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王刘交,是汉高祖刘邦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爱好读书,多才多艺。年轻的时候,他和鲁穆生、白生、申公一起向浮丘伯学习《诗经》。这个浮丘伯是孙卿的门徒。后来秦始皇焚书坑儒,他们就各自离开了。
刘邦有四个兄弟,老大是伯,老二是仲,老大早亡。刘邦当上沛公后,他的兄弟刘濞自立为楚王。刘邦派老二刘仲和审食其留下来侍奉太上皇,刘交则和萧何、曹参等人一起跟随刘邦去见刘濞,途中又遇到了项梁,大家一起拥立楚怀王。之后,他们西攻南阳,进入武关,与秦军在蓝田作战。到了霸上,刘邦封刘交为文信君,后来又跟随刘邦入蜀汉,平定三秦,诛杀项羽。刘邦称帝后,刘交和卢绾经常侍奉在皇帝身边,出入宫廷内室,参与处理内务和秘密谋划。而刘邦却很少去看望他的叔父刘贾,以及其他兄弟。
汉朝六年,刘邦废除了楚王刘濞,把他的地盘分成了两个国家,立刘贾为荆王,立刘交为楚王,管辖薛郡、东海、彭城三十六个县,这是因为刘交之前立下了功劳。后来,刘邦又封他的老二刘仲为代王,长子刘肥为齐王。
当初,刘邦还是个小人物的时候,经常躲避事情,经常和宾客们去他嫂子家吃饭。他嫂子讨厌刘邦和客人们来,就假装说羹汤用完了,把锅也弄翻了,客人因此就走了。后来,刘邦在铜镜里看到了锅里还有羹汤,因此对嫂子很生气。等到刘邦封立了齐王和代王之后,只有他大哥的儿子却没得到封侯。太上皇为此向刘邦说了这事,刘邦说:“我不是故意忘记封赏他,是因为他母亲不是个好人。”七年十月,刘邦封他大哥的儿子刘信为羹颉侯。
刘交当上楚王后,就让鲁穆生、白生、申公做他的中大夫。高后时期,浮丘伯在长安,刘交派人从郢都去请浮丘伯和申公一起到楚国完成学业。文帝时期,听说申公对《诗经》研究得最精通,就让他当了博士。刘交喜欢《诗经》,他的儿子们也都读《诗经》,申公开始撰写《诗经》的注释,叫做《鲁诗》。刘交也写了《诗经》的注释,叫做《元王诗》,现在世面上可能还有一些流传。
高后的时候,把元王的一个臣子郢客提升为宗正,封他为上邳侯。元王当了二十三年王死了,太子辟非也早死了,文帝就让宗正上邳侯郢客继承王位,这就是夷王。申公以前是博士,后来丢了官,就跟着郢客回了国,又被重新任命为中大夫。夷王当了四年王也死了,他儿子戊继承了王位。文帝很尊重宠爱元王,他的儿子们,爵位都跟皇子的差不多。景帝当皇帝后,因为亲戚关系,封了元王五个宠爱的儿子为侯:一个叫礼的封为平陆侯,一个叫富的封为休侯,一个叫岁的封为沈犹侯,一个叫执的封为宛朐侯,一个叫调的封为棘乐侯。
过了些年,元王生前很尊敬申公他们,穆生这个人不喜欢喝酒,元王每次喝酒,都会特意为穆生准备甜酒。等到戊王继位后,开始也还这么做,后来就忘了。穆生就说:“我该走了!甜酒都不准备了,大王的心意变了,我不走,以后肯定要被砍头示众!”然后就称病在家休息。申公、白生劝他说:“你难道忘记了先王的恩情吗?现在大王一时疏忽了点小礼节,至于这样吗?”穆生说:“《易经》上说‘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待我们三个人,是因为看重我们的品德;现在大王突然不这样做了,就是忘了道义。忘道的人,怎么能和他长久相处!这哪里是因为区区的小礼节啊!”于是就辞官不干了。申公、白生则留了下来。
戊王后来越来越荒淫暴虐,当了二十年王,还跟薄太后私通,结果被削减了东海郡和薛郡的领地,又跟吴王密谋造反。申公和白生劝谏他,他不听,反而把他们关了起来,还给他们穿上了囚衣,让他们在集市上舂米。休侯派人去劝谏戊王,戊王说:“我的叔父不帮我,等我造反成功了,第一个就收拾他!”休侯害怕了,就带着他母亲太夫人逃到了京城。第二年春天,也就是景帝三年,削藩的诏书到了,戊王就响应吴王反叛了。他的丞相张尚、太傅赵夷吾劝谏他,他不听,就把张尚、赵夷吾杀了,起兵跟吴王会合,向西攻打梁国,攻破了棘壁,到达昌邑南面,跟汉朝大将周亚夫交战。汉军切断了吴楚两国的粮道,吴楚士兵饿肚子,吴王逃跑了,戊王自杀了,他的军队就投降了汉朝。
汉朝打败了吴国和楚国之后,景帝把宗正平陆侯刘礼封为楚王,娶元王之后为王后,这就是楚文王。三年后文王死了,他的儿子安王刘道继位。安王做了二十二年王死了,他的儿子襄王刘注继位。襄王做了十二年死了,他的儿子节王刘纯继位。节王做了十六年死了,他的儿子刘延寿继位。
宣帝当上皇帝后,因为刘延寿是广陵王,也就是武帝的儿子,觉得天下要是发生变故,他肯定能被拥立当皇帝,所以暗地里想拉拢他,支持他。于是,就让刘延寿的舅舅赵何齐娶了广陵王的一个女儿。刘延寿和赵何齐密谋说:“我和广陵王联手,要是天下不太平,我们就起兵帮助他,让他当皇帝,何齐娶公主,我们都能当上列侯。” 于是,让赵何齐写信给广陵王说:“希望您能多留心观察形势,别让人抢先一步得到天下。” 赵何齐的父亲赵长年还上书告发这件事。这件事被送到有关部门调查,经过审查,刘延寿认罪了,然后自杀了。 刘延寿当了三十二年的王,楚国也被废除了。
一开始,休侯富既逃到京城,王戊造反,富既等人都被免除了侯爵,削去了封地。后来听说富既多次劝谏王戊,于是又重新封他为红侯。富既的太夫人和窦太后有亲戚关系,因为害怕山东的盗贼,请求留在京城,皇帝准许了。富既的儿子辟强等四个人侍奉太夫人,并在朝廷做官。太夫人去世后,朝廷赐地安葬,葬在灵户。富既的爵位传到曾孙,曾孙没有儿子,爵位就断了。
辟强字少卿,也喜欢读《诗经》,还会写文章。武帝时期,因为他是皇室宗亲,和二千石官员一起参与议事,在皇室宗亲中很有名气。他为人清静寡欲,经常读书自娱自乐,不愿意做官。昭帝即位后,有人对大将军霍光说:“将军您没看到吕氏家族的事吗?他们占据了伊尹、周公那样的地位,掌握大权,却疏远宗室,不和他们一起做事,所以天下人不信任他们,最终导致灭亡。现在将军您位高权重,皇帝年纪还小,应该多亲近宗室,多和大臣们一起办事,避免重蹈吕氏家族的覆辙,这样才能避免祸患。”霍光听进去了,就开始挑选宗室中可用的人才。辟强的儿子德在丞相府当侍诏,三十多岁了,霍光想启用他。有人说辟强的父亲还在世,而且是先帝宠信的人。于是,霍光就拜辟强为光禄大夫,兼任长乐卫尉,当时辟强已经八十岁了。后来又调任宗正,几个月后去世了。
路叔,字德,研究黄老之学,很有智慧和策略。年轻的时候就几次上书谈论政事,被汉武帝召见在甘泉宫,武帝夸他是个千里马,说他“千里驹”。汉昭帝刚即位的时候,他担任宗正丞,负责处理刘泽案的各种杂务。他父亲是宗正,后来路叔自己也升迁,先做了大鸿胪丞,再升太中大夫,最后又回到宗正这个职位,期间还处理过上官氏和盖主事的案件。路叔总是坚持《老子》里“知足”的道理。他妻子去世后,大将军霍光想把女儿嫁给他,但他不敢接受,怕盛极而衰。长公主的孙子谭,很欣赏路叔的为人,但路叔经常批评他,说长公主生活作风不正派。结果,侍御史觉得霍光想把女儿嫁给路叔,却没成功,就借题发挥,弹劾路叔诽谤诏狱,把他贬为平民,让他回乡务农。霍光听说后很生气,但后来又上奏朝廷,让路叔去担任青州刺史。一年多后,路叔又重新当上了宗正,参与了拥立汉宣帝的行动,因为立下大功,被封为关内侯。到了地节年间,因为他的为人孝顺、行为谨慎厚道,又被封为阳城侯。他的儿子安民做了郎中右曹,路家因为他的关系,有二十多人在朝廷做官,负责宫廷警卫工作。
