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妖怪把沙僧捆了起来,却没打他,也没骂他一句。心里想着:“唐僧是个有身份的人,讲究礼义。我放过他一命,他怎么能派徒弟来抓我呢?哼!肯定是我的老婆写了信给她的国家,走漏了风声!我得去问问她。”妖怪突然发起了脾气,想要杀了公主。

再说那公主,刚梳妆完毕,走过来就看到妖怪怒气冲冲,眉头紧锁,牙齿咬得咯咯响。公主还笑着迎上去:“郎君,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啊?”

妖怪一声怒喝:“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我当初带你到这儿,什么苦都没让你受。你穿的都是锦衣,戴的是金饰,缺什么我都给你找来,四季享受,天天对你情深意重。你怎么只想着你的父母,完全不顾我们的夫妻情分?”公主一听,吓得跪倒在地,说:“郎君,你怎么今天说起这些分离的话?”

妖怪说:“不是我要分离,是你想分离!我把唐僧抓来,本想好好享用,你却没告诉我就放了他?原来是你偷偷写了信,让他帮你传送;否则,这两个和尚怎么又来敲我门,要带你回去?这不是你干的好事?”

公主说:“郎君,你误会我了,我哪有写什么信?”妖怪说:“你还嘴硬!我这里抓住了一个敌人,不就是证据吗?”公主问:“是谁?”妖怪回答:“是唐僧的二徒弟沙和尚。”人在绝境,谁肯认命,只好耍赖。公主说:“郎君先别生气,我和你去问问他。如果真的有信,我死也心甘情愿;如果没有信,你岂不是冤枉杀了我?”妖怪听了,不容分说,抓住公主的头发,把她拖到沙僧面前,拿出钢刀,问沙僧:“沙和尚!你们怎么敢擅自来打我们?是不是这女人写了信给她的国家,国王才派你们来的?”

沙僧被捆在那里,看到妖怪如此凶狠,把公主摔在地上,持刀要杀。他心里想:“明明是她写了信,救了我师父,这是大恩。我如果说出来,她就死定了,这不是以怨报德吗?算了算了!想我沙和尚跟随师父,也没立下什么功劳,今天就用这条命来报答师父吧。”

于是他大声说道:“妖怪,不要无礼!她哪里有什么信,你这样冤枉她,要害她性命!我们来这里找你要公主,是有原因的。因为你把我师父抓进洞里,我师父见过公主的样子。到了宝象国,皇帝拿出公主的画像询问我师父,我师父认出是公主,皇帝便让我们来抓你,把公主带回宫。这是实情,哪里有什么信?你要杀就杀我沙和尚,别冤枉好人,伤天理!”

妖怪见沙僧说得理直气壮,于是丢下刀,抱起公主说:“是我一时鲁莽,多有冒犯,别怪别怪。”然后替她整理头发,扶她起来,温柔款待,哄着她进去了,还请她坐下赔礼。公主是个女人,见他态度转变,心里也软了下来,说:“郎君啊,如果你念在夫妻情分上,就把沙僧的绳子放松一些吧。”妖怪听了,立即命小妖把沙僧的绳子解开,锁在那里。沙僧见自己被松绑,心里暗喜:“古人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如果不帮她,她怎么会放松我呢?”

妖怪又安排酒席,陪公主赔礼压惊。喝到半醉,妖怪突然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拿了一把宝刀,佩在腰间,转身摸着公主说:“老婆,你在家喝酒,看着两个孩子,不要放了沙和尚。我趁唐僧在那国里,也赶紧去认亲。”公主问:“你认什么亲?”妖怪说:“认你父王。我是他驸马,他是我丈人,怎么不去认认?”公主说:“你去不得。”妖怪问:“为什么去不得?”公主说:“我父王不是靠打仗得来的江山,他是祖传的社稷。自幼登基,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凶汉。你这长相,太丑陋了,见了他,恐怕吓着他,反而不美,不如不去认。”

