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融,字思光,是吴郡吴县人。他爷爷张祎,在晋朝做过琅邪王国郎中令;他爸爸张畅,在宋朝做过会稽太守。张融年纪轻轻,还没到二十岁,同郡的道士陆修静送给他一根用白鹭羽毛做的拂尘,说:“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就送给您这位不寻常的人吧!”宋孝武帝听说张融很早就名声在外,就让他直接当官,做了新安王北中郎参军。后来孝武帝要修建新安寺,其他官员都捐了很多钱财,只有张融捐了一百文钱。皇帝说:“张融家境贫寒,应该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于是就把他外放,做了封溪县令。

他叔父张永送他到后渚,说:“听说朝廷有旨意,你很快就会回来。”张融说:“我倒不怕不回来,就怕回来后又要被外放。”在去广越的路上,途径险峻的山区,被当地土匪抓住,土匪要杀了他吃肉。张融脸色都没变,就开始吟诵洛神赋,土匪觉得他很奇怪,就没杀他。他乘船出海到了交州,在海上写了一篇《海赋》:

盖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内敷,情敷外寅者,言之业也。吾远职荒官,将海得地,行关入浪,宿渚经波,傅怀树观,长满朝夕,东西无里,南北如天,反覆悬乌,表里菟色。壮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壮也。故古人以之颂其所见,吾问翰而赋之焉。当其济兴绝感,岂觉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浑始地,判气初天。作成万物,为山为川。总川振会,导海飞门。尔其海之状也,之相也?则穷区没渚,万里藏岸,控会河、济,朝总江、汉。回混浩溃,巅倒发涛。浮天振远,灌日飞高。摐撞则八纮摧隤,鼓怒则九纽折裂。

这段是他在海上写的《海赋》,具体内容就不翻译了,原文如下:

盖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内敷,情敷外寅者,言之业也。吾远职荒官,将海得地,行关入浪,宿渚经波,傅怀树观,长满朝夕,东西无里,南北如天,反覆悬乌,表里菟色。壮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壮也。故古人以之颂其所见,吾问翰而赋之焉。当其济兴绝感,岂觉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浑始地,判气初天。作成万物,为山为川。总川振会,导海飞门。尔其海之状也,之相也?则穷区没渚,万里藏岸,控会河、济,朝总江、汉。回混浩溃,巅倒发涛。浮天振远,灌日飞高。摐撞则八纮摧隤,鼓怒则九纽折裂。

总之,他一路坎坷,却也才华横溢,在海上还写了篇气势磅礴的赋。

话说这水势啊,那真是气势磅礴,翻江倒海!它像长风卷起巨浪,天地为之变色。水流汇聚,奔腾汹涌,像个巨大的漩涡,冲刷着岩石,形成了一个个山洞。西边冲向深不见底的深渊,东边冲击着汤谷的山谷。传说中的若木都被冲倒了,扶桑神树也被撞得粉碎。水流翻滚,浑浊不堪,冲击着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水流奔腾,翻滚不息,冲刷着浅滩和山丘。水流湍急,日月星辰仿佛都被惊动了,波浪翻涌,星河也好像要倾覆下来。这水势之猛烈,甚至能冲垮太山和昆仑山,也能冲破雷车,震碎天门。

水流蜿蜒曲折,奔流不息,像一颗颗珍珠,一块块美玉,闪耀着光芒。它时而回旋堆积,时而流经曲折的河湾和狭窄的浅滩,景象万千。沙洲相连,岛屿相接,东西南北,水域广阔无垠,仿佛要填满整个天空。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奇花异草,都在这里生长繁衍。长风吹拂着道路,浓云笼罩着山谷。茂密的植物,遮天蔽日。早晨乌鸦栖息在东边的山崖,傍晚落入西边的河水中。