路叔为人宽厚,乐善好施,每次担任京兆尹的时候,都为很多冤假错案平反昭雪。他家产超过百万,却都用来周济兄弟亲戚和宾客,他说:“富有,是老百姓怨恨的根源啊!”汉宣帝在位十一年的时候,路叔的儿子向因为铸造假金被判死罪,路叔就上书为儿子申诉。巧合的是,路叔这时候去世了。大鸿胪奏报说路叔为儿子申诉,有失大臣风范,不应该给他追谥号,也不应该给他立嗣。皇帝下诏说:“赐谥缪侯,并为他立嗣。”他的后代一直延续到孙子庆忌,庆忌也当过宗正和太常。庆忌去世后,他的儿子岑继承了他的爵位,做过诸曹中郎将、列校尉,最后做到太常。之后他的爵位一直传下去,直到王莽篡汉才断绝。
向字子政,原名叫更生。他十二岁的时候,凭借他父亲的功劳被任命为辇郎,也就是负责皇帝车驾的小官。成年后,因为品行端正,被提升为谏大夫,相当于皇帝的顾问。
那时候,宣帝效仿武帝的做法,广招有名的儒生和人才到身边做事。更生因为学识渊博,又能写文章,跟王褒、张子侨这些人一起被召见,还进献了几十篇赋和颂歌。皇上当时又开始迷信神仙方术那一套,而淮南地区流传着《枕中鸿宝苑秘书》这本书。书里记载了神仙用鬼怪的力量炼金的方法,还有邹衍那种追求长生不老的方术。这本书一般人根本见不到,但更生的父亲,在武帝时期负责淮南的监狱,曾经得到过这本书。更生从小就读过这本书,觉得很神奇,就把它献给了皇上,说可以炼出黄金。
皇上就命令主管铸造的部门按照书上的方法试着炼金,结果花了很多钱,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皇上大怒,把更生抓了起来,官吏们弹劾更生伪造黄金,罪当处死。更生的哥哥,阳城侯安民,就上书为弟弟求情,拿出家中一半的财产来赎更生的罪。皇上也觉得更生这个人很有才华,就网开一面,减轻了他的罪行,让他过了个冬天之后再论处。
正赶上朝廷开始修订《谷梁春秋》,皇上就征召更生来学习《谷梁春秋》,并在石渠阁讲解《五经》。后来,更生又先后被任命为郎中给事黄门,然后升迁为散骑、谏大夫、给事中,官职越来越高。
汉元帝刚上台,任命萧望之为前将军,周堪为诸吏光禄大夫,两人都兼管尚书的事务,可见皇帝对他们的器重。 虽然当时的尚书令史更生比萧望之和周堪年轻得多,但他们俩都很看重史更生,极力推荐他,说他忠诚正直,学识渊博,品德高尚,是皇室的栋梁之材。 于是史更生被提升为散骑侍郎和宗正寺给事中,和侍中金敞一起在皇帝身边辅佐朝政。这四个人齐心协力,共同治理朝政,但他们很头疼外戚许氏、史氏家族在朝中骄横跋扈,中书省的宦官弘恭、石显也专权乱政。
萧望之、周堪、史更生商量着,打算向皇帝上奏,请求罢免许、史、恭、显这些人。 可是还没来得及上奏,消息就走漏了。 结果许、史和弘恭、石显就趁机诬陷他们,周堪、史更生被抓进监狱,连萧望之也被免了官。 这件事记载在《萧望之传》里。 那年春天发生了地震,夏天,彗星出现在昴宿和卷舌星之间。 汉元帝为此感到不安,下诏书赐给萧望之关内侯的爵位,让他可以不用每天上朝。秋天,皇帝又征召周堪和向氏(人名,原文未说明),想让他们担任谏大夫的职位,但弘恭、石显又从中作梗,把他们贬为中郎。冬天,又发生了地震。
当时弘恭、石显、许氏、史氏的子侄们,以及侍中和各部门的官员,都对萧望之等人怀恨在心,侧目而视。史更生非常害怕,于是就让他的外亲戚向皇帝告发这件事,说:
我听说以前萧望之将军他们,都是忠正廉洁的人,想把国家治理好,结果却得罪了那些有权势的皇亲国戚和尚书大人。现在路上的人都听说萧望之他们又要被重用了,都觉得他们肯定又要被诽谤陷害,说他们以前犯过错,不应该再用他们,这完全是错的。
我听说《春秋》里记载地震,是因为当权者权力太大造成的,这可不是因为三个独夫专权才发生的事,这道理很清楚。再说,以前高祖皇帝的时候,季布犯了罪,甚至被判处灭族,后来被赦免,还被封为将军,到了高后和孝文帝时期,最终成为著名的贤臣。孝武帝时期,儿宽犯了重罪被关起来,当时的廷尉韩说劝谏皇帝说:“以前丘寿王死了,陛下到现在还记恨他;现在杀了儿宽,将来陛下还会更加后悔的!”皇帝听了他的话,就赦免了儿宽,又重用了他,最后官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里没有比得上儿宽的。还有董仲舒,因为私下写了关于灾异的书,被主父偃告发,被关进监狱,罪名严重到“不道”,幸好没有被杀,后来又做了太中大夫、胶西相,最后因为年老体弱才退休回家。汉朝如果想兴办什么事情,常常会下诏询问大臣意见。董仲舒是当时儒学大家的领袖,他提出的建议对天下大有益处。孝宣皇帝时期,夏侯胜因为诽谤被关进监狱三年,后来被免为庶人。宣帝又重用了夏侯胜,最后官至长信少府、太子太傅,他以敢于直言著称,天下人都称赞他。像这样的例子,在大臣中有很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那些犯过错的大臣,只要没有对不起国家,对国家有益处,这四位大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弘恭上奏弹劾萧望之他们,案件判决后三个月,就发生了大地震。弘恭因为生病请假回家,后来又回来上班,天上就阴雨连绵,下起了雪。从这些事情来看,地震很可能是弘恭他们造成的。
我认为应该罢免弘恭、显,以此来警示那些蒙蔽贤才的人;同时应该重用萧望之他们,这样才能为有才能的人打开上升的通道。这样一来,太平盛世的大门就打开了,灾祸的根源也就堵上了。“前弘恭奏望之等狱决,三月,地大震。恭移病出,后复视事,天阴雨雪。”
奏章递上去后,皇上和太子对更生的行为表示怀疑,就说要好好查查他到底耍了什么花招。更生这回认罪态度挺好,于是就被抓起来关进监狱了,然后太傅韦玄成和谏大夫贡禹,还有廷尉一起审问他。 他们指控更生以前当九卿的时候,和望之、堪一起合谋排挤车骑将军高氏、许氏、史氏这些侍中,挑拨离间他们的亲戚关系,想把他们赶走,自己独揽大权。 这简直就是不忠的臣子嘛! 幸好之前没被杀头,皇上又重新启用他,但他不仅没悔改,还教唆别人乱说话,造谣生事,胡说八道。 最后,更生被革职为平民。
