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聖元年四月壬戌、資政殿學士、降授通議大夫、提舉洞霄宮章惇、為正議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制詞翰林學士曾布所草也、上諭布以惇有定策功、不比他人、故特除左僕射、時惇方降官、布因言:「惇嘗爲正議大夫、而此時未分左右、今轉一官、即止遷右、似未安.」上令遷左.
閏四月乙未、章惇入見、遂就職.丙申、詔惇提舉修神宗皇帝實録、國史.
五月、左正言上官均為工部員外郎.章惇方欲擅權、惡均異論、故罷均言職、後六日、乃以均權發遣京東西路刑獄.己未、禮部侍郎楊畏為吏部侍郎.呂大防既超遷楊畏禮部侍郎、畏知大防當去、章惇必復用、時惇居蘇州、有張擴者、惇妻之侄也、惇方喪妻、擴往弔、畏先託擴致意云:「畏度事勢輕重、因呂大防、蘇轍以逐劉摰、梁燾輩、又欲并逐大防及轍、而二人覺之、遽罷畏言職.畏迹在元祐、心在熈寧.元豐首為公闢路者.」及惇赴召、百官郊迎、畏獨請間、猥自陳述、語多斥大防、有直省官聞之、歎曰:「楊侍郎前日謟事吕相公、亦如今日見章相公也!」惇信其言、故又遷畏吏部.
六月戊子、翰林學士兼侍講蔡卞、充國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十月、三省樞密院同呈惠卿除目、曾布因言:「惇秉政以來、所引皆闒茸小人、如近除劉定右史、愈不合人望、小人在朝者多、實累聖政.」又言:「章惇專恣弄權、日甚一日、若以思舊、欲保存之、則不若制之於初、若後更強悍、浸淫害政、其可已乎?如近除彭汝礪、召命堅持不下、陛下以天下公論召彭汝礪、而沮格不行;呂升卿於罪謫中致仕、而惇不稟旨、召令再任.王欽臣謝表語侵御史、而惇欲削職降官;周秩譏切朝廷、而惇欲多方曲庇其罪.陛下不欲與惠卿復職而終須復、不欲除林希經筵而終須除、以是上下畏之、故同列不敢違、言路不敢論、以其言終有效爾.威福操柄、予奪廢置、不在陛下而常在大臣、此豈朝廷之所可容?先帝體貌王安石、言聽計從、猶對上亦未嘗敢爾、此誠不可長也.惇罪狀以此不一、獨臣與韓忠彥嘗稍開陳、他人有敢言其非者否?臣每以越職犯分爲嫌、不敢喋喋、然陛下置臣等於此、將安所用?侍從官猶以論思獻納爲職事、況置身近輔、有所聞見、其敢不自竭乎?」上曰:「此固當開陳也.」丁亥、初曾布與韓忠彥同被旨舉從官、因言:「在朝之士、用心邪正、陞下豈可不知.如蔡卞資性柔邪、乃章惇門人爾、林希亦是.」忠彥云:「范鏜、朱服亦其黨也.」上曰:「劉拯如何?」布曰:「乃卞之門人也.」忠彥曰:「張商英亦是.」
二年三月丁酉、試中書舍人林希、權禮部尚書、監察御史常安民言:「希蓋章惇之黨、為惇謀客、惇之肆橫強狠、皆希教之、若不去希、朝廷必不安靜.」章屢上、不報、由是惇與其黨日夜毀短安民於上前.
十一月乙未、門下侍郎安燾、爲觀文殿學士、知河南府.燾與章惇舊相好、及同省執政、惇意燾必助己、而燾浸多相駁議、惇憚且惡之、所以排陷燾者無所不至.上祠明堂、齋於太廟、燾為儀仗使、後宮有絕馳道穿仗而過者、燾具彈劾、已而常安民諫劉美人侍祠語尤訐、上大怒、欲逐之.燾言:「安民以言為職、雖過當、願少寬假.」惇因是白上曰:「燾與安民相表裏、今安民狂妄如此、而燾力爲救解、其意可見也.」安民既責、燾不自安、又與惇爭陳厚獄、厚亦坐責、遂求去位、上從之.
三年正月庚子、大中大夫、知樞密院事韓忠彥、除觀文殿學士、知眞定府.
六月辛未、先是校書郎周穜以章惇、蔡卞薦、得召對、殿中侍御史陳次升言穜姦險貪佞、不可進用、於是上問曾布曰:「陳次升攻周穜、如何?」布曰:「次升所言頗有理、穜附麗惇、卞、眾所共知.」上曰:「惇言不負先帝、惟穜一人而已、兼言正直有節操.」布曰:「公議則不然、必不得以進穜、則雖與陳瓘並進、然惇等必不肯進瓘、則不若兩罷為佳.」上欣納.