这茫茫大河,奔腾不息,波涛汹涌。两旁是高耸的山岳,陡峭的山峰,连绵起伏,山峦重叠,高耸入云,危峰兀立。奇形怪状的山峰,像刀削斧劈一般,互相遮蔽着。山石崩塌,杂乱无章,有的山峰高耸,有的山峰低矮,有的山峰好像要向前冲,有的山峰又好像要后退。东边的山峰沐浴着阳光,西边的山峰则被夕阳染红。山岭积雪,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山岩在春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美丽。

许江和许百,从于曷严拍岭出发。一路撞山击石,水流湍急又寒冷。水流蜿蜒曲折,穿过乱石和树木,一路奔腾。水流时而平缓,时而激荡,冲撞着山石,翻越山岭,冲击着山峰,激起巨浪,崩塌山石,形成万里云雾,直达天际。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山石相撞,景象壮观。猛兽奔腾,鱼群狂舞,水里仿佛有龙的精魄,陆地仿佛有虎的魂魄。回头望去,身后已无来路,向前望去,前方也无去处。长久地眺望,只见水天一色。

山势横亘,波浪翻滚,狂风怒号,波涛汹涌。山石耸立,如同惊涛骇浪中屹立的山峰;云雾翻腾,如同飞腾的烟云,绚丽多彩。阳光照射,五彩缤纷,景象壮丽。

夜幕降临,浓雾弥漫,白昼也笼罩着厚厚的云层,高高的河水遮蔽了阳光,万里一片灰暗。山谷幽静温暖,山洞里杂草丛生。天空被云层遮蔽,大地被雾气笼罩。水流浩浩荡荡,气势磅礴,超越了凡人的想象,也超出了君子的理解。风浪相激,云开日出,波浪时而散开,时而汇聚,山峰时而高耸,时而崩塌。

话说这怪鱼啊,那真是奇特无比!它能从沙子里淘出洁白的物质,从波浪里提炼出纯净的白色。冬天积雪里它能找到春天,飞霜的暑天它也能畅游。它的奇特名字根本找不到记载,这种怪异的生物,书上也查不到。高高的岸边能产下小鸟,横着的门里能生出鱼来,这都是它能做到的。更别说它那奇特的鱼鳍、鱼翅、鱼尾、鱼骨了,真是难以言说。它张口就能喷出像日出般的霞光,吞河水漱月光,呼气能引起地震,叫声能震动天宇。它喷吐出的水汽,像雨一样洒落,又像云一样飘扬。它那高大的头颅,强壮的脊背,能托起高山飞越坟墓。它身形一动,就能撼动五座大山,它身上闪耀的光芒,能映照出七颗星辰的光辉。它的身上长满了各种贝壳、螺类,还有各种颜色的珍珠,绿紫交相辉映,美不胜收。它在秋天的溪流里游动,在春天的景色里嬉戏,鳞片闪耀着色彩,鱼身洗净了尘埃。

接下来呢,这鱼仿佛不受时间限制,春天能延续秋天的韵味,一年四季它都能自由穿梭。温柔的风,美丽的景色,晴朗的天空,阳光普照,它在灵动的步伐中游动,在神妙的飞行中穿梭。它轻盈地飘浮在云端,像朦胧的睡眼,又像细雨般轻轻飘落。它触碰到巧妙的图案,便激起远处的回响,撞击到栾树,便激起阵阵涟漪。它掀起的波浪,千姿百态,它涌动的波涛,万千变化莫测。水面上,苹藻倒映着美丽的景色,荷叶和芰荷遮挡着阳光。它那美丽的容颜,色彩艳丽,秀美而深远。洁白的藕花像玉一样,清丽的莲花像金子一样。它在遥远的河渚边欣赏芬芳,在漫长的河流中展现出耀眼的光芒。各种各样的船只,来来往往,船上的帷帐和席子,绵延到远方的高处。它冲破惊涛骇浪,毫不畏惧,它激起排山倒海的狂风。它越过汤谷追逐景色,渡过虞渊追逐月光。它在万里河山间自由穿梭,仿佛不受时间限制,它在天地间自由翱翔,忽隐忽现。雕隼飞翔还没飞到一半,鲲鹏飞翔也赶不上它的速度。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它就已经周游了宇宙之外了。

