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渊,字彦回,是河南阳翟人。他爷爷褚秀之,做过宋朝的太常;他爸爸褚湛之,当过骠骑将军,还娶了宋武帝的女儿始安哀公主。褚渊从小就很有名声,后来又娶了文帝的女儿南郡献公主,他家是姑侄两代都做了驸马。他当过驸马都尉,著作佐郎,太子舍人,太宰参军,太子洗马,秘书丞。他爸爸褚湛之死后,褚渊把家产都分给了弟弟,只留下了几千卷书。然后他继承了都乡侯的爵位。 他还做过中书郎,司徒右长史,吏部郎。

宋明帝登基后,想让他兼任太子屯骑校尉,但他没接受。后来,他升任侍中,负责东宫的事务。之后又升任吏部尚书,接着又让他领太子右卫率,但他坚决推辞了。司徒建安王休仁南下讨伐义嘉的叛军,驻扎在鹊尾,派褚渊去军中,让他全权负责挑选将领以下的军官。战事结束后,褚渊被加封为骁骑将军。

薛安都叛乱占据徐州,北方的敌人经常侵扰淮河、泗水流域,朝廷就派褚渊去慰劳北方的军队。褚渊回来后向皇帝汇报说:“盱眙以西,防御力量薄弱,应该加强装备;汝阴、荆亭都被敌人包围了,安丰也失守了,寿春的军队只能自保,如果敌人派轻骑兵骚扰寿阳,那么长江以南就危险了。历阳、瓜步、钟离、义阳这些地方都需要加强防守,派能干的人去驻守。”

宋明帝当皇子的时候,和褚渊关系就很好,登基后更是非常信任他,凡事都听从他的意见。 皇帝把他的爵位改封为雩都县伯,食邑五百户。他又升任侍中,领右卫将军,不久又升任散骑常侍,丹阳尹。后来被外派担任吴兴太守,散骑常侍的职位依旧保留。朝廷想给他增加俸禄,但他坚决拒绝了。

皇帝病得很重,赶紧派人去叫来谢渊,把身后的事情交给他处理。皇帝打算诛杀建安王休仁,谢渊极力劝谏,但皇帝没听。 又想让他继续担任吏部尚书,还兼着常侍和卫尉的职务,谢渊不肯接受,于是皇帝就授予他右仆射的职位,卫尉的职务还是让他继续担任。谢渊说他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每天都需要人照顾,所以坚决推辞卫尉的职务,但皇帝不同意。

皇帝驾崩后,遗诏任命谢渊为中书令、护军将军,还加授散骑常侍的职位,让他和尚书令袁粲一起受托辅佐年幼的皇帝。谢渊和袁粲同心协力处理政务,在经历了之前的奢侈浪费之后,他们致力于推行节俭,老百姓都因此受益。谢渊接待宾客,从不骄横怠慢。可惜的是,当时王道隆、阮佃夫这些人当权,贪污受贿成风,谢渊也无力阻止。

谢渊的庶母郭氏去世了,他非常孝顺,悲痛了好几天,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整整一年都没洗脸梳头,只有在哭泣的时候才能看出他原来的样子。朝廷下诏让他停止哭泣,禁止宾客吊唁。葬礼结束后,谢渊被任命为中军将军,原来的官职也保留着。

公元452年,桂阳王休范造反了,王僧渊和卫将军袁粲一起进宫,稳定人心,避免了更大的恐慌。王僧渊刚被任命为丹阳尹的时候,他和弟弟王僧炤坐一辆车外出,路上碰见了刘裕(后来的宋武帝)。王僧渊指着刘裕的车对王僧炤说:“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啊!”后来王僧渊被调到吴兴郡做官,刘裕送给他很多礼物,王僧渊又说:“这个人相貌不凡,将来成就不可估量!”等刘裕临危受命的时候,王僧渊把他推荐给了朝廷。

