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尧收到岳父的电报,上面写着:“上面不同意买机器。退回两万块订金,全部交给王观察员。” 陶子尧还没看完,手就冰凉了,眼睛直勾勾的,一句话不说。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我的‘钉子户’文书来了!” 当时陶子尧还在兰芬家和新嫂子一起吃饭。管家送来了电报,说是电报局已经译好了。陶子尧看完后,脸色不对劲,大家都猜到电报里肯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还好新嫂子很镇定,继续吃饭,等吃完一碗饭才慢慢问:“到底怎么了?” 陶子尧不好明说,只说了一句“催我回去”。新嫂子心里明白,就没再问。陶子尧问:“魏翩仞住在哪儿?” 新嫂子说:“你到处乱转,到处打听,他住哪你还不清楚?”陶子尧说:“我和他只是表面认识,还没去过他家。” 管家插嘴道:“上海这些掮客真不少,钱到他们手里,再想拿回来可难了。老爷又不认识他,怎么会托他办事?” 陶子尧骂道:“混蛋!放屁!你懂什么!” 管家不敢吭声。新嫂子赶紧说:“魏先生为人还是不错的,托他办事他总能办成。机器退不掉,那是外国人办事,和他没关系。” 陶子尧没理她,穿上马褂,起身就要走。新嫂子问他:“去哪儿?” 他说:“去码头。” 新嫂子知道留也无用,就让他走了。

陶子尧回到码头不久,魏翩仞就来找他了。“我已经和洋人谈过了,洋人不同意,说合同都签了,怎么能反悔?就算把已经付的一万一千块都算作罚款,他们也不要,一定要你收货。子尧,你得详细写个报告给巡抚大人,免得你为难。将来要是闹出事打官司,怎么说也是山东巡抚派你来的。” 陶子尧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管家送来一封信,“是长春栈二十一号,山东候补道王大人派人送来的,要马上回信。” 陶子尧一听“王大人”三个字,又愣住了,赶紧拆开信一看(就是刚才岳父电报里说的王观察员),信上说奉了山东巡抚的命令,去日本考察教育,到了上海又接到电报,让他顺便考察农业、工业、商业,还带了四个委员和十几个学生。所以要他向委员要回那两万块做路费。今天刚接到电报,所以特意写信通知他。如果钱现成,就立刻派人来取。陶子尧看完信,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想:“洋人不肯退钱,还要逼我。王观察员又是山东巡抚派来的,来要钱。就算洋人肯退钱,也只有一万多,九千多块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两万块肯定拿不回来了,我怎么不着急!真恨没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 他一边想,一句话也不说。管家在一旁等着回信,也不敢说话。

这时魏翩仞等得不耐烦了,说:“人家要你回信,你怎么说?” 一句话提醒了陶子尧,他赶紧找来信纸要写回信。突然想起王观察员是本省上司,按规矩应该写个正式的报告给他。他本来是做文案出身,这些格式都懂。无奈心里乱糟糟的,拿起笔来,写不上半行,不是漏字就是写错字,换了五张信纸,都没写满三行。急得他头上汗珠子像黄豆那么大,就是写不好。后来还是魏翩仞帮他出了个主意,“王观察员是你的上司,既然来了,你总得去拜访他一趟。今天先别写回信,给来人一张便条,让他先回去说一声,说你明天去拜见他,当面谈。” 陶子尧正愁着回信怎么写,听了这话,连连说:“有道理……”立刻从名片夹里找出一张印有官衔的小名片交给管家,让他出去告诉来人,说收到了大人的信,明天一早就去拜访,还有很多事情要当面禀报。管家拿着名片出去了。

魏翩仞问陶子尧:“这事到底咋办?”陶子尧说:“翩翁,洋人那边,总得让他们退货才行。”魏翩仞说:“子翁,咱俩是自家兄弟,有些事你没告诉我,我也能猜到。”陶子尧一听这话,脸红了,知道瞒不住他,索性实话实说,商量商量。他说:“我现在就像骆驼卡在桥上,两头都难办。您得帮我出个主意。”魏翩仞说:“我看啊,这机器还是别退了。”陶子尧问:“为啥?”魏翩仞说:“你带来的钱,还有你在上海花的钱,我都心里有数。就算洋人那边的钱退不回来,也算你公务支出,上司也不会太责罚你。主要是你私下花的钱咋报销?咱俩是朋友,我得帮你想想办法。”