七月壬辰、蔡京為翰林學士承旨;櫂吏部尚書林希為翰林學士.
八月甲子、校書郎周穜爲著作佐郎、太學博士陳瓘爲校書郎.
九月庚寅、曾布白遣鄜延兩將應副呂惠卿、因言:「蔡卞最陰巧、章惇輕率、以相媚悅、故多爲其所悞、凡惇所主張人物、多出於卞、至議論之際、惇毅然如自己出、而卞噤不啟口、此亦陛下所見也.」上笑曰:「多爲其所使.」布曰:「外議皆云:『蔡卞心、章惇口』、如此實於聖政有害.政府虛位甚多、願早擇人、以助正論.」壬寅、起居郎蹇序辰起居舍人、葉濤爲中書舍人、同修國史.
四年正月庚戌、中書侍郎李清臣爲資政殿學士、知河南府、以田嗣宗指斥不遜之語也.
四月乙未、校書郎陳瓘通判滄州.初太學博士林洎用蔡卞之意、倡言於太學曰:「神考知王荆公不盡、尚不及滕文公之知孟子也.」士大夫皆駭其言、於是瓘謁章惇、求外任、因具以告惇、惇大怒、召洎而罵之、章、蔡由是不咸.
五月辛未、蔡卞脅章惇、使從吳居厚所請.
九月丁巳、宰臣章惇等以星變上表待罪、詔答不允、表三上乃已.
十月壬寅、御批權吏部尚書兼侍讀邢恕為御史中丞、章惇實啓上也.恕嘗謂惇有定䇿功、而惇毎疑元祐人復用、謀誅絶之、知恕肯任此事、故不以序遷改、蔡卞乞用安惇、上不許、時惇與卞已不咸、恕即上疏論朋黨曰:「伏惟明主深察《洪範》、范雎之言、使威福予奪足為臣下之利害者、皆自已出、則人人砥節向公、惟事君而已、豈復肯附執政大臣為朋黨哉?執政大臣雖欲植朋黨、豈可得哉?」恕先與曽布同修軍馬敕、嘗以事至西府、布謂恕曰:「已除中司、中外責望甚重.」恕但戒布以和、布曰:「輔弼固當和公、職事要湏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可否.」因言章惇、蔡卞頗睽、恕曰:「亦知之、然不若且静.」布曰:「如彼不静何?」林希曰:「但推明正論、以消邪黨、最為得爾.」恕唯而已.戊申、權吏部侍郎安惇為右諌議大夫.
十一月戊午、吏部侍郎葉祖洽、權吏部尚書;新權吏部侍郎范鏜、試中書舍人;中書舍人蹇序辰、權禮部尚書.
元符元年正月戊午、右諫議大夫安惇、權國子祭酒.癸酉、宣徳郎鄒餘為監察御史.
三月戊午、章惇、蔡卞與邢恕謀陷元祐舊臣、浸及宣仁、張士良乞就鼎鑊事.
四月壬辰、詔中大夫、同知樞宻院事林希、罷知亳州;御史中丞兼侍讀邢恕、罷御史中丞兼侍讀、知汝州.以希私積怨憤、宻較口語、囘互輕重、志在中傷;恕隂懐怨憎、揚言排擊、妄意進用、不計後先、故並黜之.壬寅、權禮部尚書蹇序辰兼侍讀.
五月辛亥、給事中徐鐸為吏部侍郎.
九月辛亥、朝散郎劉拯、守右司員外郎.初黄履欲置拯在言路、章惇乗履奉祠、亟有此除、曽布謂惇曰:「上固嘗對林希言拯不可為言官.」惇笑曰:「此除且是矣!」盖謂希多以其差除為不然也.
十二月丁丑、右司員外郎劉拯試太常少卿.
二年四月甲午、朝奉大夫、集賢殿修撰、江淮荆浙等路發運使張商英為權工部侍郎.章惇留身乞退、徑出居僧寺、其家已先出、日加午、上乃有㫖、令約欄行李、不得般移、翌日宣召、又翌日惇復入.丁丑、勿受宰臣章惇乞解機務章奏.
