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宣,字赣君,是山东郯县人。年轻的时候,他在廷尉当过文书助理,还在都船监狱做过狱吏。后来,因为在主管粮食的大司农那里表现出廉洁,被提升为不其县丞。琅邪郡太守赵贡到各地巡视的时候,见到了薛宣,非常欣赏他的才能。赵太守带着薛宣走访了各个属县,回到郡府后,还特意让自己的妻子和薛宣见面,并告诫妻子说:“薛宣将来能做到丞相,我的两个儿子也能在丞相府里当史官呢!”因为薛宣廉洁,他又被提升为乐浪郡都尉的副手。幽州刺史推荐他为人才,让他做了宛句县令。大将军王凤听说薛宣有才能,推荐他做了长安县令,薛宣治理长安县政绩显著,因为熟悉法律条文,被任命为御史中丞。

那时候,成帝刚登基,薛宣担任御史中丞,在朝廷执法,同时还负责监督各地的刺史。他上书皇帝说:“陛下您道德高尚,仁慈厚道,为百姓操劳,却从不享受安逸,您完全遵循圣人的道理,刑罚也恰到好处。可是,祥瑞之气仍然不盛,阴阳也不协调,这大概是因为臣下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导致圣明的教化不能完全施行。我私下里仔细思考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很多官吏施行苛政,政务繁琐复杂,主要责任在于各地的刺史。他们有的不遵守职守,办事随意,多管郡县的事务,甚至私下开后门,听信谗言,寻找百姓的过错,即使是很小的过错也要处罚,而且处罚过重。郡县互相压迫,百姓也受其苦。所以,乡里之间少了宾客往来的乐趣,家族成员之间也淡忘了亲情,丰衣足食的日子越来越少,互相帮助的礼仪也消失了。人情不通,阴阳就会失调,祥瑞之气就不会兴起,这大概就是原因吧。《诗经》里说:‘百姓的过失,在于君主的失德。’俗话说:‘苛政伤民,繁琐的政务伤了恩情。’所以,当刺史向朝廷汇报工作的时候,应该明确地告知他们朝廷的政策,让他们清楚地知道朝廷的意图。我愚钝,不懂得治理国家的道理,只能请陛下明察。”皇帝很高兴地采纳了他的建议。

话说这宣大人,有一次跟皇帝说了些治理国家的好办法,然后就上书弹劾那些刺史、郡守,还有那些二千石级别的官员。他弹劾得黑白分明,赏罚分明,一下子就出了名。后来,他被派去临淮当太守,政绩显著,老百姓都对他赞不绝口。

正巧这时候,陈留郡出了个大贼,搞得民不聊生,朝廷就把宣大人调到陈留当太守。他到任后,很快就平定了盗贼,当地官员和百姓都对他敬畏有加。之后,他又调到左冯翊当太守,干满一年,考核合格,正式上任。

刚开始,高陵县令杨湛和栎阳县令谢游这俩人,都贪婪狡猾,目中无人,还经常跟郡守对着干。之前的那些二千石级别的官员,好几次想查他们的案子,都没能成功。宣大人到任后,这俩人来拜见他,宣大人热情招待,设酒席款待,表面上看关系很好。

但暗地里,宣大人却在调查他们的罪行,很快就把他们收受贿赂的证据都搜集齐全了。宣大人发现杨湛后来有所悔改,还对他表示敬意,于是就亲笔写了一封信,把杨湛的罪行都列举出来,然后密封好交给杨湛,信里写着:“老百姓都举报你像信里写的那样,有人怀疑你跟那些盗贼有勾结。冯翊郡很尊敬你,而且考虑到‘十金法’的严厉性,我不忍心直接弹劾你。所以,我私下写信告诉你,希望你自己考虑一下,是继续为官还是辞职,这样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抬起头做人。如果你没有做这些事,就把这封信退还给我,我会帮你澄清。”杨湛一看,信里列举的罪行自己都干过,而且宣大人说话语气温和,并没有恶意。于是杨湛立刻解下印绶交给官吏,还写信感谢宣大人,一点怨言都没有。

而栎阳县令谢游,自以为是有名的大儒,看不起宣大人。宣大人直接给他写了一封公开信,责备他说:“告栎阳县令:百姓都说你的政绩烦琐苛刻,滥用刑罚,牵连上千人;贪污钱财数十万,发放钱财不合法;买卖听任富商大户,价格无法估量。证据确凿,我本来想派人来调查,但考虑到这样会让举报人蒙羞,也会让儒士们丢脸,所以我派人来通知你。孔子说:‘尽力而为,不行就罢。’你好好想想吧,该怎么处理。”谢游收到这封信后,也解下印绶离开了。

