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帮人——李铉、刁柔、冯伟、张买奴、刘轨思、鲍季详、邢峙、刘昼、马敬德(他儿子叫马元熙)、张景仁、权会、张思伯、张雕、孙灵晖、石曜,都是当时有名的儒士。

班固说过,儒家这帮人啊,最早都是从司徒这个官职里出来的,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帮皇帝顺应天时地利,传播教化,让天下太平。古代那些圣贤明君之所以能治理好天下,端正人伦,都是因为他们遵循了这条路。咱们高祖皇帝,他出生在边疆,从小就在军营长大。当时正赶上魏朝天下大乱,尔朱荣又那么残暴,搞得文化礼仪全都没了,琴瑟之声都听不见了,祭祀用的东西也快用光了。后来高祖皇帝挺身而出,打下江山,重新确立了君臣秩序,上下尊卑。想想看,他一个人就改变了天下,九鼎重新安定下来,文治武功的象征都还在,他还特意扶持皇室宗亲,巩固江山社稷,这不正说明他重视儒家思想,逐渐推广仁义之风吗?

虽然当时边境战事不断,年年都要打仗,学校教育什么的暂时顾不上,但是儒家思想却在人们心里越来越重要。魏朝天平年间,范阳人卢景裕和他哥哥在本地起兵造反,高祖皇帝赦免了他们的罪行,把他们安置在宾馆里,还让他们教导太原公以下的官员。卢景裕去世后,高祖又请赵郡人李同轨来接替他的位置。这俩人可都受到了高祖皇帝的特殊优待,待遇非常高。李同轨去世后,高祖皇帝又先后请了中山人张雕、渤海人李铉、刁柔、中山人石曜等人来教导皇子们,做他们的老师和朋友。到了天保、大宁、武平年间,朝廷也继续引进有名的儒士,教导太子和诸位皇子经史子集。

话说啊,从开国到现在,就只有济南那个在皇宫里长大的储君,天资聪颖,还特别努力,才算有点出息。其他的皇子皇孙们,一个个都骄纵跋扈,蛮横无理,做事不守规矩,一天天越来越不像话。他们整天游手好闲,啥成就也没做出,这都是有原因的。那些皇子皇孙们,本来就生性放荡,再加上平时也没个好老师教导,走歪门邪道的路子就多了去了。要是没有天生的悟性,过人的智慧,整天沉迷声色犬马,哪能踏踏实实做事,结交贤良之士呢?他们虽然有老师,但实际上根本没好好学习。下面的人也跟着学坏,就像风刮倒草一样,所以那些世家子弟里,很少有认真学习的。

要是那些出身高贵的子弟们,都能好好学习经书,那就像给稽山竹箭加上漂亮的羽毛,随便捡起来都是人才啊!可惜啊,齐国的官吏们,很多都失职了,老师和保姆们,只巴结那些有功劳的旧臣,国学博士,大多都是有名无实,就国子监那点学生,也就几十个人。想要国家兴盛,治理得好,怎么可能呢?那些世家子弟里,通过学习经书做官的,就只有博陵的崔子发和广平的宋游卿两个人,其他的一个也找不到。

还好朝廷的规章制度比较宽松,管理也不严格,游手好闲的人,十家有九家都是这样。所以那些学习经书的人,遍布乡里;那些背着书箱做官的人,也从千里之外赶来。他们认真学习,老师们也尽心教导。他们挨家挨户地讨饭吃,就为了能继续学习;他们在树荫下休息,学习的人多达上千。燕赵地区,这种情况尤其严重。齐国的制度是:各郡都设立学校,有博士和助教教授经书,学生都得按规定参加学习,但是那些士族和富豪子弟都不愿意去。他们本来就不喜欢读书,那些经书也跟他们没关系,还经常被州郡官吏使唤来使唤去,就算他们游手好闲,也没人管,这都是上面的人不重视造成的。

各郡都可以推荐孝廉,那些博士、助教和游学的人里,只要通晓经书的,都可以被推荐。考试十道题,答对八道以上,就可以做九品官,那些特别优秀的人,还能被破格提拔。

话说以前那些研究经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魏朝末年大儒徐遵明先生的学生。河北那边流行讲的是郑康成注的《周易》。徐遵明把这本事传给了卢景裕和崔瑾,卢景裕又传给了权会,权会又传给了郭茂。权会早早就去了京都,郭茂一直留在老家教学生。后来,会讲《周易》的人,大多都是郭茂的学生。河南以及青州、齐州一带,儒生们大多讲的是王辅嗣注的《周易》,老师教的比较少。

