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元年正月乙未、以後宮劉氏爲美人、楊氏爲才人.劉氏、華陽人;楊氏、郫人也.上初爲襄王、一日謂左右曰:「蜀婦人多材慧、吾欲求之.」劉氏始嫁蜀人龔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貧、欲更嫁之、張旻時給事王宮、言於王、得召入、遂有寵、王乳母秦國夫人性嚴整、不恱、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旻亦避嫌、不敢下直、乃以銀五百兩與旻、使别築館居之.其後請於秦國夫人、得復召入、於是與楊氏俱幸、美因改姓劉、爲美人兄云.【司馬光載章獻事、自有兩說、其間於襄王宮指使者、與《神宗實錄·劉永年傳》首所書合、故從之】

四年四月辛巳、皇后郭氏崩.

大中祥符二年正月、以美人劉氏為修儀、才人楊氏為婕妤.

五年五月戊寅、以修儀劉氏爲徳妃、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九月戊子、參知政事、刑部侍郎趙安仁罷爲兵部尚書.先是、上議立皇后、安仁謂劉德妃家世寒㣲、不如沈才人出於相門、上雖不樂、察其守正、不罪也.他日、與王欽若從容論方今大臣誰爲長者、欽若欲排安仁、乃譽之曰:「無若趙安仁.」上曰:「何以言之?」欽若曰:「安仁昔爲故相沈義倫所知、至今不忘舊德、常欲報之.」上黙然、始有意斥安仁矣.

十二月丁亥、立德妃劉氏爲皇后.后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本末、帝每廵幸、必以從、衣不纎靡、與諸宫人無少異、莊穆既崩、中宫虛位、上即欲立之、后固辭、良久、將降詔、而宰相王旦忽以病在告、后疑旦有它議、復固辭.於是中書門下請早正母儀、后卒得立.凡處置宫闈事、多引援故實、無不適當者.帝朝退、閱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預聞之、周謹恭宻、益爲帝所倚信焉.【此固《實録》舊文、盖垂簾時奏篇、其勢不免如此、要皆刪修】

六年正月庚申、置淑儀、淑容、順儀、順容、婉儀、婉容、並從一品、在昭儀上.又置司宮令、正四品、在尚宮上、著于令.以媫妤楊氏爲婉儀.初、議冊皇后、上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諭旨、億難之、因請三代、謂曰:「大年勉爲此、不憂不富貴.」億曰:「如此富貴、亦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草制.【江休復《雜志》云改命陳從易、按從易當此時為館職、不應草制.黄庭堅《思賢詩》注改命陳彭年、按彭年當此時、亦未入翰林、或特㫖另撰、如張齊賢封除目、與黄夷簡、曽致堯例、則不可知、然江、黄所記姓名、必有一誤、今但云改命它學士草制、更須詳考之、盡得當時人文集檢討、亦可推求其姓名】

六月己巳、中書門下請依宗正寺所奏、降皇后三代父母名氏、編入屬籍、詔從之.

七年、皇后以後宮李氏所生子爲己子、使婉儀保視之、皇子於是生五年矣、故仁宗嘗呼后爲大孃孃、婉儀小孃孃.

六月壬申、封婉儀楊氏爲淑妃.始皇后爲修儀、妃爲婉儀、位幾與后埒、上封泰山、祀后土、祠太清宫、凡廵幸皆從、榮寵莫比.妃通敏有智思、周旋奉順后無所忤、后親愛之、故妃雖貴幸、終不以爲己間.及受冊、上不欲令藩臣貢賀、不降制外庭、止命學士草制付中書、翌日、宰相言:「宫掖加恩、朝廷慶事、臣下不可闕禮、望令客省依例受貢賀.」上勉從之.

天禧二年六月、初、皇后父——通、嘗掌禁旅、從潘美征廣南、又累戰積勞至虎㨗都指揮使、領嘉州刺史.太平興國中、䕶蹕太原、卒於師、權殯京城西、累贈永興節度使兼中書令;母龎氏、贈徐國太夫人.是月、始葬通及龎氏、詔贈通太師、尚書令、諡武懿、命昇王府諮議参軍張士遜具鹵簿皷吹、䕶葬祥符之鄧公原、皇后親臨遣奠、上御製祭文、置靈坐之右.