望之也因为他的儿子上书替他申冤,被皇上和太子叫去监狱对质。结果,望之自杀了。皇上对此非常惋惜难过,就提拔周堪当了光禄勋,还把周堪的弟子张猛提拔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可见皇上对他们有多信任。皇上和太子对周堪和张猛的升迁感到忌惮,就经常在背后说他们的坏话。更生看到周堪和张猛都当了大官,自己好像有机会重新被重用,但他又担心他们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于是就上了一道奏章,劝谏皇上说:
臣以前有幸凭借家族关系做了九卿,可是我没有尽到职责,皇上却再次恩宠于我。我私下里看到现在灾异频发,天地失序,这些都是上天给国家的警告。我本来想什么都不说,但一想到忠臣即使在田间地头,也不会忘记君主,这种忠心耿耿的精神啊!更何况我还有着血脉亲情,皇上对我的恩情也还没报答呢!我想尽我愚忠,又怕越界了,但是这两种恩情都没报答,作为忠臣的责任,我斗胆提个建议,让我退回田园务农,死了也无憾。
我听说啊,舜帝任命九个官职,那些大臣们个个谦让,这和谐啊,达到了极致。朝堂上大臣们和谐相处,那么天下万物自然也就和谐太平了。所以《韶》乐演奏九遍,凤凰就来朝拜;敲击石头,各种野兽都跟着跳舞。全国上下,没有不和谐安宁的。
到了周文王的时候,他在西郊开辟墓地,聚集了一大批贤士,没有一个不恭敬和谐的,他推崇谦让的风气,从而消除了各种争端和诉讼。文王去世后,周公非常想念他,就作诗歌颂文王的德行,诗里写道:“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那时候,武王和周公继承了政权,朝臣内部和谐,全国上下都欢欣鼓舞,所以大家都尽心尽力地为先祖服务。诗里又写道:“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意思是说,四面八方的人民都怀着和谐的心前来朝拜。
诸侯们在下面和谐相处,上天就会给予相应的回报,所以《周颂》里说“降福穰穰”,又说“饴我釐麰”,釐麰就是麦子,这是上天赐予的恩泽。这些都说明,以和谐来换取和谐,就能得到上天的帮助。
从幽王、厉王那个时候开始,朝廷上就乌烟瘴气,大家互相指责,关系很糟糕。诗人为此感到痛心疾首,写道:“民之无良,相怨一方。” 那些小人当权,就跟着坏主意走,互相吹捧,排挤正直的人。所以诗里写着:“歙歙訿々,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
那些正直的人,独自一人坚持原则,不肯同流合污。即使勉强去做王上的事,反而会遭到憎恨,被小人诬陷。所以诗里写着:“密勿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嗷嗷!” 那个时候,天象异常,日月都失去了光彩,诗里写道:“朔日辛卯,日有蚀之,亦孔之丑!” 还有:“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以及:“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天上出现异象,地下也跟着变化,泉水沸腾,山谷移位。诗里写着:“百川沸腾,山冢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霜降的季节不对,不是该来的时间,诗里写着:“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 意思是说,老百姓把对错颠倒了,而且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这些乱象,都是因为贤者和不肖者地位颠倒造成的。
从那以后,天下大乱,杀戮和灾祸一起发生,厉王逃到彘地,幽王被杀。到了平王晚年,鲁隐公刚即位的时候,周朝的大夫祭伯因为意见不合,逃到了鲁国,《春秋》里对此讳莫如深,没说他是来投奔的,只暗示着祸乱从这时候开始。
之后,尹氏家族世袭卿位,专权跋扈,诸侯们背叛周朝,不再朝拜,周室衰微。在接下来的二百四十二年里,日食发生了三十六次,地震五次,山崩两次,彗星出现了三次,晚上经常看不到星星,还有一次晚上星星像雨一样坠落,火灾十四次。长狄人入侵了三个诸侯国,五种石头从天而降,六种鸟类倒飞,麋鹿很多,还出现了蜮、蜚这些怪异的生物,连鸲鹆这种鸟都来这里筑巢,这些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现象。白天也常常昏暗不明,下雨的时候树木结冰,李子和梅子冬天结果,七月就下霜,草木却不死,八月就收割大豆,暴雨冰雹不断,雨雪雷电这些自然现象也完全紊乱,旱涝饥荒、蝗灾、蝝(一种昆虫)、螽(一种昆虫)、螟虫、蜂灾同时发生。
那个时候,灾祸接连不断,弑君三十六次,亡国五十二个,诸侯们四处奔逃,保不住自己国家的大有人在,根本数不清。周朝更是多灾多难:晋国在贸戎打败了周军的部队;又攻打周朝的郊区;郑国伤害了桓王;戎狄俘虏了周朝的使者;卫国的国君朔召不听从周王的命令,齐国却违抗周王的命令去帮助朔;周朝的五个大夫争权夺利,三个国君相继被废黜,没有人能够治理好国家。最终导致周朝衰败,无力复兴。
你看啊,和睦的气氛带来祥瑞,乖戾的气氛带来灾异;祥瑞多的地方国家就安定,灾异多的地方国家就危险,这是天地间永恒的规律,古今不变的道理。现在陛下您开创了三代帝王的事业,招揽了很多有学问的官员,采取宽松的政策,让他们一起共事。 但是现在贤者和不肖者混杂在一起,好人和坏人分不清,邪恶和正直的人掺杂在一起,忠臣和奸臣一起进言。公车上的奏章堆积如山,北军里人满为患。朝臣们意见相左,互相攻击,互相陷害,互相诽谤。奏章越来越多,互相纠缠,前后矛盾,毁誉参半,混乱不堪。所以这些事情冲击着耳目,影响着人心,多得数不清。官员们分成不同的派系,互相勾结,合伙陷害正直的官员。正直的官员如果能够升迁,那是国家治理良好的表现;正直的官员如果被陷害,那就是国家走向混乱的征兆。现在正处于治世和乱世交替的关键时刻,谁是忠谁是奸还难以判断,偏偏灾异又频频出现,这就是我感到寒心的地方。
那些凭借权势的人,他们的子弟都聚集在朝中,依附他们的羽翼也很多,都簇拥在他们面前,他们说的话一定会被采纳,最终导致离心离德的后果。所以现在日月无光,冬天就下雪夏天就打霜,海水沸腾,山川变迁,星星运行不规律,这些都是怨气造成的。 我们效仿西周的轨迹,遵循诗人批评的那些问题,想要成就太平盛世,写出像《诗经》里雅颂那样美好的篇章,这就像倒着走想追上前面的人一样,怎么可能呢?自从初元元年到现在已经六年了,翻翻《春秋》,六年里发生的灾异,没有比现在更频繁的了。即使《春秋》记载了灾异,还有孔子来解救,都不能解决纷争,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比《春秋》记载的还要严重呢?