话说那频阳县,地处上郡、西河的交界,又是几郡的必经之路,所以盗贼特别多。县令薛恭,是平陵人,为人孝顺,官职升迁也比较慢,之前也没什么治理地方的经验,所以工作一直没啥起色。反倒是栗邑县,地方小,又地处深山,老百姓淳朴老实,好管理得多。栗邑县令尹赏,是巨鹿人,在郡里当差当了很久,后来当了楼烦县令,因为政绩突出被提拔到栗邑。刺史宣,就上奏朝廷,把薛恭和尹赏两人给调换了县。两人上任几个月,两县的治安都好了起来。宣就写信慰劳鼓励他们说:“从前孟公绰在赵国魏国都很有才能,却在滕国薛国治理得不好,所以有些人靠德行出名,有些人靠功劳升官,‘君子之道,焉可怃也!’现在每个县都有贤明的县令,冯翊郡也因此太平盛世。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完成你们的功业。”

宣一旦得到郡里官吏百姓犯错的消息,就会立刻通知相关县令,让他们自己处理惩罚。他还会特意说明:“我之所以不自己处理这些事情,是因为不想越权干涉县里的政务,夺了贤能县令的风头。”各县县令听了都又高兴又害怕,纷纷摘下帽子感谢宣刺史的恩德,并表示以后会严格遵守法纪。

宣刺史赏罚分明,执法公正,而且一定会执行,他所到之处,都有条理可循,记载在案,而且他为人仁慈,爱民如子。有一次,池阳县举荐了一位清廉的狱掾王立,府里还没来得及召见,就听说王立收受了囚犯家属的钱财。宣刺史便责问池阳县,县里调查后发现,原来是王立的妻子私自收受了囚犯一万六千钱,而且是收受了两天后才告诉王立的,王立本人确实不知情。狱掾王立羞愧害怕,自杀了。宣刺史听说后,就给池阳县写信说:“县里举荐的清廉狱掾王立,家里人收受贿赂,而王立本人不知情,却以死明志,王立真是个清廉的好官,实在令人惋惜!你们要由府里派人送王立的灵柩,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府里和王立相熟的官员和属吏,都要去送葬。”

到了休假的日子,只有贼曹掾张扶不肯休假,仍然留在曹署办公。宣刺史就下令说:“按照礼法,人情往来是应该的,休假也是由来已久的事情。虽然曹署有公务要处理,但家人也盼着你回家团聚。你应该和大家一样,回家陪陪妻子儿女,摆上酒菜,请邻居们来坐坐,开开心心过个节,这也是应该的!”张扶听了很惭愧,其他官员都很赞赏宣刺史的做法。

宣这个人,仪态举止都很好,看着就让人舒服。他性格谨慎内敛,但很有想法,总是认真思考官吏的职责,想方设法让一切都方便顺畅。就连日常的开支,比如文具之类的细枝末节,他都能想出办法,做到既能充分利用,又能节省开支。所以,百姓和官员都很称赞他,他管辖的地方也因此变得清平安定。后来,他升迁做了少府,负责管理宫廷的物资供应。

一个月后,御史大夫于永去世了。谷永就上书皇帝说: “帝王的德行,没有什么比得上知人善任更重要的了。只要能选拔人才,让合适的人担任合适的职位,国家就能兴盛发达,就像上天造化万物一样,没有一点浪费。皋陶说过:‘知道人,就聪明;能任用人,就能当官。’御史大夫这个职位,地位非常重要,既要了解朝中的风气,又要协助丞相管理全国,责任重大,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现在要从群臣中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选对了人,百姓就高兴,百官就服气;选错了人,这个重要的职位就会荒废,国家大事就办不成。虞舜的英明,就在于他选人用人的眼光,这件事一定要慎重考虑啊!我私下认为,少府宣这个人,才能出众,品行高洁,非常适合做官。他以前做过御史中丞,在执法部门工作,既不刚愎自用,也不软弱妥协,该纠正错误的时候就及时纠正;后来出任临淮郡和陈留郡太守,这两个郡在他治理下都成了模范郡县;担任左冯翊时,他注重教化百姓,以德服人,同时又严明法纪,结果是各项事务都井井有条,奸邪之风绝迹,好几年都没出现需要上报丞相府的官司,就连赦免之后剩下的盗贼,也只有三辅地区十分之一的规模。他的政绩非常显著,自从左内史这个职位设立以来,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的人呢!孔子说过:‘如果要称赞一个人,就要先考察一下他。’宣的功绩考核记录,都可以在两府查到,我不敢夸大其词,以免犯上欺君之罪。我听说,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选贤任能,而宣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他的才能足以胜任廷尉的职位,而且他的学识渊博,文采斐然,足以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和论断;他能力全面,而且还具有‘退朝后就一心为公’的高尚品德。宣没有党羽和游说之类的人帮忙,我担心陛下会忽略《羔羊》这首诗的教诲,放弃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而只看重那些表面光鲜的人。因此,我冒昧越职,向陛下陈述宣的才能和品德,希望陛下仔细考察。”