五月戊申、曾布既與章惇、蔡卞等同進呈蹇序辰、范鏜制獄、再對、又言:「惇、卞各有所主、卞主序辰、惇主鏜、此兩人皆惇、卞未相失時、共力薦引、今惇惡序辰、卞以鏜舉吕升卿自代、疑附惇而異己、遂惡之、以此議論各有所偏.不惟此兩人、如周穜、吕嘉問、亦皆惇、卞所主、今既相失、惇遂惡嘉問而卞惡穜、此數人者、亦誠各有所専附.大約今日士人皆分𨽻惇、卞門下、如許將、黄履、既不能有所主、亦不為人所趨、故皆無門下士、臣在西府亦無以威福人、兼亦無所黨與、故門下亦無人、平時以公論稱薦趙挺之、郭知章輩、亦未嘗與之為黨、挺之輩蓄縮避事、亦嘗陳於陛下前無所隠、只如挺之昨草吕孝亷京東轉運使詞、得罪士論、既自羞愧、却乞外郡、諒陛下亦不知其請郡為此.其他奔競好進之士、不趨惇則趨卞、然惇性疎率、多為卞所窺、雖與卞相失、然極畏卞、此許將、黄履及三省人吏所共嗤笑、臣嘗問惇、卞:『諸處闕官不除人?』惇曰:『才除一人、又云是元祐黨、或有何罪惡以此不能除得?』其意蓋指卞也、卞答之曰:『元祐黨最分明者、莫是劉昱?』以昱為惇所主、故惇黙然.惇用昱誠不當、以至引蔡肇、陳師錫、皆卞所指以為元祐人、此數人者、誠不足引 —— 趙挺之云蔡肇譖鄒浩於蘇轍、遂被逐;師錫亦是軾轍門下、儇薄多言之士.惇嘗與臣言:『自來於陛下前不曾言元祐人不可用.』誠如此、乃是公議、人才難得、豈有一經元祐任使之人、便不可用?然宰相當曠然以公議収采人才、今乃獨偏於劉昱、蔡肇輩、宜其為卞所非也.」上曰:「劉昱並不曾行遣、用蔡肇殊不當.陳師錫乃先帝所黜、亦不當用.」布曰:「惇如此所以畏卞、然臣常謂大臣能以大公至正之道収用人材、危言正色、為朝廷分别是非邪正、孰敢以為不然者?今惇、卞各有所偏、故是非無以相勝.惇初與卞同引序辰、嘉問輩、今雖悔之何所及?如臣則不然、自始來執政、得事陛下左右、便言惇引朱服、蹇序辰、為卞所誤、至今五六年、臣此論未嘗變、以至與惇、卞議事、亦未嘗小為之屈、臣嘗語人、以為卞雖不樂臣、然與臣共事、必不敢與臣異、蓋惟理可以服人也.」乙丑、左正議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章惇、為金紫光禄大夫.
十二月辛亥、尚書左丞蔡卞乞罷政、遣内侍封還所上章、押赴都堂、卞再上章、再封還、仍令諸處勿受卞章、卞尋視事如故.
三年正月己卯、徽宗即皇帝位.
二月戊午、詔以通議大夫、新除吏部尚書韓忠彥為門下侍郎.庚申、給事中劉拯言:「韓忠彥乃駙馬都尉嘉彥之兄、元祐中嘗除尚書左丞、以人言、遂移樞府.且元祐中、祖宗故事、廢而不恤者多矣、獨於此不敢不改有以也.今乃除門下侍郎、雖忠彥非其他外戚比、然不能使他日不援以為例、臣恐政府將為敦愛外戚之地有日矣.」辛酉、曾布白上:「劉拯駁韓忠彥告、何敢爾?英廟除王疇樞密副使、錢公輔繳詞頭、貶團練副使、拯何可容?」上曰:「不識拯、亦不知其為何人?」布曰:「蔡卞門下士.臣嘗論范純粹罷帥無罪、不可不與鄧州、卞力爭、既而即日拯有文字、言大臣陰與為地、大行怒、數語卞云:『拯何以知?』令分析、眾救之遂已.」上曰:「亦不知是卞門下人.然拯但云忠彥戚里、未敢行下.尋批出便行、奏云謹已依旨行下訖.」布曰:「此尤不可、乃是嘗試陛下之意爾!若可論、當力爭、豈可便行如此?乃是奸險、尤可黜.」