话说这天下治乱兴衰,根源在于小人得势。小人为什么能得势呢?是因为上面的人疑心太重啊!本来已经用了贤人,施行了好的政策,可一旦有人从中挑拨,贤人就被排挤,好政策也就废弃了。你看,那些优柔寡断的人,就给小人留下了可乘之机;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就打开了邪恶势力的大门。小人得势,贤人就退避;邪恶盛行,正直之士就销声匿迹。《易经》里就讲了“否”和“泰”这两个卦象:小人得势,君子失势,政治就一天天混乱,这就是“否”;君子得势,小人失势,政治就一天天清明,这就是“泰”。“否”是闭塞混乱,“泰”是通达清明。《诗经》里也说“雨雪麃麃,见晛聿消”,意思和《易经》一样。
想想看,尧帝时期,鲧、共工、驩兜跟舜、禹都在朝中为官;周朝的时候,周公跟管叔、蔡叔都在朝廷里做事。那时候,这些人互相攻击,流言蜚语满天飞,简直数不清!尧帝和成王,他们能重用舜、禹、周公,而压制共工、管叔、蔡叔,所以国家才能大治,荣耀至今。反观孔子跟季路、冉孟一起在鲁国为官,李斯跟叔孙通一起在秦国为官,鲁定公和秦始皇却重用季路、冉孟、李斯,而排挤孔子、叔孙通,所以国家才大乱,耻辱流传至今。所以说,国家兴衰、荣辱成败的关键,在于君主用人的选择;而选择贤人之后,更重要的是要坚定不移地信任他们。《诗经》里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讲的就是要坚持自己的善意,坚定不移。《易经》说“涣汗其大号”,意思是说号令要像汗水一样,流出来就不要收回去。现在发布了好的命令,没过多久就收回,这就是像汗水倒流一样;重用了贤才,没过多久就把他撤职,这就是像石头翻转一样。
《论语》里说:“见不善如探汤。”现在这两个部门奏报的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不适合在位,这么多年了还没处理。发布命令像汗水倒流,用贤才像石头翻转,处理小人像搬山一样困难,这样还指望国家兴盛,岂不是太难了!
话说那些小人们,见缝插针,造谣生事,用各种花言巧语恶意中伤,满城风雨,到处散布流言蜚语。《诗经》里就说过:“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结队,确实让人很生气啊!以前孔子和颜回、子贡互相欣赏,但从不拉帮结派;大禹、后稷和皋陶互相提携,也没有搞小圈子。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忠于国家,心里坦荡光明啊!所以,贤人在上位,就会招揽同道,聚集在朝廷,就像《易经》说的“飞龙在天,大人聚也”;贤人在下位,也会想着和同道一起进步,《易经》也说“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上就招揽人才,在下就团结同道,所以商汤重用伊尹,那些不仁义的人就远离了,而众多的贤才都来了,这就是同类相吸啊!
现在那些奸邪小人跟贤臣们混在一起,勾结成党,同谋作乱,违背善良,依附邪恶,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不断地挑拨离间,想以此来迷惑皇上。如果皇上突然重用他们,那可是上天在预警,将会有大灾大难降临!自古以来,那些明智圣明的君主,没有一个不惩治奸邪就能治理好天下的。《诗经》里就说过:“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结队,确实让人很生气啊!舜帝还有四种放逐的惩罚,孔子也曾两次诛杀奸邪,只有这样,才能推行圣明的教化。
现在陛下英明睿智,恳请您认真思考上天的旨意,仔细研究孔子两次诛杀奸邪的案例,研读《易经》中的“否”、“泰”两卦,学习《诗经》中关于雨雪的诗篇,借鉴周朝、唐朝的成功经验,吸取秦朝、鲁国的失败教训,考察吉凶祥瑞的征兆,反省灾害的根源,以此来判断当今的局势,放逐那些奸邪小人,瓦解他们的团伙,堵住他们作恶的门路,广开正道,坚决果断,明辨是非,让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这样就能消除各种灾祸,迎来祥瑞之兆,奠定太平盛世的基业,造福万代子孙!
我冒着风险进言,是因为我看到阴阳失调,实在不敢隐瞒所听到的事情。我根据《春秋》中关于灾异的记载,来分析当今的一些事情,并阐述其原因,不方便详细说明。我再次将奏章密封,冒死上呈。
哎,恭、显他们看了奏章后,越跟许、史他们一比,心里就越憋屈,怨气更大了。你看堪、猛,本来就挺孤立的,结果还坚持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弯腰。那年夏天特别冷,太阳都没什么光,恭、显和许、史就都说,是堪、猛惹的祸。皇上心里其实挺重视堪的,但又怕流言蜚语越来越多,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长安令杨兴,因为能力出众而受皇上赏识,一直夸赞堪。皇上想让他帮忙,就问杨兴:“朝臣们都觉得堪不适合当光禄勋,这是怎么回事?”杨兴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知道皇上在怀疑堪,就顺着皇上的意思说:“堪啊,不光在朝廷上不行,在地方上也不行。我听说很多人说堪以前跟刘更生他们一起合谋,要毁掉皇上的亲戚,简直该杀头!所以我说不能杀堪,要为国家留住这人才。”皇上说:“可是他犯了什么罪要杀头呢?现在怎么办?”杨兴说:“我觉得,皇上可以给他个关内侯的爵位,给他三百户的食邑,别让他再管事了。明智的君主不会忘记老师的恩情,这是最好的办法。”皇上听了有点犹豫。
正巧,城门校尉诸葛丰也说堪、猛的坏话,皇上一下火了,就把诸葛丰给免职了。这事儿《诸葛丰传》里都写着呢。皇上还说:“诸葛丰说堪、猛人品不行,国家大事都处理不好,我又很可惜他们的才能还没发挥出来,那就把堪贬到河东当太守,猛贬到槐里当县令吧!”
