇年纪小,王莽让他们在同一天成婚,婚宴上宾客满堂。宴会中,有人告诉王莽的母亲身体不适,需要服药,王莽在宴席间多次起身照顾母亲。他曾经私下买了一名侍婢,兄弟们听说后议论纷纷,王莽便解释说:“后将军朱子元没有儿子,我听说这个婢女可以生育,所以买下送给他。”当天,他就把侍婢送给了朱子元。这种隐瞒真相、追求名声的行为在王莽身上屡见不鲜。

当时,太后的外甥淳于长因才干出众被任命为九卿,地位在王莽之上。王莽抓住他的过失,向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告发,最终淳于长被定罪处死。王莽因此被认为忠诚正直(具体内容在《长传》中有记载)。王根随后辞职,推荐王莽接替他的职位。皇帝于是任命王莽为大司马。这一年是绥和元年,王莽时年三十八岁。

王莽被提拔后,接替四位叔父辅佐朝政,为了让自己的名声超过前人,他更加克己奉公,勤勉不懈。他聘请许多贤才担任属官,把封邑和俸禄全都用来招待士人,生活更加节俭。他的母亲生病时,公卿和列侯的夫人们纷纷前来探望,王莽的妻子迎接她们时穿着布裙,衣服短到不能拖地,膝盖上还打着补丁。看到她的人以为是侍女,问清楚后才知道是王莽的妻子,大家都感到非常惊讶。

王莽辅佐朝政一年多后,汉成帝去世,汉哀帝即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太后下诏让王莽回家避开哀帝母族的势力。王莽上书请求辞职,哀帝派尚书令传旨给王莽说:“先帝把政务托付给您,现在我能继承宗庙,心中非常感激您与我同心协力。如今您因为生病请求辞职,这让人觉得我无法遵从先帝的遗愿,我对此感到非常悲伤。”随后,哀帝又派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等人向太后进言,请求让王莽继续留任。太后于是再次命令王莽继续处理政务。

当时,哀帝的祖母傅太后和母亲丁姬仍在世,高昌侯董宏上书建议,按照“母以子贵”的原则,应该给丁姬加上尊号。王莽和师丹联名弹劾董宏误导朝政(具体内容在《丹传》中有记载)。后来,未央宫设宴,内侍为傅太后张设帷帐,让她坐在太皇太后旁边。王莽巡视时,责备内侍说:“定陶太后不过是藩国的妾,怎么能和至尊坐在一起!”于是撤掉帷帐,重新安排座位。傅太后听说后非常生气,从此更加怨恨王莽。

王莽再次请求辞职,哀帝赏赐他黄金五百斤、安车和四匹马,让他回家休养。公卿大夫们对王莽的辞职多有赞扬,皇帝因此更加宠爱他,特意派黄门侍郎到他家中,每十天送一次餐食。并下诏说:“新都侯王莽为国家尽心尽力,坚守正义,我希望与他一起治理国家。太皇太后让他回家,我对此深感遗憾。”随后,又增加了王莽的封邑三百五十户,升他为特进,允许他在朔望日与三公同样受到礼遇,并赐乘绿车随驾。

莽以大司徒孔光为名儒,受到三位主的尊重,太后也很敬重他,天下人都信任他。于是,莽开始重用孔光,提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奉车都尉。那些哀帝的外戚和大臣,平时不受重用的,莽都把他们的罪行归咎于孔光,并请求奏请,让甄邯把这些事情呈报给光。孔光本来就很谨慎,不敢不向上报,莽于是向太后说明,太后就同意了他的奏请。

因此,前将军何武和后将军公孙祿互相指责,丁、傅和董贤的亲属都被免去官职,流放到远方。红阳侯是太后的亲弟弟,虽然不在位,但莽因为怕他,故而对太后言辞恭敬,以免自己肆意妄为。于是,他又让孔光奏请恢复旧的冤屈,提到前知定陵侯淳于长犯了大逆罪,受贿很多,误导了朝政;后又提到官婢杨寄私生子为皇子,众人都说吕氏和少帝复出,这让天下人产生了疑虑,难以示于后世,成了婴儿时期的功劳。于是请太后派人立他为国。