刘裕平定桂阳叛乱后,被朝廷提升为中领军,兼任南兖州刺史,还增加了封地和户口。刘裕坚决推辞,还给王僧渊和袁粲写信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志向不高远,只是随着形势变化而被推举到这个位置,能力不足却承担重任,每天都提心吊胆。国家危难之际,大家都奋勇向前,更何况是我,又怎能吝惜自己的性命?冒着危险去战斗,报效国家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朝廷却给予我如此高的赏赐,让我升任中领军,增加封地爵位,我惶恐不安,魂飞魄散。我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从不矫饰,之前受朝廷恩惠,从未推辞。如今的赏赐,让我更加不安。因为我接受了先帝的恩典,又因为宗室亲戚作乱,我本就感到羞愧,如今却因为平定叛乱而获得更高的地位,这简直是国家的耻辱,我做臣子的做不到这样。荣誉不能滥用,赏赐不能蒙蔽,恳请皇上收回中领军的任命,取消增加封地户口的命令,让我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淮河边为国家效力。如果像当年打败匈奴一样凯旋而归,再接受爵位,我绝不推辞。”

王僧渊和袁粲回信说:“我们早就听说您才智过人,对您的谦逊敬佩不已。您谦虚谨慎的态度,我们深信不疑,您这些话,我们早就领会了。您在信中表达的谦逊之意,我们都明白。但是,现在我们应该商议的是轻重缓急的问题。现在天下多事,国家内忧外患,四方动荡不安,边境百姓生活困苦,国家财政支出巨大,国库需要储备资金,北方游牧民族入侵边境,忧虑重重。天下有识之士都为国家担忧,我们共同承担着国家重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稍微修身养性,谦虚谨慎吗?从您的内心来看,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就没有必要坚持。更何况强敌来势汹汹,战火蔓延,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古来罕见,平时就应该有所准备,现在更应该早做打算,在石头城筑垒,枕戈待旦,果断决策,这是必然的。一旦交战,敌人就会被消灭,凭借这次战功,您被提升为中领军,增加封地,这又算什么呢?这怎么能报答您的功劳,怎么能满足您的愿望呢?您现在担任近侍禁军,升任中领军,这并非是过分的赏赐。您曾经在济、河地区担任牧守,镇军官的级别并没有超过原来的级别,按照您的功劳,应该得到更高的赏赐,现在却降低了您的级别,这有违朝廷制度。您为朝廷效力多年,同舟共济的人不多,刘峻领军正直刚强,临危不惧,他英勇牺牲,令人悲痛。国家大事,刻不容缓,您这样有才能的人辞去官职,我们还能依靠谁呢?您担任军中要职,应该更加努力,为朝廷效力,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要讲信用,君主的命令必须执行,犹豫不决是行不通的。凡是位居高位,功劳卓著的人,进退都应该考虑大家,如果只顾自己,怎么能服众?您不为自己考虑,才能体现您的公正,我们仔细考虑,只有这样才合适。我们深思熟虑之后,接受了您的意见。”最后,刘裕接受了任命。

那一年,褚渊被提升为尚书令、侍中,还配给二十名持剑的侍卫,但他坚决推辞了尚书令的职位。三年后,他被晋爵为侯,食邑增加了一千户。服丧期满后,他又被任命为中书监,侍中和护军的职位依旧保留,还配给了一支仪仗乐队。第二年,褚渊的嫡母吴郡公主去世了,褚渊悲痛欲绝,瘦得不成样子。公主下葬后,朝廷下诏让他重新上任,但他还是坚决推辞。即使到了祭祀的期限,他还上表请求辞官,但朝廷都不允许。

苍梧王刘休范骄横跋扈,情况越来越严重。太祖皇帝和褚渊、袁粲一起商讨国家大事。袁粲说:“皇上年纪还小,一些小毛病很容易改正,像伊尹、霍光那样摄政的事,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应该做的。就算成功了,最终也保不住自己的地位。”褚渊没说话,心里却更加倾向于太祖皇帝。后来,苍梧王被废黜,群臣一起商议此事。袁粲、刘秉都不愿意接受新的任命,褚渊这时说:“没有萧公(指萧道成)就解决不了这事。”他立刻拿出一份奏章交给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说:“大家都推辞,那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顺帝即位后,褚渊被改任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职位依旧保留,进殿时可以带五十名侍卫。沈攸事件爆发后,袁粲起了二心,太祖皇帝召见褚渊商议对策。褚渊说:“西边(指沈攸)的叛乱,肯定不会成功;皇上应该先做好内部的防备。”太祖皇帝暗中按照他的建议做了准备。叛乱平定后,褚渊被提升为中书监、司空,原来的官职依旧保留。

