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安,是临淄人。他给当时的丞相上书,说:
我听说《邹子》里说:“政治教化要讲究文质兼备,这样才能拯救天下。合适的就用,不合适的就舍弃,有更好的就更换,所以墨守成规,不变通的,我看不到它能治理好天下。”现在天下老百姓挥霍浪费,车子、马匹、衣服、皮裘、房屋都竞相装饰,调和五声音律使其和谐,搭配五种颜色使其绚丽,摆上山珍海味来满足口腹之欲,以此来引诱天下人。老百姓看到美好的东西就想要,这就是教唆百姓奢侈啊!奢侈没有节制,就无法满足,老百姓就会放弃本业去追求旁门左道。不正当的获取利益很容易,所以那些穿戴整齐的士大夫毫不忌讳欺诈,佩带宝剑的人炫耀杀人来抢夺,而世人却不知羞耻,所以奸邪的轨迹越来越长。美好的事物和奇珍异宝固然容易让人沉迷,所以养生失度而导致放纵,娱乐过度而导致淫乱,礼仪废弛而导致奢华,教化失范而导致虚伪。虚伪、奢华、淫乱、放纵,这些都不是规范百姓的正道。所以天下百姓追逐利益没有止境,犯法的人越来越多。我希望能够为百姓制定制度来防止他们放纵,让贫富不互相炫耀,以使他们内心平静。内心平静了,他们的天性就会安宁。安宁不妄为,那么盗贼就会减少,盗贼减少,刑罚就少;刑罚少,阴阳就会调和,四季就会正常,风雨就会及时,草木就会繁茂,五谷就会丰收,牲畜就会兴旺,百姓就不会夭折,这才是真正的和谐啊!
我听说周朝统治天下,治理了三百多年,成王、康王时期最为兴盛,刑罚的法律搁置了四十年不用。等到周朝衰落,也持续了三百多年,所以出现了五个霸主。霸主,通常是辅助天子兴利除害,诛杀暴君,禁止邪恶,匡正天下,来尊崇天子。五个霸主死后,贤能之士没有继承他们的事业,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们任意妄为,强大的欺压弱小的,众多的欺压少数的。田常篡夺了齐国,六卿瓜分了晋国,最终形成了战国时代,这是百姓开始受苦的时期。于是强大的国家致力于进攻,弱小的国家致力于防守,合纵连横,战车互相冲撞,士兵的铠甲上生满了虱子,百姓没有地方诉苦。
话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号称皇帝,天下归一。他拆毁了各国的城墙,把兵器熔化铸成钟鼎,表示不再用武力了。老百姓终于摆脱了战国时期连年不断的战争,都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感觉遇到了明君。要是秦始皇能稍微缓和一下刑罚,减轻赋税徭役,重视仁义,轻视权势,上面的人厚道一些,下面的人少耍点小聪明,改变风俗习惯,让这些好的风气在全国传播开来,那天下肯定就能世代太平了。
可惜秦始皇没这么做,他沿袭了以前的旧习惯,提拔那些善于钻营、玩弄权术的人,而那些忠厚正直的人却被排挤。法律严苛,命令苛刻,阿谀奉承的人很多,秦始皇每天听到的都是好话,心里就飘飘然了,觉得天下尽在掌握。他想要征服海外,派蒙恬率兵北上攻打匈奴,开疆拓土,驻军在北河,后方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他还派尉屠睢率领水军去攻打越国,派监禄开凿运河运输粮食,深入越地作战。越人四处逃窜,战争旷日持久,秦军粮草供应不上,结果被越人打败了。秦始皇又派尉佗去镇守越地。
那时候,秦国北边跟匈奴打仗,南边跟越国打仗,把军队驻扎在那些没用的地方,进退两难。打了十几年仗,壮丁都披上了盔甲,妇女们也忙着运送粮草,百姓们苦不堪言,活不下去,很多人就在路边的树上上吊自杀,死的人一个接一个。等到秦始皇死了,天下就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陈胜、吴广在陈地起义,武臣、张耳在赵地起义,项梁在吴地起义,田儋在齐地起义,景驹在郢地起义,周市在魏地起义,韩广在燕地起义。全国各地,穷山恶谷,豪杰并起,数都数不过来。
这些人原本都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不是什么高级官员,手里也没有什么兵权,他们都是从平民百姓中起来的,拿着棍棒和荆棘当武器,顺应时机而起义,大家没有商量好就一起起兵,没有约定就同时汇合,势力越来越大,最后都成了诸侯王。这都是秦始皇的统治造成的啊!秦始皇贵为天子,拥有整个天下,最后却落得个灭亡的下场,都是因为穷兵黩武造成的。所以说,周朝是因为衰弱而灭亡的,而秦朝是因为强大而灭亡的,这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变革造成的啊!
