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興國二年二月壬申、河陽三城節度使趙普來見、赴太租山陵.乙亥、授太子少保、留京師.
六年九月、太子太保趙普奉朝請累年、盧多遜益毀之、鬱鬱不得志、普子 —— 承宗、娶燕國長公主女、承宗適知潭州、受詔歸闕成婚禮、未逾月、多遜白遣歸任、普由是憤怒、會如京使柴禹錫等告秦王廷美驕恣、將有陰謀竊發、上召問、普對曰:「臣願備樞軸、以察姦變.」退復密奏:「臣開國舊臣、爲權倖所沮.」因言昭憲顯命及先朝自愬之事、上於宮中訪得普前所上章、并發金匱、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師、召普謂曰:「人誰無過、朕不待五十、已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以普爲司徒兼侍中.壬子、秦王廷美乞班趙普下、從之.
十一月己未、宰相趙普封梁國公.
七年四月、趙普既復相、盧多遜益不自安、普屢諷多遜、令引退、多遜貪權固位、不能自決、會普廉得多遜與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聞、上怒.戊辰、責授多遜兵部尚書、下御史獄.丁丑、詔削奪多遜官爵、并家屬流崖州.
八年十月己酉、司徒兼侍中趙普罷爲武勝節度使兼侍中.十一月丁卯、宴餞趙普於長春殿、上賜趙普詩、普捧而泣曰:「陛下賜臣詩、當刻於石、與臣朽骨同葬泉下.」上動容答之、明日、謂近臣曰:「趙普於國家有大勳力、朕布素時與之游從、齒髪哀矣、不欲煩以機務、擇善地俾之卧治、因詩導意、普感激且泣、朕亦爲之墮淚.」宋琪對曰:「普昨至中書、執御詩涕泣、謂臣曰:『此生餘年無階上答、庶來世得效犬馬之力.』臣既聞此言、今復聞宣諭、君臣始終之分、可謂盡善矣.」
雍熙四年二月丙申、徒趙普爲山南東道節度使、改封許國公.
端拱元年二月庚子、山南東道節度使、兼待中趙普爲太保、秉侍中、上諭普曰:「卿勿以位高自縱、勿以權勢自驕、但能謹賞罰、舉賢能、弭愛憎、何憂軍國之不治?朕若有過、卿勿面從、古人恥其君不及堯舜、卿其念哉!」先是、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課雷德驤驟聞之、手不覺墜笏、遽上疏乞歸田里、又請對、具呈所以、上勉諭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終保全、卿勿以爲慮.」德驤固請不己.壬子、罷知京朝官考課、仍奉朝請、特賜白金三十兩以慰其心.
三月、樞密副使趙昌言、鹽鐵副使陳象輿責罷.上待昌言厚、垂欲相之、會普以舊相復入、惡昌言剛戾難制、因是請加誅殛、上特寛宥、昌言既責、普又請行後命、上不許、乃止.普始爲節度使、貽書臺閣、體式皆如申狀、得者必封還之、獨象輿不卻、普謂其慢己、歎被皇譴.
請誅侯莫陳利用.或云普中書接見羣官、必語次繹、尋有言人短長者、既退、即命吏追錄、事發引以爲証、由事羣官悚息無敢言者、中書事益壅蔽.
七月戊戌、上謂趙普曰:「卿耆年觸熱、固應不易、自今長春殿對罷、宜即歸私第頤養、竢稍涼、乃赴中書視事.」趙頓首謝.
二年四月辛未、幸宰相趙普第視疾.
淳化元年正月、太保、兼侍中趙普自去秋以病免朝謁、止日赴中書視事、有大政則召對、及冬、病益甚、乃請告、車駕屢幸其第省問、賜予加等、普遂稱疾篤、三上表致士、上不得已、戊子、以普爲西京留守、兼中書令.
三月、趙普既除西京留守、被病不任朝謁、三上表懇辭、上手詔答曰:「開國舊勳、惟卿一人、不同他等、無煩固辭、竢首途有日、當就與卿別.」普奉詔泣涕、因力疾請對、賜坐、移晷、頗言及國家事、上嘉納之.乙未、車駕幸普第、將發故也.
三年二月、趙普三上表乞致仕.
三月乙末朔、以普爲太師、封魏國公、給宰相俸料、令養疾、俟愈日赴闕、仍遣其弟 —— 宗正少卿安易持詔賜之.
四月丁丑、遣使賜太師趙普羊酒、手詔問勞之.