三月辛未、給事中范鏜為龍圖閣待制、知瀛州.初議進呈鏜除目、章惇謂布曰:「蹇序辰亦可用.」布曰:「何謂?」惇曰:「眾人皆動、獨序辰未動.」布曰:「未動何妨?揚州自不虧序辰.鏜乃昔曾議帥、若不面議定、必上前紛紜.」惇曰:「善.」及進呈、上曰:「鏜亦知邊事.」眾唯唯而已.甲申、中書舍人張商英為龍圖閣待制、河北路轉運使兼提舉河事.先是曾布論劉拯當逐、上曰:「商英與拯皆不可留、已降商英論文及甫文字付三省、渠乞留中、卻揭去後降出.」布曰:「商英論及甫事、似有可取、法不許乞留中、乃可罪、似不當揭去、三省恐未喻聖意.臣每聞德音、似每事不欲從中出、聖意固不欲大臣失職、乃深中義理、然中外之人亦不可不使知聖意所嚮、古人有云:『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又云:『主道利宣、不利周』、若是非已明、出自聖斷、亦無所不可.」上曰:「商英無一日不在章惇處.」布唯唯而退.後旬日、商英乃有是命、蓋韓忠彥等奉行上旨也.【商英本傳云:「時大河決、除水官非其人、商英繳詞頭、且言:『築堤塞河、是塞兒口而止其啼也.』宰相因奏:『觀商英言、必能治河、宜委之.』遂除龍制、河北漕.」按商英自中書舍人出、曾布《日錄》載其事端、坐章惇黨也.本傳飾說、今不取】乙酉、翰林學士承旨蔡京、以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太原府.郭知章先除河東帥、韓忠彥私與曾布謀、欲留知章、使京代之、黃履亦謂當然、於是同進呈:「河東久闕帥、乞趣知章陛辭之任.」忠彥遂言:「知章初任帥、豈可付以河東?河東須事體重、曾作帥知邊事者乃可往.」布曰:「非不知此、但無人可差、故且以知章充選.」蔡卞曰:「自來須用曾經河北作帥人.」布曰:「舊例須用故相及前兩府、今近上從官如吳居厚、安惇皆不作帥、蔣之奇新自邊上召還.」忠彥曰:「如此只有蔡京.」上曰:「如何?」布曰:「若令京去、須優與職名.」章惇曰:「承旨自當除端明殿.」布曰:「兼兩學士不妨.」蔡卞曰:「之奇曾經邊帥、莫亦可去?」許將曰:「朝廷闕人、莫且教知章去.」上曰:「且教去.」將又曰:「且教知章去.」布曰:「不知聖旨是且教知章去?是教京去?」上曰:「蔡京.」布曰:「如此則批聖旨.」蔡京除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太原府遂定.蔡卞曰:「兄不敢辭行、然論事累與時宰違戾、人但云為宰相所逐.」上不答.翌日、布再對、上諭布曰:「蔡京、張商英、范鏜皆已去、只有安惇、劉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舉職、則此輩亦何可安也?」
四月 戊戌、端明殿學士兼龍圖閣學士、新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學士承旨.是日曾布再對、上諭以皇太后疑蔡京不當出、欲且留修史、恐陸佃等以修史得罪不可用、布乃力陳:「蔡京、卞懷姦害政、羽翼黨援、佈滿中外、善類義不與之並立.若京留、臣等必不可安位、此必有姦人造作語言、熒惑聖聽.」上曰:「無他、皇太后但且欲令了史事、以《神宗史》經元祐毀壞、今更難於易人爾.」布曰:「臣等以陛下踐祚以來、政事號令、以至拔擢人材、無非深合人望、故雖衰朽、亦欲自竭一二、裨補聖政.中外善人君子鬱塞已久、自聞初政、人人欣慶鼓舞、若事變如此、善類皆解體矣、朝廷政事、亦無可言者.」詔給事中劉拯論事觀望、志在阿私、罷給事中.知濠州.乙丑、左正言陳瓘言:「臣伏見左僕射章惇獨宰政柄、首尾八年、迷國悞朝、罪不可掩、天下怨怒、叢歸一身.自陛下臨御以來、海內之人、欲甘心於惇者、如蝟毛而起、賴聖度包容、愛惜事體、故惇雖求去、而聖恩不許.臣竊以為惇之求去是也、陛下之不許非也.先皇帝奄棄天下、海內謳歌、歸於有德、皇太后順自然之敘、合天下之公、倚成於天、躬定大策、惇於此時、意語乖倒、陛下以天地之德量、置其言於度外、益加體貌、如恐不及、自古仁君寬仁大度、未有如陛下今日者也.」