齐朝的时候,很少有儒生传授《尚书》的学问,只有徐遵明先生通晓这门学问。徐遵明是跟屯留的王总学的,然后他又把这本事传给了浮阳的李周仁、渤海的张文敬、李铉和权会,他教的都是郑康成注的《周易》,不是古文经学。那些乡下的学生,基本上都没见过孔子的注解。到了武平年间,河间的刘光伯和信都的刘士元才得到费甝的《义疏》,这才开始认真学习。当时,大家最重视的是《诗经》、《礼记》和《春秋》,很多学生都兼通这些学问。《三礼》的学问也都是从徐遵明先生那儿传出来的。

徐遵明先生的学生有李铉、沮俊、田元凤、冯伟、纪显敬、吕黄龙、夏怀敬这些人。李铉又把学问传给了刁柔、张买奴、鲍季详、邢峙、刘昼、熊安生。熊安生又传给了孙灵晖、郭仲坚、丁恃德。后来,那些能通晓《礼经》的人,大多是熊安生的学生。所有的学生都会读《小戴礼记》,能兼通《周礼》和《仪礼》的大概有十二三个。能通晓《毛诗》的,大多是魏朝博陵刘献之的学生。刘献之把学问传给了李周仁,李周仁又传给了董令度和程归则,程归则又传给了刘敬和、张思伯和刘轨思。后来,会讲《诗经》的人,大多是两位刘先生的学生。

河北的儒生们,能通晓《春秋》的,都学习服子慎的注解,这注解也是从徐遵明先生那儿传出来的。张买奴、马敬德、邢峙、张思伯、张雕、刘昼、鲍长暄、王元则等人,都掌握了服子慎注解的精髓。卫觊、陈达、潘叔度虽然不是徐遵明先生的学生,但也对经学有很深的理解。姚文安、秦道静一开始也学习服子慎的注解,后来又兼学杜元凯的注解。河外地区的儒生,都非常推崇杜元凯的注解。《公羊传》和《谷梁传》,很多儒生都不怎么研究。《论语》和《孝经》,所有的学生都会讲。像权会、李铉、刁柔、熊安生、刘轨思、马敬德这些儒生,很多都是自己研究义疏的。虽然说是专门研究某一经,但其实也都粗略地学习过其他的经学。

这篇文章里记录的这些读书人,有的在魏朝就去世了,有的虽然当了官,但也没什么大名气。就算有些名气大的,我也没查到他们的出身和籍贯,所以就只简单地记下他们的名字。那些特别有名的,就收录到《儒林》里了。像熊安生,他的名字在《周书》里就有记载;光伯士元,在《隋书》里也有,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李铉,字宝鼎,是渤海南皮人。他九岁上学,读《急就篇》,一个月就读通了。他家境本来就穷,夏天和春天就帮家里干农活,冬天才能去上学。十六岁的时候,他拜浮阳的李周仁为师学习《毛诗》和《尚书》,拜章武的刘子猛为师学习《礼记》,拜常山的房虬为师学习《周官》和《仪礼》,拜渔阳的鲜于灵馥为师学习《左传》。因为家乡没有更好的老师了,他就和同乡杨元懿、河间人宗惠振一起,去拜大儒徐遵明为师学习。他在徐遵明门下学习了五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二十三岁的时候,他就隐居起来,潜心研究学问,著述了《孝经》、《论语》、《毛诗》、《三礼义疏》以及《三传异同》、《周易义例》等书,一共三十多卷。他学习非常刻苦,曾经连续三个冬天都不枕枕头睡觉,困了就稍微眯一会儿。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回家奉养父母,同时在乡里教书,学生经常多达几百人。燕赵地区,很多精通经学的人,都是他的学生。

三十六岁那年,我父亲去世了。守孝期满后,因为家乡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书籍,我就来到京城,读一些以前没见过的书。后来州里举荐我为秀才,又授予我太学博士的职位。武定年间,李同轨去世后,高祖皇帝下令让世宗皇帝在京城挑选博学之士,来教导皇子们。世宗皇帝就选中了我,让我去晋阳。那时候,中山石曜、北平阳绚、北海王晞、清河崔瞻、广平宋钦道以及擅长书法的韩毅都在东宫,他们都是我的老师和朋友,都是皇室成员。我觉得距离圣贤时代久远了,很多文字都出现了错误,想起孔子“必也正名”的话,心里就想着要校正这些错误。所以,在讲课之余,我就阅读《说文解字》,还参考了《诗经》和《尚书》,把六经注疏里错误的字都删掉改正,取名为《字辨》。