齐台建成后,褚渊向太祖皇帝推荐何曾,说何曾从魏国的司徒升任晋国的丞相,请求让他担任齐国的官职。太祖皇帝谦虚地拒绝了。建元元年,褚渊被晋升为司徒,侍中、中书监的职位依旧保留,并被封为南康郡公,食邑三千户。褚渊坚决推辞司徒的职位,还给仆射王俭写信,想效仿蔡谟的例子。王俭认为这样做不合适,劝他接受任命,但褚渊始终不肯接受。

褚渊仪表堂堂,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很有风度。每次上朝,百官和外国使臣都纷纷侧目观看,久久不愿离去。宋明帝曾经感叹道:“褚渊能做到行动迟缓、步伐稳重,单凭这一点就能当宰相了!”不久,褚渊又加封尚书令,原来的官职依旧保留。两年后,朝廷再次任命他为司徒,他又再次坚决推辞。

那一年,北方游牧民族又开始骚动,皇上想征召所有王公贵族以下的官员去当兵。 王渊劝谏皇上说,这样做没啥实际用处,只会徒增混乱,皇上听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朝廷上大事小情,皇上都经常跟王渊商量,而且每次都采纳他的建议,对他的礼遇也特别高。有一次,皇上大摆宴席,酒过三巡,皇上跟大臣们说:“你们这些大臣,跟宋朝那些公卿一样,也别老说我应该当皇帝。”王俭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渊就一本正经地说:“陛下您不能说臣下没早点认出您的龙颜啊!”皇上哈哈大笑:“我确实对不起文叔(王渊的字),早就知道你是个忠臣了,只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

王渊知识广博,见多识广,还会弹琵琶。 以前世祖还在太子东宫的时候,就赏赐给他一把金柄银柱的琵琶。王渊为人性格温和,很有风度,从不轻举妄动。他家曾经失火,火势很大,浓烟滚滚,周围的人都吓得慌乱不已,可王渊却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叫人抬轿子,慢慢地走了。

一些轻浮的人就拿他的名节说事,说王渊眼睛里有很多白眼球,说他“白虹贯日”,认为这是宋朝要灭亡的征兆。

太祖皇帝驾崩了,遗诏任命萧渊为录尚书事。这在江南地区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以前从来没有人单独被任命为录尚书的,所以有关部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尚书王俭提出了建议,他说:“萧渊现在担任着本职官位,又另外被任命为录尚书,按理说应该给他发个策书,但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先例。从中央朝廷开始,三公王侯之类的,都是同时颁发策书和优诏的。官职品级第二等以上的,只有策书没有优诏;优诏是表彰奖励,策书是兼有委任和告诫的意思。尚书的职位位列天官,是国家政务的根本,所以尚书令虽然只是三品官,但任命时一定会有策书。录尚书的品级不明确,但权力却很大,前朝很多时候都是和本官一起任命的,所以没有单独的策书。但萧渊的情况特殊,不能与普通的官员相比,应该给他颁发策书,以示隆重委任。他的情况与王侯不同,不需要优诏。”大家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就采纳了他的建议。 随后,萧渊的仪仗队伍增加到三十人,每五天朝见一次皇帝。

过了一段时间,萧渊生病了。他观察到天象出现异常,心里很不安,于是上表请求辞去官职。他还通过王俭和侍中王晏向世祖皇帝陈述了自己的想法,但世祖皇帝没有同意。萧渊又上表说:“我资质平庸,福气太盛,反而招致灾祸,我无法安心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远远比不上那些贤能的辅佐大臣。我心里一直很不安,觉得每时每刻都难以胜任。我担任这个职务时间不长,第一年就得了重病,从那以后病情一直很严重,多次危及生命,我心里非常忧虑。陛下您一再挽留我,也许有人认为这是大家的共同意见,但这其实是您慈爱过度,希望我继续荣华富贵。我今年四十八岁了,已经得到这么高的职位了,现在因为生病请求辞职,这应该不会让您感到意外吧。录尚书这个职位,在江南地区很少有人担任,位高权重,升降都关系重大。我现在领着俸禄却不能尽职,请求退休是我的愿望,这对我来说,不是降职,而是万物有灵,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根本不需要您费心考虑,怜悯我。如果我能做到内心廉洁,外表谦逊,那即使受到弹劾,也是应该的。但我做不到,这在天地鬼神面前也是无法饶恕的。我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我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希望能够像尧舜时代那样为国家效力。以前王弘坚决请求辞职,最后被任命为卫将军,宋氏也没犹豫就同意了,当时也没有人反对。拿我和他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我希望陛下您能够继续施展宏图伟业,允许我退休,那样的话,即使我死了,也如同活着一样。” 最后,世祖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改任命他为司空,兼领骠骑将军,仍然担任侍中和录尚书。

