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年初一,西门庆不在家,吴月娘去她娘家了。孟玉楼和潘金莲在李瓶儿屋里下棋。玉楼问:“咱们今天赌点啥?”金莲说:“咱们赌五钱银子做酒菜钱,三钱买金华酒,两钱买个猪头,让来旺媳妇做。听说她烧猪头一流,就用一根柴火就能烧得稀烂。”玉楼说:“大姐不在家,这怎么算?”金莲说:“没事儿,赢了留着,输了就算了,反正大姐不在家,赢了也给她留点儿。” 于是三人开始下棋。下了三盘,李瓶儿输了五钱。金莲让绣春叫来兴去买酒和猪头,还特意嘱咐:“送到后厨,让来旺媳妇蕙莲烧了,送到三娘屋里等着,咱们一会儿过去。”玉楼说:“六姐,让他烧好后直接端到这儿来吃吧,后厨还有李娇儿和孙雪娥看着,也不怕他偷懒。”金莲就照玉楼说的做了。

一会儿,来兴买来了酒和猪头,送到厨房。蕙莲和玉箫正坐在石台上嗑瓜子呢。来兴叫住蕙莲:“蕙莲嫂子,五娘和三娘让买酒和猪头,都在厨房里了,你帮着烧熟了,送到六娘屋里去。”蕙莲说:“我没空,正给娘纳鞋呢!凭啥非得让我烧?”来兴说:“烧不烧随你,反正东西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说完就走了。玉箫说:“算了,你帮他烧了吧,你晓得五娘的脾气,再惹她生气。”蕙莲笑着说:“五娘咋就知道我会烧猪头,故意使唤我!” 于是蕙莲进了厨房,把猪头蹄子洗干净,只用一根长柴火,加了油酱、茴香、大料,扣上锅盖。大概一个时辰,猪头就烧好了,香喷喷的,五味俱全。她用大冰盘装好,还配了姜蒜,用方盒送到李瓶儿屋里,开了金华酒。玉楼挑了好的,留下一大盘和一壶酒,让丫头送到上房给月娘吃。剩下的三人坐下喝酒。

正吃着,蕙莲笑嘻嘻地来了,说:“几位太太尝尝这猪头,今天烧得好不好?”金莲说:“三娘刚才就夸你手艺好!烧得真稀烂。”李瓶儿问:“你真就只用一根柴火?”蕙莲说:“不瞒太太们说,还真不止一根柴火!一根柴火烧,骨头都烧没了。”玉楼叫绣春:“拿个大碗,给嫂子筛一碗酒。”李瓶儿赶紧让绣春倒酒,自己夹了一碟猪头肉给蕙莲,说:“是你自己做的,你尝尝。”蕙莲说:“小的知道太太们吃不惯太咸的,没敢多放酱油,随便做的,下次烧的时候,我注意了。”然后磕了三个头,站在桌子旁边一起喝酒。

晚上月娘回家了,众人都把猪头的事告诉了月娘。玉楼笑着说:“今天我们下棋,赢了李大姐一个猪头,留给你吃。”月娘说:“这样不太公平,输赢都有,一个人总输也不好。咱们这样:大节里,姐妹们轮流请客,也请郁大姐来一起玩,怎么样?比赌博强多了,一个人也不用总受罪。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家都说:“姐姐主意好!”月娘说:“初五我先请。”李娇儿初六,玉楼初七,金莲初八。金莲说:“我正好,那天也是我的生日,一举两得。”问孙雪娥,孙雪娥半天不说话。月娘说:“算了,别管她了,让李大姐接着请。”玉楼说:“初九是六姐生日,潘姥姥和吴大妗子肯定来。”月娘说:“初九不行,李大姐挪到初十吧。”大家都同意了。