哎,现在到处打仗,跑到南方夷人那儿去,又去朝见夜郎国,征服羌族和僰族,还打到了薉州,到处修城建邑,甚至深入匈奴腹地,烧了他们的龙城!好多人都夸他厉害。可是啊,这只是对个人有利,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现在咱们国家境内一片太平,连狗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可外面却因为要防备远方的敌人,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这可不是为了老百姓着想啊! 总想着没完没了地扩张,图个痛快,结果跟匈奴结了仇,这哪能安稳边疆啊! 祸患像野火一样烧起来,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停战了,又打起来,近的百姓愁眉苦脸,远的也提心吊胆,这哪能长久啊!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造兵器,练兵,运送军粮,没个消停的时候,这是全国人民共同的担忧啊!
再说,战争时间长了,问题就多了,事情一多,顾虑也就多了。现在这些外郡,有的地方隔几千里地,几十座城池连成一片,控制着这些地方,还牵制着诸侯,这可不是皇室的福气啊!看看齐国和晋国是怎么灭亡的,都是因为国君地位低微,权臣势力强大;再看看秦国是怎么灭亡的,就是因为刑法严苛,想扩张的欲望没完没了。现在这些郡守的权力,比六卿还厉害,管辖的土地比六卿的封地还广阔,掌握的兵力比六卿的军队还强大,要是碰上什么大的变故,那可就麻烦大了!
后来,他被任命为骑马令。
终军,字子云,是济南人。从小就爱学习,口才好,文章写得好,在郡里很有名气。十八岁的时候,被选拔为博士的弟子。到了太守府上任,太守听说他很有才华,就召见了他。太守对他非常欣赏,和他结交成了朋友。终军向太守行礼告辞,去了长安上书陈述自己的意见。武帝看了他的文章,很欣赏,就封他为谒者给事中。
跟着皇上到雍州祭祀五畤,得到了白麟,只有一只角,却有五个蹄子。那时候还得到了一种奇特的树木,树枝从旁边长出来,又重新回到树干上。皇上对这两件东西很感兴趣,就向群臣询问意见。终军上前回答说:
臣听说,《诗经》歌颂君王的德行,《乐经》记载君王的功绩,虽然是不同的经书,但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彰显盛世德行的隆盛。南越地区像芦苇一样躲藏起来,跟鸟鱼为伍,朝廷的法令根本管不到他们。朝廷派官员去那里,东瓯就归顺了,闽王也认罪伏法,南越也因此得到了拯救。北方的匈奴像牲畜一样游牧,过着野兽般的生活,心狠手辣像虎狼一样,古代的帝王都没能制服他们。大将军手持大权,匈奴单于仓皇逃窜;骑兵高举军旗,昆邪王也归顺了。这样一来,朝廷的恩泽就遍及南方,威名也传遍北方了。如果赏罚公正,不偏不倚,选拔人才不遗漏远方的人,设立官职等待贤才,根据功劳来赏赐,有能力的人就提拔重用,让他们保住官位,没有能力的人就让他们退下来,让他们去劳作,那么天下就太平了。皇上您拥有众多美好的品德,却不自满;您拥有圣明的智慧,却不自以为是;您建造了规模宏伟的三座宫殿,又符合礼制的要求;您进行封禅大典,却从不张扬。