太后不听。莽说:“现在汉家衰弱,世间无人继承,太后独自代替幼主治理政务,实在令人畏惧,必须公正地行事,先安定天下,尚且担心不被遵从。如今以私恩逆大臣议论如此,群臣会倾向邪道,从此动乱就会开始!应该先派他去国,之后再召回来。”太后无奈,只好派他去国。莽的威逼手段就是这样。

于是,顺从的被提拔,忤逆的被诛灭。王舜和王邑成为他的心腹,甄丰和甄邯主导权力,平晏负责机要事务,刘歆负责文书,孙建则是他的爪牙。丰的儿子寻、歆的儿子棻、涿郡的崔发、南阳的陈崇都因为才能受到莽的器重。莽面色严厉,想有所作为,微微显露出风采,党羽们顺应他的意图,积极奏请,莽则跪拜流泪,坚决推让,旨在迷惑太后,下面则用来向百姓示信。

起初,风益州的令员向塞外的蛮夷献上白雉。元始元年正月,莽向太后上表,请求以白雉荐宗庙。群臣因此奏请太后:“委任大司马莽来定策安宗庙。因为大司马霍光有安宗庙之功,所以增封三万户,爵位与萧相国相当,莽应该按光的旧例。”太后问公卿:“确实是因为大司马有大功才应如此吗?还是因为骨肉之情想要特殊对待?”于是群臣盛赞,称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载同符。圣王的法则是,臣有大功则应有美号,所以周公在世时就托号于周。莽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应该赐号为安汉公,增封户数,爵邑应古制。 

太后下令尚书详细处理此事。莽上书说:“我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定策,现在希望单独讨论光等的功赏,不要与我莽相提并论。”甄邯向太后上表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对亲近的人,义理上不能偏袒。君有安宗庙之功,不可以骨肉之情遮蔽不扬,君不要推辞。”莽再次上书推让。太后命令侍者引莽待在殿东的箱子旁,莽称病不肯入内。太后派尚书令恂召他,称:“你因选举之事推辞病重,责任重大,不可缺席,需尽快起来。”莽依然坚持推辞。太后又派长信太仆阮承制召莽,莽仍然称病。左右向太后建议,不应夺去莽的意愿,只需讨论孔光等的事情,莽才肯起身。

太后下令:“太傅博山侯光世袭四代,世代为傅相,忠孝仁厚,行义显著,建议定策,增封万户,任光为太师,辅佐四辅之政。车骑将军安阳侯舜积累仁孝,迎接中山王,折冲万里,功德显著,增封万户,任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丰世袭三代,忠信仁厚,迎接中山王,辅导共养,安宗庙,封丰为广阳侯,食邑五千户,任丰为少傅。皆授予四辅之职,爵邑相应,各赐第一区。”四人既受赏,莽尚未起,群臣再次上言:“莽虽克让,但朝廷应及时加赏,以重视元功,避免百官失望。”太后于是下令:“大司马新都侯莽三世为三公,典周公之职,建立万世之策,功能为忠臣宗,化流海内,远人慕义,越裳氏重译献白雉。以召陵、新息二县户二万八千增封莽,复其后嗣,爵邑如萧相国,任莽为太傅,干预四辅之事,号称安汉公。” 

于是,莽感到惶恐,不得已而起受策。策中写道:“汉朝危急无嗣,而公来定之;四辅之职,三公之任,而公负责;群臣众位,而公主宰:功德显著,宗庙安定,正是白雉之瑞,周成之象。因此赐嘉号安汉公,辅翼于帝,期望致平,勿违朕意。”莽接受了太傅安汉公的称号,推让增封爵邑的事情,表示希望百姓家给之后再加赏。群公再次争辩,太后下令:“公自期百姓家给,因此听从。令公的奉、舍人、赏赐皆倍于以前。百姓家给人足,大司徒、大司空以此闻。”莽再次推让不受,而建议应立诸侯王的后嗣及高祖以来功臣的子孙,大者封侯,或赐爵关内侯食邑,之后及在位者,各有序列。上尊宗庙,增加礼乐;下惠士民孤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语在《平纪》。