妖怪说:“既然这样,我变个俊俏的样子去。”公主说:“你变给我看看。”好家伙,那妖怪在酒席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俊俏的青年,真是:形象典雅,气度非凡。说话像官员,举止正是妙龄。才如子建作诗易,貌似潘安掷果轻。头戴鹊尾冠,身穿玉罗褶,脚下乌靴,腰间鸾带,丰神俊朗,英姿飒爽。公主见了,非常高兴。妖怪笑着说:“老婆,变得好看吗?”公主说:“变得好!变得好!你这一进朝,我父王一定留你饮宴。喝酒时要小心,千万别露出原形,露了马脚,就不体面了。”妖怪说:“不用担心,自有分寸。”你看他腾云驾雾,很快到了宝象国,落下云头,走到朝门外,对守门官说:“三驸马特来拜见,请通报。”黄门官来到白玉阶前,奏道:“陛下,有三驸马来见驾,现在朝门外。”国王正在与唐僧谈话,听到三驸马,便问大臣们:“我只有两个驸马,怎么又来了个三驸马?”大臣们说:“三驸马,必定是妖怪来了。”国王问:“宣他进来合适吗?”唐僧心惊道:“陛下,妖怪啊,不精者不灵。他能知过去未来,能腾云驾雾,宣不宣他都能进来,不如宣他进来,还省些面子。”

国王听了奏报,就让人宣那妖怪上金阶。妖怪也不含糊,照样毕恭毕敬地行礼。

大臣们见他长得俊美,也不敢认定他是妖怪,毕竟都是凡夫俗子,看不出妖精的真面目。国王见妖怪气宇轩昂,还以为是个有用之才,就问他:“驸马,你住在哪里?是哪儿的人?什么时候和我公主成婚的?怎么今天才来认亲?”妖怪叩头回答:“主公,我是住在城东碗子山波月庄的人。”国王问:“你那山离这里多远?”妖怪说:“不远,只有三百里。”国王又问:“三百里路,我公主怎么到了你那儿,和你成婚的?”妖怪开始编故事:“主公,小臣从小习惯弓马,靠打猎为生。十三年前,我带着几十个家童,放鹰逐犬,忽然看到一只斑斓猛虎,背上驮着一个女子,往山坡下走。我一箭射倒猛虎,把女子救回庄上,用温水温汤救醒了她。问她是哪儿的人,她没提过公主二字。如果早知道是万岁的三公主,哪敢擅自成婚?早就进宫讨个官职了。可她说自己是民女,我才留她在庄上,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成婚多年。本想宰了那虎请亲友庆贺,却是公主说不要杀。她说得好:托天托地成夫妇,无媒无证配婚姻。前世赤绳曾系足,今将老虎做媒人。我听了她的话,就放了那虎。那虎带着箭伤跑了。不知道它在山中修炼成精,专门迷人害人。我听说以前有几次取经的,都说是大唐来的唐僧,想是那虎害了唐僧,得了他的文引,变作取经人的模样,现在在朝中欺骗主公。主公啊,那坐在绣墩上的,正是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的取经人!”

国王这下可糊涂了,愚昧无知,竟把妖怪的话当真:“贤驸马,你怎么认得这和尚是驮公主的老虎?”妖怪说:“主公,我在山中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跟它同吃同住,怎么认不得?”国王说:“你既然认得,让他现出本相来看看。”妖怪说:“借半盏净水,我就让他现出本相。”国王命人取水递给驸马。妖怪接过水,走上前去,施展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语,一口水朝唐僧喷去,喊道:“变!”结果,唐僧的真身隐去,真的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此时,君臣们都看着那只虎:白额圆头,花身电目。四只蹄子挺直,二十个爪子钩弯锋利。锯牙包口,尖耳连眉。狞狰如大猫,雄壮如黄牛。刚须直插银条,舌头喷着恶气。果然是一只猛虎,威风阵阵,吹得宝殿摇晃。国王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满朝文武都躲了起来。几个胆大的武将,带着兵士上前,用各种武器乱砍。要不是唐僧命不该绝,二十个和尚也得被打成肉酱。幸好有丁甲、揭谛、功曹、护教诸神在暗中保护,所以那些人打不伤他。众臣嚷到天黑,才把那虎活捉了,用铁链锁住,关在铁笼里,放在朝房内。