天命刚刚确定,万事刚刚起步,等到天下统一,九州归心,就需要圣明的君王来润色完善,才能将祖业传承下去。周朝到了成王时期,才制定了各种制度,然后才出现了祥瑞。陛下您像日月一样光辉灿烂,您思考着国家建设,专心致志地祭祀神明,在郊外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祭祀的物品非常精美,祭祀的诚意感动了上天,祥瑞之气充满天地,于是出现了异兽来朝,这是理所当然的。过去武王渡河还没有过到对岸,就有一条白鱼跳进了他的船里,武王把它拿起来烧祭,群臣都说:“这是祥瑞啊!”现在郊祀还没有见到神灵显灵,却获得了异兽来献,这是上天用来显示恩赐,并且与人间的祥瑞相符的。应该趁着这个好时机宣布改元,在江淮地区种植白茅,在营丘发布新的年号,来响应这祥瑞,让这些事情都有记录。
六鶂逆飞,是不祥之兆;白鱼登舟,是祥瑞之兆。明暗的征兆,上天会让鸟类飞翔,地下会让鱼类活动,都是根据各自的特性来显示。现在野兽成群结队而来,说明天下太平;各部落纷纷归顺,说明天下没有外患了。如果出现这样的祥瑞,大概会有许多少数民族改掉披头散发的习俗,改掉左衽的衣着,改穿汉服,从而被汉化。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奏章呈上去后,皇上非常高兴,因此改元为元狩。几个月后,越地和匈奴的一些部落首领率领部众前来投降,当时大家都认为这是因为军事上的胜利才导致的。
元鼎年间,有个博士叫徐偃,被派出去考察各地风俗。这徐偃自作主张,在胶东和鲁国强行设立铸造盐铁的作坊。任务完成后,他回朝汇报工作,还被升为了太常丞。结果,御史大夫张汤弹劾他擅自做主,罪名很大,按律当处死。
徐偃辩解说,根据《春秋》的记载,大夫出使在外,如果能安定国家,造福百姓,那么可以越权行事。张汤虽然拿法律来治他,却无法驳倒他的理论依据。于是,皇帝下令让军事部门调查此事。军事部门的人就问徐偃:“古代诸侯国风俗各异,一百里地都不相通,偶尔有外交会见,局势瞬息万变,所以才会有不受约束,自行决断的情况;可是现在天下统一,万里之内风俗相同,所以《春秋》里说‘王者无外’。你巡视封地,却说自己是在境外办事,这是什么意思?再说盐铁,各郡都有剩余,你偏偏废掉胶东和鲁国的盐铁生产,对国家并没有什么好处,却说是为了安定国家,造福百姓,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们又问徐偃:“胶东在东面靠近琅邪,北面连接北海;鲁国西面靠着泰山,东面是东海,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盐铁资源。你调查了这四个郡的人口数量和土地面积,计算过他们的用具和食盐的消耗量,难道不足以供应这两个郡吗?是不是应该有剩余,但是官吏们办事不利?你有什么证据?你说你擅自设立铸造作坊是为了方便春耕,供应百姓所需,可是鲁国的铸造作坊,要等到秋天才能开工,这和你说的完全相反啊!你之前三次上奏,都没有得到批准,却仍然擅自行动,凭借自己的权力,迎合民意,图名求利,这可是明君圣主必定要严惩的!‘枉尺直寻’,孟子都说这是不行的;你犯的罪这么大,而你取得的成果这么小,你明知必死还要这样做吗?还是想赌一把,侥幸不被处罚,从而扬名立万?”