初五,西门庆不在家,去别人家吃饭了。月娘在上房摆酒,郁大姐唱歌,姐妹们喝了一天酒才散。初六、初七、初八都依次请客,就不细说了。到了金莲生日,潘姥姥和吴大妗子都来了。到了初十,轮到李瓶儿请客,她让绣春去请孙雪娥。请了两次,孙雪娥答应了,却一直没来。玉楼说:“我就说她不来,李大姐还非要请她。她还说:‘你们有钱的,都喝十轮酒,没钱的咱们赤脚绊驴蹄。’她这么说,咱们就算了,她把大姐都当驴蹄子看呢!”月娘说:“她那样没用,别理她了,还请她干嘛!”于是摆上酒,大家都到李瓶儿屋里喝酒,郁大姐在旁边弹唱。吴大妗子、西门大姐,一共八个人喝酒。因为西门庆不在家,月娘吩咐玉箫:“你爹回来要喝酒,你让他喝就是了。”玉箫答应了。

下午西门庆回家了,玉箫给他脱了衣服。西门庆问:“我老婆们去哪儿了?”玉箫说:“都在六娘屋里跟大妗子、潘姥姥喝酒呢。”西门庆又问:“喝啥酒?”玉箫答:“金华酒。”西门庆说:“还有去年你二爹送的那坛茉莉花酒呢,打开喝。”他让玉箫打开茉莉花酒,自己尝了尝,说:“正好给你们娘们喝。”就让小玉、玉箫把酒送到李瓶儿屋里。蕙莲正陪着月娘在那边倒酒,看见玉箫送酒来了,赶紧下去接酒。玉箫偷偷给了她一个眼神,还捏了她一把,蕙莲立马就明白了。月娘问玉箫:“谁让你送酒来的?”玉箫说:“我爹让我送的。”月娘问:“你爹啥时候回来的?”玉箫说:“刚回来,问老婆们喝酒呢,让我把这坛茉莉花酒拿来给你们喝。”月娘说:“你爹要喝酒,屋里摆个桌子,弄点儿下酒菜给他吃。”玉箫答应了一声,回去了。

蕙莲在酒席上站了一会儿,说:“我去后面看看茶,给大伙儿泡茶喝。”月娘说:“跟大姐说一声,从上房的妆奁里拿些六安茶,泡壶茶咱们喝。”蕙莲扭着腰回去了。玉箫站在堂屋门口,冲她努了努嘴。蕙莲掀开帘子进了月娘的房间,看见西门庆正坐在椅子上喝酒。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西门庆怀里,两人就开始亲嘴。蕙莲一边用手抓着西门庆,一边喂他喝酒,说:“爹,您再给我点儿好茶,上次给我的都喝完了。我还欠薛嫂子几个钱,您给我点儿钱吧。”西门庆说:“我口袋里还有一两银子,你拿去。”说着,西门庆就要脱她裤子。蕙莲说:“不行,万一有人看见了。”西门庆说:“你今天别出去了,晚上咱们好好玩玩。”蕙莲摇头说:“后面人多眼杂,咱们不如还是去五娘那里,清静。”于是玉箫在堂屋门口看着,让他们在屋里玩。

没想到孙雪娥从后面来了,听见屋里有人笑,以为是玉箫和西门庆在说笑,结果看见玉箫在走廊坐着,就停下了脚步。玉箫怕她进屋,就支开她说:“六娘请你去前面,你怎么不去?”雪娥冷笑着说:“我们命不好,就算骑快马也赶不上他们,哪能跟他们一起喝酒?自己都穷的没裤子穿!”正说着,西门庆屋里咳嗽了一声,雪娥就去了厨房。

