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一天,陈敬济听薛嫂子说起孙雪娥的事儿。陈敬济抓住这个机会,就让薛嫂子去西门庆家跟月娘说,说他不要大姐了,要告状,告到巡抚、巡按那里,说他爹活着的时候,收了他爹留下的好多金银首饰之类的贵重东西。月娘一听,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孙雪娥被来旺儿骗走了钱财还拐跑了,来安儿的小厮也跑了,家里帮工的来兴媳妇惠秀又死了,刚办完丧事,家里正乱糟糟的,一听薛嫂子这么说,吓得手忙脚乱,赶紧叫了轿子,往大姐家去。大姐的陪嫁东西,都让玳安雇人抬到陈敬济家去了。陈敬济说:“这些都是她嫁给我带的陪嫁,还有我家寄存的金银首饰,都得还给我。”薛嫂说:“你丈母娘说,当初你丈人活着的时候,只收了这些陪嫁,没见你其他的箱笼。”
敬济又想要月娘家的丫鬟元宵儿。薛嫂子和玳安去跟月娘说。月娘不肯把元宵给他,说:“这丫头是李娇儿房里使唤的,现在留着将来照顾哥儿呢。”她把中秋儿给了敬济,说:“这丫头本来就是买来伺候大姐的。”敬济又不要中秋儿,两边来回跑,就让薛嫂子跑腿。他娘张氏跟玳安说:“哥哥,你回家跟大娘说说,你家姐妹多,也不差这么个丫鬟照顾孩子。既然大姐用惯了她,你姐夫也用过她了,你大娘为啥非要留着呢?”玳安回家把这事儿跟月娘说了。月娘也没话说了,只好把元宵儿给了敬济。敬济拿到元宵儿,高兴坏了,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诗曰:
饶你奸似鬼,吃我洗脚水。
再说李知县的儿子李衙内,清明节那天在郊外看见吴月娘和孟玉楼,两人打扮差不多,长得都挺漂亮,知道是西门庆的妻妾。衙内心里喜欢孟玉楼,觉得她身材高挑,瓜子脸,长得漂亮又风流。衙内之前死了老婆,一直单身,托媒婆找对象,都没成功。见了玉楼,他就心动了,但不知道怎么接近她,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人。没想到因为孙雪娥的事,官府已经知道她是西门庆家的人了,官府正审问犯人,追查赃款,想让她们来领。月娘害怕,又不敢让人去见官。衙内很失望,所以才把赃款上交官府,孙雪娥也被官府发卖了。后来衙内托了衙门里的吏员何不韦,让官媒婆陶妈妈去西门庆家提亲,说如果这事儿成了,就不追究县里的责任,还赏银五两。
陶妈妈一听,高兴得飞奔过去,到了西门庆家门口。来昭正站在门口,看见陶妈妈过来行礼,说:“请问管家,这是西门老爷家吗?”来昭问:“你从哪儿来的?老爷已经过世一年多了,有什么事?”陶妈妈说:“麻烦管家进去禀报一声,我是县里的媒婆,叫陶妈妈,奉衙内老爷的命令,来说媒,说你们家有位奶奶要嫁人。”来昭喝道:“你这老太婆,真是胡说八道!我们老爷过世一年多了,只有两位奶奶守寡,根本不嫁人。俗话说,大风大雨不进寡妇门。你这媒婆,没事找事,乱点鸳鸯谱?还不快走,让两位奶奶知道了,非打你一顿不可!”陶妈妈笑道:“管家,俗话说,官差吏差,来人没错。要不是衙内老爷让我来,我敢来吗?嫁不嫁,先进去禀报一声,我好回去复命。”来昭说:“好吧,方便他人,方便自己,你稍等片刻,我进去禀报。两位奶奶,一位有孩子,一位没孩子,不知道是哪位奶奶要嫁人?”陶妈妈说:“衙内老爷说,清明那天在郊外见过,是脸上有几颗雀斑的那位奶奶。”