五月乙卯、龔夬言:「伏見尚書左丞蔡卞、操心深險、賦性憸邪.始自阿附權臣、致位二府.既而漸盜威福、中分國柄.曩怨宿仇、陰加報復、不附己者、棄斥無餘.止緣為王安石之壻、妄謂盡傳安石之學、以欺朝廷、於是一時嗜利之人、翕然附之、以助成其說、使天下不覩是非之實久矣.恭惟先帝、體貌大臣、極於恩禮、而卞之事君如此、可謂忠乎?既不忠於先帝、豈能忠於陛下?今乃參預機政、是以清議沸騰、伏望聖慈察其姦邪、斷自宸衷、特行重黜、以慰天下之望、非獨愚臣之私願也.」左正言陳瓘言:「蔡卞痛斥流俗、力主國是、以不仕元祐為高節、以不習詩賦為賢士、自謂身之出處、可以追配安石.陛下建皇極之道、推曠蕩之恩、好平惡偏、去彼取此、察流俗之可宥、知國是之當審、所以善述神考之政、而增光先帝之緒者.卞之所是、與此不合、道合則從、不合則去、此人臣之大節、而安石之所以為賢也;今卞持不合之意、處宜去之時、遲回顧位、復何所待?安石進退、似不如此、願以臣章示卞、自為去就.」乙酉、尚書左丞蔡卞罷為資政殿學士、知江寧府;比部員外郎董必、知興國軍;新知無為軍舒亶、監潭州南嶽廟、皆卞黨也.甲午、左正言陳瓘上殿、再論章惇、又論蔡京罪狀、上以為京與卞不同、瓘極論、乃稍然之.瓘再論章惇曰:「蓋自紹聖以來、蔡卞造作姦言、假託經義、厚誣神考、輕欺先帝、唱為國是、以行其私、凡惇之行事為天下害者、其謀皆發於卞、干紀紊政、其事不一、然原其乖悖之始、則不過妄論『紹述』兩字而已.」又曰:「設使惇未肯求退、則在陛下似亦難處.今惇自請、則不過許之而已、何所疑哉?然而欲命先朝宰相以代山陵使、則舍范純仁其誰乎?」
六月乙巳、左正言陳瓘言:「伏見龍圖閣待制、新知荊南邢恕、昨者自謂親聞司馬光所說北齊宣訓事、謂光等有凶悖之意、遂以其語告於章惇、而光及范祖禹等緣此貶竄、又以文及甫私書達於蔡確母明氏、謂劉摯、梁燾、王巖叟皆有姦謀、而摯等家族幾至覆滅;今朝廷赦宥光等、盡復其官、矜恤之恩、徧及存沒、則是恕是日之所行、不為陛下之所信也!按恕嘗以反覆詭詐、得罪先朝、昔者抗疏自列之言、今可考也.恕之得罪於公議固已久矣、今寵以華職、付以大藩、中外沸騰、不以為允、伏望特降睿旨、原情定罪、以協公議.」丁未、制邢恕可依前官、守少府少監、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七月癸酉、御史中丞豐稷、侍御史陳師錫言:「臣謹按章惇當國七年、竊持威柄、禍福天下、勇於害賢、敢於殺人、臨大變、訂大事、包藏陰謀、發為異議、陛下尚優容之乎?祖宗怒惇久矣、今付陛下震之;上帝怒惇久矣、今命陛下誅之、陛下何憚而不果邪?」翌日、師錫又言:「惇包藏陰謀、發為異議、非皇太后聖謀前定、則陛下清明之躬、置之何地?惇之罪惡、莫大於此、伏望檢會臣等劄子施行.」甲午、左正言陳瓘言:「按惇獨掌政柄、首尾七年、隨其喜怒、恣作威福.助尊私史、則至於薄神宗;矜伐己功、則至於累宣仁.樂於用兵、大開邊隙、陝西之民怨矣、而進築不已、內府之財竭矣、而輦運不休、忘祖宗積累之艱、輕朝廷根本之地、謂人之怨怒為當爾、謂天之譴戒為流俗.殺張天悅之徒以箝眾口、廣鄒浩之獄以絕言路、天下震駭、人多自危.賴宗廟之靈、不廷不虞之變、幸未發爾.哲宗一於委任、何負於惇?惇負哲宗、乃至於此!雖陰謀密計發於蔡卞、而力行果斷、惇實主之、用《春秋》誅惡之法、則罪卞可也、任扶危持顛之責、則非惇而誰?」
八月乙未、秘書少監鄧洵武、為國史院編修官、從蔡京之薦也.給事中龔原、葉濤駁奏:「洵武不宜濫廁史筆.」乃令中書舍人徐勣書讀行下.壬寅、左正言、編修國史陳瓘言:「山陵使章惇、奉使無狀、以致哲宗皇帝大升轝陷濘不前、露宿於野.願速降指揮、先次罷惇職事、免其朝見、別與差遣、以稱陛下厚於泰陵之意、然後降出臣僚前後章疏、別議典刑.」