话说这鸟儿啊,春天羽毛鲜亮,秋天羽毛就暗淡了。飞得高,飞得远,一会儿在风里玩耍,一会儿又掠过云层。它们飞回栖息地,穿过阴雨连绵的天气,在波涛汹涌的水边嬉戏,洗去身上的污垢,好不自在!你看那长长的丝带断了,平整的玉璧也碎了,可雉鸡飞起来像片片彩霞,大雁飞起来像片片雪花,它们成群结队地鸣叫着,翅膀一起一落,飞过关隘,飞过水边,到处都是美丽的景象。

这夫人啊,气质清丽脱俗,肌肤胜雪,像雨后初晴般明净。凉爽的空气清新远阔,天空澄澈,没有一丝阴霾。她的容貌映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像镜子一样倒映着河水的颜色。她的胸襟宽广,像夏天的江河一样深邃。她虽然经常被一些事情惊扰,但内心却始终保持平静,虽然遇到事情,但她从不为外物所动。所以,山海都为她藏匿阴暗,云彩都为她飘入山谷。到处都是鲜花盛开,阳光明媚,她就像是一位神仙,超脱于世俗之外,轻盈地飘荡在风中,衣袂飘飘,仿佛置身于云端。她把秋月当作宴席,把春霞当作帐幕,欣赏着蓬莱仙境,眺望方壶胜地,树木遮挡着阳光,山峰环绕着月亮。她住的地方远离尘世,干净整洁,山谷里风声阵阵,林间云雾缭绕,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纯净。

再看那幽深的山谷,险峻的山崖,汹涌澎湃的波涛,激流勇进,不可阻挡。那里花草树木茂盛,枝繁叶茂,互相缠绕,交织在一起,云雾缭绕,风声阵阵,水流冲击着河岸,仿佛千里江山都在崩塌,冲击着悬崖峭壁,仿佛万国都在征战。那气势磅礴,仿佛要撼动雷电,光芒万丈,仿佛要击倒闪电。

可是,有时候云彩也不会翻滚,风声也会停息,水波也会平静下来,只有波光依旧闪耀。月亮遥远,星星点点洒落在沙滩上。那里珍宝无数,价值连城,琼池玉壑,珠光宝气,白天像夜晚一样明亮,夜晚像白天一样光明,珊瑚闪烁着光彩,琉璃晶莹剔透,红色的纹理和镜子的光泽交相辉映,如同冰雪和霞光交织在一起。水流奔腾汹涌,冲刷着日月,淹没了星河,渗透了天界。风是从哪里来的?云又是怎么消失的呢?美丽的色彩拂过烟雾,阳光照耀着白雪。

话说这个人啊,他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完全不落俗套。他觉得,气盛的时候就显得浑浊,只有安静下来才能澄清。心里没那么多执念,就不会被束缚;志向没实现,也不灰心丧气。他能把坏事变成好事,死里逃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作祭祀用的狗,说它们能充实人的精神世界。虽然这些东西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但你又怎么说清楚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的思想深邃,超脱于世俗之外,看似无中生有,其实并非凭空捏造;看似无迹可寻,其实也并非毫无根据。不动声色就能让山崩地裂,无声无息就能让天地和谐。他的人生态度,就像是用与不用,聚与散一样灵活自如,应对自如。仁者看到他的行为,认为这是仁义;通达的人看到他的行为,认为这是通达。总之,他接近于至善的境界,我觉得他真是了不起!