莽既说众庶,又想专断,知道太后厌倦政务,于是向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迁至二千石,及州部所举茂材异等吏,率多不称,宜皆见安汉公。又太后不宜亲省小事。”于是太后下诏:“皇帝幼年,朕且统政,正值元服之年。如今事务繁杂,朕年岁已高,精力不堪,恐非安身养育皇帝之道。因此选忠贤,立四辅,群下勸职,永以安宁。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自今以后,非封爵者不得上报。其他事务,由安汉公和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皆引入至近署对安汉公,考旧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莽人人延问,致密恩意,厚加赠送,若不合指示,显奏免之,权力与君主相当。

王莽想用虚假的名声来说动太后,便直接对她说:“您亲身经历了前朝孝哀帝时丁、傅二家的奢侈铺张,而百姓却有许多人吃不饱穿不暖。太后您应该暂时穿粗布衣服,减少膳食,以此来表明对天下的关怀。”于是,王莽上书表示愿意捐出一百万钱和三十顷田地,交给大司农用来救济贫困百姓。朝廷的公卿们见状都纷纷效仿。

王莽带领群臣上奏说:“陛下年纪已高,长期穿着粗布衣服,减少御膳,这实在不利于保养身体和安定宗庙,也不利于辅佐幼帝成长。臣王莽多次叩头请求,但未获准许。如今幸赖陛下的德泽,最近风调雨顺,甘露降临,神芝生长,蓂荚、朱草、嘉禾等祥瑞同时出现。臣等不胜感激,恳请陛下珍惜身体,减少忧虑,恢复帝王常服,重新享用太官的膳食,让臣子们能够尽心侍奉,共同为您养老。希望陛下体察!” 

王莽又让太后下诏说:“我听说母后的职责,不应越过宫门。如今国家未能得到庇护,皇帝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无法亲政。我战战兢兢,担心宗庙不安。国家大事,除了我,还有谁能承担?因此,孔子曾会见南子,周公曾代摄国政,这都是权宜之计。我竭尽心力,忧劳未安,所以以节俭对治奢侈。矫正偏差时或许会超过中道,但如果我自己不率先垂范,又如何面对天下?我日夜祈盼五谷丰登,百姓家家富足,等到皇帝成年加冠,再将政权交付于他。如今,我确实不能随意挥霍奢靡,希望与百官共同努力,齐心协力!” 

每当遇到水旱灾害,王莽便吃素食,身边的人将此事报告给太后。太后派使者对王莽说:“听说您只吃蔬菜,忧虑百姓疾苦,真是用心良苦。如今秋收顺利,您辛勤操劳,请按时吃肉,保重身体,为国效力。”

王莽认为中原已经安定,只有四夷尚未完全归附,于是派遣使者带着黄金和丝帛,重金贿赂匈奴单于,并让使者转达说:“听说中国讥讽单于的名字带有两个字,所以单于改名为‘知’,以此表示仰慕圣朝的制度。”同时,还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入匈奴侍奉单于,以此来蒙骗和讨好太后及周围的侍从。

王莽地位尊贵后,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帝成为皇后,以巩固自己的权力,于是上奏说:“皇帝即位已有三年,但长秋宫尚未建成,后宫妃嫔也不齐全。此前,国家因无继嗣而动荡,选取皇后也不合礼制。臣请依照五经,制定礼仪,选拔十二名女子,以延续皇室血脉。广泛挑选二王之后以及周公、孔子后代的列侯之女和在长安的适龄女子。”事情交由相关部门处理后,上报的女子名单中,王氏女子占了多数。王莽担心这些女子会与自己的女儿竞争,于是再次上奏说:“我德行浅薄,女儿资质低下,不应与众女子一同被选。”太后认为他诚恳,便下诏说:“王氏是我的外家,不必参与选拔。”