显祖皇帝即位后,我跟随他回到都城。天保年间,朝廷下令让我和殿中尚书邢邵、中书令魏收等人一起参议礼仪法度,同时还兼任国子博士。当时,朝廷又下令让北平太守宋景业、西河太守綦毋怀文等人起草新的历法,并让我和通直常侍房延祐、国子博士刁柔一起审查其中的得失。不久,我就正式担任了国子博士。废帝还在东宫的时候,显祖皇帝就让我去教他经书,对我非常优待。几年后,我因病去世了,朝廷追赠我为廷尉少卿。我的遗体运回故乡安葬时,太子还派人来祭奠,并且派王室官员护送,当时很多儒生都为此感到荣耀。杨元懿、宗惠振也升任国子博士。

刁柔,字子温,是渤海人。他父亲刁整,曾经是魏国的车骑将军,死后被追赠为司空。刁柔从小就喜欢学习,通晓经史,尤其擅长礼仪。他记忆力非常好,对各种氏族内部的情况都非常了解。他最初是世宗皇帝的侍从,后来升任司空府行参军。他母亲去世后,他守孝期间以孝顺闻名。永安年间,他被任命为中坚将军、奉车都尉,后来又升任冠军将军、中散大夫。元象年间,他按照规定来到晋阳,高祖皇帝任命他为永安公府的长流参军,又让他教导皇子们。天保年间,他被任命为国子博士、中书舍人。魏收撰写魏国史书的时候,还请刁柔等人一起参与。刁柔为人比较固执,他认为对的事情就坚持己见,魏收常常对他感到忌惮。

他又参与讨论律令的制定。当时大家讨论说,要设立五等爵位和封地,爵位继承方面,如果没有嫡子,就立嫡孙继承;如果没有嫡孙,就立嫡子兄弟继承;如果没有嫡子兄弟,就立嫡孙兄弟继承。 但是,柔认为,如果没有嫡孙,应该立嫡曾孙继承,不应该立嫡子兄弟继承。 于是大家就开始讨论这个说法。

这个“柔”啊,他觉得上面说的继承顺序有点问题。按当时的规定,要是没嫡子,就让嫡孙继承;要是没嫡孙,就让嫡子兄弟继承;要是连嫡子兄弟也没有,那就让嫡孙兄弟继承。 柔觉得,要是连嫡孙都没有,那应该立嫡曾孙继承,而不是嫡子兄弟。他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然后大家就开始讨论了。

话说古代讲究嫡长子继承制,所以把长子叫做嫡子。嫡子死了,就以嫡子的儿子为嫡孙继承,嫡孙死了就以此类推,一直传下去。这嫡子的名号,本来就是为了传承家族香火而设的。《丧服》里就说了:“庶子(非嫡子)不为长子守孝三年,因为他们不能继承祖先的香火。”

《礼记》里记载公仪仲子死了以后,有人问:“这怎么办?我以前没听说过这种情况啊。仲子为什么不立孙子而立儿子呢?” 子服伯子回答说:“仲子也是按照古代的规矩来的。以前文王废除了伯邑考,立武王姬发为继承人;微子也废除了自己的孙子盾,立弟弟衍为继承人。仲子也是效仿古人啊。”郑玄注解释说:“伯子这是为了避讳亲人的名字,立儿子并不是正理。文王立武王是权宜之计,微子嫡子死了,立弟弟衍,那是殷商的礼制。” “子游曾向孔子请教这个问题,孔子说:‘不对,应该立孙子。’” 注解说:“这是根据《周礼》来的。” 所以说,商朝嫡子死了,就立嫡子的弟弟;周朝嫡子死了,就立嫡子的儿子为嫡孙。因此,《春秋公羊传》解释说,嫡子如果有了孙子却死了,有些家族讲究亲情,就立弟弟继承;有些家族讲究尊卑有序,就立孙子继承。

《丧服》里还说:“为父亲守孝的人,如果母亲是妾室,则不用为母亲守孝。”《小记》里说:“祖父去世后,为祖母守孝三年。” 不为妾室母亲守孝,是因为丧事不祭祀妾室;而为祖母守孝三年,是因为要传承家族的香火。现在有人提议,嫡孙死了就立嫡子弟弟继承,而嫡子弟弟已经是父亲死后才继承家业的人了。嫡子弟弟本来就不是继承嫡系血脉的,是因为没有嫡子才让他继承的,所以他算是父亲死后才继承家业的人。那么嫡孙的弟弟,也应该算作父亲死后才继承家业的人。这样一来,父亲死后才为祖父守孝的人,服丧期是斩衰,既能为祖父服斩衰,却不能继承家族香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如果按照商朝注重亲情的做法,本来就不应该嫡子死后立嫡孙。如果按照周朝尊卑有序的做法,又怎么能舍弃孙子而立弟弟呢?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我真是糊涂了!