他写的文章辞藻华丽,风格独特,跟别人都不一样。后来他回到京城,把文章给镇军将军顾觊看。顾觊说:“你的这篇文章真是超凡脱俗,就是可惜没写到盐!”于是他就拿笔加了四句:“漉沙构白,熬波出素。积雪中春,飞霜暑路。” 这四句诗,是他后来补充上去的。

顾觊和他的哥哥关系很好,顾觊去世后,他亲自扶土掩埋。他和交趾太守卞展也交情深厚,卞展在岭南被杀害后,他立刻赶过去奔丧。

他考中了秀才,又通过了策论考试,被任命为尚书殿中郎,但他没去上任,后来做了仪曹郎。泰始五年,明帝征调荆州、郢州、湘州、雍州的射手,叛乱者及其家人都被处死,家产充公。元徽初年,郢州的射手又叛乱了,他建议不要株连家属,只处罚叛乱者本人,刑期五年。

后来他请假去奔丧,路上因为什么事被罚款,还被打了五十鞭子,关进了延陵监狱。大明五年,规定二品以上官员犯事最多打十杖,他因为这事被左丞孙缅弹劾,免了官职。没多久他又官复原职,代理祠部和仓部。领军刘勔战死,祠部官员认为不应该为他哭丧,但他认为应该哭,于是就举行了哭丧仪式。仓部又因为正月是老百姓忌讳的日子,太仓要不要开仓放粮的问题争论不休,他认为不应该拘泥于这些小忌讳。后来他又兼任掌正厨。他看到宰杀牲畜,就掉头走了,自己上书辞职。后来做了安成王抚军仓曹参军,又升迁为南阳王友。

融父畅先曾经担任丞相长史,后来因为一件棘手的事,被王玄谟看上了,差点被杀。王玄谟的儿子瞻是南阳王的前军长史,融就请求辞官,但没被批准。

融家境贫寒,一心想要一份俸禄。他一开始写信给他的从叔,征北将军永书说:“我从小学习,受到良好的家教,虽然能力不足,但性格还算端正。年轻时住着简陋的房子,吃着粗茶淡饭,也觉得很快乐。但是,我家世代贫穷,生活负担很重,女儿的嫁妆,儿子的礼仪,都需要很多钱。为了改善家境,我十年间做了七次官,并不是不想务农,而是实在没办法。以前我请求担任三吴地区的丞相,虽然没成功;现在听说南康郡缺守,我希望能够得到这个职位。我并不在乎官职的高低,高低也无所谓,我努力争取丞相的职位没得到,所以才求郡守,求郡守没得到,也可以再求丞相。”

他又给吏部尚书王僧虔写信说:“我融啊,是天地间一个闲散的人。升官时不觉得尊贵,降职时也不觉得低贱,我就像自然造化一样,像草木一样随遇而安。只是因为家里贫困,孤儿寡母,八个侄子都是孤儿,两个弟弟身体虚弱,抚养他们让我很伤感,古人也有这样的悲痛。我实在无法忍受贫困的生活,希望能够得到一份俸禄。”阮籍喜欢东平的民风,我也喜欢晋平的闲适生活。当时人们认为融不是治理百姓的人才,所以他的请求最终没有得到批准。

后来,他被任命为太祖太傅的幕僚,先后担任骠骑将军、豫章王司空的谘议参军,又升迁为中书郎,但他不喜欢这些职位,请求改任中散大夫,但也没被批准。融为人行为古怪,坐着总是弯着膝盖,走路也拖着步子,身体前倾,仰着头,姿态很多。跟着别人一起走路,总是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太祖很欣赏他,当太尉的时候,经常和他亲切交谈,每次见到融都笑着说:“这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但也不能有两个。”太祖即位后,还亲笔写信赐给他衣服,信中写道:“见你衣服粗旧,确实是因为你素来清贫;穿着粗布衣服,也亏待了朝廷的期望。现在送你一套旧衣服,虽然是旧的,却比新的还好。这是我穿过的,我已经让人改裁成适合你穿的尺寸了,还附送一双鞋子。” “见卿衣服粗故,诚乃素怀有本;交尔蓝缕,亦亏朝望。今送一通故衣,意谓虽故,乃胜新也。是吾所著,已令裁减称卿之体。并履一量。”

张融跟吏部尚书何戢关系很好,一次去拜访何戢,结果走错了,去了尚书刘澄那里。张融下车进门,就说:“走错了!”走到门口,看见刘澄,又说:“走错了!” 等到坐下来了,看着刘澄说:“总之,都走错了!”然后就走了。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古怪。

他还做过长沙王镇军、竟陵王征北谘议,同时还担任记室和司徒从事中郎。

永明二年,总明观举行讲学,皇帝下令朝臣都要去听。张融被扶着进去,坐到榻上,偷偷地要酒喝。讲学结束后,他长叹一声说:“唉!孔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事儿被御史中丞到撝告发,张融被免官,后来又恢复了官职。

张融长得又矮又丑,但是精神气儿特别好。王敬则看见张融的腰带系得很紧,都快勒到骨头了,就说:“你的腰带系得太紧了。”张融说:“我又不是步兵,系紧腰带干嘛?”