玉箫掀开帘子,见没人,赶紧跑出去,到后面去泡茶。一会儿,小玉从后面跑来说:“蕙莲嫂子,娘问你为啥还不去拿茶?”蕙莲说:“茶有了,让大姐去拿点儿果仁儿来。”一会儿,小玉端着茶来了。月娘问:“怎么茶现在才来?”蕙莲说:“爹在屋里喝酒,我不敢进去。等大姐屋里拿茶叶,剥果仁儿。”大家喝了茶,蕙莲靠着桌子站着,看着月娘他们掷骰子,故意大声说:“娘,您把长么搭在纯六上,这不就是天地分吗?还赢了五娘。”又说:“六娘,你的骰子是锦屏风对儿。我看三娘这三配纯五,才十四点,输了。”玉箫生气了,说:“你这媳妇儿,我们在这儿掷骰子,你插什么嘴?”把蕙莲羞得满脸通红,赶紧走了。

**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

大家一直喝到掌灯时分,西门庆掀帘子进来了,笑着说:“你们吃的好热闹啊!”吴大妗子赶紧站起来说:“姐夫来了!”连忙给他让座。月娘说:“你在后面喝就行了,男女在一起,你跑来做什么?”西门庆说:“既然这样,那我走了。”然后走到潘金莲那边,金莲也跟着去了。西门庆喝得有点醉了,拉着金莲说:“小妖精,我有个事跟你说。我想让蕙莲在后面住一晚上,后面没地方,你看能不能让她在你那儿住一晚?”金莲说:“我可管不了,随便你把她弄哪儿去,别让她在我这儿!我没地方放她。就算我答应了,春梅那小丫头也不同意。不信你问春梅,她要是同意,我就让她住。”西门庆说:“既然你们都不肯,那就算了!我和她去山洞里过一夜。你让丫头拿床被子,生个火。不然,这么冷怎么过?”金莲忍不住笑了:“我可骂不过你,你这淫贼,她是你的娘吗?你是王祥,大冬天的孝顺,睡在冰上?”西门庆笑着说:“小妖精,别笑话我了。总之,让丫头生个火。”金莲说:“你去吧,我知道了。”晚上大家散了,金莲吩咐秋菊,果然抱了被子,生了火,在山下的藏春坞雪洞里。

蕙莲送月娘、李娇儿、玉楼到仪门,故意说:“娘,我不送了,我去前面了。”月娘说:“好吧,你去前面睡吧。”蕙莲把月娘送进去,还在仪门站了一会儿,见没人,就赶紧跑到山下去。

