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赶上孙大圣,只见他肩膊上掮着那柄芭蕉扇,怡颜悦色而行。魔王大惊道:“猢狲原来把运用的方法儿也叨餂得来了。我若当面问他索取,他定然不与。倘若扇我一扇,要去十万八千里远,却不遂了他意?我闻得唐僧在那大路上等候。他二徒弟猪精,三徒弟沙流精,我当年做妖怪时,也曾会他,且变作猪精的模样,返骗他一场。料猢狲以得意为喜,必不详细提防。”好魔王,他也有七十二变,武艺也与大圣一般,只是身子狼犺些,欠钻疾,不活达些;把宝剑藏了,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即变作八戒一般嘴脸,抄下路,当面迎着大圣,叫道: “师兄,我来也!”这大圣果然欢喜,古人云,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也,只倚着强能,更不察来人的意思,见是个八戒的模样,便就叫道:“兄弟,你往那里去?”牛魔王绰着经儿道:“师父见你许久不回,恐牛魔王手段大,你斗他不过,难得他的宝贝,教我来迎你的。”行者笑道:“不必费心,我已得了手了。”牛王又问道:
“你怎么得的?”行者道:“那老牛与我战经百十合,不分胜负。
他就撇了我,去那乱石山碧波潭底,与一伙蛟精龙精饮酒。是我暗跟他去,变作个螃蟹,偷了他所骑的辟水金睛兽,变了老牛的模样,径至芭蕉洞哄那罗刹女。那女子与老孙结了一场干夫妻,是老孙设法骗将来的。”牛王道:“却是生受了,哥哥劳碌太甚,可把扇子我拿。”孙大圣那知真假,也虑不及此,遂将扇子递与他。 原来那牛王,他知那扇子收放的根本,接过手,不知捻个甚么诀儿,依然小似一片杏叶,现出本象,开言骂道:“泼猢狲!
认得我么?”行者见了,心中自悔道:“是我的不是了!”恨了一声,跌足高呼道:“咦!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鹐了眼睛。”
狠得他爆躁如雷,掣铁棒,劈头便打,那魔王就使扇子搧他一下,不知那大圣先前变蟭蟟虫入罗刹女腹中之时,将定风丹噙在口里,不觉的咽下肚里,所以五脏皆牢,皮骨皆固,凭他怎么搧,再也搧他不动。牛王慌了,把宝贝丢入口中,双手轮剑就砍。那两个在那半空中这一场好杀:齐天孙大圣,混世泼牛王,只为芭蕉扇,相逢各骋强。粗心大圣将人骗,大胆牛王把扇诓。 这一个,金箍棒起无情义;那一个,双刃青锋有智量。大圣施威喷彩雾,牛王放泼吐毫光。齐斗勇,两不良,咬牙锉齿气昂昂。
播土扬尘天地暗,飞砂走石鬼神藏。这个说:“你敢无知返骗我!”那个说:“我妻许你共相将!”言村语泼,性烈情刚。那个说:“你哄人妻女真该死!告到官司有罪殃!”伶俐的齐天圣,凶顽的大力王,一心只要杀,更不待商量。棒打剑迎齐努力,有些松慢见阎王。
且不说他两个相斗难分,却表唐僧坐在途中,一则火气蒸人,二来心焦口渴,对火焰山土地道:“敢问尊神,那牛魔王法力如何?”土地道:“那牛王神通不小,法力无边,正是孙大圣的敌手。”三藏道:“悟空是个会走路的,往常家二千里路,一霎时便回,怎么如今去了一日?断是与那牛王赌斗。”叫:“悟能,悟净!你两个,那一个去迎你师兄一迎?倘或遇敌,就当用力相助,求得扇子来,解我烦躁,早早过山赶路去也。”八戒道:“今日天晚,我想着要去接他,但只是不认得积雷山路。”土地道:“小神认得。且教卷帘将军与你师父做伴,我与你去来。”三藏大喜道:“有劳尊神,功成再谢。”
那八戒抖擞精神,束一束皂锦直裰,搴着钯,即与土地纵起云雾,径回东方而去。正行时,忽听得喊杀声高,狂风滚滚。
八戒在云头上按住,看得出孙行者和牛魔王正打得不可开交。土地不解,问道:“天蓬,你怎么不上前去?”八戒一听,立刻掣起钉钯,厉声叫道:“师兄,我来了!”孙悟空气得直骂:“你这傻货,害我误了多少事!”八戒不服气:“师父让我来接你,我不认得山路,商量了半天才让土地引路,怎么就误了大事?”孙悟空叹气:“不是怪你来晚,是这牛魔王太无礼!我好不容易从罗刹那里弄到扇子,他却变成你的模样来骗我,我一高兴就把扇子递给他,结果他露出了真面目,跟我打起来了!”