徐偃被问得哑口无言,承认自己罪该万死。军事部门上奏说:“徐偃擅自做主,违反了使者的职责,请求御史大夫抓捕徐偃,依法处置。”皇帝批准了这个奏章。皇帝很欣赏军事部门的审问,还下令把审问结果告知御史大夫。
一开始,这位军人从济南出发,要去当博士,走到关卡的时候,守关的官员给了他一张通行证。军人问:“这玩意儿是干嘛用的?”官员说:“这是回程用的凭证,回来的时候要用它来核对符节。”军人说:“大丈夫远行西去,怎么可能再回来呢!”说完,就把通行证扔了,径直走了。
后来,这位军人当上了谒者,奉命出使各地。他拿着节杖从东边出关,守关的官员认出了他,说:“这位使者就是以前扔掉通行证的那个人啊!”他在各地巡视,发现什么有利于国家的建议就上报朝廷。回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皇上非常高兴。
皇上要派使者去匈奴,这位军人主动请缨,他说:“我没什么特别的功劳,只是在宫里当侍卫,领了五年的俸禄。边境经常发生战事,我应该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为国效力。但我对军事并不擅长,现在听说要派使者去匈奴,我愿意尽我所能,辅助使者,在单于面前分析利弊吉凶。我年纪轻轻,能力有限,在地方官府也没什么资历,不能独当一面,心里真是憋屈啊!”皇上问他怎么分析吉凶,对他的回答很惊讶,于是提拔他做了谏大夫。
南越和汉朝要和亲,朝廷就派这位军人出使南越,去劝说南越王来朝见天子,让他像其他诸侯一样臣服于汉朝。军人主动请缨说:“请让我试试,我一定能把南越王绑来!”他于是前往南越,成功说服了南越王,南越王答应归顺汉朝。天子非常高兴,赐给南越的大臣印绶,全面推行汉朝的制度,改革南越的风俗习惯,并派使者去南越安抚百姓。可是,南越的丞相吕嘉不愿意归顺,发动兵变,杀死了南越王和汉朝的使者,他们都死了。这件事记载在《南越传》里。这位军人死的时候二十多岁,所以后世称他为“终童”。
王褒,字子渊,是四川人。汉宣帝时期,他负责整理武帝时期的典故,讲解六艺和各种书籍,对稀奇古怪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因为擅长写作《楚辞》,被朝廷征召到九江,当着皇帝的面朗诵自己的作品。后来,皇帝又召集了刘向、张子侨、华龙、柳褒等一批人才,让他们在金马门侍奉自己。
神爵、五凤年间,天下富足,祥瑞不断。皇帝还经常自己作诗填词,想兴办协律(一种音乐制度)的事。丞相魏相推荐了擅长音乐的渤海人赵定和梁国人龚德,他们都被召进宫里侍奉皇帝。这时候,益州刺史王襄想在老百姓中推广教化,听说王褒很有才华,就请求见他,让他创作了《中和》、《乐职》、《宣布》三首诗,并挑选了一些擅长唱歌的人,让他们按照《鹿鸣》的曲调来演唱这些诗歌。当时,汜乡侯何武还是个小仆人,也被选中参与了演唱。过了很久,何武他们学习进步很快,在长安太学下面演唱,声音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宣帝召见他们观看表演,还赏赐了他们丝绸,感慨地说:“这真是盛世之德啊,我有什么资格承受这份荣耀呢!”
王褒不仅为益州刺史创作了颂歌,还为他写了传记。益州刺史因此上奏朝廷,说王褒很有才干。于是皇帝就下令征召王褒进京。王褒到京后,皇帝命令他写一篇歌颂圣主得贤臣的文章,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王褒回答说:
“穿着粗布短衣的人,很难理解细密丝绸的华美;吃粗茶淡饭的人,也无法体会山珍海味的美味。我现在只是个来自西蜀偏僻小巷,从小在简陋茅屋里长大的穷人,没有机会广泛游历学习,反而有很多愚笨的缺点,根本无法胜任您的厚望和期望。尽管如此,我还是斗胆简单陈述一下我的愚见,表达一下我的真实想法!”