国王下旨,让光禄寺大摆筵席,感谢驸马的救命之恩,否则险些被和尚害了。当天晚上,朝臣散去,妖怪进了银安殿。又选了十八个宫娥彩女,吹弹歌舞,劝妖怪饮酒作乐。妖怪独坐上席,左右都是艳丽的宫女,你看他多享受。喝到二更时分,醉意上来,忍不住胡闹,跳起身大笑一声,现了本相,突然凶性大发,伸出簸箕大的手,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抓过来,咬了一口。吓得剩下的十七个宫娥,没命地乱跑乱藏。你看那:宫娥惊恐,彩女慌张。宫娥惊恐,像雨打芙蓉;彩女慌张,如风吹芍药。琵琶摔碎顾命,琴瑟跌伤逃生。出门不分南北,离殿不管东西。磕破玉面,撞破娇容。人人逃命,各自奔生。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大喊,夜深了也不敢惊动国王,都躲在短墙檐下,战战兢兢。

话说那妖怪坐在上面,自斟自饮。每喝一杯,就拉过一个人来,血淋淋地啃上两口。他在里面享受着,外面的人却在传:“唐僧是个虎精!”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最后传到了金亭馆驿。此时驿站里没人,只有白马在槽上吃草。这白马本是西海的小龙王,因为犯了天条,被锯去龙角,退去鳞甲,变成白马,驮唐僧西行取经。突然听到人们说唐僧是虎精,他心里暗想:“我师父明明是个好人,肯定是被妖怪变成了虎精,害了师父。怎么办?怎么办?大师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也没消息!”

他一直熬到二更时分,四周静悄悄的,这才跳起来,自言自语:“我今天要是不救唐僧,这功德就完了!完了!”他忍不住了,挣断缰绳,抖掉鞍辔,纵身一跃,化作龙形,驾起乌云,直上九霄去查看。正所谓:三藏西来拜世尊,途中偏有恶妖氛。今宵化虎灾难脱,白马垂缰救主人。

小龙王在半空中,只见银安殿内灯火辉煌,原来那八个满堂红上点着八根蜡烛。他低下云头仔细一看,那妖魔独自在上面,正大口吃肉喝酒呢。小龙笑道:“这家伙不行啊!露了马脚,识破风声,还敢大吃大喝,真是个长进的!不过我得先找到师父再说,先耍耍这妖怪,等抓住他再救师父也不迟。”于是小龙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宫娥,身姿轻盈,容貌娇美,走进殿内,对妖魔行礼道:“驸马呀,您别伤我性命,我来给您斟酒。”妖怪说道:“好,斟酒来。”