张融假装搬到东边去了,皇帝问张融住在哪里?张融回答说:“臣在陆地上没有房子,住在船上又不是在水里。” 第二天,皇帝把这事儿问张融的哥哥张绪,张绪说:“张融最近搬到东边,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暂时用条小船,在岸边住着呢。”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

北方少数民族听说过张融的名声,皇帝就派张融去接待北方的使者李道固。 两人一起吃饭,李道固看着张融问:“张融是宋朝彭城长史张畅的儿子吗?” 张融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说:“家父不幸早逝,他的名声却传到了北方少数民族那里。”

豫章王设宴款待宾客,张融吃烤肉吃到最后,烤肉的人就走了。张融想加点盐和蒜,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晃动食指,好半天工夫才停下来。

张融在朝廷里出入,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他很奇特。八年后,朝臣们庆祝吉兆,张融被扶着进去拜见皇帝,起身后又被官员弹劾,最后还是没事儿。后来,他升迁为司徒右长史。

张欣时,就是那个竟陵人,当时在诸暨当县令,犯了罪,要被判死刑。他爸爸张兴世,当年跟着宋朝军队去讨伐南谯王义宣,当时军队想杀张融他爸张畅,张兴世用自己的袍子盖住张畅,把他护在怀里,这才让他免于一死。张兴世去世后,张融穿着高高的鞋子,亲自挑土给他父亲堆坟。这事儿发生后,张融就去找竟陵王子良求情,想替张欣时去死。王子良回答说:“这可是个美差啊,长史大人,恐怕朝廷有规定,不能按照您的想法办。” 最后,张融升迁做了黄门郎,然后是太子中庶子,最后做到司徒左长史。

张融为人孝顺,而且特别讲义气,每逢忌日,三十天都不听音乐,对嫂子也特别恭敬。以前宋朝丞相义宣造反,他父亲张畅因为不肯参与被杀害了,当时司马竺超民极力劝谏,才让张畅免于一死。张畅临死前嘱咐儿子们说:“以前丞相造反那事儿,我多亏了竺司马才活下来,你们以后一定要报答他的子孙后代。”后来,竺超民的孙子竺微,冬天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家里又穷,张融去给他家吊唁,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给他做丧葬费,自己披着牛皮被子才回家。他一直把竺微当成哥哥一样对待。豫章王嶷和竟陵王子良去世的时候,张融因为曾经在他们手下做过官,哭得特别伤心,简直肝肠寸断。

建武四年,张融病死了,享年五十四岁。他临终前留下遗嘱,说要竖白旌,但不要加旒(流苏),也不设祭奠,让人拿着麈尾(拂尘)上屋顶为他招魂。他说:“我这一辈子做的那些好事,足够让我在九泉之下开怀一笑了。”他只花了三千钱买棺材,连新的被褥都没准备。他左手拿着《孝经》和《老子》,右手拿着小本的《法华经》。他有两个妾,丧事办完后,他都让她们各自回家了。他还说:“凭我这一辈子光明磊落的行为,怎么能让我的妾哭得死去活来呢?她们不用守寡,可以各自过自己的日子。”