陶子尧说:“多谢费心了。我一时没把握,公款亏空了,要是追究起来,可咋办?”魏翩仞说:“我早就想好主意了!”陶子尧忙问:“啥主意?”魏翩仞说:“机器现在绝对不能退!退了机器,你啥好处也没有。洋人那边,只要五科一句话,说退就退。实话告诉你,是我帮你拦着不退的。你明天见王观察,只说机器的事,到上海后跟洋人签好合同,价钱往高里说,说二万二的机器,就说四万。二万不够,就说跟朋友在庄上借了二万,价钱全付清了,机器马上就能到。洋人肯定不会退货。既然山东来电一定要退,那就请律师跟他们打官司。要是打不赢洋人,这机器本来也不用退,这讼费至少也得几千两,再加上其他费用,也只能你报销了。再说,王观察那儿也有话说,不会逼你太紧。你说这主意好不好?”陶子尧连说:“妙计妙计……”又说:“我上次发的电报,早就说二万不够,还要上级拨款,这根儿埋下了。”魏翩仞说:“不过,你必须请个外国律师。”陶子尧说:“我没熟人,上哪儿请去?”魏翩仞说:“有我呢!我认识人,我现在就去帮你找个。明天上午把这事办好回来,你再去见王道台。他看你打官司了,这事是真的了,肯定不会再来逼你。腾出空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陶子尧说:“那就拜托你了。”魏翩仞说:“这次请律师就是走个过场,不用他真出力。咱俩是朋友,能省则省。”魏翩仞掐指一算,说:“这事得先走个过场,瞒瞒别人。你先拿五百块钱出来,我请个朋友帮你打点一下,你看行吗?”

陶子尧愣了一下,说:“要这么多钱?”魏翩仞说:“我说的是走个过场,要他真出力,两三千还不够呢!”陶子尧心里盘算:“一共就剩七百多块银子,还有两百多块钱的钞票。再给五百,照这情况,山东那边也不一定再汇款来了。要是用完了,我靠啥?”想了半天,只好如实告诉了魏翩仞,请他帮忙跟律师商量,先付一部分,剩下的等官司打完再付。魏翩仞没办法,就让他先付三百。最后商量来商量去,陶子尧只肯先付二百。魏翩仞无奈,只好拿着钱走了。出门后,先通知了仇五科。仇五科说:“翩仞哥,又有小钱进账了。”魏翩仞说:“那是当然,咱们天天在四马路混的,不就是这个吗?”五科一笑,没说话。

魏翩仞出门后,到一家熟识的钱庄,取了五十两银子。找到一个律师事务所,先见了翻译。彼此都熟,暗中打点好了。然后翻译去律师办公室,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律师。律师答应马上写两封信给洋人:一封给仇五科的洋老板,说要退机器;一封给新衙门。等陶子尧的禀帖写好,一起送进去。魏翩仞见事办妥,交代清楚银子,拿着信回到陶子尧那儿。这时陶子尧的禀帖稿子已经写好了,是托家人陶升的名义,告“仇五科代办机器,虚报价格,不按原账,意图侵吞,恳请饬退”云云。魏翩仞说:“亏你想得出来。巧的是,那份订购机器的账都是五科一手写的。照你原来的账,只有几个总名,写得不清不楚,就算走遍地球也找不到地方办。没想到五科为了朋友,现在反倒成了把柄。”陶子尧说:“我哪想跟他打官司。只是想找个由头,别的理由说不通,只有这个说得过去。”魏翩仞说:“没想到子翁还是个讼事行家。”陶子尧说:“我刚到山东的时候,学过三年刑名。后来我父亲常说:‘凡做刑名的人,总要作孽。’所以我改行了,做了官。”魏翩仞说:“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他们一起看了禀帖,没怎么改动。陶子尧立刻写好,和律师的信一起,送了进去,收到回执才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长春栈21号见王道台。穿的衣服,还是平时出门那套。雇了辆轿车,到了长春栈门口。管家先进去递了名片。王道台当时正在会客。看到是我,就说了声“请”,让跟班把我带到别的屋里等一会儿。跟班领着我去了随员周老爷的屋里坐下。一会儿工夫,王道台送走客人后,就过来见我。我虽然在山东待了很久,却跟王道台没见过面。见面后,自然少不了磕头行礼。王道台知道我是抚台特别推荐的人,不敢怠慢,还说了很多恭维的话。我赶紧说:“我在洋务局当差,没伺候过大人。大人来上海,我也没收到消息,来晚了,特来请罪。”王道台说:“别这么说!”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退机器、划款的事儿了。王道台说:“我这次出来,是奉了别的差事,到了上海才接到电报,才知道还要去趟日本,所以出门没带多少钱。后来发电报向上级申请拨款,收到回电才知道你那儿有这笔钱,所以昨天给你写了信。这钱应该没问题,就等你回信,我派人去取。现在你还亲自来了,真是麻烦你了。”