三年五月己未、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夏守恩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依前泰州防禦使;洛苑使、勤州刺史、同勾當皇城司劉美為龍神衞四廂都指揮使、領昭州防禦使.上不豫、中宫預政、以守恩領親兵、倚用之、故與美並命.守恩尋遷殿前都虞侯、美遷馬軍都虞侯、守恩仍權領殿前步軍司、美權領馬軍司事.【守恩、美等遷在七月壬申、權領二司在八月丁酉、今并書之.美本傳云:「先是、美與周懐政聫事、懐政姦恣、人多畏憚、美未嘗附懐政、左右有過、必痛繩之、親從卒偵邏者、多不時更易、美按籍分番次、均使焉.上屢欲授美兵柄、以皇后懇讓、故中輟者數四、於是卒用之.」此傳蓋當時修史官以媚太后爾、今不取】

四年六月、宰相冦準請治皇后宗人横於蜀、奪民鹽井事、翰林學士錢惟演女弟實為馬軍都虞侯劉美妻、監察御史章頻嘗受詔鞫邛州牙校訟鹽井事、劉美依倚后家、受賕使人市其獄、頻請捕繫、上以后故、不問、出頻知宣州.

十一月己巳、宰相李廸以戶部侍郎、出知鄆州、放朝辭、即時赴任.先是、上久不豫、語言或錯亂、嘗盛怒語輔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去、劉氏獨留朕於宫中!」衆皆不敢應、迪進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久上寤曰:「無是事也.」后適在屏間聞之、由是惡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謂等媒孽、亦中宫意耳.

十二月乙亥、上力疾御承明殿、召輔臣諭以盡心輔太子之意、出手書一幅付之、其略曰:「内廷有皇后、輔佐宣行、庶無憂也.」

乾興元年二月戊午、上崩於延慶殿、仁宗即皇帝位、遺詔尊皇后為皇太后、淑妃楊氏為皇太妃、軍國事兼權取皇太后處分、百官見上於延慶殿之東楹.初、輔臣共聽遺命於皇太后、退即殿廬草制、軍國事兼權取皇太后處分、丁謂欲去「權」字、王曽曰:「政出房闥、斯已國家否運、稱權尚足示後、且言猶在耳、何可改也?」謂乃止、曽又言:「尊禮淑妃太遽、須他日議之、不必載遺制中.」謂怫然曰:「參政顧欲擅改制書耶?」曽復與辯而同列無助曽者、曽亦止、時中外洶洶、曽正色獨立朝廷、頼以爲重.【二事據《王曽言行録》、曽本傳乃云謂欲去「權」字、坐此忤太后、意謂憸人、必不能爾、或謂竄逐後、羞悔前作、猥竊曽語以為己力、欲欺世盗名、而史官誤信之、今不取.《言行録》又云尊淑妃為皇太妃、亦謂所増、遺制本無之、則恐不然、若遺制果無、曽豈容不力辯?蓋曽未欲遽行、將執奏而謂沮止曽耳.曽自言此事宜不謬、但記録者偶失之、固當取其可信者.江休復《雜志》亦云真宗上仙、明肅召兩府入諭之、一時號泣、明肅曰:「有日哭在、且聽處分.」議畢、王文正作參政、秉筆至淑妃為皇太妃、卓筆曰:「適來不聞此語.」丁崖州曰:「遺詔可改耶?」衆亦不敢言、明肅亦知之、始惡丁而嘉王之直.按《雜志》與《言行録》略同、然丁謂但欲諂事明肅耳、於淑妃何取焉?若明肅果無此語、謂安敢強増加、以拂明肅意、且謂當此時方寵幸、未見惡也、雷允恭欺詐乃覺、恐江氏亦傳聞未審、今不取.】己未、羣臣詣東上閤門、上表請聽政、又詣東内門、請皇太后延對輔臣、皆批答不允、表三上乃從之.先是、羣臣請皇太后御殿、太后遣内侍張景宗、雷允恭諭曰:「皇帝視事、當朝夕在側、何須别御一殿也?」乃令二府詳定儀注、王曽援東漢故事、請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簾聽政.既得㫖、而丁謂獨欲皇帝朔望見羣臣、大事則太后與帝召對輔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曽曰:「兩宫異處、而柄歸宦者、禍端兆矣!」謂不聽.癸亥、太后忽降手書、處分盡如謂所議、蓋謂不欲令同列參預機宻、故潛結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學士草詞、允恭先持示謂、閱訖乃進.【歐陽修作晏殊《神道碑》云:「丁謂、曹利用各欲獨見奏事、無敢决其議、殊建言羣臣奏事太后者、垂簾聽之、皆無得見、議遂定.」附傳、正傳俱無此、今亦不取】