皇帝同意了谷永的建议,于是任命宣为御史大夫。

几个月后,张禹被任命为丞相,封为高阳侯,食邑一千户。宣帝还把赵贡的两个儿子提拔做了史官。这赵贡是赵广汉的兄子,做官也挺有本事。宣帝当丞相的时候,府里处理诉讼,规矩是不到一万钱的案子不发公文,后来大家都沿用薛侯(薛宣)的做法。但是,官员们都批评他办事琐碎,没有大局观,说他不称职。当时皇帝喜欢儒雅之士,而宣帝的经学造诣又浅薄,皇帝对他也不怎么重视。

过了一段时间,广汉郡盗贼四起,丞相和御史派人去抓捕,都没能成功。皇帝就任命河东都尉赵护为广汉太守,让他用军法来处理。几个月后,赵护斩杀了盗贼首领郑躬,几千人投降,盗贼平息了。正赶上邛成太后去世,丧事操办得非常匆忙,官吏们为了赶时间,加重了百姓的赋税。后来皇帝听说这件事,就把责任归咎于丞相和御史,于是罢免了宣帝,说:“你当丞相六年,忠孝方面,一点儿好表现都没给朕看到。朕自己也有不足之处,各种异常现象频发,年年歉收,仓库空虚,百姓饥饿,流离失所,因疾病而死的人成万上万,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盗贼四起,各级官员都懈怠了职守,这都是朕的过错,也是你们这些肱骨之臣失职啊!前段时间广汉郡盗贼猖獗,残害官吏百姓,朕心里非常痛心,多次问你情况,你的回答总是与实际情况不符。西州与朝廷隔绝,几乎成了不设郡县的地方。三辅地区赋税无度,狠心的官吏勾结奸邪,欺压百姓,朕下令让你调查处理,你却根本不想查出真相。九卿以下的官员都跟着你学样,都犯了欺瞒的罪过,这责任主要在你!你身为丞相,却纵容欺瞒的行为,败坏社会风气,无法起到表率作用。朕实在无法容忍你这种行为,现在就免去你的丞相、高阳侯的官职,让你回家去吧!”

一开始,宣担任丞相,而翟方进是司直。宣知道方进是有名的儒士,有宰相的才能,所以和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方进竟然取代宣担任了丞相,他念及宣过去的恩情,在宣免职两年后,推荐宣说他精通文法,熟悉国家制度,以前被免职的原因比较轻微,可以重新启用。皇帝于是重新任命宣为高阳侯,并且特别恩宠他,官位在师安昌侯之上,担任给事中,处理尚书的事务。宣的地位又恢复了尊崇。他再次执政数年,后来因为和定陵侯淳于长关系好,而淳于长被罢免回家,宣也因此受到牵连。

一开始,宣有两个弟弟,一个叫明,一个叫修。明做到南阳太守;修做过郡守、京兆尹、少府,他很擅长交际,在地方上很有口碑。他母亲平时都跟着修一起在各地做官。宣当丞相的时候,修在临菑做县令,宣想把母亲接来侍奉,但是修不肯放母亲离开。后来母亲病死了,修辞官回家守丧。宣认为守三年丧的人很少,兄弟俩为此争执不下,修最终还是坚持守孝三年,因此兄弟俩的关系从此不和。

过了很久,哀帝刚刚即位,博士申咸担任给事中,他也是东海人,他弹劾宣说他不尽孝道,不为父母守丧,对骨肉亲情淡薄,以前因为不忠不孝被免职,不应该再次被封侯留在朝廷。宣的儿子况是右曹侍郎,多次听到申咸这么说,就贿赂了一个叫杨明的人,想让杨明毁掉申咸的脸,让他不能再做官。恰巧这时司隶空缺,况担心申咸会得到这个职位,于是就让杨明在申咸家门口伏击他,砍断了他的鼻子和嘴唇,身上一共受了八处刀伤。