显(xiǎn)的权力越来越大,独断专行。三年多以后,孝宣皇帝的庙宇发生了火灾,那天晚上还发生了日食。皇上就召集那些先前说过天象异变的人,像堪(kān)和猛(měng)这样的人,严厉地责问他们,他们都叩头认错。
然后皇上就下诏说:“河东太守堪,先帝很看重他,还让他辅佐太子。他资质优良,学识渊博,议论公正,为人正直,做事认真负责,确实有忧国忧民之心。因为他不能逢迎那些权贵,所以孤单无助,受排挤,最终被罢免,没能施展他的才能。过去,很多大臣看到天象异常,不去自我反省,反而含糊其辞,说是上天示警,把责任推到堪身上。我不得已,才让他出来做事,好彰显他的才能。堪上任后,大的灾变接二连三地发生,大臣们也都沉默不语。堪在河东任职还不到一年,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和有识之士就称赞他的政绩,使者经过河东郡,没有一个人不说他的好话。这足以证明先帝识人,也能让我自证清白。可是那些小人却从中作梗,造谣诽谤,有的还搬弄是非,这些事本不应该公开,他们却故意混淆视听,想陷害他,我当然不会相信。我因为受了这些小人的影响,不能专心处理政务,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天象异变,我非常害怕。现在堪年纪大了,恐怕也对自己没有信心了,被排挤在外,将来怎么办呢?让他到行在(皇帝的行宫)来吧!” 于是任命堪为光禄大夫,官秩是中二千石,兼领尚书事。猛也重新被任命为太中大夫给事中。显依然干着尚书令的事,尚书五个人,都是他的同党。
堪很少能见到皇上,总是通过显来上奏事情,事情的决定权都在显的手里。后来堪生病说不出话来,就去世了。显诬陷猛,逼他自杀了,尸体扔在公车道上。更生(gēng shēng)很伤心,于是写了《疾谗》、《擿要》、《救危》和《世颂》,一共八篇文章,借古讽今,哀悼自己和那些和他一样的人。 就这样,他被罢官十多年。
汉成帝登基后,向先生因为之前的罪过被免职,后来又重新被启用,还改了个名字叫向。 皇上任命他做中郎,负责管理三辅地区的水利工程。向先生多次上书陈述自己的政见,后来升迁为光禄大夫。 那时候,皇帝的舅舅阳平侯王凤权倾朝野,担任大将军,依仗着太后,独揽大权,他的七个兄弟也都封了侯爵。当时朝政出现很多不寻常的现象,向先生认为这是外戚势力过于强大,王凤兄弟专权的恶果。 皇上当时对《诗经》和《尚书》都研究得很深,也喜欢看古代的典籍,于是就让向先生负责校对宫中的《五经》书籍。
向先生在阅读《尚书·洪范》时,看到箕子为武王讲解五行阴阳以及吉凶祸福的对应关系,受到启发。于是他收集了从上古到春秋战国,再到秦汉时期各种祥瑞和灾异的记载,分析事件的因果联系,阐述祸福的更迭,写成了一部关于占卜验应的著作,把这些内容分类整理,一共写了十一篇,命名为《洪范五行传论》,然后呈献给皇上。皇上心里明白向先生是忠心耿耿,而且这篇论文也是为了针对王凤兄弟而写的,但最终还是没能撼动王氏家族的权力。
过了很久,皇上要修建昌陵,几年都没完工,而且规模极其奢华。向先生就直言进谏说:
“臣听说《易经》上说:‘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所以才能安身立命,国家才能保全。’所以贤明的君主,都会广泛地考察历史的兴衰成败,深入地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从而明辨是非。 王者必须了解三代的兴亡更替,明白天命所归并非只属于一个家族。孔子解读《诗经》时,读到‘殷士肤敏,裸将于京’(殷朝的士大夫们勤奋敏捷,却最终在京师赤身裸体被杀),就感慨地说:‘大哉天命!’好的东西一定要传承给子孙后代,所以富贵荣华并非永恒;如果不这样,那么王公贵族们又该如何谨慎自守,百姓又该如何勤勉努力呢?” 这大概是指责微子辅佐周朝,而痛惜殷商的灭亡。即使是尧舜那样圣明的君主,也不能改变丹朱的顽劣;即使是禹汤那样有德行的君主,也不能教化桀纣那样的暴君。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国家是不灭亡的。 以前高祖皇帝灭了秦朝后,打算建都洛阳,后来听了刘敬的劝告,认为自己的德行比不上周朝,但比秦朝要好,于是就迁都关中,效法周朝的德行,利用秦朝的地利。 一个王朝的兴衰存亡,最终取决于它的德行,所以高祖皇帝常备战粮,不敢讳言亡国之事。孔子所说的‘富贵无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汉文帝住霸陵,那陵墓北边紧挨着厕所,他心里特别难受,悲伤又无奈,就对大臣们说:“唉!我用北山上的石头做棺材,里面再用丝絮和漆填满,这玩意儿能随便挪动吗?”
张释之赶紧说:“要是棺材里装着什么让人垂涎的东西,就算把它封在南山上,也还是会有缝隙让人惦记;要是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就算不用石头做棺材,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死了的人没有尽头,而国家却有兴衰,所以张释之的话,才是长远之计啊。汉文帝听了这话,心里豁然开朗,于是就简朴地安葬了,没搞什么高大的坟墓。
《易经》上说:“古时候的葬礼,就是用厚厚的衣服和柴火裹着尸体,埋在野外,不封土也不立碑。后来的圣人改用棺材了。” 用棺材下葬,是从黄帝开始的。黄帝葬在桥山,尧葬在济阴,他们的坟墓都很小,陪葬的东西也很少。舜葬在苍梧,他的两个妃子没跟着殉葬。禹葬在会稽,也没改变他生前的地位。商汤连个埋葬的地方都没有。文王、武王、周公葬在毕,秦穆公葬在雍州橐泉宫祈年馆下面,樗里子葬在武库,这些都没什么大坟墓。这些圣帝明王、贤君智士,都看得长远,考虑周到,想的是长远之计。他们的贤臣孝子也遵照他们的遗愿,简朴安葬,这才是真正侍奉君父,忠孝的极致啊!
周公是武王的弟弟,他给他哥哥武王办丧事,规格很低很简朴。孔子给他母亲办丧事的时候,在防地修了个很普通的坟墓,不高,就说:“我孔子,是天下各地的人都认识的,不能让人找不到我的坟墓。” 结果这个只有四尺高的坟墓,一下雨就塌了。他的学生修好了,告诉了孔子,孔子哭着说:“我听说,古代人不修坟墓的。” 他这是觉得学生不该去修补。
延陵季子出使齐国回来后,他的儿子死了,就把他儿子葬在赢博之间。 坟墓挖得不深,没挖到泉水,只穿了简单的丧服下葬,坟堆也不高,只够遮掩坟坑,高度差不多能让人隐约看到。 他当时还说:“骨肉回归泥土,这是命,魂魄自然会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要知道,赢博离吴国有一千多里地,季子都没有回去亲自下葬。 孔子去看了之后,说:“延陵季子这做法符合礼仪啊!” 所以你看,孔子是孝子,延陵季子是慈父,舜和禹是忠臣,周公是弟弟,他们这些人给君主、父母、亲人的葬礼,都非常简朴。这可不是故意要省钱,而是真的觉得这样更符合情理。
宋国的桓司马给自己造了个石棺材,孔子说:“还不如快点腐烂掉呢!” 秦国的丞相吕不韦,还集合了一批有智慧的人,一起编写了《春秋》,里面也提到了薄葬的好处。 这些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啊!
哎,说到厚葬,吴王阖闾就是个例子,他死后搞了个超豪华葬礼,结果过了十几年,越国人就把他的墓给刨了。秦朝那几个皇帝,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还有秦王,一个个都搞得跟小山似的,埋了好多陪葬品,最后还不是都被挖出来了,想想都挺惨的。
秦始皇更厉害了,他的墓在骊山脚下,底下挖了三层,上面堆了个大坟,足足有五十多丈高,周长五里多!墓里用石头做成宫殿,用人油做灯,用水银做江河,用黄金做飞鸟走兽,宝贝多得数不清,机关重重,棺材和宫殿更是奢华无比,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厉害。为了修这墓,他杀了无数的工匠,活埋的都数以万计!全国人民都受不了这苦了,还没修完呢,项羽就带着百万大军打过来了。项羽一把火烧了他的宫殿,之前那些陪葬品也被挖了个遍。后来有个牧羊娃,羊跑进墓里去了,他拿着火把找羊,结果一把火把秦始皇的棺椁都烧了。从古至今,还没谁的葬礼比秦始皇更豪华的,结果几年工夫,外面被项羽祸害,里面又遭牧童之灾,真是让人惋惜啊!
所以说啊,人品越好,葬礼越简单;智慧越高,墓地越朴素。那些没啥德行,也不怎么聪明的,葬礼反而搞得特别隆重,坟墓又高又大,庙宇也修得金碧辉煌,结果还不是很快就被挖出来?你看,这明暗的因果,葬礼的吉凶,一目了然啊!周朝道德衰败的时候,就特别奢侈;宣王当政,国家中兴,他就开始节俭,宫殿和庙宇都修得小巧。诗经里就赞扬了他,《斯干》这首诗就是,前面说宫殿修得合适,后面说子孙后代很多。反观鲁国的严公,他大肆修建宗庙,还建了很多台榭园囿,结果后代绝了,《春秋》里还批评了他呢。周宣王那样节俭,国家兴盛;鲁国和秦国那样奢侈,国家就灭亡了,这就是奢俭带来的不同结果啊!