《小记》里还说:“嫡妻不为公婆守孝,则姑姑为她服小功。”注解说:“这是指丈夫有残疾或其他原因,如果死了没有儿子,不能继承香火。小功是庶妇的服丧等级。凡是父母对子女,公婆对媳妇,如果继承香火的人不是嫡系,或者继承香火的人不是嫡系所生,那么服丧等级都和庶子庶妇一样。” 这里说的“死无子”,是指断绝香火,没有后代,而不是指没有嫡子。如果还有儿子,怎么能说没有后代呢?即使丈夫有残疾没有儿子,妻子仍然以嫡妻的名义存在。既然嫡妻的名号还在,还想废除她的儿子继承,那礼法上怎么说?礼法有增减变化,世代都在演变,如果说宗法嫡系可以随意更改,那么父亲死后才为祖父守孝的服丧期,也应该随之改变。

他五十六岁那年夏天去世了。柔(指柔玄)在史馆待的时间不长,赶上要编撰史书的时候,心里却想着拉帮结派。魏书里,和他有亲戚关系或私交的人都把他写得过于美好,夸大其词,当时很多人批评他这样写。

冯伟,字伟节,是中山安喜人。个子很高,足足有八尺,穿着打扮也很气派,见到他的人都肃然起敬,又害怕又敬畏。他年轻时跟着李宝鼎学习,李宝鼎很看重他的聪明才智,经常故意用难题考他,冯伟都能解释清楚,尤其精通《礼记》。后来他回到家乡,闭门不出将近三十年,不关心生活琐事,也不和人交往,一心一意地学习思考,各种学问都很精通。赵郡王到定州当刺史,派人用很高的礼节去请他,三次派人送去邀请信,县令还亲自到他家门口去请,他都以生病为由不出门。赵郡王打算亲自登门拜访,派了好多人马不停蹄地来回报信,县令又亲自帮他整理衣冠,这才勉强把他请了出来。赵郡王在厅堂迎接他,阻止他下跪,让他和他一起走上台阶,把他安排在宾馆里住下,非常尊重他。赵郡王想提拔他当秀才,他坚决推辞。一年后,他请求回去。赵郡王知道他不喜欢被束缚,就礼送他回去,送给他很多礼物,但他一样都没收,只收了路上穿的衣服。回到家后,他仍然不与人交往,郡守、县令经常亲自到他家拜访。逢年过节,有人送去羊酒,他也都推辞不收。学生们送的束脩,他一概不受。他耕田吃饭,养蚕穿衣,粗茶淡饭,生活简朴,却怡然自乐,最终寿终正寝。

张买奴,平原人。他的经义学问非常渊博,学生有一千多人。很多儒士都非常推崇他,名声很大。他做过太学博士、国子助教,在北魏天保年间去世。

刘轨思,渤海人。他讲解《诗经》非常精通。年轻时侍奉同郡的刘敬和,刘敬和又侍奉同郡的程归则,所以他们家乡很多人研究《诗经》。刘轨思在北魏天统年间担任国子博士。

鲍季详,渤海人。他非常精通《礼记》,听他讲解文章,分析句子,就能自然而然地理解文章的大意。他还精通《左传》,年轻时经常给李宝鼎做讲解,后来也自己收了学生,很多儒士都称赞他。他在北魏天统年间,死于太学博士任上。他的弟弟鲍长暄,也精通《礼记》。在北魏武平年间,他担任任城王湝的丞相掾,经常在京城教导达官贵人的子弟。北齐灭亡后,他回到家乡讲学,最终在家中去世。

邢峙,字士峻,是河北河间鄚县人。他从小就喜欢学习,沉迷于经典书籍,经常在燕赵一带游学,精通《三礼》和《左氏春秋》。天保年间初期,他被郡里举荐为孝廉,被授予四门博士的职位,后来升迁为国子助教,还给太子讲授经书。邢峙为人正直厚道,很有儒者的风范。有一次,御厨给太子准备膳食,其中有一道菜叫“邪蒿”,邢峙命令把这道菜撤掉,说:“这菜名字不正,不适合殿下食用。”皇帝听说后很高兴,赏赐给他被褥和丝绵,并提升他为国子博士。皇建年间初期,他被任命为清河太守,施行了仁政,深受百姓和官吏的爱戴。后来因为年老生病,辞官回家,最终在家中去世。