我说:“这事儿我正发愁呢。知道大人来了,应该来拜见,另外还想请大人指点,帮我拿个主意。虽然我没去省里,但在山东当差,大人也算是我的直接上司了,所以一切都要请教大人。”王道台听得一头雾水,只能随便应付了几句。然后又问:“这钱什么时候能划拨?”我这才说:“上面拨款两万两,让我来上海办机器。到上海后,就跟洋行签了合同,大概一个月机器就能运到。钱不够,我已经借了两万两垫付。没想到事情办妥了,上面又发电报来,让我退掉机器,把钱退回去。洋行的规矩大人您是知道的,签了合同,哪能轻易反悔?但我接到上级的电报,也不敢不执行。跟洋行说了几次,说不通,只好请律师打官司。状子昨天晚上才递进去。以后新衙门还得请大人关照一下,帮我们出力,好让我完成任务。”说完,我又站起来行了个礼,说了句“大人栽培”。王道台听完我的话,也不好说什么,敷衍了几句,就端茶送客了。第二天出门,顺便去了高升栈,登门道谢。照例的挡驾,自然不必说了。

我见了王道台后,心里挺高兴,觉得总算把他应付过去了。堵住了这一条路,免得他向我要钱,再想别的办法。之后每天还是去新嫂嫂那儿鬼混。他们的事儿,新嫂嫂都清楚,乐得继续利用他们俩。后来我钱花完了,就去跟魏翩仞商量,让他帮我向庄上借个一两千。魏翩仞一开始不肯,后来想到这事儿闹大了,山东巡抚不掏钱替我赎身都不行。主意打定,虽然不能完全如我所愿,也借给我几百两银子。我特别感激他。新嫂嫂那边,魏翩仞还不时地卖好,说:“陶大人没钱用,山东那边没汇款,都是我借给他的。”好让新嫂嫂对他印象好。自从新嫂嫂盯上了我,不是要剪几块布料,就是顺便让裁缝做件衣服,都不收我的钱,好拉拢我的感情。再加上魏翩仞有时凑巧,有时假装出门匆忙没带洋钱,经常从新嫂嫂那儿借十来块、三四十块。几次下来,也借了一百多块,一直没还。新嫂嫂也不向他讨钱。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还把他当朋友,真是可笑。