七月乙巳、太師、贈尚書令、真定忠獻王趙普卒.前一歲、普生辰、上特遣其子 —— 右羽林大將軍承宗、齎器幣、鞍馬、就賜之、承宗復命未幾卒、普疾遂增.是歲、普已罷中書令、故事:無生辰之賜、特遣普姪婿 —— 左正言、直昭文館新安張秉賜禮物、普聞之、因追悼承宗、秉未至而普疾篤.先是、普遣親吏甄潛詣上清太平宮致禱、神爲降語曰:「趙普開國忠臣、久被病、亦有寃累耳.」寃累蓋指涪陵悼王也、潛還、普力疾冠帶出庭中受神語、涕泗感咽、且言:「涪陵自作不靖、故抵罪、豈當咎余?但願速死、血面論於幽冥以直之.」是夕卒.己酉、上聞訃、悲悼謂近臣曰:「普事先帝與朕、最爲故舊、能斷大事、嚮與朕嘗不足、眾人所知、朕君臨以來、每待以殊禮、普亦傾揭自效、盡忠國家、真社稷臣也!聞其喪逝、悽愴之懷、不能自己.」因出涕、左右皆感動、遣右諫議大夫范杲攝鴻臚卿、護喪事、葬日設鹵薄鼓吹如式、二女皆笄、普妻和氏言願使爲尼、上再三諭之、不能奪、皆賜以名號、又親撰《神遺碑》、書以賜焉.
淳化二年三月、先是、上召近臣問時政得失、樞密直學士寇準對曰:「《洪範》天人之際、其証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 —— 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贓數萬計、吉既受誅、家且籍沒、而淮以參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於私室、仍領定遠主薄.用法輕重如是、亢暵之災、殆不虛發也!」上大悟、明日、見沔、切責之.
四月辛已、以樞密直學士寇準樞密副使.
九月、參知政事王沔以弟淮故、數爲寇準所詆、丁丑、罷守本官.翰林學士宋白女弟適王沔、沔既罷政、寇準欲并白去之、復言白家用金器、蓋舉子所賂.其實奉詔撰錢惟濬碑、得塗金器耳.是日、白出爲保大行軍司馬.
樞密使王顯居位十年、方蕃戎寇邊、河決近郡、機務繁急、朝夕咨訪、顯無術略、不任職、及寇準、溫仲舒爲副使、皆銳鋒氣、多慢顯、顯護短、苟有誤失、終不肯改、上面詰之.癸卯、罷爲祟信節度使、遣之任.
甲辰、以樞密副使溫仲舒、寇準同知樞密院事、張遜知樞密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
四年六月壬申、宣徽北院使、知樞密院事張遜責授右領軍衛將軍、左諫議大夫、同知院事寇準罷守本官.遜素與準不協、數爭事上前、上將罷之、他日、準與溫仲舒同出禁中歸私第、道遇狂人迎馬首、呼萬歲.右羽林大將軍、判左金吾王賓、故與遜俱事晉邸、遜嘗保舉賓、雅相厚善、又知遜與準有隙、因奏言民迎準馬首呼萬歲、既而遜等奏事、上詰之、準自辨云:「實與仲舒同行、而遜令賓獨奏臣.」遜執賓奏斥準、辭意甚厲、因互發其私、土怒、故貶遜而罷準.
十月壬申、以左諫議大夫寇準知青州.上顧準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準在青州樂否?」對曰:「準得善藩、當以爲樂也.」累數日、輒復問左右、對如初.其後有揣帝且復召用準者、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日置酒縱飲、未知亦念陛下否?」上默然.
五年十月乙亥、以左諫議大夫寇準參知政事.上因謂宰相呂䝉正曰:「寇準臨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盡心、朕嘗諭之以同德者、事君之大節也.倘事皆從長而行、則上下鮮不濟矣.」
呂端爲右諫議大夫、請居準下、丙子、命端爲左諫議大夫、立準上.
至道元年四月癸未、翰林學士張洎爲給事中、參知政事.初、寇準知吏部選事、洎掌考功、爲吏部官屬、準年少、新進氣銳、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視事、每冠帶候準出八、於省門揖而退、不交一談、準益重焉、因延與語、洎捷給、善持論、多爲準心伏、乃兄事之、極口薦洎於上、上亦欲用洎、又知其在江表日、多讒毀良善、李煜殺潘佑、洎嘗預謀、心疑焉、翰林待詔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嘗善待之、上一夕詔熙古等侍書禁中、因從容問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諫說太直耳、非洎謀也.」自是遂洗然、而準又薦洎不已.既同執政、洎奉準愈謹、事一決於準、無所預、專修《時政記》、甘言善柔而己.
戊子、詔自今參知政事、宜與宰相分日知印、押正衙、班其位塼、先異位、宜合而爲一、遇宰相視事及議軍國大政、并得升都堂.先是、趙普獨相、太祖特置參知政事以佐之、其後普恩替、始均其任、既而復有釐革、呂端初與寇準同列、及先任宰相、慮準不平、乃上言:「臣兄餘慶任參政日、悉與宰相同、願復故事.」上特從其請、亦以慰準意云.