三月庚寅、初御崇徳殿聽朝、皇太后設幄次於承明殿、垂簾以見輔臣、丁謂等奏曰:「屬者太后受遺緫政、羣情協寜、實天命所定.」太后遣内侍答曰:「先帝升遐、内外晏然、皆卿等夙夜盡忠.」丁謂等各再拜.

四月壬寅、光禄寺丞尉氏馬季良、家本茶商、劉美女壻也、於是召試館職、太后遣内侍賜食、促令早了、主試者分爲作之【此據江休復《雜記》、主試者、學士晏殊也】丙午、加贈皇太后三代;父太師、尚書令通、為彭城郡王;母徐國太夫人龐氏、為越國太夫人;兄昭徳節度使兼太尉美、為侍中.庚申、雷允恭擅易皇堂、太后怒甚、允恭伏誅.

初、丁謂與雷允恭協比專恣、内挾太后、同列無如之何.太后嘗以上卧起晚、令内侍𫝊㫖中書、欲獨受羣臣朝、謂適在告、馮拯等不敢决、請謂出謀之、及謂出、力陳其不可、且詰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嘗議月進錢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恱、允恭既下獄、王曽因是倂逐謂.六月癸亥、責謂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

七月辛未、馮拯加司徒、曹利用加武寧節度使、王曽加中書侍郎、平章事;吕夷簡為給事中、魯宗道為右諫議大夫、並參知政事.己卯、輔臣三上表、請皇太后遵遺制、每五日一臨便殿、依先定儀注、許令中書、樞密院奏事、與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許、復上皇帝表、乃從之.甲午、輔臣請皇太后、皇帝五日一御承明殿、凡軍馬機宜及臣下陳乞恩澤、並呈禀取㫖、若常事、即依舊進入、候印畫付外、或事從别㫖、有未可行者、即於御前納下、再俟處分、從之.

八月乙巳、與皇太后御承明殿垂簾決事、始用王曽議也、宰相率百官拜表稱賀、太后哀慟久之、令内侍宣諭曰:「候上春秋長、即當還政.」馮拯等言:「太后臨朝、蓋先帝顧命之託也.」拯繼丁謂為首相、頗欲躡謂故迹、王曽獨曉以禍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一決於兩宫.初、謂定太后稱「予」、謂敗、中書與禮儀院参議、每下制令稱「予」、而便殿處分事稱「吾」、太后詔止稱「吾」.

十月己酉、葬真宗於永定陵.禮儀院請避皇太后父祖諱、詔唯避父彭城郡王諱、仍改通進司為承進司.己未、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銀罩覆神主、參知政事呂夷簡言:「此未足以報先帝也.今天下之政在兩宫、惟太后逺姦邪、奬忠直、輔導皇帝成就聖徳、則所以報先帝者、宜莫若此.」甲子、上與皇太后始復御承明殿.