我记着这么一句话:“总而言之,《春秋》里讲的治国五要素,关键就在于审慎地确立正统。” 你看,贤能的人,是国家重要的工具啊。如果用对了人,就能事半功倍,效率高;工具好用,就能省力多成事。你想想,工匠要是用钝器干活,那得累死累活,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可要是用上了精良的干将莫邪宝剑,用清水淬炼锋刃,用磨刀石打磨刀口,那可就厉害了,水里能斩断蛟龙,陆地上能割断犀牛的皮革,挥舞起来就像彗星划过天空一样快! 这说明,只要工具和人合适,就算建造高大的宫殿,延伸百丈,也不会混乱不堪。
这就好比,普通人驾驭劣马,那得累得够呛,马也跑不动,人马都精疲力尽。但要是换成驾驭千里马,由像王良、韩哀这样优秀的驾驭高手来操控,那马儿就能飞奔如风,日行千里,轻松自如,就像影子一样快,跑遍全国各地,就像翻越土堆一样简单!追风逐电,所向披靡,周游八方,万里只在一瞬间,想想都觉得厉害!这都是因为人马配合得好啊。 所以说,穿着轻薄的夏衣就不会觉得热,穿着厚实的貂皮狐裘就不会觉得冷,道理是一样的,因为有了合适的装备,就能应对各种情况。贤能之士,就是圣王治理天下的法宝。所以圣王们都广开言路,创造良好的环境,来吸引天下英才。
那些真心诚意地寻求贤才的人,一定能制定出好的政策;那些积极寻找人才的人,一定能留下光辉的业绩。 以前周公亲自辛劳地寻找人才,所以成就了周朝的盛世;齐桓公设立了隆重的礼仪来招揽人才,所以才能成就霸业。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君主应该勤于寻找贤才,这样才能轻松地得到人才,治理好国家。
做臣子的也一样。以前那些贤能的人,在没有遇到明主之前,献计献策,君主不用他的主意;说实话,君主也不相信他。升官,没机会施展才能;被贬官,也不是他的过错。所以伊尹在厨房里辛勤劳作,姜太公在市场上卖鱼,百里奚卖身为奴,甯武子喂牛,都是为了躲避这种困境。等到他们遇到了明主圣君,就能好好施展才能,建议也能被采纳,升迁降职都体现了他们的忠诚,任职也能运用他们的才能,摆脱了卑微的境遇,走向高位;从贫困潦倒到享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福泽子孙,用来激励后世人才。所以说,一定得有圣明的君主,才能有贤明的臣子。就像老虎吼叫,寒风凛冽;龙飞腾,就会带来云彩;蟋蟀等待秋天鸣叫,蜉蝣在阴天出现。《易经》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诗经》说:“思慕贤德的君王拥有众多人才,从而成就了强大的国家。”
所以,天下太平,君主圣明,人才自然就会出现。像尧、舜、禹、汤、文、武这样的君主,就得到了稷、契、皋陶、伊尹、吕尚这样的人才,他们都在朝廷上光明磊落,秩序井然,齐心协力,相得益彰。即使是伯牙弹琴,钟子期倾听;逢蒙吹号,子期辨别,也无法比喻他们之间的默契。
所以,圣明的君主一定要依靠贤臣来成就功业,杰出的人才也要等待明主来展现他们的才能。君臣双方都渴望彼此,欣然相逢,千载难逢,彼此之间毫无隔阂,就像鸿毛飘过顺风,巨鱼遨游于大海,那样畅快。如果能达到这种境界,还有什么可以阻止呢?还有什么不可以施行呢?教化遍及天下,恩泽无穷无尽,边远地区都来进贡,各种祥瑞都汇聚而来。因此,圣明的君王不用四处张望,就能看得清楚;不用仔细倾听,就能听得明白;恩泽像祥瑞的风一样飘荡,德行像和谐之气一样流淌;太平盛世的责任完成了,安逸享乐的愿望也实现了;顺应自然规律,过着清静无为的生活,祥瑞自然会到来,寿命也会很长,安享太平,万世流芳,何必像彭祖那样费尽心思追求长寿,像赤松子那样苦修成仙,孤高绝俗,远离尘世呢?《诗经》说:“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这真是因为文王贤明啊!