二年七月丙寅、參知政事寇準罷爲給事中.先是、郊社行慶、中外官吏皆進秩、準遂率意輕重、其素所喜者、多得臺省清秩、所惡者及不知者、即敘進焉.廣州左通判、右正言馮拯轉虞部員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節乃轉屯田員外郎、拯嘗與準有隙、故準益抑之、惟節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銜、皆如舊不易、準怒、以中書劄子升惟節於拯上、切貴拯、仍特免勘罪、拯忿曰:「上日閱萬機、寧察此細事、蓋寇準弄權耳!」因上疏極言、并及嶺南官吏除拜不均、凡數事、又封中書劄子以進、而嶺南東路轉運使康戩亦具奏、且言呂端、張洎、李昌齡皆準所引、端心德之、洎曲奉準、昌齡畏懦、皆不敢與準抗、故得以任胸臆、亂經制、皆準所為也.上大怒、準適祀太廟攝行事、召端等責之、端曰:「臣等皆陛下擢用、待罪相府、至於除拜專恣、實準所爲也.準性剛強自任、端等忝備大臣、不欲忿爭、慮傷國體.」因再拜請罪、上又曰:「前代中書有堂帖指揮公事、乃是權臣假此名以威服天下.太祖朝、趙普在中書、其堂帖勢力、重於勑命、尋亦令削去、今爲何卻置劄子?劄子與堂帖、乃大同小異耳!」張洎對曰:「劄子蓋中書行遣小事、亦猶京百司有符帖、口勑.若廢之、別無公式文字可以指揮.」上曰:「自今大事須降勑命、合用劄子亦常奏裁、方可施行也.」既而準入對前殿、上語及馮拯所訴事、準抗言與端等同議除拜、上曰:「若廷辦是非、又深失執政之體矣.」準猶力爭不已、上先已厭準、因嘆曰:「雀鼠尚知人意、況人乎?」翌日、準又抱中書薄領、論曲直於上前、上益不悅、遂罷之、尋出知鄧州.
十一月、參知政事張洎、始因寇準得進、奉之唯謹、及議事不稱旨、恐懼、欲固權位、時上已嫉準專恣、恩寵衰替、洎慮一旦同絀免、因奏事、大言寇準退多謗言、準色變不敢自辦、上由是大怒、準旬日果罷政、未幾、洎被病家居滿百日、癸巳、力疾赴朝謁、方就列、踣於上前、左右掖起之、因土表求解職、優詔不允.三年正月、參政張洎罷爲刑部侍郎.
太平興國六年九月壬寅、以左拾遺、直史館田錫爲河北南路轉運副使、因入辭、直進封事、言軍國要機者三、朝廷大體者四、即賜詔書、因賜錢五十萬、或謂錫曰:「今日之事鮮矣、宜少遠讒忌.」錫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豈一賞可奪耶?」至河北、復驛書言邊事.
八年十二月、權知相州、上疏言筦榷貨財、綱利太密、躬親機務、綸旨稍頻.
雍熙元年八月、知睦州、上疏言日近朝令夕改、捨近謀遠之事.
四年、爲起居舍人、獻乾明節祝壽詩、上覽之、謂宰相曰:「錫有文行、敢言事、真可賞也.」因和而賜之.又上書請東封太山、即命錫守本官、知制誥.錫好直言、上或時不能堪、錫從容奏曰:「陛下日往月來、養成聖性.」上悅、益重焉.
端拱二年正月癸巳、知制誥田錫奏疏言選將辨邊事、用間諜、發兵備糧等事.
八月癸亥、開寶寺浮屠工畢、巨麗精巧、錫嘗上疏諫、其言切直者則曰:「眾以謂金碧熒煌、臣以謂塗膏釁血.」上亦不怒.
十月、田錫因旱降詔引咎責躬等事、疏奏、上不悅、宰相亦怒錫疏有爕調倒置等語、尋罷知制誥、以戶部郎中、出知陳州.
淳化五年八月、兵部員外郎田錫奏疏、言制科鄉飲及建儲后、正官名等事.
至道三年七月丙寅、直集賢院田錫應詔、言捨靈武安關輔、翌日、又言務廣大、圖幾微等事.上他日謂宰相呂端曰:「羣臣奏對、惟田錫、康戩陳詞不繁、指事尤切.」
咸平元年二月、先是、吏部郎中、直集賢院田錫、出知泰州、未之任、會星變、上疏言:「去年靈州之役、關西民之死者十五萬、此政化湮鬱之大者.」疏奏、即日召對、移晷、將行、又貢封事、復召對、謂曰:「卿第去、不半歲召卿歸矣.事有當面論者、聽乘傳赴闕.」再遣中使、所錫予甚厚.