不说这些闲话了。再说王道台见我的钱拿不到,他去日本又缺钱,只好又发电报到山东。当时抚台请假,事情都由藩司代理。接到电报后,就回电给我,说我不肯退机器,办事不利,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一定要退掉机器。虽然魏翩仞帮我出主意,但毕竟是省里上司的话,不敢违抗,所以我很为难。同时,藩台又给王道台发了电报,让他还是从我这里划款。王道台没办法,只好又带着名片去跟我商量这事儿。我心里鬼鬼祟祟的,只好去拜见他。这几天,王道台已经查到我不少事了。因为王道台的随员周老爷是山西太原府人,和我之前存钱的那个票号老板是同乡。周老爷去拜访同乡,这票号老板跟他很熟,知道山东发了电报让王道台向我要钱,我付不出,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周老爷。周老爷回来后,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道台。王道台没办法,只好请我来当面问清楚,看看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今天见面,王道台把电报给他看。陶子尧一口咬定:“四万块,一分不少都付了!带来的钱不够,在庄子上又借了两万,现在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就算请律师打官司,还得另外花钱。大人您就饶了我吧!要是您给山东那边发电报,还请您帮我解释一下我的难处,我感激不尽!”王道台其实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听了这话,也不点破他,只是稍微委婉地说:“洋人那边,你那么精明,肯定不会全款付给他们吧?已经付出去的,咱们就不说那些不讲理的话了。退不退钱,等官司打完再说。不过,兄弟我得说句公道话:咱们出来做官图个啥?再说你到上海,肯定也有些花销,要是还有钱没付,你至少得留两千应急。我这儿先给你个五六千,一来上面也交代了咱们的事,剩下的不够,我再发电报跟上面要,绝对不会再逼你。你看这样行不行?”陶子尧还是一口咬定没存钱。王道台其实也正想用钱,巧了,上面派了这个差事,拨给他两万两银子,他怎么可能不拼命追?再说他已经摸清了陶子尧的底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于是说:“这笔钱是上面让我讨要的,既然你没有,就得给我个凭据,我好向上头回复,请上面汇款。”

陶子尧说:“我回去就写个报告给您,您拿着我的报告向上头回复。”王道台说:“不光这个,你付款总有收据吧,那收据肯定是洋文写的。我这边因为要出国,刚好找到个翻译。你回来把收据带来,我让翻译帮你翻译好,再抄一份寄给上面。我不是不相信你,要收据是为了有真凭实据。银子确实付给了洋人,上面看到了,也不会再派我来逼你了。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儿有现成的翻译,省得你出去找人,还要花钱。”陶子尧一听王道台要收据,知道情况不妙,怕事情闹僵,赶紧说:“收据本来是有的,但是因为钱不够,向别人借的,人家不相信,暂时把合同收据抵押在他那儿,不在我手上。大人您要看,我得先去跟他说一声。”王道台说:“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是为了咱们都清清白白。既然押在他那儿,也没关系。我让翻译跟着你一起去,就在那人家取出来看看,复印一份带回来,多方便?”陶子尧说:“这事我得先通知一声,让他把东西准备好,我再和翻译一起去,免得耽误时间。”王道台见他一味推诿,也不想再逼他了,笑了笑,端起茶送客。

过了几天,王道台见陶子尧没回复,就派周老爷和翻译去拜访他,要他回个信。要是跟那边谈妥了,就让翻译赶紧把信翻译好带回来,因为要立刻寄信回山东,别耽误时间。结果去了三次,都没见到陶子尧,陶子尧也没来回访。王道台气坏了,说陶子尧仗着谁的势,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气冲冲地写了封信,摆出一副上司的架子,狠狠地训斥了陶子尧一顿。信里还说:“老兄你在上海办的事,我都知道。之前因为你姐夫和我一个衙门,我处处给你留面子。现在你却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恶意。既然不肯听我的,那我就如实向上级汇报,以后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封信火急火燎地送到了陶子尧家。

管家一看是王道台的信,赶紧跑到陶子尧家,把信交给他。陶子尧看完信,心里很着急,愁眉苦脸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新嫂子看见他这样,就问他怎么回事,虽然陶子尧含糊其辞,但嫂子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嫂子说:“有什么难处就找魏老先生商量商量啊,他主意多,人脉广。” 嫂子一句话提醒了陶子尧,他立刻写了张字条,派人去请魏翩仞。 可是在堂子里没找到他,最后还是新嫂子派个小丫头,在六马路他姘头那儿找到了他。 他们一起去了同庆里。魏翩仞问陶子尧什么事,陶子尧把他当自己人,就把王道台的信拿出来给他看,商量对策。