刘昼,字孔昭,是河北渤海阜城人。他从小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但他热爱学习,背着书箱四处拜师求学,潜心学习,从不懈怠。他和儒者李宝鼎是同乡,关系非常好,从李宝鼎那里学习了《三礼》。他还跟马敬德学习《服氏春秋》,都理解了其中的大义。他苦于家乡没有多少书籍,就拄着拐杖到京城去。听说太府少卿宋世良家里藏书很多,就登门拜访。宋世良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刘昼便尽情地阅读,日夜不休。河清年间初期,他回到冀州,参加考试,想通过考试入京,结果策论考试没考中。于是他后悔没有学习写文章,就开始学习写文章,但写出来的文章却很古拙。他写了一篇名为《六合》的赋,自认为是绝世佳作,反复吟诵。他感叹道:“儒者辛苦却少有成就,我自身就是个例子啊!我读儒家经典二十多年,考试却没考中,现在刚开始学写文章,就写出了这样的作品。”他曾把这篇赋拿给魏收看,魏收对别人说:“这赋的名字叫《六合》,就已经很愚蠢了,看了赋的内容之后,发现比名字更愚蠢。”刘昼还写了三篇《高才不遇传》。在皇建、大宁年间,他还多次上书,言辞恳切直率,多有批评时政的言论,但最终都没有被采纳。他自认为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经常夸耀自己,说:“如果我的几十卷书流传后世,那比齐景公的千乘之驾还要珍贵。”但他举止迟缓,行为不拘礼法,因此最终没有得到官职。天统年间,他在家中去世,享年五十二岁。

马敬德是河北河间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儒家学问,背着书箱跟着大儒徐遵明学习《诗经》和《礼记》,虽然大概了解了其中的大义,但还没能深入精通。于是他就专心研究《春秋左传》,潜心钻研,日夜不停,对经文的解释得到了很多儒者的称赞。他在燕国和赵国之间教书,很多学生都跟着他学习。河间郡王经常在教学的时候去拜访他,想推荐他做孝廉,但他坚决拒绝了。后来他就去州里请求参加秀才考试。秀才考试一般选拔的是文人,州官觉得他是个纯粹的儒生,不想推荐他。马敬德就请求用策论考试来试试,州官就考了他,他回答的五条策论,都很有条理有文采。州官很高兴地把他推荐到京城。按照秀才考试的标准,他只考中了秀才,于是他又请求用经学考试,考了十条也都答对了。于是被提升为国子助教,后来又升迁为太学博士。天统年间,他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北齐后主选老师的时候,赵彦深推荐了他,他就入宫当了侍讲。他妻子曾经梦见猛兽要来攻击他们,马敬德跑过荆棘丛,他妻子则趴在地上不敢动。马敬德占卜说:“我将要得到高官。穿过荆棘,指的是超过九卿的官位。你趴在地上,指的是夫人。”后来,因为后主不好学,马敬德侍讲的工作很清闲,他就经常用《春秋》来讲解。武平年间,因为以前当老师的恩情,他被破格提升为国子祭酒,还加官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担任瀛州大中正,后来去世了。死后被追赠开府、瀛沧安州诸军事、瀛州刺史。后来,给他写过信的张景仁被封王。赵彦深说:“怎么给写信的人封王,而给皇帝讲课的人却没有封爵呢?”于是马敬德也被追封为广汉郡王,他的儿子马元熙继承了爵位。

马元熙字长明,年轻时就继承了父亲的事业,还兼通文采。因为父亲的缘故,他从青州集曹参军升迁为通直侍郎,在文林馆当值,后来转为正式官员。武平年间,太子要学习《孝经》,有关部门请求挑选老师,皇帝说:“马元熙是我的老师的儿子,他的文学修养也不错,可以让他教导太子。”于是马元熙就给太子讲解《孝经》,儒生们都为他们家族世代显赫而感到荣耀。马元熙性格厚道,在宫中很受好评,太子也对他很尊敬。隋朝开皇年间,他在秦王文学馆去世了。

张景仁是济北人,小时候父母双亡,家里很穷。他靠写字谋生,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草书和隶书,后来被选拔进宫当了内书生。他和魏郡的姚元标、颍川的韩毅、同郡的袁买奴、荥阳的李超这些人都很有名,皇帝世宗还把他们都当作座上宾。天保八年,他奉命为太原王绍德写信,被任命为开府参军。

后来皇帝后主还在东宫的时候,世宗就挑选那些擅长书法、品行端正的人去侍奉他写字,张景仁就被选上了。他做事小心谨慎,后主很喜欢他,还叫他“博士”。他后来当上了太子门大夫、员外散骑常侍、谏议大夫。后主即位后,他被任命为通直散骑常侍。结果奏报上去后,皇帝亲自把“通”字划掉了,就成了散骑常侍。宫里的人还是习惯叫他“博士”。

当时有个胡人叫何洪珍,很受后主的宠爱,想把自己的亲戚嫁给朝中官员。因为张景仁在内官里的职位比较高,何洪珍就给他侄子娶了张景仁的二儿子张子瑜的女儿。因为这层关系,张景仁受到的恩宠越来越盛。张景仁身体不好,经常请徐之范他们给他治病,皇帝还赏赐他珍贵的药材和美味佳肴,宫里的宦官经常来探望他,路上经常能看到他们。后来,皇帝还下令官府定期给他送御膳。