御史中丞他们上奏说:“况的父亲是前任宰相,还被封为列侯,况却没受到朝廷的感化,反而和自己的亲戚互相猜忌,互相怀疑对方在背后说坏话。况说的话都是宣的劣迹,大家都看见了,朝廷也应该知道。况知道咸是给事中,担心咸会向司隶告发宣,所以他和宣密谋在宫门前当众行凶,想以此堵住悠悠众口,阻止人们议论。他们的行为嚣张跋扈,毫无顾忌,闹得满城风雨,传遍各地,这和普通老百姓的打架斗殴完全不同。我们听说,尊敬近臣,是为了尊敬君主。礼仪上,即使是下级官员的门庭也要恭敬对待,更何况是君主的牲畜呢?《春秋》的道理是,即使坏事已经做成了,但也不能免于惩罚,祸患的根源不能任其发展,更何况况是主谋,宣是动手伤人,他们的动机和行为都很恶劣,都是大不敬的行为。况和宣都应该处以极刑。”

廷尉却认为:“法律规定:‘用刀打伤人,要判处城旦之刑,如果罪行加重,则加一等,同谋者同罪。’但这次没有诏书说他们犯了欺君之罪。古书上说:‘待人不讲道理,反而怨恨别人,这和谋杀罪一样严重,是不正直的。’况和宣关系很好,却多次说宣的坏话,传出去影响不好,这不能说是正直的。况因为父亲受诽谤而生气,和宣一起谋划伤了咸,后来听说要设立司隶,就加快了行动,并不是因为害怕咸向司隶告发才谋划的。他们本来是为了私怨而打架,即使是在掖门外伤了咸,也和普通老百姓的打架斗殴没什么区别。杀人偿命,伤人受罚,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也是三代沿袭下来的规矩。孔子说:‘一定要把名分摆正。’名分不正,刑罚就会不公正;刑罚不公正,老百姓就会无所适从。现在把况定为主谋,宣动手伤人定为大不敬,这在公私方面都没有区别。《春秋》的道理是根据动机来定罪。况是因为父亲受诽谤而生气,才动了怒,并没有其他大恶。现在加罪于他,把小错说成大罪,判处死刑,违背了皇帝的旨意,恐怕不合情理,不能执行。圣明的君主不会因为生气而加重刑罚。宣动手伤人是不对的,况和宣同谋,都应该减轻罪行,判处城旦之刑。”

皇上就此事询问了公卿大臣们的意见。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都赞同御史中丞的意见,而从将军到博士、议郎都赞同廷尉的意见。最终,况的罪行被减轻了一等,流放到敦煌;宣被免职,成为平民,回到家乡,死在了家里。

宣子惠当上任的时候,官职也挺高的,俸禄有两千石。一开始,惠做彭城县令,宣从临淮调到陈留,路过彭城。他发现彭城的桥梁、邮亭都没修好,心里明白惠肯定没把这事儿做好。于是宣在彭城待了好几天,就在惠的家里转悠,看看家具摆设,瞅瞅菜园子,就是不问惠县里治理的情况。惠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政绩没达到宣的预期,就派个下属把宣送去陈留,还让下属去见宣,想让宣提点提点他怎么当官。结果宣笑着说:“当官嘛,就按法令办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至于能不能干,那得看个人本事,这又不是能学来的。”大家都觉得宣说的有道理,到处都在传这事儿。

一开始,宣刚被封侯的时候,他老婆死了。敬武长公主守寡,皇上就让宣娶了她。后来宣卸任回老家了,公主留在京城。宣死后,公主上书请求回宣的家乡延陵给他办丧事,皇上批准了。况这个人在敦煌做官,后来回到长安,赶上大赦,就留在了长安,跟公主私通。哀帝的外戚丁、傅家族势力很大,公主依附他们,疏远了王氏家族。元始年间,王莽自封为安汉公,公主又公开批评王莽。况跟吕宽关系很好,吕宽出事后,王莽顺势把况也抓起来,罗织罪名,派人拿着太皇太后的旨意赐给公主毒药。公主大怒,说:“刘氏皇族势弱,王氏家族专权,排挤宗室,况且我嫂子是怎么死的?王氏家族竟然私通我嫂子的闺房,把她杀害了!”使者逼着公主喝药,公主就喝药自杀了。况被砍了头示众。白太后对外宣称公主是暴病而死。太后想去看公主的丧事,王莽极力阻止,这才作罢。

朱博,字子元,是杜陵人。他家境贫寒,年轻时在县里当亭长,喜欢结交年轻人,打架斗殴也挺厉害。后来慢慢升迁当了功曹,为人仗义,喜欢交朋友,经常跟着士大夫们,也不怕风吹雨打。当时,前将军王氏家族的萧育,御史大夫万年家族的陈咸,都是公卿子弟,因为有才能而有名气,朱博都跟他们交朋友。那时候,几个陵县都归太常管,朱博在太常当小官,因为办事认真,被提升为安陵县丞。后来他辞官去了京兆,在各个部门当小官。后来他又外放当督邮的属官,他管辖的部门工作都做得很好,全郡的人都夸他。