融很厉害,没拜师学艺,就能把道理讲得比别人透彻,黑白分明地辩论,很少有人能反驳他。永明年间,他生病了,就写了《门律自序》说:“我的文章风格,让很多人感到震惊,你可以用心去学习,但不能让耳朵指挥你的心。文章哪有什么固定的风格呢?只要有自己的风格就是常态,关键是要让常态有自己的风格。大丈夫应该像删定《诗经》《尚书》、制定礼乐那样,怎么可以这样循规蹈矩,寄人篱下呢?再说,中兴以后的文章,道理的表达方式都变了,都是东拼西凑,缝缝补补的旧东西。我的文章风格也差不多,哪里会因为天气冷热而改变文章的风格,因为喜怒哀乐而改变文章的表达方式呢?只不过我的文章用词比较多,举例不拘泥于常规,不走寻常路罢了。但是我的文章音韵流畅,气势雄壮,即使没有达到极致,也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了。如果你能找到其他的风格,我也不反对。我的处世原则也像我的文章一样,无论顺境逆境,始终如一。我没有老师,没有朋友,不拘泥于文章的格式,有点孤傲不群的意思。处世原则的运用,就是要让自己的性情像洗涤过一样纯净。千万不要为了利益而随波逐流,不要为了名利而抬高身价,让清净的道场变成战场。我以前喜欢和和尚们谈论佛法,喜欢辩论,这些都只是在玩玩而已,你们可别当真。”他又说:“人活着,除了吃饭睡觉,就应该用来谈论道理。其他的事情,就像一张大网一样,会把你困住。我常常为此感到遗憾,你们应该振作起来啊!”

临死前,他又告诫儿子说:“我的手迹还在,我的书你不用读了!何况我的话语,情感都蕴含在文章里。我的意思不是这样,别再留恋我的声音了。我的文章风格独特超群,变化多端,虽然达不到汉魏时期的高度,所以不用去羡慕晋宋时期的文章。这大概是我的天赋吧,总之没有丢掉家里的名声。如果你不看,那是因为祖先希望你能看到。你可以哭着看。”融自己把文集命名为《玉海》。司徒褚渊问《玉海》这个名字的含义,融回答说:“玉用来比喻美德,海用来比喻崇高的善意。”他的文集有几十卷,流传于世。

张氏家族出了很多名人,前面有敷、演、镜、畅,后面有充、融、卷、稷。

周颙,字彦伦,汝南安城人。是晋朝左光禄大夫顗的七世孙。他的祖父虎头,是员外常侍;父亲恂,是归乡的县令。

老早的时候,颙就被他族里的祖宗朗看中了。后来他做了海陵国的侍郎,相当于现在的某个部门的官员。益州刺史萧惠开觉得这小子挺有才华的,就把他带去了四川,给他安排了个厉锋将军的职位,还兼管着肥乡县和成都县的县令。 后来又调到萧惠开辅国府当参军,将军和县令的职务还是照旧,还另外给他加了个府主簿的差事。颙常常觉得萧惠开这个人太阴险了,所以经常劝谏他。萧惠开不太高兴,就对颙说:“天险地险,王公设险,但问用险何如耳。” 后来就跟萧惠开一起回都城了。

宋明帝挺喜欢跟人讲道理的,觉得颙这小子挺会说话,有自己的想法,就把他带进宫里,让他在宫里值夜,还经常召见他。皇帝有时候会做些残暴的事情,颙不敢直接劝谏,就经常给皇帝念念佛经里讲因果报应的部分,皇帝听了也稍微收敛一点。后来又调到安成王的府上当参军。元徽年间刚开始的时候,他被外派到剡县当县令,在那里做了不少好事,老百姓都很怀念他。之后他又在邵陵王的府上干过好几个参军的职位。