三年三月、知泰州田錫奏疏、言選擇武臣、旌獎助榖救民之家、放稅賦、免徭役等事.
五年、田錫權幹當通進銀臺司兼門下封駁事、後三日、錫奏請訪宰相、樞密以決勝千里之籌.錫再掌銀臺、每覽天下章疏、有言民饑盜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之體.
丙寅、田錫言民有餓死者、乞引咎罪己、然後振廩給貸、以救其死.
五年十月、侍御史知雜事田錫言、令中書檢尋轉對、與奬諭、或改官.
六年二月、田錫言建儲事.
三月、田錫言曹、單等州㸃集彊壯事.
五月乙未、以兼侍御史知雜事田錫爲右諫議大夫、仍遣中使諭錫曰:「第安心、著述必無差出.」欲升殿、聽先奏、尋又命錫兼史館修撰.
六年十二月辛未、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田錫卒.錫耿介寡合、嚴恭好禮、居公廷必危坐終日、未嘗有懈容、慕魏證、李絳之爲人、及居諫署、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嘗曰:「吾立朝以來、封疏五十二奏、皆諫臣任職之常也.言苟獲從、吾幸大矣、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耶?」悉取焚之.臨終、自作遺表、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居理思亂、上覽之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天何奪之速耶?嬰疾以來、朕日遣太醫診療、卒不能起、盡心匪懈、終始如一、若此諫官、誠不易得.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不顧其身、惟國家是憂、孰肯如此?朕每覽其章、必特召與語、以獎激之.錫嘗慮奏疏不得速達、遂令每季具所上事目及月日以聞、而所修二書、竟弗克就、深可憫也.」
壬申、優詔贈工部侍郎、賻賵加等、以其子 —— 將作監主薄慶遠、慶餘、並爲大理評事、給俸終喪、命有司錄其事、布告天下、其後錫妻亡、亦詔二子不絕廪給.
淳化二年十月辛巳、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續翰林志》二卷以獻、上嘉之、賜詩二章、紙尾批云:「詩意美、卿居清華之地也.」易簡願以所賜詩刻石、昭示無窮、上復爲真、草、行三體書、書其詩、命待詔吳文賞刻之、因徧賜羣臣、以飛白書「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書召易簡、付之牓於廳額、上曰:「此永爲翰林中美事.」易簡曰:「自有翰林以來、未有如今日之榮也.」
三年正月辛丑、命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等、同知貢舉、既受詔、徑赴貢院、以避請求、後遂爲常制.
四年七月丙辰朔、上草書宋玉《大言賦》、賜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易簡因擬作《大言賦》以獻、上覽賦嘉賞、手詔襃之.易簡直禁中、以水試欹器、屬小黃門宣事、密奏而不識其名、及晚朝、上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簡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即取至便坐、上親較試、再三嗟賞、易簡進曰:「臣聞目中則昃、月滿則虧、器盈則覆、物盛則衰、願陛下持盈守成、謹終如始、固萬世基業、則天下幸甚.」
十月、翰林學士蘇易簡爲給事中、參知政事.易簡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誥爲學士、年未滿三十、在翰林八年、特受人主之遇、夐絕倫等、或一日至三召見、李沆後入、在易簡下、及先參政、乃以易簡爲承旨、賜賚與參政等、上意欲遵舊制、遂正台席、且俟稔其名望、而易簡以親老、急於進用、因召見、頗言時政闕失、沆等罷、即命易簡代之.易簡母薛氏入禁中、上命之坐、間何以教子、遂成令器、對曰:「幼則束以禮讓、長則訓州詩書.」上顧左右曰:「今之孟母也、非此母、不生此子矣.」
十一月、參知政事蘇易簡數振舉翰林中故事、前爲承旨時、上待若賓友、及參大政、每見上、不復有欵接之意、但嚴顏色、責吏事而已、易簡乃悔其求進之速也.
至道元年、參知政事蘇易簡罷爲禮部侍郎、以張洎多攻其失也.