那个时候,皇帝特别迷信神仙,所以就特别看重褒禅。
皇帝下令让褒禅和张子侨他们一起在宫里当差,经常带着褒禅他们去打猎,到哪个宫殿住下,褒禅就写诗歌来歌颂一番,皇帝根据诗歌的好坏,赏赐不同的绸缎。很多人觉得这种做法很荒唐,没什么实际意义,皇帝说:“‘难道没有下棋的人吗?下棋总比什么都不干强吧!’我的辞赋,篇幅大的和古代诗歌意思一样,篇幅小的就讲究华丽优美,让人看了高兴。就像女子的漂亮衣服,音乐里的郑卫之音一样,现在世俗之人不都喜欢这些来娱乐眼耳吗?我的辞赋比起这些,还有仁义的教诲,鸟兽草木都能从中得到启迪,比那些戏子、下棋的强多了!”没多久,皇帝就提拔褒禅当了谏议大夫。
后来太子身体不舒服,总是昏昏沉沉的,记性也不好,很不开心。皇帝就下令让褒禅他们都去太子宫里侍奉太子,每天早晚都给太子念一些奇特的文章和褒禅自己写的作品。太子的病好了之后,褒禅就回去了。太子很喜欢褒禅写的《甘泉》和《洞箫》这两篇颂文,还让后宫的妃嫔和宫女们都学习诵读。
后来,有个方士说益州有金马碧鸡的宝物,可以用来祭祀,得到神灵保佑。宣帝就派褒禅去益州祭祀。结果褒禅在路上病死了,皇帝很惋惜。
贾捐之,字君房,是贾谊的曾孙。元帝刚登基的时候,贾捐之就上书陈述自己的看法,皇帝召见了他,让他在金马门当差。
话说汉武帝的时候,为了征服南越,在元封元年设立了儋耳郡和珠厓郡,这两个郡都在南方海里的岛屿上,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一千公里,一共十六个县,户口有两万三千多户。那里的老百姓蛮横凶恶,仗着地处偏远,经常违反朝廷的法令,官吏也对他们很严厉,结果几年就造反一次,杀了官吏,朝廷就得派兵去平定。从刚开始设郡到昭帝始元元年,二十多年里,一共反叛了六次。到了昭帝始元五年,朝廷干脆把儋耳郡撤销了,并入了珠厓郡。可是到了宣帝神爵三年,珠厓的三个县又造反了。反叛七年后,到了甘露元年,九个县又一起造反,朝廷又派兵平定了。到了元帝初元元年,珠厓又造反了,朝廷再次派兵平叛。各县接连不断地造反,年年都不消停。
皇上跟大臣们商量,准备大规模出兵,有个叫捐之的大臣却反对这个建议,认为不应该出兵。皇上就让侍中、驸马都尉、乐昌侯王商去问捐之:“珠厓已经归顺朝廷当郡很久了,现在又背叛朝廷,你却说不应该出兵,这样放任蛮夷作乱,岂不是有损先帝的功德?这该如何解释?”捐之回答说:
“臣有幸生活在这个太平盛世,能够直言进谏,不用担心受到责罚,所以敢冒死直言。臣听说尧舜时代,是圣明的鼎盛时期,即使是圣人禹,治理天下也不轻松,所以孔子赞扬尧说‘大哉’,《韶》乐说‘尽善’,对禹则说‘无间’。即使是这三位圣人的治世,疆域也不过几千里,西到流沙,东到大海,他们的教化遍及天下,想要教化的就治理,不想教化的就不勉强治理。所以君臣和睦,百姓安居乐业。武丁和成王,是殷商和周朝的大仁之君,但他们的疆域,东边不过江淮,西边不过氐羌,南边不过蛮荆,北边不过朔朔方。因此,颂歌四起,百姓安居乐业,连远方的越裳氏都千里迢迢进贡,这可不是靠武力就能达到的。等到他们衰败的时候,南征的军队回不来了,齐桓公才去解救危难,孔子才来整理典章制度。到了秦朝,大兴土木,远征攻打,贪图外部的土地,内部却空虚,一心想要扩大疆土,却不考虑其中的危害。结果,秦朝的疆域南边不过闽越,北边不过太原,天下却大乱,最终灭亡,直到现在,《长城之歌》还在流传,警示后人呢!”