八戒听了气得火冒三丈,举起钉钯骂道:“我把你这血皮胀的!你怎么敢变成你祖宗的模样来骗我师兄,害得我们兄弟不和!”他一通乱打,牛魔王打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见八戒的钉钯凶猛,赶紧想要溜。正当这时,火焰山的土地站出来,带着阴兵挡住了牛王的去路:“大力王,住手!唐三藏西天取经,神明保佑,快把芭蕉扇拿来,帮他灭火,不然你可要遭天谴!”
牛魔王听了,气得直骂:“你这土地真是不知好歹!那泼猴夺我坐骑,欺我妾,怎么可能借他宝贝!”话没说完,八戒又追上去骂:“我把你个结心癀!快把扇子拿出来,不然我就饶不了你!”牛魔王只好回过头,举剑继续和八戒打。
这一场打斗可真热闹:成精的猪、作怪的牛,还有偷天得道的猴子,三家齐心协力,各展所长。钉钯尖利,宝剑锋利,铁棒灵活,土神也在一旁助阵。三方兵器碰撞,响声震天,打得星不亮、月不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牛魔王拼命抵抗,斗了一晚上,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天亮了,牛魔王正想逃,前面就是他的积雷山摩云洞口。土地和阴兵们也在吵闹,惊动了玉面公主。她立刻让丫鬟去查看:“快去看看,外面在吵什么!”守门的小妖回来报告:“是爷爷和那雷公嘴的和尚,还有火焰山的土地在打架!”玉面公主一听,立刻命令大小头目各自拿起武器前去支援。
众妖一听,齐声说道:“大王爷,我们奉奶奶的命令,特来助阵!”牛魔王心里一喜:“来得好!来得好!”于是众妖一齐上前,开始乱砍乱打。八戒措手不及,倒退着拽着钉钯败阵而逃。孙悟空则纵身一跃,跳出了重围,而那些阴兵也纷纷四散而逃。牛魔王得意洋洋,带着妖怪们回到洞里,紧闭了洞门,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孙悟空看着牛魔王,心里暗想:“这家伙真是个勇猛的角色!从昨天申时打到今天晚上,竟然还没分出胜负。偏偏这两个小妖一来接力,他就更不见累了。可他把洞门紧闭,不知道该怎么办!”八戒听了,急忙问:“哥哥,你昨天巳时就离开师父,怎么到申时才开始打?你那两个小时跑哪去了?”悟空一脸无奈:“我一离开你,就到了这座山,遇见了牛魔王的爱妾玉面公主。我用铁棒吓了她一跳,她就跑去叫牛王出来和我打。结果打着打着,他被请去赴宴了。我趁机变成螃蟹,偷了他的辟水金睛兽,假装成牛王回去骗罗刹女,结果被她识破了,扇子也被他拿走了!”
八戒听了,心里直懊恼:“这就像大海里翻了豆腐船,真是糟糕!现在我们怎么能让师父过山呢?要不干脆转路回去吧!”土地在旁边劝道:“大圣别急,天蓬也别懈怠。转路就等于走旁门,不成个修行的样子。你师父在正路上等着,眼巴巴盼着你们成功呢!”悟空一听,立刻坚定:“说得对,呆子别胡说!我们得和牛王拼一拼,想办法把扇子拿回来,等我施展地煞变。只要我们能拿到宝扇,火焰就能熄灭,咱们就能顺利去西天!”
八戒一听,立刻打起精神:“是,是!去,去!管他牛王会不会,我们一定能成功!”于是,俩人带着土地和阴兵一起上前,举起钉钯和铁棒,乒乒乓乓地把摩云洞的门打得粉碎,吓得守门的小妖战战兢兢地跑进去报告:“大王!孙悟空带人打破前门了!”牛魔王听了,气得火冒三丈,急忙披上铠甲,拿起铁棍冲出来骂道:“泼猢狲!你敢这么闯我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八戒在前面乱骂:“泼老剥皮!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这里撒野!别跑,看看我的钯!”牛魔王怒吼:“你这个傻货,快叫那猴子出来!”悟空也不甘示弱:“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我昨日还和你论兄弟,今天就成了仇人,准备吃我一棒吧!”牛魔王奋勇而来,三位英雄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这场打斗比之前更加激烈,钉钯、铁棒声声入耳,阴兵也在旁边助阵。三种兵器碰撞,响声震天,谁也不让谁。牛魔王怒吼:“你怎么不借我芭蕉扇!”悟空回击:“你敢欺心骗我妻,仇还没报呢!”牛魔王不怕,手里的铁棍高高举起,准备迎战。大家都拼尽全力,各怀心思,打得不可开交,真是场好戏!