十一月乙亥、以皇太后生日為長寜節、中書言:「前一月、百官就大相國寺建道場、罷日賜㑹於錫慶院;禁刑及屠宰七日;前三日、命婦進香、合至日、詣内庭上夀;三京度僧道、比乾元節三分之一、而罷奏紫衣師號.」詔進奉上夀、候真宗喪制畢、餘從之.初、輔臣及禮官請一如乾元節例、而太后多所裁損、故中書更為此奏.禮儀院奏制太后所乘輿、名之曰大安輦、具太后出入鳴鞭、儀衞凡御龍直、總五十四人;骨朶直、總八十四人;弓箭直、弩直各十四人;殿前指揮使左右班各五十六人;禁衞皇城司二百人;寛衣天武二百人;儀衞供御輦官六十二人;寛衣天武百人、其侍衞、諸司應奉、悉如乘輿.

天聖元年正月庚寅、贈侍中劉美妻 —— 吳興郡夫人錢氏、封越國夫人.錢氏、惟演妹也、及卒、輟視朝三日.

上初即位、太常丞、直集賢院、判吏部南曹丁度嘗獻《王鳳論》於皇太后、以戒外戚.

五月甲戌、詔承明殿垂簾日、許三司、開封府、御史臺與屬官一員同奏事.

六月己巳、右侍禁、閤門祇候、嘉州犍為縣駐泊防遏邊界公事王䝉正、請遇長寧、乾元節、就峨眉設齋、及備土貢、令子弟入獻、仍請給館券、從之.䝉正與太后有連、其女、劉從德妻也.

二年五月、先是、詔議上皇太后禮服、太常禮院言:「《開寳禮》皇太后當衣禕衣、以青衣革帶、青韈舄、白玉雙珮、黒組雙大綬、素紗、中單蔽䣛大帶、首餙花十二株、受册、親蠶、朝㑹諸大事則服之.又隋制:后服四等、其四曰朱衣、以緋羅為之、宴見賔客則服之.今議毎朝謁、神御徃還、乗輦服朱衣而蔽䣛革帶、大帶寳裝綬、珮韈、金飾履、悉以衣之色、常視事、去蔽䣛革帶、珮襪、或衣鞠衣、則以黄羅為之、亦用寳裝綬、大帶履.」命内侍周文質如所議以製、至是、上之.

七月、初、真宗崩、内遣中使賜荆門軍玉泉山景徳院白金三千兩、令市田、院僧不敢受、本路轉運使言:「舊制寺觀不得市田以侵農.」上謂宰相曰:「此爲先帝殖福、其勿拘以法、仍不得為例.」既而寺觀稍益田矣.皇太后㣲時嘗過玉泉、有老僧言後當極貴、既如其言、累召不至、故有是賜.【邵伯温《見聞録》云章獻明肅太后、成都華陽人、少隨父下峽至玉泉寺、有長老善相人、謂其父曰:「君、貴人也.」及見后、則大驚曰:「君之貴、以此女.」又曰:「逺方不足留、曷逰京師乎?」父以貧為辭、長老者贈以金百兩.至京師、真宗判南衙、因張耆納后宫中、及即位、為才人、進扆位至正位宫幃、聲動天下.仁宗即位、以皇太后垂簾聽政、玉泉長老已居長蘆矣、后屢詔不至、遣使就問所須、則曰:「道人無所須也.」玉泉寺無僧堂、長蘆無山門、后其念之、后以本閤服用物、下兩寺為錢以建、獨長蘆寺臨江門、起水中、既成、輒為蛟所壊、后必欲起之、用生鐵數萬觔疊其下、門乃成、蛟畏鐵也.今玉泉僧堂、梁記太后所建】甲辰、羣臣表上皇太后尊號、曰應元崇徳仁夀慈聖、皆不允、表三上、乃從之.丁未、刑部郎中、判戶部勾院李若谷為契丹后生辰使、内殿承制、閤門祇候范守慶副之、若谷等辭日不俟垂簾請對、遽詣長夀殿奏事、太后不悅、尋命章得象、馮克忠代焉.