刘裕当上摄政王后,就把他召进宫里。颙写信写得特别好,沈攸之写信跟人绝交,刘裕就口述,让颙帮他起草回信。后来颙又升职了,当上了齐台殿中郎。

建元年间,我一开始在长沙王手下当参军,后来又当了后军参军,最后做了山阴县令。山阴县以前有个陋习,强迫百姓服劳役,干各种杂活。我向太守闻喜公子良反映情况说:“我发现百姓的苦难太深重了!劳役虽然有定额,但实际执行中却变本加厉,催逼得很紧,百姓根本无法安生。情况危急的,就逃到山里湖里躲藏;走投无路的,就自尽在沟渠里。还有人为了逃避劳役,自残肢体,去当小贩或佣工,勉强糊口度日。每次劳役开始,百姓都赶着去,稍有迟误,就会挨打受罚,跪地哭诉,求饶不止,让人看了实在心酸。我每次看到这种情况,都放下筷子,停下笔,久久不能平静。虽然我知道事情必须处理,不得不处罚他们,但看到这些苦难,心里实在难受。山阴县的政务繁杂,比其他县要辛苦得多;但据我所知,其他县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只有上虞县,一百户人家才派一个人服劳役,情况好得多,其他县都差不多被压榨空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让百姓能轻松一些,这样才能把坏事变成好事,这有什么难的呢?”

后来我做了文惠太子中军录事参军,跟着军队北上征战。文惠太子在东宫时,我回到朝廷当郎官,又当了始兴王的前军谘议。在宫里侍奉皇帝,又得到了赏识和重用。我口才很好,说话滔滔不绝,文采飞扬,出口成章。我涉猎广泛,尤其精通佛理,还写了一本《三宗论》。书中提出了“立空假名”、“立不空假名”、“设不空假名难空假名”、“设空假名难不空假名”、“假名空难二宗”以及“假名空”等概念。西凉州智林道人给我写信说:“你书中这些观点,似乎并非首创,这种妙论在六七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接触到这些观点,一直很高兴,但苦于无人能与我探讨。我年轻时在长安见过很多老人,他们说关中地区的高僧大德以前就掌握了这些道理,在佛教盛行的时候,能真正理解这些精妙之处的人本来就很少,过江之后,更是几乎没有。我研究佛学四十年,到处讲学,一时名声显赫,我的其他观点也多有记载,但唯独这些关于‘空’和‘假’的辩论,竟然无人能懂,这让我很苦恼。没想到你的论述竟能入我耳,这才是真正修行的第一功德啊!”我的论述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我感到非常荣幸。

钟嵘先生在钟山脚下建了个小房子隐居,休假的时候就回家。后来升任太子仆,兼任著作郎,负责撰写起居注。之后又升任中书郎,著作郎的职位依旧保留着。他经常出入东宫侍奉太子。年轻时,他从外祖父车骑将军臧质家里得到卫恒的书法手稿,勤学苦练,书法技艺非常精湛。文惠太子让钟嵘在玄圃茅斋的墙壁上题字,国子祭酒何胤想用他的“倒薤书”跟钟嵘交换,钟嵘笑着回答说:“天下太平的时候,我也不会轻易更换的。”

每次跟朋友们聚会,钟嵘总是虚席以待,跟大家促膝长谈,谈吐优雅,辞藻华丽,听的人都不觉得累。他还精通《老子》和《易经》。有一次跟张融相遇,两人就玄学问题争论不休,整整一天都没能得出结论。钟嵘为人清贫寡欲,每天都吃些粗茶淡饭,虽然有妻子,却独自住在山舍里。卫将军王俭问钟嵘:“你在山里吃什么呀?”钟嵘回答说:“粗米白盐,野菜而已。”文惠太子问钟嵘:“各种蔬菜里,哪种味道最好?”钟嵘说:“春天早韭,秋天晚菘。”当时何胤也虔诚信奉佛教,没有妻妾。太子又问钟嵘:“你修行如何,跟何胤相比?”钟嵘说:“三涂八难,我们都无法避免。但各有各的牵挂。”太子问:“你的牵挂是什么?”钟嵘回答说:“老婆的肉。”他应对进退,都是如此机智巧妙。