皇上派侍中王晏和黄门郎王秀去探望司徒王渊的病情。结果王渊去世了,家里一点钱都没剩下,还欠了一屁股债,欠款高达几十万。皇上说:“司徒王渊突然去世,朕心里非常悲痛,虽然他身体一直不好,朕还是亲自去哭吊了他。赏赐给他东园的珍贵器物一套,朝服一套,衣服一件,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蜡烛二百斤。” 当时司空府的属官们因为王渊还没正式上任司空,就不知道该不该以官吏的身份去致祭。王俭就说了:“按照《礼记》的规定,妻子在路上,听说丈夫家死了人,就要换上丧服赶回去。现在这些属官虽然还没正式上任,但他们代表朝廷,理应按照礼仪去致祭表示敬意。” 司徒府的史官又问,王渊已经卸任了,还没来得及接受新的任命,府里是不是应该按照在职官员的礼仪服丧?王俭又说:“根据朝廷的惯例,比如孙德祖,他从乐陵调任陈留,还没到任就死了,乐陵郡的官吏按照他生前官职的礼仪服丧,陈留迎接他的官吏则按照他娶妻的吉日服丧,所以司徒府应该按照他生前官职的礼仪服丧。”

皇上又下诏说:“表彰功德是为了激励百姓,谨慎地处理丧事是为了体现人情厚道。以前的帝王的典章制度,都必须遵循。所以,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新除司空、领骠骑将军、南康公王渊,他为人正直,有见识,胸怀宽广。他年轻的时候就品德高尚,步入仕途后,兢兢业业,深受大家的敬重。他在家里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在朝廷忠心耿耿,功劳显著。他辅佐先帝,治理国家,经历了艰难困苦,最终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总揽朝政,四门都井然有序,他的作为可以比肩古代贤臣,成为后世效仿的榜样。他谦逊谨慎,多次推辞升迁,虽然听从了皇上的旨意,但也因此辜负了朕的期望。他本来就要升迁到更高的职位,进一步弘扬他的声教。可惜天不假年,他突然去世了,朕为此感到非常悲痛。朕追赠他太宰的职位,侍中、录尚书、公爵的爵位不变。赏赐给他节钺,增加羽葆鼓吹,仪仗队增加到六十人。他的葬礼,一切按照宋太保王弘的规格办理。谥号为文简。”

一开始,那些平民出身的三公,他们的车子样式还没个统一的标准呢。王俭建议把一品大员的车子都加上幢和络,从王渊开始就这么执行了。皇上还下令,暂时打开王渊的妻子,也就是宋朝巴西郡守的墓,追封她为南康郡公夫人。

王渊的长子叫王贲,字蔚先。他刚开始做官是秘书郎。宋明帝时期,他当过太祖的太尉从事中郎、司徒右长史、太傅户曹属、黄门郎、羽林监监领、齐世子中庶子、翊军校尉。建元年间,他又回到宫里做官,做到侍中。王渊去世后,王贲守孝期满,去见皇上萧道成(世祖),哭得泣不成声,皇上很欣赏他这种孝心,就让他当了侍中,还兼任步兵校尉、左民尚书、散骑常侍、秘书监,但他没接受这些官职。过了六年,他上表说自己生病了,把封号让给了弟弟王蓁。世人都觉得王贲是因为他父亲王渊在宋朝当官时不够忠心耿耿,所以才不再做官了。永明七年,王贲去世,皇上赐给他三万钱和五十匹布。

王蓁,字茂绪。永明年间,他刚开始做官是员外郎,后来外放到义兴当太守。永明八年,被改封为巴东郡侯。第二年,他又上表把封号让给了王贲的儿子王霁,皇上同意了。建武年间,他做到太子詹事、度支尚书、领军将军。永元元年去世,追赠太常,谥号穆。王渊还有一个弟弟叫王澄。