二年、禮部侍郎蘇易簡嗜酒、初入翰林、告謝日、飲已半酣、其後沈湎不已、上嘗因接見、誡約深切、易簡垂涕再拜、翌日、復具表稱謝、上親批答以申獎勵、又草書《勸酒》《戒酒》二詩賜易簡、令對其母讀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飲、或休暇在第、賓客候之、則己醉矣.十二月、易簡卒、上曰:「易簡竟以酒敗、深可惜也.」
淳化五年正月、上元觀燈、上御乾元門樓、賜從臣宴、語呂䝉正曰:「夫否極則泰、物之常理、晉漢兵亂、生靈凋喪殆盡、周祖自鄴南歸、京城士庶罹掠奪、下則火光、上則彗孛、觀者恐慄、當時謂無復見太平之日矣.朕躬覽庶政、萬事麤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䝉正避席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常見都城外不數里饑寒而死者甚眾、不必盡然.願陛下視近以及遠、蒼生之幸也.」上變色不言、䝉正侃然復位、同列咸多其伉直.他日、上欲遣人使朔方、諭中言選才而可責以事者、䝉正退、以名上、上不許、他日又問、復以前所選對、上亦不許、他日又問益急、䝉正終不肯易其人、上怒、投其奏書於地曰:「何太執耶?必爲我易之!」䝉正除對曰:「臣非執、蓋陛下未諒耳.」因固稱其人可使、餘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同府皆惕息不敢動、䝉正搢笏俛首而拾其書、徐懐之而下、上退謂親信曰:「是翁氣量我不如.」既而卒用䝉正所選、復命、大稱㫖、上於是益重䝉正能任人、而嘉其有不可奪之志.䝉正初爲相、時金部員外郎張紳知蔡州、坐贓免、或言於上曰:「紳、洛中豪家、安肯受賕?乃䝉正未第時、丐索於紳、不能如意、致其罪耳.」上即命復紳官、䝉正終不自辦、未幾罷相、會考課院得紳舊事實狀、乃黜之、於是䝉正復爲相、上謂曰:「張紳果實犯贓.」䝉正亦不謝.
至道三年六月乙巳、工部侍郎、同知樞密院事錢若水罷爲集賢院學士、判院事.先是、太宗爲若水言:「士之學古入官、遭時得位、紆朱拖紫、躍馬食肉、前呼後擁、延賞宗族、此足以爲榮矣、豈得不竭誠報國乎?」若水對曰:「高尚之士、不以名位爲光寵、忠王之士亦不以窮達易志操、其或以爵祿榮遇之故、而效忠於上、中人以下者之所爲也.」太宗然其言.及劉昌言罷、太宗謂趙鎔等曰:「見昌言否?」鎔對曰:「屢見之.」上曰:「涕泣否?」對曰:「與臣等言、多至流涕.」太宗曰:「大率如此、當進用時、不能悉心補職、一旦斥去、即汍瀾涕泗.」若水曰:「昌言實未嘗涕泗、蓋鎔等迎合上意耳.」呂䝉正罷、太宗又謂若水曰:「人臣當竭節以保富貴、䝉正前日布衣、朕擢爲宰相、今退在班列、想其目穿望復位矣.」若水曰:「䝉正雖登顯貴、然其夙望、亦不爲忝冒;僕射、師長百僚、資品崇重、又非寂寞之地、且䝉正固未嘗以退罷鬱悒.當今巖穴髙士、不求榮爵者甚多、如臣等輩、苟貪官祿、誠不足以自重.」太宗默然、若水因自念上待輔臣知此、蓋未嘗有秉節髙邁、不貪名勢、能全進退之道、以感人主、將俟滿歲、即移疾、會春旱、太宗焦勞甚、若水不敢言、既而西邊用兵、越明年、太宗晏駕、章不果上、上即位、若水以母老、請解機務、章再上、乃得請、占謝便殿、命坐慰勞、入對苑中、從容數刻、上問:「近臣誰可大用者?」若水言:「中書舍人王旦、有德望、宜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之所屬也.」若水好汲引後進、推賢重士、胸中豁如也.
開寳六年十一月、少府監致仕盧億、惡其子參知政事多遜所爲、嘗曰:「趙普、元勳也、而小子毀之、禍必及我!」太平興國七年、趙普復相、盧多遜益不自安、普屢諷多遜、令引退、多遜貪權固仕、不能自決、會普廉得多遜與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聞.上怒、戊辰、責授多遜兵部尚書、下御史獄.{丙子、詔文武常參官集議朝堂、太子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奏、多遜及廷美顧望呪咀、大逆不道、宜行誅滅、以正刑章.丁丑、詔削奪多遜官爵、并家屬流崖州.多遜累世墳墓在河內、未敗前一夕、震雷、焚其林木皆盡、聞者異之、及赴貶所、食於道旁逆旅、有嫗頗能言京邑舊事、多遜因與語、嫗不知其爲多遜也、多遜曰:「嫗自何來此?」嫗曰:「我本中原士大夫家、有子任某官、盧某作相、銜之、中以危法、盡室竄南荒、未周歲、骨肉相繼淪沒、惟老身流落山谷、彼盧相者、蠧賢怙勢、恣行不法、無所避忌、終當南竄、幸未死間、或可見之耳.」多避默然、趣駕去.