九月甲子朔、左僕射章惇上表乞罷政、詔答不允.是日惇留身請去、徑出居僧舍、翌日復上表、又答不允、遣中使押入、復徑出.上謂輔臣曰:「朕待惇如此、於禮貌不為不至.」僉曰:「恩禮誠過厚.」又曰:「惇乞越州、當與之.」曾布曰:「唐李玨事、政與惇相類、初罷為太常卿、再貶浙西及昭州.」上曰:「然.」又曰:「朕不欲用定策事貶惇、但以扈從靈駕不職罪之、餘事候有人理會、復議行遣.」辛未、特進、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申國公章惇、罷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依前特進、知越州、仍放辭謝.庚辰、先是御史中丞豐稷、殿中侍御史陳師錫言:「臣謹按翰林學士承旨蔡京、資政殿學士知江寧府蔡卞、姦邪狠愎、兄弟同惡、迷國誤朝、為害甚大.卞雖去位、尚竊峻職、玷名邦;京偃然在職、謂朝廷無識其姦、日夜交納內侍戚里、以覷大用.中外見陛下容忍留京、咸謂果有大用京之意.」又曰:「況京好大喜功、銳於改作、若果大用、必須妄作、變亂舊政、天下治亂、自此分矣!祖宗基業、自此隳矣!」辛巳、稷等對、又言:「陛下持萬乘威權、何憚一蔡京不能去?無乃為聖母有主張之意乎?當紹聖、元符間、章惇、蔡卞竊弄威權、殘賊忠良、陷哲宗於有過之地、廢元祐皇后於瑤華宮、京皆有力、考其罪惡、不下惇、卞、皇太后不盡知、萬一知之、豈肯容留?惇、卞之惡、賴陛下神明之斷、投之外服、雖典刑未正、頗快中外、京猶泰然在朝、有自得之色、忠臣寒心、良士痛骨、非自愛而憂之、蓋為陛下憂、為宗廟憂、為天下賢人君子憂.」甲申、資治殿學士、左諫議大夫、知江寧府蔡卞、落職、提舉洞霄宮、太平州居住.寶文閣直學士、左中散大夫、知成都府路昌衡、為司農少卿、分司南京;寶文閣直學士、中大夫、知鄆州呂嘉問、為光祿少卿、分司南京、光州居住、二人皆嘗尹京、附會章惇、蔡卞、殺戮無辜也.朝散大夫、龍圖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張商英;朝奉大夫、龍圖閣待制、知瀛州范鏜、並落職.商英知隨州、鏜知滁州、二人亦坐惇、卞黨、故責.
十月丙申、翰林學士承旨、中大夫蔡京、為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吳居厚既罷、長安闕帥、上欲遣蔡京、韓忠彥以為當遣、或曰:「先已除兩學士.」上曰:「與之.」忠彥曰:「長安與河東不同、兼京罪狀已露、欲只與端明.」上曰:「善.」曾布曰:「京之出、天下所同欲、自差河東參差、皇太后不勝其怒、臣自此不復敢啟口.聖意如此、何幸如之!」上曰:「近日陳瓘有言、因詢其交通近習之狀、卻有簡與裴彥臣云:『且煩於太后前主張保全』.」布曰:「京立朝如此、何可使之善去、但以形迹東朝、故且令補外亦可也.」.【蔡絛《史補·原廟篇》云:「京坐議原廟及三年服事得罪去.」按得罪緣此二事、況原廟實用京議、絛妄云耳】特進、新知越州章惇、責授武昌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始惇罷相、陳瓘論其責輕、於是中書省檢會瓘章而有是命.辛亥、朝奉郎、集賢殿修撰、知荊州府楊畏、提舉洞霄宮.乙卯、中書省檢會御史中丞豐稷言:「伏見責授武昌軍節度副使章惇、昔在相位、變亂名實、顛倒是非 ,拔擢羣小、布列中外、陰邪慘酷、更相唱和、流毒四方、感動天變.伏遇大明繼照、羣陰廓開、俊傑勷征、姦囘竄伏 —— 安惇、蹇序辰放歸田里;呂嘉問、路昌衡分司;范鏜、張商英、吳居厚落職降知小州.惟林希、徐鐸、葉祖洽未見朝廷施行.雖聖度包荒、尚稽黜責、臣職在糾慝、合具彈奏.云云.」詔資政殿學士、通議大夫、知大名府林希、降端明殿學士、知揚州;朝散大夫、龍圖閣待制、知洪州葉祖洽、落龍圖閣待制、知洪州;朝奉大夫、龍圖閣待制、知青州徐鐸、落龍圖閣待制、知湖州.戊午、新知南康軍龔原、改知壽州.己未、詔略曰:「朕於為政、取人無彼時此時之間.斟酌可否、舉措損益、惟時之宜;旌別忠邪、用舍進退、惟義所在.使政事不失其當、人材各得其所、則能事畢矣.無偏無黨、正直是與、體常用中、祗率大體、以與天下休息、以成朕繼志述事之美、不亦偉歟?若夫曲學偏見、妄意改作、妨功擾政、以害吾國是者、非惟朕所不與、迺公議之所不容、亦與眾棄之而已.」
