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炮台在白河口之南,北鹽田之東。其北岸曰北炮台,南岸曰南炮台,聚於南部者曰新炮台,築以泥土,圍以石牆,堅韌處雖金城湯池亦莫以過。距京四百八十餘里,距天津二百餘里,為水道入京之咽喉,內港外港,險阻可守。港外有洲,水極淺,故離台尤遠,即潮漲時,水亦不過六七尺,輪船入口頗非易易,兵輪尤不易駛近。洵為天然要隘,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入者。倘佈置得宜,防範有法,雖日以大炮環攻,亦無所懼。而乃轉瞬之間,即已失守,則當此任者,不得辭其責矣!  

先是各國以得其使臣急電,遂紛調其水師艦隊,陸續前來,以便相機北上。時在五月中旬,大沽口外已泊有兵艦三十餘艘之多,每欲入據炮台,而無其名。遂各互相聚議,於二十日,由各統帶帶同譯人往見炮台守將羅軍門榮光,令於是晚戌刻將炮台讓與各國屯兵,如至十二點鐘不讓,即當於二點鐘時開炮轟擊云云。軍門答以此事未便作主,須稟由北洋大臣再為奉覆。  

各統帶乃仍退回。旋於傍晚六點鐘時,傳令凡在大沽之各西人,限一點鐘內均赴停泊於鐵路碼頭旁之美兵艦名莫諾開賽者船上躲避,以免為炮火所傷。各兵艦亦各整備一切,以俟屆時開戰。  

時美兵艦統帶某君,以一經啟釁,天津租界必有不堪設想之處,雅不願與聞其事,只以各統帶意見相同,礙難攔阻;遂於先期開出口外,以觀動靜。  

屆時,炮聲忽起,無異霹靂震空,滿江煙霧迷漫,對面幾不相見。故兩面誰行開炮,均無從察其實在。惟覺滿江炮彈飛舞,半空隆隆之聲,與波濤之滾滾者相鼓蕩而已。英國兵艦名奧爾求林者,所泊處適當炮台之衝,有一炮幾被擊中,以在夜間,炮台上未能瞄準準頭開放,故得倖免。其魚雷船威鼎則所中之彈子墮於鍋爐之內,故亦未曾炸發。惟德兵艦意爾的斯,則受傷稍重,統帶官亦幾不保,倖閃避捷速,始獲無恙。彼此相持之際,各兵艦以由下仰擊,頗形費力,擬派某國兵由間道抄入台後,以為前後夾擊之計。乃天將明時,而炮台旁之火藥庫竟為炮彈所中,致忽炸發一時間,烈焰飛空,濃煙匝地,兵丁之死者至不可以數計。而炮台遂以不守。其極北第一府炮台,為日兵最先占據,方懸掛國旗間,北邊外面之炮台亦為英軍所得。各兵艦即乘勢駛至港口。未幾,德俄兩國旗號又高懸於南面炮台。此二十一日晨六點鐘之情形也。  

至天明後,中國海容兵艦及魚雷船四艘,亦俱為英船所獲,蓋即未開戰時泊於口內者,以未知開戰,故均未預備,致被唾手而得,亦以英旗懸上,系之於威鼎及斐蒙兩船之尾。時台上逃遁兵丁及華人等,或被槍炮擊墮於河,或自投入水者隨水漂流,幾於觸目皆是,事後聞為美兵船所救是以不死者甚多。至十點左右,各兵艦統帶見事已大定,遂即派弁登岸查看。所有各炮台業已半成焦土,無頭折足之屍更難偻計,所謂積屍如山,流血成渠者,實有此種景象也。各弁乃命兵丁等將屍舁諸一處,以火焚之。其附近炮台各處,所有中國房屋為炮火所傷者,亦不知凡幾。大沽本有中國船塢,其中更有一捉魚雷船,至是亦均懸以俄旂,為俄人所有矣。  

是役,華兵傷亡者為數甚眾。洋兵則僅英兵艦奧爾求林死傷武弁各一,兵士死者三人,又芝臘克兵艦亦一武弁受傷,復因船中火藥房爆烈,焚斃七十人。德國意爾的斯統帶官受傷甚重,亦因船上汽鍋爆烈,致斃數人,俄兵艦仆勃爾則一無傷損,惟高麗支兵艦則武弁二人受傷,兵士死八人,傷十二人。法兵艦名雷安者,死傷武弁各一。因是戰後各兵艦上均下半旗,以志哀悼。  

此為中外開戰之始,故求其詳情以記之,俾後人有所考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