小龙接过酒壶,将酒斟在他杯中,酒竟比杯高出三五分,却不溢出来,这是小龙的逼水法。妖怪见了不识,心中欢喜道:“你有这般手段!”小龙说:“还能斟得更高呢。”妖怪说:“再斟上!再斟上!”小龙举着壶继续斟,酒越斟越高,如同十三层宝塔,尖尖满满,仍不溢出。妖怪伸嘴喝了一杯,又扳过死人来吃了一口,说:“会唱歌吗?”小龙说:“略懂一些。”便依腔韵唱了个小曲,又斟了一杯。妖怪说:“会跳舞吗?”小龙说:“略懂一些,但只是空手舞,不好看。”妖怪揭起衣服,解下腰间的宝剑,递给小龙。小龙接过刀,心中暗自留意,在酒席前舞起花刀。妖怪看得眼花缭乱,小龙舞完花刀,向妖怪劈去。好家伙,那妖怪侧身躲过,慌忙举起一根满堂红架住宝刀。那满堂红是熟铁打造,连柄有八九十斤。两人出了银安殿,小龙现出本相,驾起云头,与妖魔在半空中斗法。这一场打斗可真精彩!一个是碗子山生成的妖怪,一个是西海罚下的真龙。一个放毫光,如喷白电;一个生锐气,如迸红云。一个像白牙老象在人间奔走,一个像金爪狸猫从天而降。一个是擎天玉柱,一个是架海金梁。银龙飞舞,黄鬼翻腾。左右宝刀无怠慢,往来不歇满堂红。两人在云端里斗了八九个回合,小龙渐感手软筋麻,老妖却身强力壮。小龙抵挡不住,飞起刀去砍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手接住宝刀,一手抛下满堂红便打,小龙措手不及,被打中后腿,急忙按落云头,幸亏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龙一头钻下水去,妖怪追来不见踪影,拿着宝刀和满堂红,回到银安殿,继续喝酒睡觉。

好,咱们接着讲。这小龙王在水底下潜伏了半个时辰,没听见动静,终于忍不住腿疼,咬牙跳了起来,踏着乌云回到驿站,变回马匹,趴在槽下。可怜的是,他浑身湿透,腿上还有伤痕。那时候,他心里真是乱成一团,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道义和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说唐僧遇难,小龙王战败,再来说猪八戒。他自从和沙僧分开后,就躲在草丛里,拱出了一个猪窝。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才醒。醒来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揉揉眼睛,定了定神,侧耳一听,嘿,周围静悄悄的,连狗叫声和鸡鸣声都没有。他看看天上的星星,估摸着大概三更时分了,心里琢磨:“我要回去救沙僧,可这就像一个人织布,没有线怎么行?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去见师父,跟皇帝说说,再找些能人帮忙,明天再去救沙僧吧。”

于是,八戒急忙驾起云头,直奔城里,没多久就到了驿站。此时人静月明,他在两廊下找不到师父,只看到白马躺在那边,浑身湿漉漉的,后腿上还有个盘子大小的青痕。八戒吓了一跳:“倒霉透了!这马又没走路,怎么身上有汗,腿上有青痕?肯定是有人打劫师父,把马打坏了。”白马认出是八戒,忽然开口说话:“师兄!”八戒吓得摔了一跤,爬起来就想跑,却被白马一口咬住衣服,道:“哥啊,你别怕我。”八戒战战兢兢地说:“兄弟,你怎么今天会说话了?你一说话,肯定是有大事不妙。”小龙说:“你知道师父有难了吗?”八戒说:“我不知道。”小龙说:“你是不知道!你和沙僧在皇帝面前显摆本事,想着抓住妖怪请功,结果妖怪本领高强,你们根本敌不过他。好歹有一个回来报信,却一直没听到消息。那妖怪变成一个俊俏的文人,混入朝中,认了皇帝做亲戚,把我师父变成了一只斑斓猛虎,被众臣抓住,锁在朝房的铁笼里。我听到这些,心如刀割。你这两天不在,不知道情况,怕师父一时性命不保。我只好化作龙身去救,没想到在朝里找不到师父。”

“到了银安殿外,我遇到妖怪,变成一个宫娥模样,去哄骗那怪物。那怪让我舞刀给他看,我就留了心,砍了他一刀,结果被他闪过,双手举起个满堂红,把我打败。我又飞刀砍去,他又把刀接住,抡起满堂红打我腿上,我才钻进御水河,逃过一命。腿上的青痕就是他用满堂红打的。”八戒听完说:“真有这事?”小龙说:“我没骗你!”八戒说:“这可怎么办?你还能动吗?”小龙说:“我能动又能怎样?”八戒说:“你能动,就赶紧下海去吧,把行李留给我,老猪挑回高老庄,回炉做女婿去呀。”