澄,字彦道。他一开始呢,他爹湛之娶了始安公主,公主去世后,湛之娶了郭氏为妾,生下了他哥哥渊。后来湛之又娶了吴郡公主,生下了澄。他哥哥渊对皇上特别孝顺,皇上也很喜欢他。湛之死后,皇上还把渊立为嫡子。澄呢,娶了宋文帝的女儿庐江公主,当上了驸马都尉,后来官职也越来越高,而且他还很擅长医术。建元年间,他当上了吴郡太守,豫章王生病了,太祖皇帝就召他去治病,很快就治好了。之后,他又升任左民尚书。他哥哥渊去世后,澄花了上万钱,从招提寺赎回了太祖皇帝赏赐给渊的白貂坐褥,拆了做成裘衣和帽缨;他还赎回了渊的帽子和犀牛导引,以及渊平时骑的那头黄牛。永明元年,御史中丞袁彖弹劾了他,结果被免官禁锢,后来又恢复了官职。后来他又当上了侍中,领右军将军,因为他勤勤恳恳,很受皇帝赏识。同一年,他就去世了。他女儿后来成了东昏侯的皇后。永元元年,追赠他金紫光禄大夫。

话说东阳有个叫徐嗣的,医术特别高明。有个乡下老汉,得了多年的慢性病,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底下还烧着火,可还是不见好。徐嗣给他治病,那是冬天,他让老汉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上,然后用一百多瓶水从头上往下灌。一开始灌了几十瓶,老汉就冷得直打哆嗦,差点死了,他儿子孙子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徐嗣还是让他灌完。灌到七八十瓶的时候,老汉身上就开始冒热气,像蒸汽一样,徐嗣这才让他把床铺被子都撤了。第二天,老汉就能下床走路了。徐嗣说,这是大热病。还有一次,春天的时候,徐嗣在南篱门玩,听到一间茅屋里有人呻吟,他就说:“这病很严重,再过两天不治,肯定要死。”于是他就去看。一个老太太说她全身都疼,身上长满了好多黑东西。徐嗣回家煮了一升多的汤药让她喝,老太太喝完药后,疼得更厉害了,从床上跳起来好几次,一会儿工夫,那些黑东西就都自己出来了,长长的,有一寸多长。然后徐嗣用药膏涂在伤口上,三天就好了。他说这是钉疽。像这样的例子很多,徐嗣的医术比澄还要高明。

王俭,字仲宝,是琅琊临沂人。他爷爷王昙首,在宋朝做过右光禄大夫;他爸爸王僧绰,官至金紫光禄大夫。王俭出生没多久,他父亲就被害死了,于是就由叔叔王僧虔抚养长大。几岁的时候,王俭继承了豫宁侯的爵位,接受了封土,当时他哭得稀里哗啦的。从小王俭就很有灵气,专心致志地学习,手不释卷。丹阳尹袁粲听说过他的名声,就向宋明帝推荐了他,于是王俭娶了阳羡公主,被封为驸马都尉。后来,皇帝因为王俭的嫡母武康公主牵涉到太初年的巫蛊事件,觉得他们婆媳关系不好相处,想把武康公主的墓迁走。王俭就亲自向皇帝陈述利害,并暗中请求以死谢罪,这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之后,王俭先做了秘书郎,然后是太子舍人,很快就升迁为秘书丞。他上书请求校对典籍,按照《七略》的体例,编撰了四十卷的《七志》,并上表献给皇帝,他的奏章写得非常规范典雅。他还编定了《元徽四部书目》。母亲去世后,王俭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后,他做了司徒右长史。《晋令》规定,公府长史要穿朝服,但是从宋大明年间开始,改穿朱衣了。王俭上书建议恢复旧制,但是当时的朝臣们不同意。后来,苍梧地区发生暴乱,王俭很担心害怕,就请求袁粲让他离开,他以晋朝新安公主的丈夫王献之曾任吴兴太守为例子,请求外放为义兴太守。 回来后,他做了黄门郎,然后升迁为吏部郎。