陈咸因为当御史中丞的时候,泄露了朝廷内部的消息,被关进了监狱。朱博去打点关系,偷偷溜进廷尉府,打探陈咸的情况。陈咸被审讯得很厉害,都快不行了。朱博就装扮成医生,混进监狱,见到了陈咸,详细了解了他被关押的原因。朱博出狱后,又改了名字,为陈咸四处奔走,治好了几百个人的病,最终让陈咸免于死罪。陈咸被释放后,朱博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当上了郡功曹。

过了一段时间,汉成帝登基,大将军王凤执政,推荐陈咸当长史。陈咸又推荐萧育、朱博到王凤府里做事。王凤觉得很奇怪,就提拔朱博当栎阳县令,后来又调到云阳县、平陵县做县令,最后因为能力突出被调到长安做县令。在京城治理有方,之后升迁为冀州刺史。

朱博本来是武官出身,对文法不太懂。当上刺史后,他去各地巡视,好几百个老百姓堵住路,向他告状,官府里都挤满了人。他的属官想试探一下朱博,就建议他先留在当地,把所有告状的人都登记造册,事情办完了再走。朱博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对外说准备出发。等车马都准备好了,朱博下车,面对那些告状的人,让属官按照官府的规定大声宣布:“想告县丞、县尉的,刺史不负责处理,你们自己去郡里告;想告二千石以上官员的,等使者巡视回来,去治所告状;至于老百姓因为官吏受冤枉的,以及关于盗贼、诉讼的事情,都分别交给你们的属官处理。”朱博说完就上车离开了,四五百人都散去了,就像变魔术一样。百姓和官吏都非常惊讶,没想到朱博处理事情竟然如此迅速有效。“后博徐问,果老从事教民聚会。”后来朱博慢慢地调查,果然是老属官教唆百姓聚集起来告状的。朱博杀了这个属官,州郡都害怕朱博的威严。后来朱博又升迁为并州刺史、护漕都尉,最后做了琅邪太守。

齐舒缓这个人,很会保养名声,又喜欢标新立异,搞得右曹的掾史们都病倒了,躺在床上不起。齐博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回答说:“哎呀,太害怕了!按照惯例,新来的二千石长官,都要派人来慰问一下,表示一下敬意,我们才能敢起来上班啊。”齐博捋着胡子,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齐舒缓想把这个当作规矩吗?!” 于是,他把各曹的史书佐以及县里的高级官员都叫来,挑选那些能干的,给他们安排工作。那些装病的官吏都被他斥责免职,一个个戴着白巾灰溜溜地走出府门。全郡的人都吓了一跳。

过了一段时间,门下掾赣遂,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儒生,教导了几百个学生,拜见齐博的时候动作很慢。齐博就吩咐主簿说:“赣老先生不习惯官场的礼仪,主簿你教他一下怎么行礼,让他慢慢熟悉就行了。”他又嘱咐功曹说:“官吏们穿的衣服都太长了,不合规矩,从现在开始,掾史们的衣服都要改短,离地三寸。”齐博尤其不喜欢那些读书人,他到哪个郡做官,就免掉议曹,说:“哪里还需要设立谋划的部门呢!”那些搞文学的儒生官吏,经常上书陈述一些事情,齐博一看就说:“你们就像汉朝的官吏一样,只要按照三尺长的律令办事就行了,跟你们说的那些圣人道理有什么关系?!拿着这些道理回去吧,要是尧舜这样的圣君出来,你们再给他们讲讲吧!”他真是个刚硬、逆反的人啊!

他在任几年,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当地的风气,官吏们的礼仪规范,就像梦里一样,变得和赵国的官吏一样规矩了。

博州郡守,经常让属县各自启用当地的豪强作为大官,文官武将都根据情况任用。如果哪个县出了什么大案要案或者其他异常情况,博州郡守就写信过去,用巧妙的言语责备他们。要是他们尽心尽力办成了事,就重重赏赐;要是他们弄虚作假,达不到效果,就立刻处罚。因此,那些豪强都老实了。

姑幕县有八个家伙结伙到朝廷告状报仇,都没成功。县令自己写信给州府,贼曹的掾史(小官)也亲自上书请求到姑幕县去处理这件事,但事情还是没办成。功曹的各位掾史也都纷纷上书请求,结果还是没办成。这时,府丞(副职)去拜见郡守,博州郡守就对府丞说:“姑幕县本来就有县令,州府从来没插手过,你认为州府应该插手吗?” 这时,从郡守办公室里跑出来一个书佐(文书),博州郡守当场口述,写了一份檄文:“州府告诫姑幕县令丞:说贼人作案没抓到,有书信为证。檄文一下,令丞立即到职,游击将军王卿,你办事能力应该足够,按律令执行!”