**莫教襄王劳望眼,巫山自送雨云来。**

宋蕙莲走到花园门口,见西门庆还没来,就没敲门,只把门虚掩着。进了藏春坞的小屋,发现西门庆已经在里面点着蜡烛坐着。她进去后,感觉屋里冷嗖嗖的,地上全是灰尘。于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两支檀香,点燃后插在地上。虽然地上放了个火盆,还是冷得她直哆嗦。她在床上先铺好床单,上面又盖了一件貂皮披风。关上门,两人就上床睡觉了。西门庆脱掉白色绸缎的长袍,坐在床上,把妇人裤子脱了,搂在怀里,两条腿岔开着,就开始办事儿。两人正搂抱在一起呢,潘金莲却打听到他们俩进屋了,她在屋里摘下帽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偷听。走到角门那儿,推开门,悄悄地溜了进去。也不怕苔藓冻坏脚,花刺划破裙子,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藏春坞的月亮窗下偷听。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屋里灯还亮着,听到妇人笑着说:“这床铺跟冰似的,冻坏你这个没本事的老东西了,怎么不找个暖和的地方,跑到这冰窟窿里来了!嘴里还叼着根绳子,冻死了好拉出去!”又说:“这么冷,睡吧,怎么老盯着我的脚看?你见过这么小的脚吗?好像我没鞋面儿似的,谁给我买双鞋面儿啊?看着人家做鞋,自己却不会做!”西门庆说:“我的好儿,没事儿,明天给你买几块各种颜色的鞋面。你的脚比你五娘的还小!”妇人说:“哪能比她!昨天我试了试她的鞋,还能穿上我的脚。大小倒无所谓,主要是鞋样子好看才行。”金莲在外面听着,心里骂道:“这个贱人!我再听听,他们还说什么。”她又偷听了很久,只听妇人问西门庆:“你家第五个小妾,你娶她多久了?是主动投怀送抱的,还是后来结婚的?”西门庆说:“也是后来才在一起的。”妇人说:“怪不得这么久了还这么恩爱呢!原来也是心上人,偷偷摸摸的夫妻。”金莲要是没听到这些话还好,听了之后气得在外面胳膊都软了,半天没动地方,心里想:“要是让这两个贱人这么胡来,咱们都得被他们给害死!”她想当场揭穿他们,又怕西门庆脾气不好,让那个贱人得意。想忍忍,又怕明天他们不承认。“算了!留下个记号,让他们知道,明天我再和他们算账!”于是她走到角门那儿,拔下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把门闩插上,气呼呼地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妇人先起床,穿好衣服,蓬着头走出来。发现角门没插销,吓了一跳,又去推门,半天推不开。她就去找西门庆,西门庆让隔壁的迎春帮她开了门。看见门闩是金莲的簪子,就知道昨晚她偷听了。这妇人心里有鬼,走到前院,正要开门,只见平安从东厢房出来,看见她就笑。蕙莲说:“你这讨厌鬼,干嘛对我呲牙咧嘴的?”平安说:“嫂子,咱们笑笑也不行吗?”蕙莲说:“大清早的,笑什么?”平安说:“我笑嫂子‘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猜你昨天晚上没回家!”妇人听了这话,脸红了,骂道:“你这讨厌鬼,我昨天晚上在家睡得好好的,怎么没回家?”平安说:“我刚才还看见嫂子把门锁上了,你赖不掉吧?”蕙莲说:“我早起就去了五娘那儿,刚才才出来。你在哪儿瞎说?”平安说:“我听见五娘让你腌螃蟹,说你会掰螃蟹腿。还说五娘让你在门口看着卖簸箕的,说你会说好话。”把妇人给气坏了,拿起门闩就追着平安满院子骂道:“你这讨厌鬼,看我明天要不要告诉他。不给你点教训,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平安说:“哎哟,嫂子,别生气了。告诉谁?我知道你攀上高枝儿了。”蕙莲更生气了,追着他打。没想到玳安正好从印子铺出来,一把夺下门闩,说:“嫂子,你干嘛打他?”蕙莲说:“你问这讨厌鬼,满嘴胡说八道,把我气得胳膊都软了!”平安趁机跑了。玳安拦住她说:“嫂子,别生气了,回屋梳洗吧。”妇人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玳安说:“麻烦你帮我用大碗烫两碗合汁给我喝,把汤盛在暖瓶里吧。”玳安说:“没问题,我去。”他接了银子,赶紧洗了脸,替她烫了合汁。妇人让玳安喝了一碗,她也喝了一碗,这才梳洗打扮,锁上门,先去月娘屋里打了招呼,然后才去金莲的屋里。

金莲正在镜子前梳头,蕙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镜子、端水,殷勤伺候着。金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蕙莲问:“娘的睡鞋我给卷起来收好吧?”金莲说:“随便你,放那儿吧,让丫头进来收。”然后喊秋菊:“这个懒丫头,跑哪儿去了?”蕙莲说:“秋菊去扫地了,春梅姐在梳头呢。”金莲说:“别管她们,扔那儿吧,等她们自己来收。那些个毛手毛脚的,别弄脏了嫂子的手。你去伺候你爹,你爹也只有你这么个贴心的闺女才顺心。我们都是续弦,只有嫂子你是明媒正娶,是他的正妻,名正言顺的。”