昇明二年,王俭升迁为侍中,兼任长史,但是因为父亲去世,他坚决辞让了这个职位。王俭很早就看出萧道成(太祖)的雄才大略,在他还没当上大官的时候,就主动与他结交。萧道成当上太尉后,就把他召为右长史,对他非常器重,经常单独召见他,委以重任。后来又升任左长史。萧道成当上太傅,也是王俭建议的结果。王俭年轻时就有宰相的志向,大家都对他赞赏有加。后来萧道成要登基称帝,王俭作为辅佐大臣,参与了登基大典的筹备工作,仪式典礼和诏书等,都由他负责,只有禅让诏书是褚渊起草的,还让王俭参与修改。齐朝建立后,王俭被任命为右仆射,兼领吏部尚书,那时他才二十八岁。萧道成曾经很轻松地对王俭说:“我今天把青溪当作鸿沟。”王俭回答说:“顺应天意,响应民心,就不会出现楚汉相争的局面了。”建元元年,王俭被改封为南昌县公,食邑二千户。第二年,他又升任左仆射,仍然兼领选部。

宋明帝要拆了紫极殿,用它的材料去修建宣阳门。 大臣俭跟褚渊、叔父僧虔一起联名上奏章劝谏说:“我们听说,品德是人的根本,节俭是品德的载体。以前晋朝的卿大夫主持修建春台,汉朝的大臣们都参与了宫殿的规划。那些人,有的位列诸侯,有的侍奉过皇帝,他们都能接受臣下的劝谏,更何况陛下您是圣明的君主,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责任重大,所以才斗胆借用先帝的教诲,冒昧地陈述我们的想法。陛下您提拔任用官员,推行节俭的教诲已经很明确了,龙袍和宫殿都应该简洁朴素。紫极殿拆下来的旧材料,用来修建宣阳门,我们实在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把心思放在治病上,而不是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上,这不是好医生的做法;害怕自己的影子就四处奔逃,也不是安稳处世的办法。况且现在正是农忙时节,百姓都在辛勤劳作,却要停止农业生产,去搞土木工程,这可不是宣扬您伟大功绩,彰显您威名的办法。如果说宣阳门位于宫殿南面,属于重要的城门,时间久了,破损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缮一下,没必要大兴土木,费时费力。我们奏章的内容有不妥当的地方,请陛下下令执行吧。” 皇帝看了奏章后,采纳了他的建议。

宋朝的皇宫外六门原来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那年年初,有人打开白虎樽(一种酒器),说:“白门三重关,竹篱穿不完。”皇帝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就下令修建城墙。俭又再次进谏,皇帝回答说:“我想让后世的人再也无法超越我的功绩。” 朝廷刚刚建立,制度还在草创阶段,俭对以前的事情非常了解,问他什么他都能回答。皇帝感叹道:“《诗经》上说‘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现在也是上天为我送来了俭啊!”

那一年,俭固请求辞去选官的职务,上书说:“我仔细研究了古往今来的事情,也认真反省了自己的处境,想凭借恩宠得到提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资格。为什么呢?张良遇到汉高祖,汲黯遇到魏文帝,这些都被史书称赞为佳话,君子们也赞扬他们的高尚节操。这两位大臣才堪称辅佐帝王的贤才,他们的行为并非曲意逢迎,而两位皇帝也凭借自己的威严任用他们,这有损于帝王的宽厚仁慈。这怎么能和那些凭借皇帝恩泽而得到提拔的庸碌之辈相提并论呢?我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又怎么会没有感觉呢?就算倾尽家族的力量,牺牲自己的性命,对国家有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我也应该竭尽全力,报答万一,又怎么能稍微在乎外在的虚饰,去追求那些寻常的事情呢?九流官职的任命,风气和典范都在于此,玉石和朱砂,都是由此而区分的。我也不是说文案中一点微小的解释都没有,但是对于品评人才的优劣,我确实不太擅长。虽然我一直在努力,但能力达不到我的愿望,如果勉强承担,彼此都会受累,我一心只想做好本职工作,希望能略微有所贡献。况且,以前掌管选官的,未必都是当时最优秀的人才,为什么现在就非我不可呢?我一心一意为国家效力,并非想要推辞退让,我愿意和国家同甘共苦,又何必非要等到得到高位重任才算尽心呢?陛下如果不根据这个道理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又怎么能奢望得到特别的恩宠呢?我多次冒犯您的威严,分担您的忧虑,实在罪过。”皇上同意了他的请求。俭固被加封为侍中,但他推辞了,最后被任命为散骑常侍。