九月、兩制定皇太后於崇政殿受尊號冊、上以其禮未稱、甲辰、詔改就文徳殿、發冊於天安殿、然太后意欲就天安殿受冊、王曽言不可、乃止.丁未、上諭輔臣曰:「昨燕宫中、朕數四勉、皇太后方聽樂.」王欽若尋以上語問太后、太后曰:「自先帝棄天下、吾終身不欲聽樂、皇帝再三為請、其可重違乎?」

三年正月辛卯、長寜節、近臣及契丹使初上皇太后夀於崇政殿.乙未、開封府言:「長寜節請如乾元節度僧道三百八十人.」詔止度三百人.壬子、加贈皇太后兄 —— 贈侍中劉美為中書令、追封嫂 —— 越國太夫人錢氏為鄆國太夫人.

四月、以龍圖閣直學士、刑部郎中劉曄知河南府.曄先世代郡人、後魏遷都、因家河南、唐末五代之亂、衣冠舊族多離去鄉里、或爵命中絶、而世系無所考、惟劉氏自十二代祖 —— 北齊中書侍郎環雋以下、仕者相繼 環雋生隋大理卿坦、坦生唐渝國公政㑹、由政㑹至曄十一世、皆葬河南、而世牒具存.曄嘗權發遣開封府事、獨召見、太后問曰:「知卿名族、欲一見卿家譜、恐與吾同宗也.」曄曰:「不敢.」他日數問之、曄無以對、因為風眩仆而出、乃免.

四年十二月丁亥、上謂輔臣曰:「朕欲元日率百官、先上皇太后壽、然後御天安殿受朝賀、其令太常禮院草具其儀.」皇太后曰:「豈可以吾故而後元㑹之禮哉?」王曾對曰:「陛下以孝奉母儀、太后以謙全國體、請如太后命.」因再拜稱賀、上固欲先上太后夀、既退、出墨詔付中書.

五年正月壬寅朔、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黎明、百官並常服、并契丹使班庭下、内侍請皇太后出殿後幄、鳴鞭升坐、又詣殿後皇帝幄、請服鞾袍、於簾内皇太后前再拜稱賀、皇太后曰:「履端之福、與皇帝同之.」遂奉觴跪進曰:「謹上千萬歲夀」又再拜、皇太后曰:「恭舉皇帝之觴.」教坊樂止、皇帝還幄、宣事舎人引百官横行再拜、太尉自西階升賀俛伏、興降還位、在位皆再拜、侍中承㫖曰:「履端之吉、與公等同之.」太尉又自東階升、奉觴跪進於簾外、内謁者接以進、太尉北向拜、奏曰:「謹上千萬歲夀.」太尉降、還位、典儀曰:「再拜.」在位再拜、宣徽使承㫖曰:「謹舉公等之觴.」典儀曰:「再拜.」分班序立、宣事舎人引太尉以下升殿簾外及東西廂坐、酒三行、侍中奏:「禮畢.」皇帝乃服衮冕、御天安殿受朝賀.

七月己未、上以災異數見、詔羣臣毋得因郊祀請加尊號、時太后欲獨加尊號、遣内侍諭輔臣、輔臣力言不可、太后從之、乃别下書諭中外.

六年三月戊申、太后幸贈侍中劉美第、左司諫劉随奏䟽勸止、太后納其言、自後不復再駕.【此據宋祁所作隨《墓銘》、傳云太后不宜數幸外家、恐誤也、今改之】

六月丁亥、以太常丞、直史館馬季良為龍圖閣待制.先是、太后欲擢季良侍從、王曽難之、㑹曽移疾、太后諭中書、令亟行除命、執政承順且遽、故季良止以三丞充待制、蓋三丞未有預内閣清職者、朝論譁然、益重曽之守正云.

七月乙巳、以戶部判官、左司諫劉隨知濟州.隨在諌職、前後所論甚衆、帝既益習天下事、而太后猶未歸政、隨請軍國常務專禀帝㫖、太后不悅、㑹隨請外、因命出守.