魏翩仞说:“这事必须跟仇五科商量,我想除了利用洋人的势力压他,没别的办法了。” 说完,就和陶子尧一起去找仇五科,把王道台的事告诉了他。仇五科说:“这事得立刻让洋商给山东总督发个电报,请他跟山东巡抚说说。就说机器已经订好了,无缘无故要退货,商人受不了这个损失。委员已经告我们了,山东官场上又派了个姓王的道台来要钱。我们的招牌都被他们搞坏了,以后没法做生意了。现在不仅不能让他退货,还要山东巡抚赔偿我们的损失。这么发电报,外国总督肯定帮自己国家的商人。这样一来,陶老弟,你的机器肯定能保住。咱们就摆明了说,合同订好了再退货,我们行里白忙活一场,生意也不用做了。陶老弟,你去跟王道台说,叫他别逼你。他要是还逼你,就让他小心点,我要让他好看!” 陶子尧千恩万谢。

然后魏翩仞出主意,让陶子尧和仇五科另外再签一份订购四万两银子机器的假合同。写两份,两人签字,一人一份,万一真打官司,也好做证据。仇五科还让陶子尧写张借条,借款两万两,以订购机器合同抵押,把合同和借条都交给魏翩仞保管。这时陶子尧把魏翩仞当成了自己人,觉得他办的事妥妥当当的,非常放心。 之后,仇五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洋商,请洋商给本国总督发电报,请他跟山东巡抚交涉。总督收到电报后,因为外国官员特别重视保护商人,不像中国官员那样欺压商人,所以马上就发了电报过去,不仅不退四万两银子的机器款,还要索赔四万两。山东巡抚收到这个电报,吓了一大跳!

话说当时负责陶子尧办机器的那个巡抚大人,因为生病请假了,所有公务都由藩司代管。等他假满,病还没好,只好上奏朝廷请辞。朝廷批准了,立马放他走人,就让本省藩司暂时顶替。这个藩司姓胡名鲤图,是陕西人。年轻时考中进士,被朝廷任命为知县,吏部抽签,派他去了湖广。到任没几年,就升了实缺。可惜那年当地民教冲突,打死个外国人,闹出大乱子。上司说他处理不当,先把他撤职;后来又因为一些附带情况,直接革了他职。后来好不容易进了军队,恢复了官职,又一路升到知府。因为一起外交纠纷得罪了外国人,外国人告到外国公使那儿,公使又告诉了总理衙门,结果他又被撤职了。这把他气坏了!后来他又托人找关系,碰巧那年义和团闹事,杀外国人,山西巡抚把他调过去管团练;等到事情平息,处罚了罪魁祸首,巡抚也换人了。虽然新任巡抚没查出他纵容义和团仇教的证据,但因为他跟前任关系好,就借着别的事儿参了他一本,降了他三级。

他心里不服气,拼命找关系,在秦晋赈灾捐款的事儿上,捐钱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还加捐了个道台。幸好折扣优惠,没花多少钱,他又把家底都拿了出来,捐了二万两银子给国家,有人就保荐他,奉旨记名简放,并让他进京面圣。他立刻进京,又托了老关系。因为花的钱不多,没指望能捞到好缺,就让他做了山东兖沂曹济道,是个苦差事。到任后,因为在内地,外国人来的少,倒也相安无事。但因为某个国家的教士想在兖州府买地建教堂,和当地人谈价钱谈不拢,教士就告诉了胡鲤图。胡鲤图不仅不帮乡亲们,还劝教士多出点钱!教士气坏了,跑到省里告巡抚。虽然没犯什么大错,巡抚还是把他训斥了一顿。所以说他这辈子做官,总栽跟头,都是因为外国人惹的祸。

幸运的是,皇帝对他还算不错,不到两年,就升了运司,又升了臬司,最后又当上了山东藩司。不跟外国人打交道,官运就亨通了。现在因为本省巡抚生病,奉旨让他暂时顶替。还没正式上任呢,因为巡抚请假,按规矩是他代管一切事务。他接到陶子尧的电报,请求追加款项。他最怕跟外国人打交道,突然想到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立马回电让陶子尧停办机器,把钱退回来,立刻回省交差。他还让王道台帮忙要回这笔钱。没想到这一举动,却引来了无数麻烦。不仅钱没要回来,还被外国人说了不少闲话。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懂外事,不谙外交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