小龙听了八戒的话,一口咬住他的衣服不放,还忍不住流下泪来:“师兄啊,你可千万别偷懒!”八戒说:“不偷懒又能怎样?沙僧已经被抓住了,我打不过那妖怪,不趁早散火,还等什么呢?”小龙沉默了一会儿,又流泪说:“师兄啊,别说那些丧气话。如果想救师父,你只需要去请一个人。”八戒问:“让我去请谁呢?”小龙说:“你赶紧驾云回花果山,请大师兄孙悟空来。他有降妖的大本事,肯定能救了师父,也能帮我们报仇雪恨。”

八戒听了说:“兄弟,找别人不行吗?我和那猴子有点不对付。以前在白虎岭,他打死了白骨精,还怪我撺掇师父念紧箍咒。我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师父当真念了,把他赶走了。他心里肯定恼我,绝不会来帮忙。万一说话不对付,他那金箍棒又重,万一不小心来几下,我可怎么办?”小龙说:“他绝对不会打你,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猴王。你见了他,先别提师父有难,就说师父想他了,把他哄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会生气,肯定会和那妖怪斗法,保证能抓住妖怪,救出师父。”八戒说:“也罢也罢,你这么尽心,我要是不去,显得我不尽心。我这就去,如果悟空愿意来,我就和他一起回来;如果他不来,你也别指望我,我也不回来了。”小龙说:“你去吧,他肯定会来的。”于是,这呆子收拾好钉耙,整理好衣服,跳起来,驾着云直奔东方。这一回,唐僧算是命大,八戒正好遇到顺风,撑起耳朵,就像风帆一样,很快就飞过了东海,按下云头。太阳刚升起,他就进山找路。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八戒仔细一看,原来是悟空在山谷里召集群猴。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有一千多只猴子,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口称“万岁!大圣爷爷!”八戒心里嘀咕:“这日子过得真不错!怪不得他不愿意当和尚,只想待在家里!原来有这么多好处,这么大的家业,还有这么多小猴子伺候!要是老猪我有这么一座山,我也不当和尚了。既然到这儿了,还是见他一面吧。”这呆子有点怕悟空,又不敢明着去见他,就溜到草崖边,悄悄地混进那一千多只猴子中间,也跟着磕头。

不过,悟空坐得高,眼神又好,一下子就看清楚他,问道:“那群猴子里乱拜的是个什么人?给我抓上来!”话音刚落,那些小猴子一窝蜂地把八戒推上来,按倒在地。悟空问:“你是哪里来的野人?”八戒低着头说:“不敢当,承蒙您问了。我不是野人,是熟人,熟人。”悟空说:“我这大圣的群猴,都是一个模样。你这长相不一样,模样有点奇怪,肯定是别处来的妖怪。既然是别处来的,要想加入我这群猴子,先递个申请,报上名字,我好留你在这儿随班点扎。如果不留你,你怎么敢在这儿乱拜!”八戒低着头,撅着嘴说:“不害臊,就把这副嘴脸露出来了!我和你做兄弟也有些年头了,你居然不认得我,还说我是野人!”悟空笑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那呆子把嘴往上一伸说:“你看嘛!你认不得我,总该认得这张嘴吧!”悟空忍不住笑道:“猪八戒。”八戒一听到这声叫,立刻翻身跳起来说:“正是!正是!我是猪八戒!”他心里想着:“认出来就好说话了。”悟空说:“你不跟唐僧去取经,跑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你惹恼了师父,师父把你赶回来了?有没有贬书,拿来我看看。”八戒说:“我没惹他,他也没给我什么贬书,也没赶我。”悟空问:“既然没有贬书,也没赶你,你来我这儿干什么?”八戒说:“师父想你,让我来请你的。”悟空说:“他也不请我,他也不想我。他那天对天发誓,亲手写了贬书,怎么可能又想我,又让你远道来请我?我肯定是不好去的。”八戒赶紧撒个谎,说:“确实想你!确实想你!”悟空问:“他怎么想我了?”八戒说:“师父在马上走着,叫徒弟,我没听见,沙僧又装耳聋。师父就想起你来,说我们不行,说你还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常常叫一声就应,问一答十。因为这样想你,特意让我来请你,希望你去走走,一则不辜负他的期望,二来也不辜负我远来的心意。”悟空听了,跳下崖来,用手扶住八戒说:“贤弟,劳你远来,先和我玩玩去。”八戒说:“哥啊,这地方路远,怕师父盼望,我不耍子了。”悟空说:“你既然到了这里,也看看我的山景如何。”这呆子不敢推辞,只好跟着他走走。