王卿接到檄文,吓得脸色都变了,他的亲戚朋友也都慌了神,日夜兼程追捕,十几天的时间就抓到了五个贼人。博州郡守又写信说:“王卿你为公事操劳,效果很好!檄文一下,带着战利品和被捕的贼人来州府报到。州府的部掾以下的官员也可以派上用场,逐步把剩下的贼人抓捕归案。”他管理下属,都是这种风格。

他升迁后,担任左冯翊,一年后正式上任。他在左冯翊的治理,在文治方面和薛宣相比差远了,但他擅长用武力震慑,布下天罗地网,很少贪图钱财,敢于杀伐决断。但有时也比较宽松,有时会借出大笔款项,下属官员因此认为他很尽力。

长陵有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叫尚方禁,年轻的时候曾经偷过别人的老婆,结果被人砍了一刀,脸上留下了伤疤。当时负责考核官员的府功曹收了贿赂,就把他调到边远地区当了个小官。后来,博闻知(此处人名,下同)知道了这件事,找了个借口把尚方禁召见过来。一看他的脸,果然有道伤疤。博闻知就悄悄问尚方禁:“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尚方禁知道自己瞒不住了,赶紧跪下认罪。博闻知笑着说:“大丈夫嘛,犯点错很正常。冯翊(此处指地方官职名,非人名)想帮你洗刷耻辱,提拔你当个小官,你能不能好好表现?”尚方禁又高兴又害怕,回答说:“我一定拼死效力!”博闻知就命令尚方禁:“不许把这事说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及时向我汇报。”从此以后,博闻知就非常信任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耳目。

尚方禁每天都早出晚归,积极侦破部里的盗贼案件和其他隐藏的奸邪之事,并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博闻知就提拔他,让他连升几级当上了县令。过了一段时间,博闻知又把那个当初收了贿赂的府功曹叫来,关起门来狠狠地批评了他一番,并且让他自己写下受贿的经过。“你收受的每一文钱,都不能隐瞒。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就砍头!”府功曹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所有受贿的事情,大小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不敢有丝毫隐瞒。博闻知见他说的都是实话,就让他坐下,并下令让他自己改正错误。然后,博闻知让人把府功曹写的交代材料销毁了,让他回去继续工作。从此以后,府功曹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差错,博闻知也就把他给“成就”了。

尚方禁后来升迁为大司农。一年多以后,因为犯了点小错误,被降职到犍为当太守。之前,南蛮的若儿部落经常来抢劫,博闻知就和他们的兄弟部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让他们充当内应,袭击并杀死了若儿部落的人,于是犍为郡就安定了。

我被调到山阳当太守,后来生病了,就辞官了。 后来又被征召,做了光禄大夫,接着升迁为廷尉。廷尉这个职位主要负责审理疑难案件,相当于要解决全国的疑案。我担心自己会被下属陷害,所以上任后,就把负责监察和掌管法律条文的官员都叫来,跟他们说:“廷尉这个职位本来就是从武官升上来的,对法律并不精通,还好有你们这些能人,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我当郡守和审理案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也算是经验丰富了,这三尺厚的律法条文,人情世故都在里面。你们和监察官一起,把以前审理案件时,吏员们意见分歧,难以决断的案例挑出几十个来,拿来问我,让我来重新审理,看看我的想法跟你们是不是一样。”

监察官觉得我这是在故意逞能,心想我未必能做到,于是就和那些官员一起整理出了这些案例。我一个一个把那些官员叫来,一起坐着审案,我都能判断出轻重缓急,十个案子里面至少能判断对八九个。我的下属都佩服我的见识广博,能力超群。我每次调任新的官职,都会用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来做事,以此来告诉大家,我是不能欺骗的。

过了一段时间,我升迁为后将军,跟红阳侯立关系很好。后来立犯了罪,被发配回封地,有关部门奏报说我是立的同党,我也因此被免职。一年多以后,哀帝即位,因为我名声很好,就被召见,重新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后来又升任京兆尹,几个月后又直接升任大司空。

一开始,汉朝继承秦朝的官制,设立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后来汉武帝废除了太尉,改设大司马,这个官职虽然冠以将军的头衔,但却并没有印绶和属官。