然而,百姓、学者以及郎官以上的官员每日有上千人上书,请求选王莽之女为皇后。公卿大夫们有的在朝堂中陈情,有的跪伏在宫门下,纷纷表示:“圣德明诏如此巍巍,安汉公功勋显赫,如今正是立后的时候,为何偏偏要排除公女?天下百姓将何去何从?我们恳请选公女为天下之母!”王莽派遣属下分头劝阻公卿和学者,但上书者反而越来越多。太后无奈,只能同意公卿采选王莽之女。王莽再次自请:“应广泛选拔众女子。”公卿们争辩说:“不应采选其他女子来动摇正统。”王莽请求让人先见他女儿。太后便派长乐少府、宗正、尚书令依礼纳采,见过王莽之女后回奏说:“公女品德受到熏陶,有端庄美丽的仪态,适合承接大位,主持祭祀。”于是下诏命大司徒、大司空告祭宗庙,并进行占卜,结果显示:“兆象显示金水相生,卦象显示父母得位,这是所谓‘康强’的预兆,也是‘逢吉’的符号。”

信乡侯佟上奏说:“根据《春秋》记载,天子将娶于纪国时,会封纪国之子为侯。安汉公的封地尚未符合古制。”此事交由相关部门讨论后,众人上奏说:“古代天子会封皇后的父亲百里之地,以示尊重而不臣服,以此重视宗庙,体现至高的孝道。信乡侯的建议符合礼制,可以采纳。请将新野的两万五千六百顷田地加封给王莽,使其封地满百里。”王莽辞谢说:“臣王莽的子女确实不足以匹配至尊,若能蒙圣恩选为皇后,臣的封地已足够用来朝贡,不必再增加土地的赏赐。臣愿将所加封地归还。”太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相关部门上奏说:“按照惯例,聘皇后需赠黄金二万斤,折合钱二亿。”王莽坚决推辞,只接受了四千万,并将其中的三千三百万分给了十一位陪嫁女子的家人。群臣又上奏说:“如今皇后受聘的金额已超过其他妾室的标准。”于是下诏再增聘礼二千三百万,总计三千万。王莽又将其中的一千万分给了九族中的贫困者。

当时陈崇任大司徒司直,与张敞的孙子张竦关系很好。张竦博学多才,替陈崇起草了一篇奏章,称颂王莽的功德。陈崇将此奏章上奏,其中写道:

“我私下观察安汉公,自从初入仕途以来,恰逢世风奢靡之时,但他蒙受两宫的厚爱,享有显赫的家世和充足的财富,却没有丝毫骄纵之意。他克己行仁,遵循礼法,矫正世俗陋习,独立特行;穿粗衣、吃粗食,乘简陋的车马,妻妾无二,家中孝友之德人人皆知;他清静乐道,温和谦恭,关怀故旧,忠厚师友。孔子曾说‘不如贫而乐,富而好礼’,安汉公正是如此。

当他担任侍中时,定陵侯淳于长犯下大逆之罪,他不徇私情,提议诛讨。就像周公诛杀管蔡,季子毒杀叔牙,安汉公正是这样的典范。”

因此,孝成皇帝任命王莽为大司马,将国家大权托付给他。孝哀帝即位后,高昌侯董宏为了讨好太后,提出了“两统”的说法,试图美化太后地位。王莽亲自弹劾董宏,纠正了这一错误,维护了国家的大纲。他还上奏建议,定陶太后不应在皇帝的御帐中同坐,以此明确国体。《诗经》说:“柔也不懦弱,刚也不暴戾;不欺凌孤寡,不畏惧强敌。”这正是对王莽的写照。