后来钟嵘升任国子博士,著作郎的职位依旧保留着。太学的学生们都很敬佩他的人品和学问,争相学习他的文采和辩才。后来何胤说要断食修行,但还想吃白鱼干、鱼脯和糖渍螃蟹,认为这些不算活物。他还对吃牡蛎和蛤蜊感到犹豫,让学生们讨论。学生钟岏说:“鱼脯的制作过程,比弯曲伸展还要迅速;螃蟹要糖渍,更加费时费力。仁人君子用心良苦,内心充满了慈悲。至于车螯(一种螃蟹)和牡蛎、蛤蜊,它们没有眉目,如同混沌初开一般,外面包裹着坚硬的外壳,不像人那样谨慎。它们既不枯萎也不茂盛,还不如草木;既没有香味也没有臭味,跟瓦砾有什么区别?所以应该一直放在厨房里,永远作为食物。”竟陵王子良看到钟岏的议论,非常生气。

胤兄给我写信,也劝我吃素。颙(yóng)也写信给我,劝我吃素。他说:“您之所以还没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也许是因为不吃全素吧?想想看,从打仗杀戮到用网捕鱼,这些记载在史书上的事,由来已久,谁敢反对呢?你看圣人制定膳食礼仪,也讲究节制,这是因为茹毛饮血是人类和万物生灵共同的起源,如果放纵而不加节制,那将没有止境。一个有道德的人,难道不应该以宽恕自己为怀吗?所以大家都安守自己的疆界,不互相侵犯。更何况,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生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性命。性命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而对于我们来说,滋味是可以暂时的,而我们终身饮食,依靠它度过漫长的岁月,他们却遭受冤屈残害,无法自救,我们却能长久地生活下去,唉,这多么可怕啊!再说,小小的蛋,脆弱易碎,可怜那些幼小的鹿,步履蹒跚的样子让人同情。看看它们饮水、鸣叫、飞翔,让人怜悯,何况还要狠心捕杀,还肆意吞嚼它们呢?甚至那些在野外放牧的大群牲畜,被关在圈里,估量着它们的肉和毛,等待着被宰杀,像泥土一样被丢弃,人们却认为这是常理,想想就让人悲伤,事情岂能只有一条路呢?

如果说三世以来都是被蒙蔽了,那还好,真是太好了!如果这条道理是真的,而我们受形体束缚还没结束,那么一往一来,一生一死,轮回是常事。在家里就像在家一样,在人世间就像做客一样,做客的日子少,在家里的日子多,我们这种职业,还不能完全免除杀生,那么悲伤的惨剧,也会降临到我们自己身上。您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生,但对于那些早起捕凫、夜里捕鲤的人,您也不能不有所警惕。钱财一旦落入盗贼手中,即使是廉洁的士人也会放弃;生命一旦被刀剑开启,还有什么慈悲之心可以忍受呢?驺虞虽然饥饿,不吃自死的草,听到它的故事,难道不让人感到羞愧吗?所有众生都拥有这种形体,用来养育肌肉,都是因为他们积累了愚痴迷惑,沉沦而不能回头,承受污秽浊气,经历长久的痛苦,这些甘甜和肥美,都是无明招来的报应。何必还要吃这些肥美的食物,污染自己的肠胃呢?您能明白这些道理最好,我只是略微提点一下而已。”

张融当官的时候,正好赶上王俭讲《孝经》还没讲完,他就让昙济接着讲,同学们都很敬佩他。后来张融当上了给事中。

历史上的评论家说:像张融这样,为人正直又沉稳,表现出至高的仁爱,才能像汲黯那样刚正不阿,像崔琰那样仪表堂堂,这样才能不怕权贵,敢于直言进谏。张融为人正直,超脱尘世,谈吐不凡,不看重个人身份地位,但他侍奉君主、结交朋友,都非常讲义气,忠诚正直,从不越轨,一直都符合儒家教化。至于那些才华横溢、名声显赫的人,像虞翻、陆绩,也不能说就比他强。

最后,人们写了一篇赞辞来评价他:他的才华像阳光一样灿烂辉煌,高不可攀,如同万里高山千仞绝壁。升迁的时候,他与同僚和谐相处;被贬官的时候,他也能坦然接受。他致力于国家的统一,从不考虑自己的官位。他口才出众,辩才无双,为人清廉,品格高尚。他就像白马将军一样勇猛,又像独自攀登云梯一样,奋发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