太平興國八年正月、先是、土念征戍勞苦、月賜緣邊士卒白金、軍中謂之月頭銀、鎮州駐泊都監、酒坊使彌德超、因乘間以急變聞於上、云:樞密使曹彬秉政歲久、能得士眾心、臣適從塞上來、戍卒皆言:「月頭銀皆曹公所致、微曹公、我輩當餒死矣!」又巧誣以他事、上頗疑之、參知政事郭贄極言救解、上不聽、戊寅、彬罷爲天平節度使兼侍中.己卯、以德超爲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
初、德超譖曹彬事成、期得樞密使、及爲副使、大失望、時東上閤門使開封王顯、同日爲宣徽南院使、並兼樞密副使、官與柴禹錫同、禹錫班在上、故德超常怏怏、一日詬王顯及禹錫曰:「我言國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綫許大名位、汝輩何人、反居我上?更令我效汝輩所爲、我實恥之!」又大罵曰:「汝輩當斷頭、我度上無執守、都爲汝輩所眩惑!」顯等告其事、上怒、命膳部郎中、知雜御史滕中正即訊之、德超具伏.四月壬子、德超除名、并親屬流瓊州.右拾遺、直史館開封李韶、德超壻也、亦坐責爲殿中丞、知丹徙縣.
德超既敗、上悟曹彬無他、待之逾厚、臨朝累日不懌、從容謂趙普等曰:「朕以聽斷不明、幾敗大事、夙夜循省、內媿於心.」普對曰:「陛下知德超才幹而任用之、察曹彬無罪而昭雪之、有勞者進、有罪者誅、物無遁情、事至立斷、此所以彰陛下聖明也、雖堯舜、何以過此?」上由是釋然.
雍熙二年十二月丙辰、宰相宋琪罷守本官、樞密使柴禹錫授左驍衛上將軍.初、上令琪娶馬仁瑀寡妻、髙繼沖之女、厚加賜予、以助納采、而廣南轉運使王延範者、高氏之踈屬也.時知廣州鄄城徐休復、密奏延範謀不軌、且言依附大臣、無敢搖動、上將遣使案鞫、會琪與禹錫入對、上問延範何如人、琪未知其端、盛稱延範彊明忠幹、禹錫素與琪相結、旁奏與同、上意琪等交通、不欲暴其狀、止以琪素好詼諧、無大臣體、禹錫不能輸誠奉公、故罷其政柄.
三年三月、廣南轉運使、司門員外郎王延範、性豪率尚氣、尤好術數.先爲梓州通判日、有妖人稱杜先生、以左道惑眾、語延範曰:「汝意有所如、我當陰爲助.」延範心喜、鑄黃金爲杜象、常頂載焉、自是所為益恣橫.後爲江南轉運使、有劉昂者、賣卜於吉州市、謂延範曰:「公當偏霸一方.」又仝日有徐肇推九宮算法、得八少一、肇驚起曰:「君侯大貴不可言、當如江南國主.」前戎城主薄田辨自言善相、謂延範曰:「君是坐天王形、仙人眼、龍耳、虎頭、有大威德、猛烈富貴之相也、即日當乘四明輩.」及至嶺南、愈驕蹇自任、不守法度、又按部諸州、遇猛獸伏於路、從吏皆恐懼不敢進、延範獨拔㦸、逐而剌殺之、益以此自負、與廣州掌務殿直趙延貴、將作監丞雷說會宿、共觀天文、延貴指西方一星曰:「所謂火星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者.」延貴實不知星入南斗者、乃太白也、說因出《南斗經》證之、延範久與監市舶、祕書丞陸坦計議、會坦代歸、延範寓書左拾遺韋務昇、爲隱語、偵朝廷機事、懷勇小將張霸給使於轉運司、延範因事杖之、霸素知延範與知廣州徐休復不協、詣休復告延範將謀不軋及諸不法等事、休復馳奏之、上遣高品閻承翰乘傳、會轉運副使李琯暨休復雜治、考掠過苦、延範具伏、於是與坦等俱棄市廣州、籍入延範家財;務昇除名、配商州;延貴等皆決杖;賜張霸錢十萬.延範家富、狀貌奇偉、喜任俠、驕傲部內官吏、常奴僕視之、復峻於刑責、其下多怨、惑日者邪說、以冀非望、故及於戮.
端拱元年三月、樞密副使、工部侍郎趙昌言與鹽鐵副使陳象輿厚善、度支副使董儼、知制誥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顥嘗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會昌言第、京師語曰:「陳三更、董半夜」、有傭書人翟穎者、姦險誔妄、素與旦親狎、旦知穎可使、乃爲作大言狂怪之辭、使穎出之、仍爲穎改名馬周、以爲唐馬周復出也.其言多排毀時政、自薦可爲天子大臣及力舉十數人皆公輔之器、昌言內爲之助、人多識其辭氣、知旦所爲也.李昉既坐黜、趙普秉政、深疾之.先是、有翟馬周者、擊登聞鼓、訟中書待郎、兼工部尚書、平章事李昉、位居元宰、屬北兵入寇、不憂邊思職、但賦詩飲酒、并置女樂等事、是年二月庚子、昉罷爲右僕射.開封府尹、許王元僖使親吏儀贊亷得其事、白上、捕馬周繫獄、開封府判官張去華親窮治之、馬周具伏、上怒、詔决杖、流海島.甲戍、謫昌言爲崇信節度行軍司馬、象輿復州團練副使、儼海州、旦坊州、顥虢州司戶參軍.