王莽始终坚持谦逊退让,将权位推让于人。定陶太后曾意图僭越称号,但因害怕王莽当面直言弹劾的威严,不敢妄动。而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佞臣,如朱博一类,也因董宏被弹劾的前车之鉴而有所忌惮。然而,上下勾结,奸邪之徒篡改制度,最终导致僭越称号的事情发生。他们排斥仁贤,残害皇族亲属。王莽因此遭到诬告,被迫辞职回封地,朝政崩坏,纲纪废弛,国家危亡之祸如箭在弦上。《诗经》说:“当贤人离去,国家便会衰败凋零。”这正是对王莽的描述。

当时宫中没有储君,董贤独揽大权,加上傅氏家族的女儿成为太后的助力,他们都知道自己已得罪天下百姓,与中山王结下仇怨,便联合起来,共同谋划。他们假借遗诏,大肆赏赐与惩罚,先除掉心腹之患,再提拔亲信,甚至诬陷过去的冤案,召回远方的皇族亲属,势力逐渐扩张,形势愈加明朗。然而,幸亏王莽入朝,迅速罢黜董贤及其党羽亲信。此时,王莽凭借独到的眼光和决断,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威严。他怒目而视,振作威武之怒,趁董贤势力尚未巩固,行动尚未展开之时,果断出击,迅速瓦解敌人势力。即使有像孟贲、夏育那样的勇士,也难以抵挡;即使有像樗里子、鬼谷子那样的谋士,也来不及应对。因此,董贤惊恐失措,最终自缢而死。事情处理得迅速果断,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短短片刻,朝廷便恢复了安定。这一切若非陛下任用王莽,若非王莽亲自处理,绝对无法平息这场祸乱。《诗经》说:“惟师尚父,时惟鹰扬,亮彼武王。”孔子也说:“敏捷则有功。”这正是对王莽的赞美。

于是,王莽上奏,推荐原泗水相丰、斄令邯,与大司徒王光、车骑将军王舜共同整顿社稷。他们因功德卓著而被封赏,成为国家的名臣。《尚书》说:“知人则哲。”这正是对王莽的评价。

朝廷公卿们都赞叹王莽的德行,称颂他的功劳,认为他堪比周公,建议赐号“安汉公”,并增加两个县的封地。但王莽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左传》记载:“申包胥不接受拯救楚国的报酬,晏平仲不接受辅佐齐国的封赏。”孔子也说:“能用礼让治理国家,有什么难的?”这正是对王莽的写照。

当朝廷为皇帝选定妃后时,有司上报的名单中,王莽的女儿名列首位。王莽极力推辞,直到迫不得已才接受诏命。父子之间的亲情是天性使然,作为父亲,他自然希望女儿能够荣华富贵,甚至超过自己的成就。而皇后的尊贵地位几乎与天子相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然而,王莽始终以国家大局为重,对这份极大的恩宠仍然谦逊退让,事事推辞。《尚书》说:“舜因为德行高尚而推让帝位。”这正是对王莽的评价。

自从王莽接受策命以来,他小心翼翼,日益修养品德。他以高雅朴素的行为影响诸侯国,用节俭克制的作风纠正世俗风气。他削减家产,带头捐献,以身作则;亲自主持朝政,公平对待公卿大臣;教育子女尊重学问,以振兴国家教化。他家的奴仆穿着粗布衣服,马匹不喂精饲料,饮食起居不过普通百姓的水平。《诗经》说:“温文尔雅的君子,就像鸟儿栖息在树上。”孔子也说:“吃饭不求饱,居住不求安逸。”这正是对王莽的写照。

他克制自己,生活节俭,连粮食都需要购买,不囤积储备。他还上书请求归还孝哀皇帝赐予他的封地,捐出钱财和田地,几乎耗尽家产,为天下做出表率。于是,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纷纷效仿,主动捐献。有的人捐金钱,有的人献田地,用来救济贫困,帮助那些生活困难的人。古代楚国令尹子文早晨捐献财产,晚上便一无所有;鲁国的公仪子连自家园中的葵菜都不食用。这正是王莽的写照。