从卯时打到辰时,牛魔王终于撑不住了,准备撤退。他和孙悟空斗了个不可开交,三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八戒这时候却发起了呆,仗着悟空的神通,举着钉钯胡乱挥舞。牛魔王见状,心里慌了,转身就想跑,但土地和阴兵早已把洞门堵住,喝道:“大力王,哪里走!我们在这儿等着你!”
牛魔王无奈,只好急忙变身,卸掉盔甲,扔掉铁棍,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天鹅,朝天飞去。悟空一看,乐了:“八戒,你看,老牛飞走了!”八戒一脸懵懂,土地也搞不清楚,大家东张西望,四处乱找。悟空指着天说:“那空中飞的就是他!”八戒反驳:“那是一只天鹅。”悟空笑道:“没错,就是老牛变的!”土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悟空想了想:“你们两个去把洞里的妖怪都解决了,拆了他的窝巢,绝了他的归路,我去和他赌变化。”
于是,八戒和土地听从指示,开始攻破洞门。这时,孙悟空收起金箍棒,念了个咒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海东青,飞翔着朝天鹅扑去。牛魔王一看,心里一慌,急忙抖抖翅膀,变成一只黄鹰反击。悟空又变成乌凤,紧追不舍,牛魔王识破后,变成了白鹤,向南飞去。
悟空不甘示弱,立刻变成丹凤,高声鸣叫。白鹤一看,立刻变成香獐,在崖前吃草。悟空见状,变成一只饿虎,准备捕食。牛魔王慌了,变成一只金钱豹来威胁悟空。悟空见了,迎着风变作金眼狻猊,声如霹雳,准备反击。牛魔王急了,变成一个人熊,想来擒住狻猊。
悟空打了个滚,又变成赖象,朝人熊冲去。牛魔王见状,忍不住露出本相,变成一只大白牛,头如山峰,眼似闪电,气势汹汹地叫道:“泼猢狲,你想奈我何?”悟空也不甘示弱,现出原形,抽出金箍棒,喝声:“长!”一下子变得高大无比,头顶如泰山,眼似日月,口似血池,手持铁棒,直奔牛王而去。
这一场打斗可真是撼动山岳,惊天动地!牛魔王硬着头皮迎上来,铁角抵挡,四处冲撞,毛发竖立,气势如虹。悟空和众多神仙围攻,牛王越打越急,最后一滚,变回本相,直奔芭蕉洞而去。悟空收回法象,带着众神紧追不舍,牛魔王一头闯入洞里,紧闭门窗,翠云山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天,八戒和土地阴兵正在忙着攻打摩云洞,忽然听见他们嚷嚷着来了。悟空一见,赶紧问:“那摩云洞的情况怎么样?”八戒一脸得意地说:“哈哈,老牛的娘子被我一钯打死了,撕开衣服一看,竟是个玉面狸精!那些妖怪都是些驴骡、獾狐、羊虎之类的,已经全都剿灭了,洞府也给我烧了个干净。”土地接口说:“不过他还有个家在这山上,所以我们得再来扫荡。”悟空听了,拍手道:“好样的!你们干得不错!老孙跟那老牛斗了个不可开交,他变成一头大白牛,我也变得高大威猛,结果他跑回洞里了。”
八戒听得火冒三丈:“既然这样,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进去把他剿了,问他要扇子!”说着,八戒抖擞精神,举起钯就往门上一砸,石崖连门都给震倒了。洞里,牛魔王正喘着气告诉罗刹女和孙悟空的事,听到外面响动,心里一急,立刻把扇子递给罗刹女,满眼泪水道:“亲爱的,把这扇子给那猢狲,让他退兵!”牛王说完,重整披甲,选了两口宝剑,准备出门迎敌。
八戒刚出门,牛魔王就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八戒急忙举钯迎接,后退几步,悟空早已等在门口,准备轮棒迎战。牛魔王见势不妙,跳离洞府,双方又在翠云山上对峙。众神围住,土地兵左右攻击,场面真是热闹得很,云雾缭绕,阴风阵阵,杀得那过鸟难飞,游鱼不跃,天地间一片混乱。
牛魔王拼命抵挡,斗了个不可开交,结果还是抵挡不住,败了阵,往北逃去。没想到,五台山的泼法金刚早已等候,喝道:“牛魔,你往哪里去!”牛王心慌,转身往南跑,却撞上了峨眉山的金刚,接着又遇到须弥山的金刚,最后在昆仑山被不坏尊王拦住。牛王心中惶恐,四面八方都是佛兵天将,如同罗网高张,真是无处可逃。