十一月癸亥、端明殿學士、新知永興軍蔡京、知江寧府.右正言陳祐言:「按林希為中書舍人、草呂大防等責詞、以司馬光變法之初、指名老姦、略無忌憚;蘇轍試賢良、而希言轍對策之時、已有異志;至於文及甫造為劉摯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啟之.陛下灼知奸黨、明正典刑、而罪大責輕、人望不厭;況秘殿清職、近臣之優選、維揚會府、非待有罪之地.伏望聖明察希用心最為犯義、重行黜責、投之閑散、以申公憲.」乙丑、詔希落端明殿學士、依舊大中大夫、知揚州.庚午、侍御史陳次升言:「臣伏見新除端明殿學士、知江寧府蔡京、頃在翰苑、倚勢作姦、自除邊帥、即懷怨望、臣僚屢有彈奏、不蒙顯謫.今除知江寧府、仍領端明殿之職、采之眾論、謂京負朝廷至深、朝廷待京何厚!伏望重行黜責、以示至公.」詔端明殿學士、中大夫、知江寧府蔡京、落端明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正議大夫、提舉洞霄宮蔡卞、降為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監、分司南京、依舊太平州居住.京既貶、輔臣謂責卞輕、故並及之.辛未、侍御史陳次升言:「蔡卞之與章惇、俱盜權先朝、為天下害.卞以陰險謀之、惇以兇悍行之、二人同惡相濟、罪當均一.臣謂惇之兇暴、其害物止於一時;卞則又敗壞道術、使不得歸正、疑亂風俗、使不得為善、其害又留於萬世也!卞之為害、實不在惇下、惇既以散官安置潭州、而卞則止於近地分司、適遂所欲、何名為謫?人心未服、公議未厭.」壬申、詔降授太中大夫、守少府少監、分司南京蔡卞、降中大夫、依前分司、移池州居住.
建中靖國元年二月甲寅、右司諫陳祐言:「通議大夫、知揚州林希、過失未形而訓辭先具、安得為責人之名?歷辨詆誣而上侵聖烈、安得為死節之義?黨附權要、不一二年間、致位樞近、其於謀身、不得謂之拙;託名王言、多所擠陷、以誤先朝之事、其於為國、不得謂之忠.」又曰:「陛下以禮進退大臣、務存國體、希備位執政、乃不知隆君親、謹名分、一不快意、忿躁不平之氣、溢於謝章、略無畏懼、伏望省覽希章、與臣所言、特賜指揮、重行降黜.」祐又檢會侍御史陳次升上言:「朝散大夫、知隨州張商英、紹聖初、備位諫官、不圖報國、乃與宰相章惇結為死黨、詆誣忠良、陷害善類.」詔貶林希知舒州、降商英朝奉大夫.丁巳、詔武昌軍節度副使、潭洲安置章惇、責授雷州司戶參軍員外置.先是左正言任伯雨言:「自哲宗皇帝疾勢彌留、中外洶懼、惇為宰相、自當引天下大義、乞立陛下為皇太弟、以繫人心、以安國勢.持危扶顛、輔弼之任、惇懷異意、逆天咈人、輕亂名分、睥睨萬乘、不復有臣子之恭.矯蹇固位、久不忍去、人言交攻、僅乞外補.伏願早正兩觀之誅、或從矜容、乞投海外.又具大事六件:一、蔡卞以宣仁有廢立之意、乞追廢為庶人;一、紹聖已來、竄逐臣僚、並是蔡卞誣罔;一、宮中厭勝事作、蔡卞乞掖庭置獄、只差內官推治;一、編排元祐臣僚章疏、乃蔡卞議與蹇序辰自編排、惇即奉行;一、鄒浩以言事得罪、卞執奏乞治浩親故送行之罪;一、蹇序辰首建看詳訴理之義、安惇助之、章惇遲疑未許、卞迫之、以此惇即日差官置局.凡此皆蔡卞謀之、章惇行之也.按卞陰狡險賊、惡機滔天;惇雖凶狠、每為制服.執政七年、門生故吏遍滿天下、今雖薄責、如卞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別、馴致不已、姦人復進、天下安危、殆未可保.」惇既竄雷州、而卞居池州如故.