悟空和八戒两人手拉手往前走,身后跟着一群小猴子,来到了花果山的最高处。哎呀,这山可真不错!自从大圣回家后,这几天把山收拾得焕然一新。你看那山:青翠欲滴,直插云霄。周围有虎踞龙盘,四面传来猿啼鹤鸣。早晨云雾缭绕山顶,傍晚夕阳挂在林间。流水潺潺,像玉佩在响,山泉滴答,宛如瑶琴在奏。山前有陡峭的崖壁,山后有繁茂的花木。上面连着玉女洗头盆,下面接着天河分流。整座山秀美如蓬莱仙境,清新与浑浊交融成真正的洞天福地。这样的景色,丹青妙笔都难以描绘,仙子天机也画不出来。玲珑的怪石,点缀在山峰之上,阳光下紫气缭绕,霞光万道。人间这样的洞天福地,遍山新树新花,真是美不胜收。八戒看得目不暇接,心里乐开了花:“哥啊,这地方真好!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悟空说:“贤弟,这日子过得还行吧?”八戒笑道:“你看你说的,宝山可是洞天福地,怎么能说过日子呢?”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开始下山。这时,路旁有几个小猴子,捧着紫色的葡萄、香甜的梨枣、金黄的枇杷、红艳的杨梅,跪在路旁喊道:“大圣爷爷,请用早膳。”悟空笑着说:“我这猪弟弟饭量大,可不是靠果子当饭吃的。也罢,也罢,别嫌简单,就当点心吃吧。”八戒说:“我虽然饭量大,但也入乡随俗。拿来,拿来,我也尝几个新鲜的。”两人吃了果子,太阳渐渐升高。八戒怕耽误救唐僧,催促道:“哥哥,师父在等着我们呢。咱们赶紧走吧。”悟空说:“贤弟,你先去水帘洞玩玩。”八戒坚持拒绝:“谢谢老兄的好意,但师父等急了,我就不进洞了。”悟空说:“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你了,咱们就在这儿告别吧。”八戒问:“哥哥,你不去吗?”

悟空说:“我去哪儿?我在这儿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去当和尚。我是不去的,你自己去吧。不过你回去告诉唐僧:既然把我赶走了,就别再想着我。”八戒听了,不敢再逼他,怕惹恼了悟空,万一挨上两棍子,那就惨了。无奈之下,只好喏喏告辞,找路离开。悟空看他走了,就派了两个机灵的小猴子,跟着八戒,看看他会说些什么。结果这呆子下了山,没走三四里路,就回头指着悟空骂:“这个猴子,不当和尚,反倒当妖怪!这猢狲,我好心来请他,他却不去!你不去就算了!”走几步,又骂几句。那两个小猴子急忙跑回来报告:“大圣爷爷,那猪八戒不老实,走几步就骂几句。”悟空一听,火冒三丈,喊道:“抓回来!”一群猴子飞快地追上去,把八戒扛翻在地,抓耳挠腮,揪尾巴拔毛,把他捉了回来。至于八戒接下来会怎样,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