张景仁后来被提升为假仪同三司、银青光禄大夫,享受恒山县的俸禄。皇帝出行的时候,只要是在路上过夜,都会派人送去屏障给他挡风寒。他又升任仪同三司,不久又加封开府,侍书和其他的官职都保留着。每天早上他都要去东宫参见皇帝,在东宫等候。后来设立了文林馆,馆里的邓长颙巴结皇帝,建议让张景仁总管文林馆的事务,并被任命为侍中。四年后,张景仁被封为建安王。何洪珍死后,邓长颙仍然和张景仁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互相帮助,使得张景仁的地位没有下降。后来张景仁被任命为中书监,因为生病去世了。死后被追赠为侍中、齐济等五州刺史、司空公。

张景仁出身贫寒,原本没有什么见识,却一下子当上了开府、侍中,还被封王。他的妻子姓奇,不知道是什么家族出身,举止言谈都很粗俗。当她被册封为王妃后,要和公主、郡主一起参加朝会,旁观的人都替她感到羞愧。他的儿子张子瑜没有继承父亲的才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因为何洪珍的关系,被提拔为中书舍人,后来又升任给事黄门侍郎。他的大儿子张子玉,一开始就被任命为员外散骑侍郎。

景仁这个人本来就挺谦虚的,结果因为傍上了胡人巷伯的势力,一下子就飞黄腾达了,志气和操守也变了,变得越来越骄傲自大。你看他,好马好衣服,一大堆人跟着他,住着大房子,门面也做得很大,正对着大街。他的儿子们也不想想自己家的出身,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高贵的公子哥儿。自打仓颉造字以来,掌握八种字体而名扬天下的人,也就他一个了。

权会,字正理,是河间鄚县人。他志向高远,为人沉稳儒雅,做事都循规蹈矩。年轻的时候就学习《郑氏易经》,深入钻研,把其中的奥妙都弄懂了。《诗经》、《尚书》、《三礼》这些经典,他都通晓得很透彻,而且还精通天文历法,对天象变化非常了解。魏武帝刚开始建立魏国的时候,他被家乡推荐为孝廉,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当上了四门博士。仆射崔暹把他请到府上做客,非常尊敬他,还让自己的儿子崔达向他学习,像对待老师一样恭敬,权会因此名声大噪。崔暹想推荐权会和马敬德等人当诸王的老师,但是权会为人清静淡泊,不喜欢追求名利,觉得在朝廷做官很丢人,就坚决拒绝了。崔暹也理解他的想法,就放弃了推荐。后来,朝廷又派人来请他做著作郎,修撰国史,还让他负责太史局的工作。到了皇建年间,他又升任中散大夫,其他的官职都和以前一样。

权会虽然掌管的事务很多,但他一直坚持教学,从没间断过。他性格儒雅温和,看起来不太会说话,但是一旦遇到需要回答问题的时候,他的回答总是非常迅速而准确。他做任何事情都必定要考证古代典籍,从不说空话,因此受到了儒学大家的推崇。很多高官子弟都敬佩他的品德和学问,有的到他家里学习,有的住在附近的邻居家里,日夜都跟着他学习。权会总是很高兴地给他们讲解,从不厌倦。虽然他精通天文历法,能解释天象变化,但是在家中私下里,他从来不谈论这些,学生们如果问他,他总是闭口不谈。他总是说:“这些东西是可以知道的,但不能说。你们都是高官子弟,又不是靠这个飞黄腾达的,何必问我呢?”权会只有一个儿子,他也没有把这些本事教给他,可见他为人多么谨慎小心。曾经他派家人去远行,很久都没有回来。家人快到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下雪,就在别人家里借宿了一晚。权会当时正在学堂里讲课,突然刮起一阵旋风,把雪吹进了屋里。权会就笑着说:“家人回来了,怎么半路停下了?”于是就派人去某个地方寻找,果然找到了他。他经常为别人占卜算卦,大事小事都能算准。但是他只用《易经》里的爻辞和彖象来解释吉凶祸福,《易经》占卜之类的知识,他从来不直接说出来。

我从小穷困,没有仆人,刚当上助教的时候,总是骑着驴上下班。而且我的工作地点很多,经常需要到处跑,所以下班回家都很晚。有一次晚上从城东门出来,钟声已经敲完了,就我一个人骑着驴。突然有两个男人,一个牵着驴头,一个跟着后面,看起来像是帮忙,可是他们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不像普通人。渐渐地我就迷路了,走偏了原来的路。我心里觉得很奇怪,就开始背诵《易经》的上篇。还没背完一卷,那两个人就突然消失了。我也没感觉到自己掉下驴,就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才醒过来。这才知道我掉下驴的地方,是在城墙外面,离家也就几里地。