皇上登基以后,自己带头过着简朴的生活,开始修建的陵墓规模很小,全国上下都称赞他英明。可是后来搬迁到昌陵,就加高加大了规模,堆土成山,甚至挖开了成千上万个老百姓的坟墓来填土,还修建了大量的附属建筑,工期紧迫,耗费巨大,简直是天文数字。死的人怨气冲天,活着的人也愁眉苦脸,怨气冲天,导致了严重的饥荒,流离失所的人多达十万,我心里非常难受。如果说死人是有知觉的,那挖人坟墓的坏处就太多了;如果说死人是没有知觉的,那又何必兴师动众地大兴土木呢?跟那些有见识的人商量,他们肯定不会赞成;如果拿这个方案去跟老百姓说,他们肯定会痛苦不堪;如果只是为了取悦那些愚昧奢侈的人,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您仁慈厚道,聪明睿智,天下少有,应该发扬光大汉朝的德行,提高刘氏家族的美誉,光辉照耀五帝三王,怎么反而跟暴秦那些昏君一样追求奢侈呢?您这是在堆砌土丘坟堆,只为了让那些愚昧的人眼前一亮,满足一时的虚荣心,却违背了贤良之士的心意,断送了万世的安宁,我替皇上您感到羞愧。希望皇上您能学习黄帝、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的治国之道,参考穆公、延陵季子、樗里子、张释之等人的意见。孝文帝薄葬简朴,以俭省来祭奠先祖,可以作为典范;秦昭襄王和秦始皇大兴土木,奢侈成害,足以引以为戒。初陵的规模,应该听从公卿大臣们的建议,以安抚百姓。
奏章呈上去后,皇上很受感动,但最终还是没能采纳我的建议。
我看到当时的社会风气越来越奢靡淫乱,而赵国、卫国之类的小国也开始僭越礼制,变得骄奢淫逸。我认为王者的教化应该从内部开始,从身边的人做起。所以我搜集了《诗经》、《尚书》中记载的贤德的妃子、贞洁的妇女,那些能够兴国安邦、光宗耀祖的榜样,以及那些因为宠爱误国、荒淫亡国的反面教材,编撰成《列女传》,一共八篇,以此来警戒天子。我还搜集整理了各种传记和史实,编写了《新序》、《说苑》,一共五十篇,也呈献给了皇上。我多次上书,陈述利弊得失,提出规劝和警戒。前后写了几十篇奏章,以帮助皇上开阔视野,弥补不足。皇上虽然没有完全采纳我的建议,但内心还是很欣赏我的意见,经常为此感叹。
皇上没有继承人,政事都掌握在王氏家族手里,各种灾异也越来越严重。向宠私下跟陈汤商量对策,跟一些朝中好友也谈论此事,但他只对陈汤说:“现在灾难这么多,外戚王氏家族的势力却一天天壮大,这样下去,迟早会危及刘氏江山。我幸亏是皇帝同姓的远亲,几代都受到汉朝的厚恩,现在身为宗室的老臣,侍奉过三位皇帝。皇上因为我是先帝的老臣,每次召见都非常礼遇,如果我不说出来,还有谁能说呢?”于是向宠就上书给皇上,极力劝谏说:
臣听说,人君没有不希望安稳的,可总是处于危险之中;没有不希望长存的,可总是走向灭亡,这都是因为失去了驾驭臣子的方法啊!那些掌握权力、执掌国政的大臣,没有一个不作恶的。以前晋国有六卿,齐国有田氏、崔氏,卫国有孙氏、宁氏,鲁国有季氏、孟氏,他们长期把持国政,世世代代掌握朝政大权。结果田氏夺取了齐国;六卿瓜分了晋国;崔杼杀了齐景公;孙林父、宁殖赶走了卫君衎,又杀死了卫君剽;季氏在朝廷上大肆铺张,八佾舞,三家大夫用《雍》乐来结束祭祀,独揽大权,最终把昭公赶走了。周朝的大夫尹氏把持朝政,扰乱王室,子朝、子猛先后被立为国君,好几年才安定下来。《春秋》记载说“王室混乱”,又说“尹氏杀了王子克”,可见其危害之大。《春秋》记载成败兴衰,记录祸福吉凶,像这样的例子很多,都是因为阴盛阳衰,下属不遵循臣子的道理造成的。所以《尚书》说:“臣子如果专横跋扈,作威作福,就会危害自己的家族,也会给国家带来灾难。”孔子说:“俸禄离开公室,政权就落到大夫手里了”,这是国家将要灭亡的征兆。
秦昭王的外戚穰侯以及泾阳君、叶阳君专权擅势,他们凭借太后的威势,三人权力超过昭王,家中财富超过秦国,国家岌岌可危,幸好听了范睢的劝谏,秦国才得以保全。秦二世重用赵高,赵高专权放纵,蒙蔽君主,排斥大臣,最终导致了阎乐望夷宫的叛乱,秦国因此灭亡。近事不必说远,汉朝取代秦朝就是个例子。
汉朝建立后,吕氏家族专权,无法无天。吕产、吕禄仗着皇太后的宠爱,占据着将相的职位,掌握着南北两军的兵权,还拥有梁王、赵王的尊贵身份,骄横跋扈,不知满足,想要危及刘氏江山。多亏了绛侯、朱虚侯等忠臣竭尽全力将其诛灭,刘氏皇族才得以保全。现在王氏一族,坐上华丽的马车的人就有二十三人,宫中充斥着身穿青紫官服的人,侍卫更是鳞次栉比。大将军掌握大权,五个侯爵骄奢淫逸,专横跋扈,为所欲为,干尽坏事却假装治理国家,私心满满却装作忠于朝廷,依仗着太子身份,利用外甥舅舅的关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尚书、九卿、州牧、郡守,几乎都出自王氏家族,把持朝政要务,互相勾结,结党营私。他们吹捧的人就得到提拔,得罪他们的人就遭到杀害;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帮他们说话,执政大臣也为他们辩护。他们排挤宗室,孤立削弱皇族,那些有才能的人,更是遭到他们的诽谤打击,无法得到重用。他们故意疏远宗室成员,不让他们参与朝政,害怕他们分夺自己的权力;还经常在皇帝面前提起燕王、齐王的事来迷惑皇帝,故意回避吕氏、霍氏的名字,不敢提及。内部有管叔、蔡叔那样的隐患,外部却假借周公的言论来掩饰,兄弟们互相依仗,宗族之间互相勾结。从上古到秦汉,外戚专权的情况,没有比王氏更严重的。即使是周朝的皇甫氏、秦朝的穰侯氏、汉朝的武安侯氏、吕氏、霍氏、上官氏等,也比不上王氏的嚣张跋扈。
盛极必衰,往往会有预兆出现。孝昭帝时期,泰山上出现了奇异的石头,上林苑里出现了奇特的柳树。而到了孝宣帝即位的时候,王氏家族在济南的祖坟,竟然树木枝繁叶茂,伸出屋顶,根部深深扎入地下,这比泰山上的石头和上林苑的柳树,更能说明问题。事情不可能同时存在两种极端的情况,王氏和刘氏不可能同时存在,就像山下有泰山那样稳固,山上却像堆积的鸡蛋那样危险。陛下是刘氏子孙,应该守护祖宗基业,怎么能让国家大权落入外戚之手,让皇族沦为低贱的官吏呢?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祖宗社稷考虑啊!女人家既要侍奉自己的丈夫,又要孝敬自己的父母,这也不是皇太后的福气啊!孝宣皇帝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就是因为他没有与舅舅平昌侯、乐昌侯分享权力。
皇上,时间这东西啊,能悄无声息地带来好运,也能在问题还没发生前就化解掉。所以应该下道圣旨,表达您的仁德,拉拢近亲宗室,亲近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而那些远房外戚,就别让他们参与朝政了,都让他们回家养老吧。这得效仿先帝的做法,好好安抚外戚,保全他们的家族,这样既能体现太子殿下的一片孝心,也能让外戚们得到福祉。王氏家族能永远传承下去,保住他们的爵位和俸禄;刘氏江山稳固,社稷不会出问题。这就是维系内外宗亲关系,让子孙后代都能享太平的策略啊!要是不用这招,田氏家族的覆灭会再次上演,六卿的乱象也会在汉朝重现,这会给后代留下大麻烦,后果非常严重,必须得好好计划,早做打算。《易经》上说:“君主不谨慎,就会失去臣子;臣子不谨慎,就会失去自身;凡事不谨慎,就会酿成祸患。”皇上,您一定要认真考虑,稳固政局,吸取历史教训,以中庸之道取得臣民信任,才能真正万事安泰,保住江山社稷,长久侍奉皇太后,这才是天下之幸啊!