到了汉成帝时期,何武担任九卿之一,他上奏说:“古代人民淳朴,事情简单,国家的辅佐大臣必须是贤能之人,即使那样,也要像天上的日、月、星一样,设置三公的官职,各有分工。现在社会风气败坏,政务繁杂,宰相的才能赶不上古代,而丞相却要兼管三公的事务,所以长期以来政事都处理不好。应该恢复三公的官制,明确卿大夫的职责,分工负责,考核政绩。” 后来皇帝征求师安昌侯张禹的意见,张禹也认为何武的建议很好。当时曲阳侯王根担任大司马票骑将军,何武是御史大夫。于是皇帝赐给曲阳侯王根大司马的印绶和属官,取消了票骑将军的官职,任命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并封他为列侯,待遇和丞相一样,以补齐三公的官职。很多人认为这是改变了古制,汉朝从皇帝到佐史的官制都和古代不一样,偏偏要改动三公的设置,职权划分不清,对治理国家没有好处。

那时候,御史府的官吏宿舍一百多处,井水都干涸了;御史府里种着柏树,经常有几千只乌鸦在上面栖息,早上飞走晚上回来,人们叫它们“朝夕乌”,可有一次这些乌鸦好几个月都没回来,老人们觉得很奇怪。两年多以后,朱博担任大司空,他上奏说:“帝王的治国之道不必照搬前朝,应该根据当时的形势来决定。高祖皇帝凭借圣明的德行受命于天,建立了伟大的基业,设立了御史大夫,地位仅次于丞相,掌管法律制度,与丞相互相配合,统领百官,上下互相监督,延续了两百年,天下太平。现在改设大司空,与丞相同等,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按照旧例,从郡国的高级官员中选拔担任中二千石,从中二千石中选拔担任御史大夫,再从担任过御史大夫的官员中选拔丞相,官位等级分明,这样做是为了尊崇圣德,重视国相。现在中二千石可以直接担任丞相,权力轻了,不利于加强国政。我认为可以取消大司空,恢复御史大夫的官职,沿袭旧制。我愿意尽心竭力,以御史大夫的身份统领百官。”哀帝采纳了他的建议,重新任命朱博为御史大夫。这时大司马喜免职,阳安侯丁明被任命为大司马卫将军,并设置了属官,大司马的尊号也和以前一样。四年后,哀帝又将丞相改名为大司徒,同时恢复了大司空和大司马的官职。

一开始,何武担任大司空,他和丞相方进一起上奏说:“古代选拔贤能的诸侯担任州长,《尚书》里说‘咨十有二牧’,目的是为了广泛收集聪明才智,洞察隐秘情况。现在州刺史担任着州长一样的职位,掌握着一州的行政大权,负责选拔高级官员,他推荐的人可以升到九卿那么高的职位,他不喜欢的人立马就被撤职,责任重大,权力也很大。《春秋》的道理是,用尊贵的人治理卑贱的人,不能让地位低的人管辖地位高的人。刺史的官职是下大夫,却管辖着二千石的官员,轻重不相当,违背了官职等级的顺序。我们请求罢免刺史,改设州牧,以符合古代制度。”皇帝批准了他们的奏章。

后来何武再次担任御史大夫,他又上奏说:“汉朝的德泽广被天下,疆域辽阔,设立郡县。州刺史奉命巡视州郡,监督检查郡国,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按照惯例,刺史在州任职九年后,就可以升迁为守相,那些有特殊才能和功绩的人,更是会得到提拔重用,官职虽然低,但赏赐却很丰厚,大家都努力工作,积极进取。之前的丞相方进奏请罢免刺史,改设州牧,州牧的官职是真正的二千石,位次九卿。如果九卿的空缺都用高官厚禄来吸引人才,那么那些中等才能的人就会得过且过,恐怕会影响政绩,导致奸邪之徒无法制止。我请求罢免州牧,恢复原来的刺史制度。”皇帝也批准了他的奏章。

何武为人清廉俭朴,不喜欢喝酒、寻欢作乐。他从贫贱走向富贵,饮食从不讲究,餐桌上只有简单的三样菜,晚上睡觉很早,早上起床也很早,他的妻子都很少见到他的面。他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但是他很喜欢结交士大夫,为郡守和九卿们办事,宾客盈门,那些想做官的人,都找他推荐;那些想报仇雪恨的人,都拿着佩剑来求他帮忙。他对待士人和官员如此周到,靠着这种方式来树立自己的威望,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话说汉哀帝他奶奶,定陶太后,想给自己弄个尊贵的称号。太后她弟弟,高武侯傅喜,当时是大司马,跟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一起管着朝政。太后另一个弟弟,孔乡侯傅晏,是个拍马屁的,巴结着太后,想让太后如愿以偿。他当时刚被任命为京兆尹,跟傅喜勾结在一起,想方设法让太后得到尊号,说是为了光宗耀祖。