我有一个儿子,字子袭,聪明勤奋,从小就有成年人的样子。可惜他英年早逝,送他去埋葬的人都很悲伤,我却只哭了一场就停了,当时的人都觉得我很豁达。

武平年间,我从官府回家,路上马突然毫无缘故地倒了,我从此不能说话,不久就去世了,那年七十六岁。《易经》注本传世。我一辈子都怕马,但因为地位的缘故,不得不骑马,最后竟然死于马下。

张思伯,是河间乐城人。他很擅长讲解《左传》,仅次于马敬德。他写的《刊例》十卷,当时很流行,他还研究《毛诗》的章句,用这两部经书教齐安王廓。武平初年,他当上了国子博士。

张雕,是中山北平人。他家世贫寒,但是为人慷慨有志气,特别喜欢古代的学问。他的精力异于常人,带着书箱拜师求学,千里迢迢也不觉得远。他通晓《五经》,尤其精通《三传》,他的学生遍布各地,多达上百人,很多儒生都佩服他辩论的才能。

话说魏朝末年,我这位雕先生啊,凭着明经科考中了,被召进了霸府,高祖皇帝还让他给皇子们讲课呢!起初,他当了个殄寇将军,后来慢慢升迁,当上了太尉长流参军、定州主簿。跟着世宗皇帝去并州,又当上了常山府长流参军。天保年间,他做了永安王府的参军事。显祖皇帝在晋阳驾崩后,他被提拔为祠部郎中,负责皇帝的丧事,还跟着梓宫一起回到了邺城。乾明初年,他当上了国子博士。后来又升迁为平原太守,可惜因为贪污受贿丢了官。世祖皇帝登基后,念及旧情,又让他做了通直散骑侍郎。

琅邪王俨想找个精通儒学的博士,上面就派了雕先生去。当时大家都说选对了人,可见雕先生的名声不错。没多久,他又被任命为泾州刺史。没过多久,他又被拜为散骑常侍,继续给琅邪王俨讲学。后来,皇帝的侍讲马敬德死了,他就接替了这个位置,给皇帝讲经书。皇帝很器重他,让他当了侍读,和张景仁一样受皇帝尊敬,两人一起在华光殿给皇帝讲读《春秋》。后来,他又被加封为国子祭酒,还被赐予仪同三司的荣誉,并在文林馆担任待诏。

这位雕先生啊,因为跟当时受皇帝宠信的胡人何洪珍关系好,而何洪珍又和张景仁结亲,所以雕先生就借着张景仁是宗室的关系,巴结何洪珍,两人关系越来越密切,公事私事,雕先生都帮着何洪珍出主意。当时穆提婆、韩长鸾也跟何洪珍一样在皇帝身边侍奉,他们看出了雕先生是何洪珍的谋士,心里非常嫉妒他。后来,何洪珍还推荐雕先生去监修国史。没多久,雕先生又升任侍中,还被加封开府,负责度支事务,可以说是非常受重用了,他的建议大多都被采纳。皇帝还特别下令,让他奏事不用下跪,直接称呼他为博士。

雕先生自己出身卑微,却能做到如此高的地位,他一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想做出一番成绩来报答朝廷的恩情。在朝廷上议论事情,他从不回避,该说的就说。宫里一些不必要的开支,他都尽量节省;那些骄奢淫逸的官员,他都严加管束;就连皇帝身边那些受宠的权贵,他也敢批评指正。皇帝也十分信任他,把朝政大事都交给他处理。雕先生就以整顿朝纲为己任,志得意满,很是骄傲。有一次,他在朝堂上对郑子信说:“我刚才进宫,看到贤家唐令处理政务实在是不行,要是论带兵打仗,我比不上邕,但要是论辅佐君主,成就尧舜之治,那我比邕强得多!” 你看他这狂妄自大的样子!

长鸾他们觉得高士廉干预朝政太过分了,就偷偷地计划着怎么对付他。正好,高士廉和侍中崔季舒等人劝谏皇上不要去晋阳,长鸾就借机诬陷他们,结果高士廉他们都被杀死了。临刑前,皇上让段孝言审问高士廉。高士廉回答说:“我出身寒门,侥幸被提拔重用,几十年来一直受到皇上的恩宠,官至开府侍中,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一直想着要为国家做点贡献,哪怕微不足道也好。这次劝谏,是我带头提议的,对错成败,我都认了。我只希望陛下能珍惜人才,广开言路,多听取像贾谊那样的人的意见,讨论治国之道,不要让自己的耳目被蒙蔽,这样,即使我死了,也死而无憾。”说完,他哭着流泪,伏地就义。周围的侍卫们都很同情他,也很敬佩他。他死的时候五十五岁。他的儿子高德冲等人则被流放到北方边境。后来南安发生叛乱,高德冲和他的弟弟高德揭都战死了。