奏章呈上去后,天子召见了向先生,叹了口气,很悲伤的样子,说:“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朕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封向先生做了中垒校尉。
向先生为人很简朴,不讲究排场,为人清廉,喜欢研究学问,不与世俗交往,一心钻研经史子集,白天读经书,晚上观星象,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元延年间,彗星出现在东井星附近,蜀郡岷山崩塌,堵塞了雍江。向先生认为这些都是不好的预兆,这事儿记录在《五行志》里。他心里放不下,又上了一道奏章,奏章里写道:
我听说舜帝告诫禹,不要像丹朱和敖一样;周公告诫成王,不要像殷商的纣王一样。《诗经》里说:“殷商的教训离我们并不遥远,就在夏朝之后”,这也说明汤王以桀王为鉴戒啊。历代圣明君王都以历史上的失败教训来警戒自己,不回避兴衰成败,所以臣才斗胆直言进谏,恳请陛下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先说这二百四十二年的春秋时期,一共发生过三十六次日食,其中襄公时期尤其多,平均三年五个月就发生一次日食。从汉朝建立到竟宁年间,孝景帝时期日食也很多,平均三年一个月就发生一次。我以前就说过日食将要发生,现在三年内接连发生日食,这可不是小事。从建始年以来,二十年间发生了八次日食,平均两年六个月发生一次,这在古今都是罕见的。日食的大小、频繁程度,以及占卜的结果,都会有快慢缓急之分,这些都是圣人用来判断疑难问题的依据。《易经》上说:“观察天象,来了解时局的变化。”
孔子曾经对鲁哀公说过,夏桀和商纣暴虐天下,所以历法错乱,星辰方位不准,孟陬月没有记载,这些都是改朝换代的征兆。秦始皇末年到二世时期,发生过日食月食,山崩地裂,辰星出现在四孟(四个月份),太白星横贯天空,无云而打雷,夜晚出现光芒四射的流星,荧惑星掩盖月亮,孽火烧毁宫殿,野禽在朝廷上玩耍,都城城门崩塌,长人出现在临洮,陨石坠落在东郡,彗星扫过大角星,大角星随后消失。看看孔子的话,再考察一下暴秦的种种异象,天命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项羽失败的时候,也出现过彗星扫过大角星的现象。汉朝攻入秦国的时候,五星连珠出现在东井,这是得到天下的征兆。孝惠帝时期,下过血雨,发生过日食,还出现了灭光星。孝昭帝时期,泰山上有块石头自己立了起来,上林苑里枯死的柳树又活了,一颗大星像月亮一样向西运行,很多星星跟着它一起走,这些都是非常特别的现象。孝宣帝兴起之前,天狗星夹着汉朝的星宿向西运行,连续阴雨二十多天不下雨,昌邑王早亡,这些都记载在《汉纪》里。看看秦汉两朝的更迭,看看惠帝、昭帝没有留下继承人,看看昌邑王的早逝,再看看孝宣帝的继位,上天对王朝的兴衰成败,难道不是很明显吗?高宗和成王时期也发生过雊雉拔木的异象,他们都能思考这些异象的原因,所以高宗享有百年寿数,成王也得到了上天的奖赏。上天显示的吉凶征兆,就像影子跟着人一样,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皇上,我幸亏能得到在您身边效力的机会,真心觉得您有宽宏大度的品德,希望您能消除大的差异,兴起像高宗、成王那样的盛世景象,从而光大刘氏的江山。所以,我才会冒着风险多次上奏,揭露奸邪,请求严惩他们。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连续几次出现日食,还有星星出现在东井,摄提星进入紫微垣,那些有见识的老人没有不感到震惊的,这都是非常大的变故啊!这些事情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易经》里就说“书写不能完全表达意思,言语也不能完全表达思想”,所以才用卦象和爻辞来表达,并且还要进一步解释说明。就像《尚书》里说的“用图画来解释”,天文现象很难理解,虽然我已经画了图,但还需要我口头解释才能明白,所以希望您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当面用图来向您陈述。
皇上虽然接见了,但最终也没采纳我的建议。以前每次召见我,我都多次跟他说:“宗室是国家的枝干,枝干都衰败了,根本也就没了依靠;现在同姓宗亲疏远,外戚专权,国家俸禄都给了外戚,权力也在外戚手里,这可不是巩固汉室宗亲、打压私门、保全社稷、安稳后代的办法啊!”以前我比较受皇上信任,所以经常会公开弹劾宗室的过错,批评王氏家族和那些当权的大臣,我的话都很尖锐,发自肺腑。皇上好几次想提拔我当九卿,但总是被王氏家族的人和丞相、御史阻止,所以最终也没能升官。我在列大夫的职位上干了三十多年,七十二岁去世了。我死后十三年,王氏篡了汉朝。
我的三个儿子都很爱学习:老大伋,教《易经》,做到郡守;老二赐,做到九卿丞,早早去世了;老三歆,最有名气。
老三歆,字子骏,年轻时就精通《诗经》《尚书》,还能写文章,被成帝召见,在宦官署当差,后来当了黄门郎。河平年间,奉诏和我一起校对秘书,讲解六艺、传记,诸子百家、诗赋、算术、方技,无所不精通。我死后,歆又当了中垒校尉。
哀帝刚即位的时候,大司马王莽推荐歆说他家世好,有才能,于是他被任命为侍中、太中大夫,后来又升迁为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很受皇帝宠信。他还继续学习《五经》,继承了我之前的研究。歆还收集整理了六艺和各种书籍,分类编成了《七略》,这事儿《汉书·艺文志》里都有记载。
话说向始和刘歆都精通《易经》。宣帝时期,皇上诏令向始学习《谷梁春秋》,十几年下来,他把这经书研究得明明白白。后来刘歆负责校对皇家藏书,发现了古文版的《春秋左氏传》,他一下就被迷住了。当时丞相史尹咸也擅长《左氏春秋》,就和刘歆一起校对经传。刘歆还向史尹咸和丞相翟方进请教,深入探讨经文的义理。以前,《左氏传》里有很多古字古语,学者们只是照着以前的解释来传授,而刘歆研究《左氏传》的时候,用传文来解释经文,互相阐发,因此经文的章句和义理就都完整了。刘歆为人沉静有谋略,他和儿子都热爱古代典籍,学识渊博,意志坚定,远超常人。刘歆认为左丘明对事物的褒贬和圣人的看法一致,而且他亲身见过孔子,而公羊、谷梁学派是在七十子之后才出现的,传闻和亲眼所见,详略自然不同。刘歆经常向向始提出质疑,向始无法反驳,但仍然坚持自己的《谷梁春秋》的解释。
后来刘歆得势,想要把《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都列入官学。哀帝下令让刘歆和《五经》博士一起讲解经义,有些博士不愿意和他辩论。刘歆于是写信给太常博士,责备他们说:想当初,唐尧虞舜之后,夏商周三代兴起,圣明的帝王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他们的治国之道非常显著。周朝衰微之后,礼乐制度败坏,可见道的传承是多么艰难。所以孔子担忧他的道不能实行,周游列国,四处讲学。从卫国回到鲁国之后,才开始整理典籍,使《诗经》中的《雅》、《颂》各归其位;他整理《易经》,校订《尚书》,编写《春秋》,用来记载帝王的治国之道。