皇上在宫中设宴款待几位大臣,让他们各自表演才艺。褚渊弹琵琶,王僧虔弹琴,沈文季唱《子夜歌》,张敬儿跳舞,王敬则打拍子。俭固说:“我没有什么才艺,只会读书。”于是他跪着上前朗诵司马相如的《封禅书》。皇上笑着说:“这是歌颂盛世功德的文章,我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赞誉啊!”后来皇上让陆澄朗诵《孝经》,从“仲尼居”那一章开始。俭固说:“陆澄所诵内容虽然广博,但却缺乏重点,请允许我诵读。”于是他朗诵了《君子之事上》这一章。皇上说:“很好!张子布(俭固的字)的朗诵更让人觉得不寻常啊!”不久,俭固就以原官职兼任太子詹事,并增加了两百名士兵作为护卫。

皇帝驾崩了,遗诏里规定要以俭朴为原则,任命他为侍中、尚书令、镇军将军。世祖皇帝即位后,给他配了二十个持剑的侍卫。永明元年,他升任卫军将军,参与掌管选官的事务。第二年,他又兼任国子祭酒和丹阳尹,原来的官职不变,还配给他一支仪仗乐队。第三年,继续担任国子祭酒。他叔父僧虔去世了,萧俭上表请求辞去官职,但皇帝没批准。他又被任命为太子少傅,同时担任本州的中正官员,辞去了丹阳尹的职务。以前太子老师都是两个少傅一起辅佐,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讨论决定用宾客的礼仪来对待少傅。这一年,朝廷把总明观改建成学士馆,放在萧俭家里,把四部经典书籍都放到他家里,还下诏书让他家当作府邸来用。第四年,他在原职的基础上又兼任吏部尚书。

萧俭精通礼仪学问,对朝仪非常熟悉,每次参与朝廷的讨论,他都能引经据典,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八座(指高级官员)的丞郎们,都没人能超过他。每天处理公务,宾客挤满了座位,萧俭都能应对自如,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的迟滞。每十天他都要回学士馆一趟,亲自监考学生,他的帽子书卷摆在庭院里,侍卫、令史们都穿着盛装,场面非常隆重。他梳着散开的头发,斜插着帽子上的簪子,朝野上下都纷纷效仿他的打扮。萧俭经常对别人说:“江左风流的宰相,只有谢安一人。” 这分明是在自比啊!世祖皇帝非常信任他,士人的选拔任用,他提出的建议几乎都能被采纳。

五年的时候,皇上本来要给他封个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职,但他坚决推辞了。六年,皇上又再次下令让他担任这个官职。一开始,皇上还下令他三天回朝一次,尚书令史出外办事也要向皇上汇报,皇上觉得这样来回跑太麻烦了,于是又下令他回到尚书省办公,一个月只允许外出十天。他上奏章请求免职,皇上没答应。

七年,他上了一道奏折,说:“我这些年一直请求免职,我的心意天地可鉴,我的诚意在朝野上下有目共睹,大家也都觉得我的请求合情合理,可是皇上您却一直没有批准。我听说,一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退,我如今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那些能力平庸的人,在官场里沉浮不定,毫无建树,而我却幸运地身处太平盛世,官运亨通。秋天树叶飘落,不需要风吹雨打;太阳升起,不需要萤火虫的微光。时代在变迁,贤明的君主不会独揽大权,而是广纳贤才。我赶上了好时候,得到了高位,长期负责朝廷要务,掌管选拔官员的大权,经历了两朝,时间长达十年。我已经年老体衰,头发都白了。时间飞逝,同僚们大多已经去世。我多年来毫无建树,名声也默默无闻,我的政绩歌颂,在当时就已停止;那些讽刺时政的诗歌,却会在将来兴起。至于那些显赫的官位,华丽的服饰,说实话,我并不看重这些,我的能力有限,官职已经够高了,即使是宰相的职位,我也能胜任,但选拔官员的重任,我实在力不从心。我日夜操劳,却毫无建树,这么多年过去了,像我这样情况的,近来少见。我并非后悔担任这个官职,而是担心自己无法胜任,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现在朝中人才济济,各路英才竞相涌现,皇上可以从众多人才中选择合适的官员,古时候也是这样做的。我冒昧地呈上这封奏章,只希望皇上能够明白我的心意。我恭敬地写完奏章,不敢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了。”皇上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让他改任中书监,参与选官。同年他生病了,皇上还亲自前去看望他。最终,他去世了,享年三十八岁。