高德冲为人谨慎谦逊,待人接物很好,聪明好学,对历史典籍也很了解。因为他父亲是皇帝的老师,所以很早就被朝廷重用。他历任员外散骑侍郎、太师府掾,后来进入中书省任舍人,按例在宫中待诏。他父亲被杀的时候,高德冲正在宫中当值,亲眼目睹了这惨烈的景象,当场哭晕过去,过了好久才醒过来。

孙灵晖,是长乐武强人。魏朝的大儒、秘书监惠蔚是孙灵晖的族曾祖父。孙灵晖从小聪明过人,很有风度。惠蔚的一个儿子早夭,家里有很多书籍。孙灵晖七岁就开始读书,每天能读几千字,只读惠蔚的手稿和奏章,从不求老师和朋友。他精通《三礼》和《三传》,但仍然向鲍季详、熊安生请教疑问,他提出的问题,让熊安生和鲍季详都感到很惊讶。他参加冀州刺史的考试,策论成绩很高,被授予员外将军。后来因为他的儒学造诣很高,被提升为太学博士。之后又升任北徐州治中,再升任潼郡太守。

话说天统年间,朝廷下令让大臣们推荐合适的人担任南阳王绰的幕僚。吏部尚书尉瑾推荐了灵晖,于是灵晖被征召为国子博士,并被授予南阳王的经学老师的职位。虽然南阳王不太喜欢文学,但也挺尊重灵晖的,还提拔他做了府里的谘议参军。后来,绰被任命为定州刺史,灵晖也跟着他去镇守定州。绰这个人做事蛮横霸道,灵晖只是默默地担心着急,却不敢劝阻他。

有一次,绰想把他的管记马子结提拔为谘议参军,于是上表请求朝廷把灵晖调任为王师,好腾出位置给马子结。朝廷觉得王师是三品官,而灵晖的这个请求不符合规矩。后来皇帝在奏章上批示说:“就用他吧!”,还亲笔给南阳王写信,同意了他的请求。当时儒生们都觉得这是件很荣耀的事。后来绰被任命为大将军,灵晖就以王师的身份担任大将军司马。等绰被杀后,灵晖的官职就被罢免了。从绰死后,每逢七七和百日祭,灵晖总是会为绰请僧侣设斋念经超度。齐朝灭亡后几年,灵晖去世了。

灵晖的儿子万寿,聪明机智,博览群书,对《礼记》和《春秋》等典籍都理解得很透彻,文采很好,尤其擅长诗歌创作。齐朝末年,他被阳休之聘为开府行参军。隋朝时,他历任奉朝请、滕王文学、豫章长史等职,最后死在了大理司直的岗位上。

再说说马子结,他祖籍扶风,世代居住在凉州,太和年间才迁到洛阳。他祖上都是清官。马子结兄弟三人,都通晓文学。阳休之担任西兖州刺史时,马子廉、马子尚、马子结以及其他朝中官员互相赠诗,阳休之还写了一首诗来回应,这就是诗句“三马俱白眉”的来历。马子结因为担任开府行参军而被提拔为南阳王绰的管记,跟着绰去了定州。绰每次外出打猎,都让马子结骑马追赶猎物。马子结为人儒雅温和,骑马时衣服帽子总是乱七八糟的,不是叫喊就是哭啼,需要侍卫驱赶,不然就从马上摔下来。绰却觉得很好笑,因此和马子结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最后提拔他做了谘议参军。

石曜,字白曜,是中山安喜人,也是靠着儒学考取功名的。他在做官期间一直生活得非常节俭。

武平年间,他担任黎阳郡守。当时斛律武都出任兖州刺史,这斛律武都可是丞相咸阳王世子,还是皇后的亲哥哥,为人非常贪婪暴虐。斛律武都先路过卫县,就命令县令以下的官员一起搜刮几千匹绢给他送礼。到了黎阳后,他又让手下暗示、怂恿石曜和黎阳郡以及下辖各县的官员送礼。石曜就拿着一匹粗布对斛律武都说:“这是我家老织布机织的粗布,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从现在起,您要的任何东西都必须是从百姓那里收来的,百姓的东西,我一点也不敢私自侵犯。”斛律武都知道石曜为人清廉,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所以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石曜著有《石子》十卷,书的内容比较浅显通俗。后来他在谯州刺史任上去世。其他的事迹史书上都没记载了。

赞曰:大道既隐,名教是遵,以斯建国,以此立身。帝图杂霸,儒风未纯,何以不坠,弘之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