孔子去世后,他的精妙的思想就中断了,七十子去世后,经学的义理就有所偏差。战国时期,人们抛弃了祭祀的礼仪,只注重军事策略,孔子的道统被压制,而孙子、吴起兵法的学说却兴盛起来。到了秦朝,更是焚书坑儒,设立挟书律法,犯了历史上最大的罪过,道术从此灭绝。
汉朝建立以后,距离上古圣明君王和他们的治国之道已经很遥远了,孔子的学说也中断了传承,以前的规章制度也没法再照搬了。当时只有叔孙通勉强整理了一下礼仪制度,全国上下只有《易经》用来占卜,其他的书籍几乎没有了。
到了孝惠皇帝时期,才取消了禁止藏书的禁令。但是,那些公卿大臣,像绛侯周勃、灌婴之类,都是些带兵打仗的武将,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直到孝文帝时期,才让掌管典籍的官员向伏生学习《尚书》。《尚书》刚开始是从墙壁上发现的,很多篇章都腐烂破碎,残缺不全,现在能看到的,都是靠老师们一代代传下来的。这时候,《诗经》也才刚刚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书籍也开始陆续出现,都是诸子百家的著作和传说,朝廷还在学官里广泛设立了讲授这些学说的博士职位。在汉朝的儒生中,只有贾谊比较突出。
到了汉武帝时期,山东邹鲁、梁国、赵国等地才陆续出现了一些专门讲解《诗经》、《礼记》、《春秋》的老师,这些老师大多是在建元年间出现的。那个时候,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经典都学完,有人研究《诗经》的雅颂,有人研究其他的,大家互相配合才能完成。后来又找到了《泰誓》,博士们一起把它读了出来。所以汉武帝的诏书里说:“礼乐崩坏,书籍残缺,朕对此深感痛心啊!” 汉朝建立已经七八十年了,距离拥有完整经典文献的目标,已经很遥远了。
鲁恭王拆了孔子的房子,想把它改成官署,结果在倒塌的墙壁里发现了古代的典籍,其中《逸礼》有三十九篇,《尚书》有十六篇。汉朝以后,孔安国曾经上缴这些古文,但因为卷入了巫蛊之祸,来不及推行。后来左丘明修订的《春秋左传》,用的也是这些古代的典籍,有好几十种版本呢,都藏在皇家档案馆里,一直没拿出来用。汉孝成帝觉得当时的学问残缺不全,跟真正的古籍相差太远,所以才下令把这些珍藏的古籍拿出来,校对整理,这才有了这三件事,用来考证当时学官传下来的经书,因为有些经书缺页,有些是拼凑起来的。他还派人去民间调查,发现鲁国桓公、赵国贯公、胶东庸生他们留下的学问跟这些古籍也一致,但这些学问也没被重视起来。这些有识之士都为此感到惋惜和痛心啊!
以前那些学习的人,不关心学问的缺失,得过且过,只顾着字斟句酌,琐碎地解释,学一辈子也学不会一样东西。他们只会背诵,却不懂得传承,是学那些末流的学问,而不是学习古代的正统学问。国家要举行什么大典,比如设立辟雍、封禅、巡狩之类的仪式,他们就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了。他们只想守着自己的一点残缺不全的东西,害怕自己的学问被别人揭穿,心里藏着私心,没有为国家为学问负责的心,甚至还互相嫉妒,不认真考证,盲目跟风,随声附和,压制这三大学问,还说《尚书》就够了,说左传不是正统的《春秋》,真是令人痛心啊!
现在皇上圣明,继承了祖业,也为学问的混乱而担忧,虽然大臣们都明白皇上的心意,但还是推辞谦让,皇上就乐于跟这些士大夫们一起商量这件事。所以皇上就下诏书,试验一下《左传》能不能作为教材,派近臣拿着圣旨,去帮助那些默默无闻的学者,希望能够恢复这些失传的学问。可是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他们闭门自守,不肯参与试验,还说这些学问已经失传了,想以此堵住其他道路,消灭这些微弱的学问。那些只顾眼前利益的人,很难和他们一起谋划长远大事,这只是普通人的做法,不是士大夫应该有的样子。再说这些学问,都是先帝亲自论证过的,皇上也亲自考察过,这些古籍都有证据,内外一致,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哎,礼崩乐坏,连礼仪都得去乡下找了,古文难道不也一样吗?以前啊,博士们讲《尚书》的有欧阳修,讲《春秋》的有公羊高,讲《易经》的有施、孟两家,可孝宣皇帝还又另外设立了《谷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意思虽然互相矛盾,但他还是都保留下来了。为什么呢?与其因为错误而废除,不如保留下来,宁可错多一点,也要多保留一些。古话说的好:“文武之道并没有完全失传,关键在于人;贤者能把握其大义,不贤者只拘泥于小节。”现在这几种说法,正好包含了各种不同的意思,怎么能偏废其中一种呢?要是非要固执己见,守着残缺不全的东西,拉帮结派,嫉妒真正的学问,违抗圣旨,违背皇帝的意思,那可就落入那些文官的圈套里了,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这话说的可真够尖锐的,很多儒生都对他怨恨不已。当时,有名望的儒生、光禄大夫龚胜因为这事儿给皇帝写信,深深地自责,请求退休。后来,儒生师丹当了大司空,也大发雷霆,弹劾刘歆篡改旧章,诋毁先帝设立的制度。皇帝说:“刘歆是想推广学术,怎么能说是诋毁呢!”刘歆因此得罪了当权的大臣,被很多儒生嘲笑,害怕被杀头,就请求外放做地方官,做了河内太守。因为宗室成员不适合在三河地区做官,他又被调到五原郡做太守,后来又调到涿郡,前后做了三个郡的太守。几年后,因为生病辞官,重新被任命为安定属国都尉。正赶上哀帝驾崩,王莽掌权,王莽年轻时和刘歆一起做过黄门郎,很器重他,就向太后推荐了刘歆。太后留下刘歆做了右曹太中大夫,后来又升迁为中垒校尉、羲和、京兆尹,让他负责修缮明堂和辟雍,封他为红休侯。他还负责儒林、史官、卜官等事务,考订律历,著有《三统历谱》。
一开始,刘歆在建平元年改名叫刘秀,字颖叔。王莽篡位后,刘歆做了国师,后面的事迹,都记载在《汉书·王莽传》里了。
话说啊,古人就说过:“仲尼称‘材难,不其然与!’” 孔子之后,写文章的人多了去了,但是真正有水平的,也就那么几个,像孟子、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杨雄,这几位都是博学多才,通晓古今,他们的文章对后世都有益处。 古书上也说:“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这话说的,是不是就指他们呢?
刘向写的《洪范论》,把《春秋大传》的意思解释得明明白白,讲的是天和人的关系;他的《七略》对各种书籍做了分类,总结了各家学说的脉络;还有《三统历谱》,研究的是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可见他是有心要追根溯源的。哎,想想刘向说的那些边疆战争的惨状,现在想想,真是悲痛啊!他用历史的兴衰成败来论证自己的观点,真是明明白白!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为人正直,知识渊博,是古时候难得的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