端拱元年三月、太平興國初、侯莫陳利用賣藥京城、多變幻之術、眩惑閭里、樞密承旨陳從信得之、亟聞於上、即日召見、試其術頗驗、即授殿直、驟加恩遇、累遷至鄭州團練使、前後賜與、寵澤莫二、遂恣橫、無復忌憚、至於居處服玩、皆僣乘輿宮殿之制、依附者頗獲薦用、士君子畏其黨而不敢言、於是趙普使人廉得其專殺人及他不法事、力於上前發言之、乃遣近臣就案、利用具伏.乙亥、詔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詔還之、普恐其再用.有殿中丞竇諲者、儀子也、嘗監鄭州榷酤、於是與班列言利用每獨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帶用紅黃羅袋;澶州黃河清、鄭州將用作詩題試解舉人、利用判試官狀、言甚不遜、普聞之、召至中書、詰得其實、復令上疏告之.又京西轉運使宋沆初籍利用家、獲書數紙、言皆指斥切害、悉以聞、普因勸上曰:「利用罪大責輕、未塞天下望、有之何益?」上曰:「豈有萬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此巨蠧、犯天下死罪十數、陛下不誅、刑亂天下法、法可惜、一豎子何足惜哉?」上不得已、命賜死商州、既而悔之、遽使馳傳貸其死、使者至新安、馬旋濘而踣、掀於淖而出、換他馬、及至、磔於市矣、聞者快之.
端拱元年閠五月、初、右領軍衛大將軍陳廷山、出護冀州屯兵、知州石熙古誣奏廷山縱部下卒劉福等放火、焚民家、詔誅福等、徒廷山知平戎軍.自是廷山日夕憂懼、心懷怨望、與親吏□筠、翟賛、馬夢正等謀、爲帛書置蠟丸中、遣部曲田勍齎入契丹、召其大將于越、令入寇、廷山內爲之應.知霸州太原石曦察知之、會契丹亦遣諜者以蠟書報廷山、約入寇之日、諜者至霸州、反以其事報曦、即遣戰棹都監侯廷濟捕廷山至闕下、筠、夢正聞捕、皆自殺.廷山至、上親問得實、詔左諫議大夫李巨源、判大理寺虞部郎中張佖雜治之、獄具、大理正李潤之齎按、就中書刑房堂後官李文議、廷山謀叛未上道、發覺、當絞、遣小吏就大理寺印用之、佖初不預其議、因上疏言:「廷山具伏、使棣、筠等四人作文字、田勍送入契丹、請發兵三五千人、於某處應接駐泊、于越陣於某縣、今輕騎自瀛州縱兵以誘崔翰、既敗、引兵南來、廷山將所部同入幽州、據此即與謀叛無異、廷山當斬.」上大怒、責宰相呂䝉正等、并召佖、巨源與宰相廷議、呂䝉正固執潤之所定爲允、佖曰:「臣祗能盡心於陛下、不能苟容於宰相以曲法也.」詔從佖議.六月丙辰、廷山伏誅、磔於市、三日、賛等皆腰斬、緣坐者免死、籍沒其家.
淳化元年三月、崇儀副使王惟德、殿中丞王淮、宦者懷志、同掌香藥榷易院、爲部下所告、犯贓錢二百七十六萬.淮、參知政事沔之同母弟也.事發、自度當死、遂亡命、匿於青州別墅、有司名捕、踰月不獲、沔方得幸、頗慙憤、因上表待罪、獄已具、惟德等皆坐棄市、上以沔故、盡貸其死.甲子、黜惟德爲殿前承旨、淮爲定遠縣主薄、懷志杖脊、配隸忠靖.後數月、淮乃自歸、沔以聞、詔令沔就私第杖淮一百、遣之任.
二年三月、上以歲旱、嘗召近臣問時政得失、樞密直學士寇準對曰:「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數萬計、吉既伏誅、家且籍沒、而淮以參知政事沔之弟、止杖於私室、仍領定遠主薄、用法輕重如是、亢暵之咎、殆不虛發也!」上大悟、明日見沔、切責之.初、趙普出守西京、呂䝉正以寛簡自任、至沔怙恩招權、政事多決於沔.沔聰察敏辨、善敷奏、有適時材用、然性苛刻、不以至誠待人、羣官謁見、必甘言以啗之、皆喜過望、既而進退非允、人胥怨矣.