结果呢,师丹先被免职了,傅晏顶替他当了大司空。傅晏经常进宫给皇帝上奏章,说:“丞相孔光只想保住自己的位置,根本不管国家大事;大司马傅喜跟太后关系太近,只顾着拉帮结派,对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皇帝一听,就把傅喜打发回老家,把孔光贬为平民,让傅晏接替孔光当丞相,还封他为阳乡侯,食邑两千户。

傅晏上书说:“以前丞相的食邑都不超过一千户,我却超过了规定,实在惭愧,我想把一千户还回去。”皇帝同意了。定陶太后对傅喜恨得牙痒痒,就让孔乡侯傅晏去劝说丞相,奏请免去傅喜的侯爵。傅晏领命后,跟御史大夫赵玄商量,赵玄说:“这事儿之前已经决定了,现在再改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傅晏说:“太后已经暗示我了,这可是太后的意思!普通老百姓之间有个约定,都得拼死遵守,更何况是太后呢?我只有死路一条了!”赵玄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傅晏不想自己一个人弹劾傅喜,因为他知道大司空汜乡侯何武以前也犯了错被免职回老家,情况跟傅喜差不多。于是,傅晏就一起奏请皇帝:“傅喜和何武以前当官的时候,对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他们已经被免职了,但他们的爵位也不应该再保留。请陛下把他们的爵位都取消,贬为平民。”

皇帝知道定陶太后一直怨恨傅喜,怀疑傅晏和赵玄是奉了太后的旨意行事,就召见赵玄到尚书那里问清楚情况。赵玄据实禀报。皇帝又下令让左将军彭宣和一些朝中大臣一起调查此事。彭宣等人上奏说:“傅晏是丞相,赵玄是上卿,傅晏因为是太后的亲戚被封为特进,都是皇帝信任的肱骨大臣,他们竟然不尽心竭力为国家做事,反而广结权贵,为百官之首,他们明知傅喜和何武已经得到皇帝的赦免,事情已经过去了三次大赦,傅晏却坚持要弹劾他们,违背了皇恩,拉拢权贵,背叛君主,扰乱朝政,是奸邪之徒,欺上瞒下,不忠不义;赵玄明知傅晏所言非理,却昧着良心附和,大不敬;傅晏跟傅晏一起商量免去傅喜的爵位,失礼不敬。我们请求陛下下令让谒者召见傅晏、赵玄、傅晏到廷尉诏狱。”

皇上说:“将军、中二千石官、二千石官、各位大夫、博士、议郎,大家来讨论一下吧。”右将军蟜望他们四十四个人认为:“按照薛宣他们的说法,可以批准。”谏大夫龚胜他们十四个人却认为:“根据《春秋》的记载,用奸诈的手段侍奉君主,历来都是要严惩不贷的。鲁国大夫叔孙侨如想专权,就向晋国诬告他的族兄季孙行父,晋国抓了行父,想以此来扰乱鲁国,《春秋》对此事记载得很重。现在晏婴擅自放了族人,干预朝政,欺骗皇上,本来就是策划阴谋,这是造反的开端,应该和朱博、张玄一样处罚,他们的罪行都是不忠不道的。”

皇上最终减轻了张玄的死罪三等,削减了晏婴四分之一的田地,还派了谒者拿着符节去把丞相叫到廷尉的监狱里。朱博自杀了,他的爵位也被取消了。

话说当初,朱博从御史升任丞相,被封为阳乡侯;张玄从少府升任御史大夫,他们俩都在前殿接受皇帝的册封,当时的声音如同钟声一样响亮。这件事记载在《五行志》里。

文章最后评价说:薛宣、朱博都是从佐史做起的,一步步升迁到宰相的高位。薛宣到哪里都能把事情治理好,是当时官吏的榜样,可是当他位高权重之后,因为苛刻严厉而失去了好名声,说明能力再强也有个限度啊!朱博则是一路飞黄腾达,却不懂得修身养性,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也能看出孝成皇帝时期,对大臣的信任和权力放任有多么厉害。等到皇帝换了,喜好也变了,朱博又去巴结丁、傅二人,假装顺从孔子的思想。事情败露后被追究责任,最终被诬陷,百口莫辩,无奈之下服毒自尽了。孔子说:“唉,很久以前就有这种欺骗行为啦!”朱博也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