话说汉朝初年,赖圣汉初兴,为百姓请命,平定天下。 汉文帝即位后,看到国家还没完全安定下来,就推行偃武修文政策,减少战争,轻徭薄赋。据说,他处理的案件少到几百件,百姓的赋税也只有四十,壮丁三年才服一次兵役。 那时候有人进献千里马,文帝下诏说:“仪仗队在前,辎重车在后,顺利的时候一天走五十里,军队行军一天走三十里,朕要是骑了这千里马,岂不是独自跑得快活? ”于是把马还给了献马人,还给了路费,并且下诏说:“朕不接受进献,命令全国各地都不要再进献东西了!” 那个时候,奢侈的游乐活动消失了,奇珍异宝的贿赂也停止了,郑、卫两地的歌女也销声匿迹了。后宫佳丽少了,贤才就不会被埋没;奸佞小人不得宠,正直的谏臣就能畅所欲言。文帝能做到这些,所以死后被谥号为孝文帝,庙号太宗。
再说汉武帝元狩六年,国家粮仓里的粮食都发霉腐烂不能吃了,首都的钱币也锈蚀得无法计算了。 于是,汉武帝开始着手解决平城的问题,他回顾冒顿单于以来匈奴屡次侵犯边境的情况,就加强军队,利用富裕的百姓来抵御匈奴。 西边一直打到安息,东边越过碣石山,设置玄菟郡和乐浪郡,北边把匈奴赶到万里之外,重新修筑营垒,又在南海地区设置了八个郡。虽然天下处理的案件数以万计,百姓的赋税也增加了许多,国家还增加了盐铁酒的专卖收入来补充国库,但还是不够用。
这时候,盗贼四起,战争不断,父亲战死沙场,儿子负伤回家,妇女守卫边关,孤儿在路上哭喊,老母亲和寡妇在巷子里哭泣,遥远地祭奠着万里之外的亡灵。淮南王私自盗取虎符,暗中招揽人才;关东的公孙勇等人冒充使者,这些都是因为汉武帝扩张疆土,征战不休造成的啊! 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真是苦不堪言!
现在天下就只有关东地区还算有点实力,而关东地区里,实力最强的就只有齐国和楚国了。老百姓受苦太久了,年年流离失所,离开家乡,只能在路边互相依靠着睡觉。人们连父母亲情、夫妻恩爱都顾不上了,甚至出现卖妻卖子的情况,法律也管不住,道德也阻止不了,这真是国家的巨大隐患啊!
现在陛下您心里难受,想把军队赶到大海里去攻打珠崖,图个痛快,这根本不是解决饥荒、保全百姓的办法。《诗经》里说“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意思是说,圣明君主兴起,蛮夷才会归顺;中国衰弱,蛮夷就先叛乱,蛮夷作乱总是给国家带来麻烦,这是古来就有的难题,更何况还要去攻打南方几万里外的蛮夷呢!那些骆越人,父子一起在河里洗澡,互相用鼻子喝水,跟禽兽没什么两样,本来就不适合设立郡县管辖。珠崖地处大海之中,雾气重,潮湿,毒草、毒虫、蛇,水土不服的疾病很多,士兵还没见到敌人,自己就先死掉了。再说,也不是只有珠崖才有珍珠、犀牛角和玳瑁这些东西,放弃它也没什么可惜的,不去打它,也不损害我们的威严。那里的老百姓就像鱼虾一样,有什么值得贪图的呢!
我私下里想想以前打羌人的情况,那场战争还没打满一年,军队行军距离不超过千里,就花了四十多万万钱,大司农的钱花光了,还动用了少府的禁库钱来补充。仅仅在一个地方用兵不当,花费就如此巨大,更何况是劳师远征,最后士兵白白牺牲,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呢!从古代的经验来看,这办法行不通;放在今天,也同样不合适。我认为,那些不是中原地区,不在《禹贡》记载范围,不在《春秋》记载范围的国家,都可以暂时不管。我希望陛下放弃攻打珠崖,把精力都放在救济关东地区,解决那里的危机。
皇上把这事儿拿去问丞相和御史大夫。御史大夫陈万年觉得应该出兵打。丞相于定国却说:“咱们以前打珠厓,打了好多好多年,护军都尉、校尉和其他的军官一共十一个人,回来才两个人,士兵和运输人员死了一万多人,花了三千万多钱,还没把他们彻底打服。现在关东地区都穷困潦倒,老百姓也人心惶惶,没法再发动战争了,我看还是放弃吧。”皇上听了于定国的意见。
于是,皇上就下了一道圣旨,说:“珠厓那些蛮夷杀了咱们的官吏百姓,反叛造反,现在朝廷上有人说应该打,有人说应该守,还有人说应该放弃,意见都不一样。我每天晚上都在琢磨这事儿,要是咱们不显示国威,就想着要惩罚他们;要是犹豫不决,害怕麻烦,那就只能守着屯田;要能适应形势变化,就得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都饿肚子,和不打那些远处的蛮夷,哪个更危险呢?再说,宗庙祭祀,丰年都得准备,更何况现在是灾荒年,哪能受这种屈辱呢!现在关东地区灾情严重,仓库都空了,没东西供应,再打仗,不光劳民伤财,还会导致更大的灾荒。所以,把珠厓郡撤销了!那些想归顺咱们的百姓,就安顿他们;不想归顺的,也别强迫。” 就这样,珠厓郡被撤销了。
捐叔几次被召见,说了不少建议,皇帝都采纳了。那时候,中书令石显很受宠,捐叔几次在石显面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所以一直没得到官职,后来也很少被召见。不过长安令杨兴因为有才能很受皇帝喜欢,他和捐叔关系很好。捐叔想再次被召见,就对杨兴说:“京兆尹的职位空缺了,如果我能被召见,就推荐你当京兆尹,这事儿肯定能成!”杨兴说:“皇上以前说过我比薛大夫还好,我很容易就能得到提拔。你写文章说话那可是天下第一,你要是当了尚书令,比五鹿充宗强多了!”