王莽广开府门接纳贤士,甚至接触平民百姓。他亲自审阅朝政,管理众多事务,还会面见地方官员,考察他们的品行和能力,辨别忠奸善恶。《诗经》说:“夙夜勤勉,不敢懈怠,全心全意侍奉君主。”《易经》说:“整日勤勉努力,夜晚警惕如临危境。”这正是对王莽的写照。

他连续三代担任三公之职,两次主持皇帝丧礼,又担任冢宰,稳定国家大局。四海臣民的奏章纷纷上达,没有任何遗漏。《尚书》说:“进入大山,面对风雨雷电而不迷失方向。”这正是对王莽的描述。

这些事迹在古代少有,甚至是大禹、后稷都难以做到的。而王莽却能始终如一,将这些美德贯穿始终,可以说是无所缺失。因此,在短短三年间,教化如神迹般传扬,祥瑞不断出现。这难道不是陛下知人善任、得贤臣辅佐的结果吗?因此,这不仅是君主的幸运,也是臣子的荣耀。《尚书》记载,大禹接受玄圭,周公主持郊祀,都是为了完成天命,而不敢独享功劳。考量王莽的德行,他堪称天下的典范;观察他的功勋,他是万世的基石。然而,基业已成却未得到相称的奖励,功绩显著却未得到应有的褒奖,这实在不符合厚待功臣、顺应天意的道理。

高祖皇帝褒奖功臣,封相国萧何的封邑超过其他人,还给予特殊礼遇,如奏事时不直呼其名,上殿时不需小步疾走,并封赏其十多位亲属。孝文皇帝褒奖绛侯周勃,增加万户封地,赐予五千斤黄金。孝武皇帝奖励卫青,分封三万户给他,甚至连卫青尚在襁褓中的三个儿子都被封为列侯。孝宣皇帝显扬霍光的功绩,不仅增加封地,还封赏了他的三位亲属,甚至延及他的兄孙。

相比之下,绛侯周勃不过是依靠汉朝的稳固局势、凭借一时的权势勉强成功;霍光则因身居高位、借助大胜之威,虽有功绩,但也有误判之过。而卫青与公孙戎不过是凭借末端之功,却都得到了极高的赏赐。若将他们与王莽相比,无论是功绩还是德行,王莽都远胜于他们。然而,王莽却未能得到与卫青等人同等的厚赏,这实在令人疑惑!

臣听说,功劳没有固定的标准就不该限制赏赐,德行没有明确的起点就不该吝惜褒奖。所以成王对周公的待遇,超越了百里封地的限制,打破了九锡礼仪的规矩,赐给他七百里的封地,并附带商、奄两地的百姓,以及殷民六族。他还赐予周公象征王权的大路、大旗,封父之繁弱、夏后之璜等礼器,配备祝宗、卜史等官员,以及所有典籍、礼器和郊祭所需的牲畜。《诗经》有云:“没有功劳不予回报,没有德行不予奖励。”对功德的回报应该如此,若不如此,那便不是回报。

不仅如此,周公的六个儿子也都被封为诸侯。《诗经》说:“没有功劳不予回报,没有德行不予奖励。”这是对功德的应有回报。如果不这样做,那就不能称之为回报了。再看近代的事例,高祖曾立下规定,非刘氏不得封王。然而,番君却被封为长沙王,并且下诏称赞其忠诚,这也被明确记载为法令,说明高祖的大信并不拘泥于制度。

《春秋》中记载,晋悼公采纳魏绛的建议,使诸夏归服。郑伯献上乐器,悼公将其中一半赏赐给魏绛。魏绛多次推辞,但晋侯说:“如果没有您,我是无法渡过黄河的。赏赐是国家的典章制度,不可废除。您还是接受吧。”于是魏绛接受了赏赐,并得到了金石之乐。《春秋》对此表示赞扬,称赞魏绛竭尽忠诚推辞功劳,而晋侯知人善任、恰当赏赐。