二年九月丁丑、參知政事王沔罷.沔以弟淮故、數爲樞容副使寇準所詆、上亦寤沔任數好作、非廊廟器、故罷其政事.沔奉詔見上、涕泣不願離左右、不數日、鬚髮盡白.
淳化五年八月、王小波、李順之初作亂也、朝議欲遣大臣慰撫、給事中、參知政事趙昌言獨請發兵捕斬、無使滋蔓.賊連陷邛、蜀等州、始命王繼恩等分路進討、繼恩握重兵、久留成都、專以宴飲爲務、每出入、前後奏音樂、又令騎兵持博局棊枰自隨、威振郡縣、僕使輩用事恣橫、縱所部剽掠子女金帛、坐食玩寇、轉餉稍不給、軍士亦無鬬志、餘賊屏伏山谷間、郡縣有復陷者.上屢遣使督戰、意頗厭兵、會昌言攝祭太廟.宿齋中書、因召對滋福殿、上謂之曰:「西川本自一國、太祖平之、迄今三十年矣.」昌言揣知上意、遂言:「國家士馬精強、所鄉無不克、顧此草竊、不足抑煩宸慮.」即於上前指畫攻取之策、上甚喜、癸卯、命昌言爲川峽兩路都部署、自繼恩以下、並受節度、昌言懇辭、上不許、厚賜遣行、別賜手札數幅、親授方畧焉.
九月、先是、有峨眉山僧茂貞者、以術得幸、嘗言於上曰:「趙昌言鼻折山根、此反相也、不宜委以蜀事.」於是、昌言行既旬餘、或又奏:「昌言素有重名、又無嗣息、今握兵入蜀、恐後難制.」上亟幸北苑門、召宰相謂曰:「昨遣昌言入蜀、朕徐思之、有所未便、蓋蜀賊小醜、昌言大臣、不可輕動、宜今且駐鳳翔、爲諸軍聲援、但遣內侍押班衛紹欽齎手書往指揮軍事、亦可濟矣.」昌言已至鳳翔、詔追及之、因留候館.
至道元年正月、趙昌言之出使也、意氣甚盛、王旦與昌言外弟——光祿寺丞石中立、追餞於路、昌言一揖而去、旦語中立曰:「婦翁此行得免禍幸矣、敢望成功耶?」既而有詔止昌言、不聽入蜀、留鳳翔百餘日、或又告昌言夜抵鳳翔、官吏迎謁不及、遂斬開而入、上不喜.癸亥、以昌言爲戶部侍郎、知風翔府、罷知政事.始、昌言在中書、與蘇易簡不協、多忿爭上前、上頗優容之、昌言既罷八十日、易簡亦罷.
至道元年正月、初、趙贊自京北罷官歸、才數月、上復令贊鉤校三司簿領、贊自選置吏十數人爲耳目、專伺察中書、樞密院及三司事、乘間白於上、上以爲忠實無他腸、未察也.會改創三司官屬、以贊爲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監、有鄭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稍遷侍禁、嘗奉使西川、奏在官不治者數十人、上頗嘉其直、會官市物吏多因緣爲姦、列肆詣開封訴之、乃特置雜買務、使昌嗣監領、昌嗣因乞箸籍便殿門、許非時入奏、與贊親比、互相表裏、累遷至西上閤門副使、鹽鐵都監、二人既得聯職、由是益恣橫、所爲皆不法、土頗知之、問左右、左右畏贊等、無敢言其過惡者.時上清宮成、車駕初臨視、尚未許眾遊觀、宮中玉皇閣尤嚴邃、他人不得至、會上元張燈、贊與昌嗣率其黨數人、攜妓樂登閣飲宴至夜分、掌舍官不能禁止、因以其事聞、上怒、已先知其恣橫、猶疑之、至是愈信.丁卯、詔削奪贊官爵、并一家配隸房州、昌嗣責授唐州圖練副使.既行數日、並於所在賜死、中外莫不稱快.上因謂近臣曰:「君子小人、如芝蘭荊棘、不能絕其類、在人甄別耳.苟盡君子、則何用刑罰焉?」參知政事寇準對曰:「帝堯之時、四凶在庭、則三代以前、世質民淳、已有小人矣.今之衣儒服、居清列者、亦頗朋附小人、爲自安之計、如昌嗣輩、奔走賤吏、不足言也.」
始贊復用、勢益盛、怨張齊賢、切欲報之、齊賢殊不屑意、及是人始稱伏焉.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劉昌言、與贊素厚善、前在河南、嘗保任之、贊被罪、昌言心不自安、上因言近侍中亦有與贊交通者、昌言蹶然出位、頓首稱死罪、上曰:「卿勿憂也.」然頗惡其爲人.戊辰、昌言罷爲給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