这时,悟空带着众神赶到,托塔李天王和哪吒太子在空中拦住了牛王。牛王见状,急忙变身,想要逃跑。哪吒厉声高叫:“大圣,衣甲在身,不能为礼!”原来哪吒和他的父亲是奉玉帝的旨意来捉牛魔王的。哪吒一声令下,变成三头六臂,飞身跃上牛王背上,斩妖剑一挥,牛头应声落地。
牛王虽然被砍了头,但立刻又长出了新的头,接连被砍了十几剑,头越来越多。最后,哪吒用火轮儿将牛王的角挂住,吹出真火,牛王痛苦不堪,求饶道:“我愿意归顺佛家!”哪吒立刻要求他把扇子拿出来,牛王只好说:“扇子在我妻子那里。”
哪吒见状,解下缚妖索,跨在牛王的脖子上,牵着他回到芭蕉洞口。牛王大喊:“夫人,快把扇子拿出来,救我性命!”罗刹女听见,急忙卸下钗环,换上道姑服,双手捧着那把丈二长的芭蕉扇,走了出来。她跪下磕头,恳求:“菩萨饶我夫妻之命,我愿将此扇奉给孙叔叔!”悟空接过扇子,带着大家驾祥云,径直回东路。
话说这一天,三藏和沙僧在那儿等得心急如焚,盼望着悟空快点回来。等了好久,三藏越想越忧虑,突然看到天空中祥云满布,瑞光闪烁,心里一惊:“悟净,那边是谁的神兵啊?”沙僧一看,立刻认出来了:“师父,那是四大金刚、金头揭谛、六丁六甲,还有护教伽蓝和其他神仙。牵牛的是哪吒三太子,拿镜子的可是托塔李天王,大师兄在前面挥舞着芭蕉扇,二师兄和土地紧随其后,其他的都是护卫神兵。”三藏一听,赶紧换上毗卢帽,穿上袈裟,恭敬地拜迎众圣,感激地说:“我弟子有何德能,敢劳各位尊圣降临!”
四大金刚笑着说:“圣僧,您别客气,您的功行快要圆满了!我们奉佛旨来助您,您可得好好修行,别偷懒。”三藏连连叩头,恭敬接受了他们的教导。
这边,孙大圣手握扇子,走到火焰山边,拼尽全力挥了一扇,火焰立刻熄灭了,山上瞬间安静下来。悟空高兴得不得了,接着又扇了一下,清风徐来,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再来一扇,细雨纷飞,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此时,三藏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感觉清爽无比。众神也纷纷向他致敬,随后各自回去了。只有土地在旁押着罗刹女,静静伺候。
悟空见状,问道:“罗刹,你怎么还不走,站在这儿等什么?”罗刹女跪下求道:“大圣,求您把扇子还给我吧!”八戒在旁边不干了:“你这泼贱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费了这么多劲,饶了你的命还不够吗?扇子我们拿去山上不会卖钱买点心吃吗?快走吧!”罗刹女再次拜下,满脸诚恳:“大圣,我知道错了,这次真是悔过了。只因我不小心,才让你们劳师动众。请您把扇子还给我,我会好好修行,再也不敢妄作。”
土地在一旁说道:“大圣,趁这姑娘知道息火之法,断绝火根,把扇子还给她吧。这样我们可以保住这方百姓的性命,她也能得到救赎。”悟空听了,想了想:“我问过乡人,这山上的火每年只收五谷,过段时间又会发作,怎么能彻底治根呢?”
罗刹女回答:“如果想要彻底断绝火根,只需连扇四十九扇,火就永远不会再发了。”悟空一听,立刻执起扇子,拼尽全力朝山头连扇四十九扇,奇迹发生了:有火的地方下起了大雨,无火的地方却晴空万里。师徒们在无火的地方安然无恙,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准备把扇子还给罗刹。
悟空对罗刹说:“老孙若不把扇子还给你,怕是人家说我言而无信。你把扇子带回去,别再惹事了。你得了人身,我就饶你一命!”罗刹女感激地接过扇子,念了个咒语,把扇子变成杏叶,拜谢众圣,隐姓修行,最终也得了正果,名留千古。
罗刹、土地都感激不已,随后送别了悟空一行人。行者、八戒、沙僧护着三藏,继续前行,真是身体清凉,心情舒畅。可见,水火相济,才能成就大道。至于他们到底要多久才能回到东土,那就得留到下回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