吏部尚书王晏启去世了,办丧事很俭省。皇上说:“晏启平时德高望重,志向远大,正要大展宏图呢,没想到突然暴病身亡,来不及救治,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么突然,朕心里非常悲痛!他过去经历的艰难困苦,朕一直记在心里,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唉,痛心啊!可惜啊!”皇上还下令,让卫军文武官员和台府的兵仗都暂停,等葬礼完毕再用。

皇上又下诏说:“慎终追远,这是历代的规矩;褒扬功德,表彰功勋,更是重要的国策。故侍中、中书令、太子少傅、领国子祭酒、卫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昌公王晏启,他品德高尚,胸怀广阔,从年轻时就清正廉洁,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他辅佐我建立皇朝,巩固皇室基业,他的功劳和业绩都铭刻在史册上。他辅佐朕,功劳卓著,忠心耿耿,为人正直,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得非常出色,朝政清明,百官有序,他作为宗室大臣,对朕更是忠心耿耿,正准备让他在朝廷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辅助我治理国家,没想到上天不佑,他竟然突然去世了,朕心里非常悲痛!追赠他太尉,侍中、中书监的官职不变。赐予节钺,增加羽葆鼓吹,仪仗队增加到六十人。葬礼按照故太宰文简公褚渊的规格办理,墓地和墓葬由官府负责。”

王晏启生活简朴,没有什么嗜好,一心为国效力,穿戴简朴,家里没有什么积蓄。他的文笔很好,当时很受重视。年轻时就写了《古今丧服集记》和文集,流传于世。皇上即位后,下诏为王晏启立碑,降爵为侯,食邑千户。

王晏启的弟弟王逊,在昇明年间做过丹阳丞,曾经向刘秉告状,但没有得到封赏。建元初年,他做了晋陵太守,又有一些怨言。王晏启担心他会惹出祸端,于是通过褚渊向皇上禀报。中丞陆澄也根据此事上奏。皇上说:“王氏家族世代为国效力,忠心耿耿,朕特赦免王逊的罪过。” 然后把王逊贬到永嘉郡,在前往永嘉郡的途中,王逊被处死了。

史书上说:褚渊和袁粲,都曾经得到宋明帝的器重。袁粲为宋朝死节,而褚渊却赶上了新朝兴起,所以很多人批评褚渊。我想说说我的看法:像汤、武这样的开国之君,和尧、舜这样的圣君不一样;伊尹、吕尚这样的贤臣,和稷、契这样的先贤也不一样。拿他们的做法来衡量褚渊,不够客观。

从汉朝的金日磾、张敞这些世家大族,到袁安、杨震这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他们都忠心耿耿地侍奉汉朝,因为汉朝给他们优厚的待遇,所以他们尽心竭力。魏朝当政,国祚短暂,魏朝的官员们以前侍奉汉朝,后来又侍奉魏朝。晋朝掌权后,继续重用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魏国的臣子,实际上是为晋朝效力,所以即使皇帝换了,他们的官位却没变。

从此以后,世袭的官位就盛行起来,成为一种惯例,那些显赫的排场,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忠君爱国的节操,反而成了虚名。高官厚禄,都靠家族的声望,平步青云,轻轻松松就做到公卿高位,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为国捐躯的觉悟呢?保全家族才是他们最关心的。朝代更迭,新的宠臣贵戚不断涌现,虽然陵墓不同,但他们的态度却如出一辙。中行献、智伯瑶,都没能得到不同的待遇。

褚渊在泰始年间,新朝气象初显,几年之内,他根本不愁没官做。他因为民望而被重用,也因为民望而被罢免。他的爵位和俸禄并不高,国家有常年的选拔制度,皇帝的恩宠并非只给他一人,却要求别人为他而死,这是君主常犯的错误,也是世俗的偏见。

赞曰:

猗欤褚公,德素内充。民誉不爽,家称克隆。从容佐世,贻议匪躬。文宪济济,辅相之体。称述霸王,纲维典礼。期寄两朝,绸缪宫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