五月丙戌、朝請郎梁寬言:「紹聖之初、姦臣特進、是時不惟朝廷士夫革面迎合、雖田野書生、亦懷觀望捭闔之術 —— 舉人畢漸、廷試對策、其心本欲附會時流、以窺上第、其間言語不顧輕重、有傷事體、傳播四夷、所損不細;又如紹聖之際、方天若對策、其間以不誅南竄大臣家屬為恨、以不沒元祐公相家貲為惜.天若閩中匹夫、於元祐大臣公卿有何宿憾?特以蔡卞用事、正持威柄、方務傾覆大臣、既欲行其妻父素志、又欲復其平日私讎.天若者、蔡京之門人、蔡卞之飛走也、鷹犬效力、僕妾事人、其言何所不至!云云伏見將來科詔不遠、欲乞下禮部、每遇廷試、戒約舉人、立為法式、不得狂妄、不答所問.有違此者、罪在考官、然後罷黜此流、所貴少厚風俗.」
七月癸未、曾布極陳元祐、紹聖兩黨姦惡.
十一月壬午、曾布進呈鄧洵武所進《愛莫助之圖》.
十二月庚寅、朝請大夫、知洪州葉祖洽為寶文閣待制、知瀛州;知瀛州呂希純、知潁州.先是上以河朔諸帥皆元祐人、欲盡易之、故希純、祖洽有是命、皆曾布為請也.布又擬蔡京代張舜民、朱紱代劉安世、召商英戶部侍郎.祖洽初擬、亦召為侍郎、上既許之矣、韓忠彥白上:「祖洽等差除、曾布云悉已得聖旨、不審其間有可論者、尚容臣開陳否?」上曰:「不妨.」遂力詆商英、祖洽為不可、上曰:「商英曾有文字、朕欲召還.祖洽且令外補.」辛卯、先是責降者皆得旨、以赦恩牽復、惟章惇、蘇轍進呈不行、惇子援刺血上書、上封援書付曾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丁憂人曾誕持長書抵布、並奏疏一通、疏乃通封、所陳十事:一、陳聖瑞當正名號;二、京、卞、拯、鏜等當復收用;三、安、蹇無罪、當還舊職;四、惇有功於國、責太重、當復用.末篇言上當密諭元符、令自表請退妃位、避元祐.其狂謗類此.及庚寅、布乃留對、遂呈援書、上頗稱其孝、有憐之之意、布欲且與徙廣南近裏一州、上亦許之;又以誕所呈十事、具劄子事目進呈、上曰:「來日同呈、便可施行.」仍曰:「須與勒停編管.」既退、遂以劄子送三省、韓忠彥見之、勃然怒誕之狂妄也.是日進呈、初議追官勒停、又議編管、而忠彥欲除名送湖南、上從之、惇亦不復內徙、上但曰:「且休、恐動人心.」故遂已.戊戌、中大夫、提舉洞霄宮蔡京、復龍圖閣直學士、知定州.辛丑、降授朝奉大夫、知隨州張商英、權戶部侍郎、尋改吏部.壬寅、朝奉大夫、知滁州范鏜、復集賢修撰、知澶州.朝散郎少府少監分司西京邢恕、中大夫光祿少卿分司南京呂嘉問、中散大夫司農少卿分司南京路昌衡、並落分司、恕知隨州、嘉問知蘄州、昌衡知滁州.除名勒停放歸田里人安惇為朝奉郎、提舉太平觀;蹇序辰為朝散郎、提舉明道宮.通議大夫林希、追復資政殿學士.戊申、中大夫、少府少監、分司南京、池州居住蔡卞、復左正議大夫、提舉崇禧觀.癸丑、詔章惇親子孫、許在外指射差遣、不得輒至京師及上章疏、曾布所請也.乙卯、詔通議大夫林希、追復資政殿學士、銀青光祿大夫、恩例如前執政官;左正議大夫、提舉崇禧觀蔡卞、知大名府.
崇寧元年二月辛丑、龍圖閣直學士、新知定州蔡京、為端明殿學士、知大名府.先是大名闕帥、曾布白上:「前兩府惟有劉奉世.」上默然、韓忠彥與布交惡、陰欲結京、乃言熙寧故事、嘗除學士不必前兩府、因請用京、上從之.左正議大夫、知大名府蔡卞、知揚州.
三月甲戌、端明殿學士、新知大名府蔡京、為翰林學士承旨、兼修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