这妇人一听,明白了金莲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正是她昨天晚上犯的错,于是双膝跪下说:“娘,我是您的下人,求您别生气,我一时糊涂。要不是您当初开恩,我也不会嫁给老爷。就算大娘,也只不过是正房而已。我都是仰仗您的抬举,不敢在您面前耍心眼儿!您尽管查,要是我有一句假话,明天就不得好死,身上每个毛孔都长个毒疮!”金莲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你男人要了你,我们也不能跟你争。只是不许你在你男人面前耍小聪明,跟他说些悄悄话。你这是想把我们都踩在脚下,想在中间作威作福,我说你啊,还是收敛点儿心吧!”蕙莲说:“娘,您再查查,我真没耍心眼儿,可能您昨天晚上听错了。”金莲说:“傻嫂子,我闲着没事儿,听你这些干什么?我跟你说吧,十个老婆也拴不住一个男人的心。你爹虽然家里有这么多老婆,就算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也都瞒不过我,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大娘当年跟他同心同德,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你比她差远了。” 说得蕙莲哑口无言,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出去了。刚走到仪门,就撞见了西门庆,说:“你好啊,原来昨天别人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告诉别人了!今天可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我跟你说的话,你应该烂在肚子里才好,干嘛告诉别人?你这张嘴简直就是个漏水的槽!以后有什么话,别再到处乱说了!”西门庆说:“什么话?我不知道啊。”那妇人瞪了他一眼,走了。

这妇人嘴甜,经常在门口站着,买买东西,还跟伙计们打成一片,叫傅伙计“傅大郎”,叫陈敬济“姑夫”,叫贲四“老四”。自从跟西门庆好上了,就更放肆了,经常跟大家嘻嘻哈哈,一点儿也不避讳。一会儿喊:“傅大郎,拜托你帮我看下卖粉的。”傅伙计为人老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帮她看着,并把她请出来买。玳安故意逗她,说:“嫂子,卖粉的早就走了,你起早点儿,好称称分量!”那妇人骂道:“你这猴崽子,五娘、六娘让我买胭脂粉,你却说称二斤胭脂三斤粉,让那些妖精用?看我不去跟她们说!”玳安说:“哎呀,嫂子,您又拿五娘吓唬我!”一会儿又喊:“贲老四,我跟你说,帮我看着卖梅花的,我要买两对儿戴。”贲四耽误了买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帮她看着,并把她请出来买。妇人站在二层门里挑挑拣拣,买了鬓花和汗巾,一共七钱五分银子。妇人从腰里掏出半块银子,央求贲四帮忙找零。贲四正写账呢,放下笔来帮她找。这时玳安来了,说:“我来帮嫂子找零。”他接过银子,不找零,只顾看着银子。妇人说:“你这猴崽子,不找零,光顾着看什么?半夜没听见狗叫?是不是偷来的银子!”玳安说:“偷没偷的不知道,这银子看着眼熟,好像老爷银包里的。前几天老爷在灯市上找零买东西剩下的,就是这银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妇人说:“你这贼小子,天下哪有两模一样的银子,老爷的银子怎么到你手里了?”玳安说:“我哪知道啊!”妇人就要打他。玳安赶紧找了七钱五分给卖花的,剩下的银子揣进兜里,没给她。妇人说:“你这贼小子!你敢拿走,我跟你没完!”玳安说:“我没拿你的。你剩下的,给我点儿买果子吃。”妇人说:“你这猴崽子,拿来,我给你。”她把剩下的银子给了玳安,只给了他四五分,其他的又塞回腰里,走了。

从此以后,她经常在门口用银子买些花花草草,甚至买些瓜子分给各房丫鬟和伙计们吃。她头上戴着珠花,金坠子,衣着华丽,裤子是红绸的,护膝是线缝的,袖子里装着香茶、香桶,走到哪儿都带着。一天能花掉二三钱银子,都是西门庆暗地里给她的,这事儿就不细说了。自从金莲识破她的把戏后,她每天都去金莲房里,殷勤伺候,做针线活,不强求,不动声色。正房那边,每天只是打个照面,就来金莲这儿了。每天跟金莲、瓶儿一起下棋、打牌,玩成一片。要是碰上西门庆来了,金莲故意让她去旁边倒酒,让她一起玩,只图西门庆高兴。正是: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