七年正月癸卯、樞宻使曹利用罷.利用爲太后所嚴憚也.

二月庚申朔、禮部侍郎、參知政事魯宗道卒.太后臨朝、宗道屢有獻替、太后問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太后默然、時有上言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以問輔臣、衆不敢對、宗道乃曰:「不可.」退謂同列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與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前帝行、宗道曰:「婦人有三從 —— 在家從父;嫁從夫;夫歿從子.」太后命輦後乗輿.

十一月癸亥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乃御天安殿受朝、祕閣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有事親之道、無為臣之禮;有南面之位、無北面之儀.若奉親於内、行家人禮可也;今顧與百官同列、虧君體、損主威、不可為後世法.」疏入、不報.晏殊初薦仲淹爲館職、聞之大懼、召仲淹、詰以狂率邀名、且將累薦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繆辱公舉、每懼不稱、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獲罪門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書遺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媿謝焉.又奏疏請皇太后還政、亦不報、遂乞補外、尋出爲河中府通判.【歐陽修作仲淹《神道碑》云太后將以至日大㑹前殿、上率百官爲夀、仲淹言之、其事遂已.按仲淹疏入不報、上夀㑹慶殿未嘗已也、豈修謂止在便殿、不在前殿爲聽仲淹之言乎?然供帳便殿、實自王曽執奏、非由仲淹矣、修蓋誤、今不取.富弼作仲淹《墓碑》亦云疏奏、遂罷上夀儀、然后頗不懌、尋出為河中府通判.弼亦誤、今但取其出倅河中、附見於此.僧文瑩以爲仲淹時任右司諫、太后先遣中使諭令勿言、此妄也、今不取】

八年四月甲午、徙工部郎中、京西轉運使王彬爲河北轉運使、部吏馬崇正、太后姻家、滑橫不法、彬發其𧷢罪下吏、忤太后意、復徙京東.

六月、賜和州刺史劉從徳敇書奨諭.從徳知衛州、辟屯田員外郎戴融為同判、而融楚人、善謟佞、因率州人以千數、妄言治有異状、乞刻碑記之、朝廷雖不許、以太后故、猶降褒詔.從徳、美之子也.縣吏李熈輔者、善事從徳、乃薦熈輔於朝、太后喜曰:「兒能薦士、知所以為政矣!」即日擢熈輔京官.從事河南鄭𩦪、因縁從徳、亦擢美官.時監司以太后故、多假借從徳、獨轉運使王立按舉無所容.

十二月乙未、詔長寜節百官上夀於崇政殿.初、上謂輔臣曰:「昨郊禮畢、朕嘗率文武百官、諸軍將校賀皇太后於㑹慶殿.明年長寜節、冝定百官上夀儀.」下太常禮院議、而太后不欲御㑹慶、乙未、詔上夀於崇政殿、既而復就㑹慶.

九年正月丙辰、長寜節、百官初上皇太后夀於㑹慶殿.

六月庚辰、翰林學士宋綬、西上閤門使曹琮、夏元亨、上新編皇太后儀制五卷、詔名曰《内東門儀制》.

十月己卯、以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宋綬為龍圖閣學士、知應天府.時太后猶稱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簾决事、而上未始獨對羣臣也、綬言:「唐先天中、睿宗爲太上皇、五日一受朝、處分軍國重務、除三品以上官、决重刑;明皇日聽朝、除三品以下官、决徒刑.今冝約先天制度、令羣臣對前殿、非軍國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㫖.」書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

十一月、曹修古等責降.

明道元年二月丁卯、宸妃李氏薨、鑿垣出喪.

十二月、議太后謁廟儀注.丙午、羣臣上皇太后尊號曰應天齊聖顯功崇徳慈仁保夀.

二年二月乙巳、皇太后謁廟.