如今陛下已经知道王莽有周公般的功德,却没有像成王那样给予褒奖,反而听任王莽的坚辞推让,而忽视了《春秋》中明确的义理。那么臣民该如何称颂,后世又该如何记述呢?这实在不是治理国家的正确之道。臣愚昧地认为,应扩大王莽的封地,使他如同周公;建立王莽的子嗣,地位如同伯禽;赐予王莽的礼品,也应与周公相同;而王莽子嗣的封地,也应如同周公的六子。这样一来,群臣自然会更加忠诚,百姓也会真心感念皇恩。臣民忠诚,百姓感恩,那么国家事务还有什么难以完成的呢?希望陛下能深思祖宗的重托,敬畏上天的警示,效仿虞舜、周公的盛世,给予王莽如伯禽一般的赏赐,不要吝惜对周公般功臣的褒奖。这样,天命得以延续,后世也有榜样,天下将因此而感到庆幸。

太后将此事交给群臣讨论,群臣正在议论时,恰逢吕宽一案爆发。

最初,王莽想要独揽大权,便对太后说:“之前哀帝即位后,背弃恩义,专宠外戚丁氏、傅氏,扰乱国家,几乎危及社稷。如今新帝年幼,继承大统,是成帝的后嗣,因此应明确一统的原则,以警示后人,作为后代的榜样。”于是,他派甄丰奉上皇帝的印玺和绶带,册封皇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并赐予皇帝的舅舅卫宝及其弟卫玄关内侯的爵位,但命令他们都留在中山,不得入京。

王莽的儿子王宇并不赞同王莽隔绝卫氏的做法,担心皇帝长大后会因此怨恨王莽。于是,王宇私下派人和卫宝等人通信,教他们让皇帝的母亲上书请求入京。这些内容详见《卫后传》。但王莽拒绝了这一请求。王宇随后与师傅吴章及妻兄吕宽商议此事,吴章认为王莽不可劝谏,但他迷信鬼神,可以通过制造一些怪异现象来吓唬他,从而让他将政权归还给卫氏。于是,王宇让吕宽在夜晚持血洒在王莽的府邸门前,但被门吏发现。王莽将王宇抓捕入狱,赐毒酒让他自尽。

王宇的妻子当时已经怀孕,被关押在牢中,等她生下孩子后,王莽又将她处死。王莽上奏说:“王宇受吕宽等人蛊惑,散布流言迷惑众人,其恶行与管蔡无异,臣不敢隐瞒,请求将其处死。”甄邯等人向太后建议下诏说:“唐尧有丹朱,周文王有管蔡,这些都是圣人也无法改变的愚子。王莽身居周公之位,辅佐成王般的君主,却对自己的亲子施以管蔡般的惩罚,不因亲情而损害尊卑之道,朕对此深感赞赏。昔日周公诛杀四国叛乱后,大化才得以成就,刑罚才得以施行。王莽应专心辅佐国家,期望实现天下太平。”

王莽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卫氏,彻查吕宽一案,牵连到各郡国中许多平日对他有非议的豪强之人,甚至涉及敬武公主、梁王刘立、红阳侯刘立、平阿侯刘仁等人。王莽派使者逼迫他们自尽,死者多达数百人,举国震惊。

大司马护军褒上奏说:“安汉公因其子王宇犯下管蔡般的罪过,虽然对儿子有深厚的父爱,但为了皇室却不敢顾及私情。他为此深感痛惜,愤而写下八篇文章,警戒子孙。应将这些文章颁布到郡国,让学官用来教授学子。”此事交由群臣讨论后,决定下令全国官吏学习并背诵王莽的戒文,并将其记录在官员的档案中,与《孝经》并列。

四年春天,朝廷举行郊祭,以高祖为配天之神,并以孝文皇帝为配享上帝。四月丁未日,王莽的女儿被立为皇后,朝廷大赦天下。随后,派大司徒司直陈崇等八人分赴全国,考察风俗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