捐叔说:“让我代替充宗,你当京兆尹,京兆尹管着郡国,尚书令管着百官,天下太平了,人才就不会被埋没了。我以前推荐平恩侯当将军,期思侯当其他官职,都实现了;我还推荐谒者满宣,他后来当了冀州刺史;我还建议谒者不应该参与政事,宦官不应该进入宗庙,皇上都听从了我的建议。我的推荐,是不是很靠谱?”杨兴说:“下次我被召见的时候,一定推荐你。”捐叔又说了石显的坏话。杨兴说:“石显现在权势很大,皇上很信任他。你现在想升官,就听我的,咱们一起推荐他,这样才能成功。”
捐叔就和杨兴一起上奏章推荐石显,奏章里说:“我们私下认为石显是山东的名门望族,家教很好,为人正直,六年来从未犯过错,办事能力强,反应迅速,在公务上兢兢业业,私下也为人正直。应该封他为关内侯,并且提拔他的兄弟担任一些官职。”他们又一起上奏章推荐杨兴,奏章里说:“我们私下认为长安令杨兴,因为有才能多次被召见。他孝敬父母像曾参一样,对待老师像颜回、闵损一样,名声远扬。皇上诏令选拔人才,列侯都应该以他为榜样。他当长安令期间,官员百姓都很尊敬他,大家都称赞他的能力。他写文章像董仲舒,说话像东方朔,处理政务像汲黯,打仗像冠军侯,治理百姓像赵广汉,清廉正直像尹翁归。杨兴集这六位名臣的优点于一身,为人正直,坚守原则,关键时刻不会动摇,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可以让他代理京兆尹。”
石显听说这事儿后,赶紧跑去跟皇上告状。他把兴、捐两人都给抓了起来,还让皇后的老爸阳平侯也参与审理,然后跟皇上说:“兴、捐这俩人,心怀鬼胎,互相吹捧,还串通一气,想谋取高位,甚至把宫里的秘密都泄露了出去,欺骗皇上,实在罪大恶极!《尚书》里说:‘谗言会毁坏好的行为,让君主震惊害怕。’《周礼·王制》里也说:‘顺从不正当的事物并给予好处,不听从劝告而被杀,都是理所应当的。’请皇上按照法律处置他们吧!”
捐最终被判处死刑,在闹市被砍头了。兴呢,虽然罪行减轻了一等,但也免不了被剃光头,戴上脚镣,去做苦役。不过,到了成帝的时候,他居然官至刺史,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最后作者感叹道:古诗里说“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这几个国家长期以来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啊!汉朝建立后,不断征讨匈奴和越人,这才算是强盛起来。我仔细研究了淮南王、捐之、主父偃、严安这些人的事迹,发现他们的罪行都非常严重,所以才详细地记录下来。世人常说公孙弘排挤主父偃,张汤陷害严助,石显诬陷捐之,但仔细想想他们的行为,主父偃想篡权夺位,结果被灭族;严助、贾谊出入宫廷,拉帮结派,谋取私利,最终都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这些人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又何必怨恨别人陷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