三月庚寅、以皇太后不豫 —— 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募天下善醫、馳傳赴京師;僧道童行、繫帳京畿三年、西京、南京五年、諸道七年、並與剃度披帶;乾興以來貶死者復其官、謫者皆内徙.甲午、皇太后崩、遺誥尊太妃為皇太后;皇帝聽政如祖宗舊規、軍國大事、與太后内中裁處;賜諸軍緡錢.乙未、帝御皇儀殿之東楹、號慟見輔臣、且言:「太后疾不能言、而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衮冕也.然服之、何以見先帝乎?」帝悟、以后服歛、即命吕夷簡為山陵使.既宣遺誥、閤門趣百官賀太后於内東門、御史中丞蔡齊正色謂臺吏毋追班、入白執政曰:「上春秋長、習天下情偽、今始親政、豈冝使女后相繼稱制乎?」執政無以奪.

四月丙申朔、下詔、求助删去遺誥皇帝與太后裁處軍國大事之語.【《會要》云:「初遺誥有云『皇太妃與吾同事先朝、備彰懿範、自今朝之臨御、亦共賛於內謀、爰屬慈辰、允當崇奉、宜尊爲皇太后.往者皇帝踐祚、方在沖年、吾禀先帝遺言、使權助軍國大事、今皇帝君臨一紀、盛德日新、此後聽斷、一依祖宗舊規、如有軍國大事、皇帝與皇太后内中裁量』之語、往往竊議、浸淫上聞、乃令中書門下掇出遺誥中皇太后事、不須並告天下、於是羣臣慶帝之明睿獨斷、出前古甚遠、有司因得用咸平舊章以正其禮矣.」或云遺誥以楊太妃爲太后、上以問吕夷簡、對曰:「典故無此.」上曰:「奈太后已許之矣.」夷簡多智、善迎合、即問上曰:「太妃樂乎?」上曰:「樂之.」夷簡即賛曰:「陛下自此宮中甚孤立之爲便.」夷簡退、以此意明語同列、時諫官御史知其非而畏其說、竟不敢爭、夷簡多不正以結上、皆有說以勝人、今皆不取、但以《齊傳》爲正.《龍川別志》稱吕夷簡謂蔡齊不知遺誥意、今移見尚、楊二美人爭寵時】丁酉、羣臣上表請聽政、不允、五上、乃從之.庚子、見輔臣於皇儀殿之東楹.壬寅、追尊莊懿皇后.庚申、太常博士、秘閣校理范仲淹爲左司諫.仲淹初聞遺誥、以太妃為皇太后、參決軍國事、亟上䟽言:「太后、母號也、未聞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無母后之助矣!」時已删去參决等語、然太后之號訖不改、止罷其冊命而已.【富弼《墓誌》云上悟、止存后號而止、恐當日刪去參决等語、未必縁仲淹奏䟽、今且附見.罷其册命、此據歐陽修《神道碑》】壬戌、御崇政殿、改命張士遜爲山陵及園陵使.癸亥、上大行太后諡曰莊獻明肅.

五月辛未、屯田員外郎龎籍爲殿中侍御史.籍奏請下閤門、取垂簾儀制盡焚之.癸酉、詔曰:「大行皇太后保佑冲人十有二年、恩勤至矣、而言者罔識大體、務詆訐一時之事、非所以慰朕孝思也.其垂簾日、詔命中外、毋輒以言.」始太后稱制、雖政出宫闈、而號令嚴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習亦少所假借、宫掖間未嘗妄有改作、賜與有節、晚稍進外家、任内臣、然太后保䕶帝既盡力、而帝所以奉太后亦甚備、太后常命工、爲帝結珠鞍、帝心不欲之、然不敢毁、以寘真宗神御殿、其恐傷太后意如此.及太后崩、言者多追斥垂簾時事、左司諫范仲淹言於帝曰:「太后受遺先帝、保佑聖躬十餘年矣、冝掩其小過、以全大徳.」帝大感悟、乃降是詔.

八月壬寅、名章獻眀肅太后新廟曰奉慈、從翰林學士馮元等議也.

十月丁酉、祔葬莊獻眀肅皇太后、莊懿皇太后於永定陵.己酉、祔神主於奉慈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