来昭进去把这事儿告诉月娘:“县里派了个媒婆来了。”月娘吓了一跳,说:“我们家根本没说过要嫁人,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的?”来昭说:“清明那天在郊外见过,说是脸上有几颗雀斑的。”月娘说:“莫非孟三姐也动了心思,想要嫁人?真是人心难测啊!”她走到玉楼房间坐下,问:“孟三娘,我问你件事儿,外面有个媒婆,说是县衙的衙内,清明那天见过你一面,说你要嫁人。有这事儿吗?”各位看官,这真是巧合,自古姻缘一线牵。那天在郊外,孟玉楼看见衙内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年龄也差不多,还会骑马射箭,两人互相都有好感,只是没说出口。但她不知道衙内有没有老婆,心里暗想:“我丈夫死了,身边又没有孩子。虽然大娘有孩子,以后孩子长大了,各有各的疼爱。我孤身一人,不如找个依靠,别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她正想着,月娘就来问她,正是清明那天在郊外见过的那个人,心里又高兴又害羞,嘴上说:“大娘别听他们胡说,我没有这事儿。”脸一下子就红了。
诗曰:
含羞对众休开口,理鬓无言只揾头。
月娘说:“这是个人心里的事儿,我管不着。”说完就叫来昭:“你去把陶妈妈请进来。”来昭跑到门口喊了陶妈妈,陶妈妈进来后给月娘行了礼,坐下。小丫鬟上了茶。月娘问:“陶妈妈,你有什么事?”陶妈妈说:“没事儿不来您这儿,是奉县衙老爷的吩咐,说您家一位奶奶要嫁人,来谈谈亲事。”月娘说:“我家姑娘要嫁人,还没传出去呢,你们县衙是怎么知道的?”陶妈妈说:“我们老爷说,清明那天,他在郊外亲眼看见这位姑娘,长得高挑,瓜子脸,脸上还有几个淡淡的雀斑,就是这位奶奶。”月娘一听,就知道是孟三姐了。于是把陶妈妈领到玉楼的房间坐下。
过了一会儿,玉楼梳洗打扮好了出来。陶妈妈给玉楼行了个礼,说:“就是这位奶奶,果然名不虚传,长得漂亮极了,配得上我们老爷做正房夫人。”玉楼笑着说:“妈妈别乱说。先说说你家老爷多大年纪?结过婚没有?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叫什么名字?当官没当官?实话实说,别骗我。”陶妈妈说:“哎哟,哎哟!我是县里的媒婆,不像那些江湖媒婆爱说谎。我句句实话,没有一句假话。我们老爷五十多岁了,就生了老爷一个儿子,今年属马,三十一岁,正月二十三日辰时生的。他在国子监上舍读书,很快就要考上举人、进士了。满腹经纶,骑射样样精通,各种学问都懂。他前妻去世两年了,家里只有一个不太起眼的丫鬟。现在想找个当家娘子,所以来您家提亲。要是你们家同意这门亲事,老爷说了,彩礼、墓地、田地、粮食,全部免除,以后有人欺负你们,报到县里,随便打。”玉楼说:“你家老爷有孩子吗?老家是哪里的?万一他以后调任,要到很远的地方,我的亲戚朋友都在这儿,难道也要跟着他走?”陶妈妈说:“我们老爷身边没有孩子,很干净。老家是北京真定府枣强县的,过了黄河也就六七百里地。家里田产很多,骡马成群,人口众多,门前牌坊都是官府批准的,圣旨都下来了,多威风。现在娶个娘子回家做正房,以后他当官了,娘子就是诰命夫人,坐七香车,多风光!”孟玉楼被陶妈妈这一番话说得心动了,就叫兰香摆桌子,拿茶点给陶妈妈吃。然后说:“保山,你别怪我问得仔细。你们媒婆爱说谎,我也被骗怕了。”陶妈妈说:“好奶奶,人各有不同,好的也带坏的。我绝对不说谎,只按规矩办事。您要是同意了,写个婚帖给我,我好回去跟我家老爷回话。”玉楼拿出一块大红布,让玳安叫铺子里的伙计写了生辰八字。吴月娘说:“你当初是薛嫂子介绍的媒,现在也叫薛嫂子来,两个人一起拿着婚帖去,说这门亲事才算正式。”过了一会儿,玳安叫来了薛嫂子,给陶妈妈行了礼。两个人拿着婚帖出了西门庆家,去县里给老爷回话。一个冰人,一个媒婆,两张嘴,四十多颗牙,这一去,保准能说动月宫里的嫦娥下嫁,巫山神女嫁给襄王。
路上,陶妈妈问薛嫂子:“你是这位姑娘的原媒?”薛嫂子说:“是的。”陶妈妈问:“她嫁到西门庆家之前,是哪家姑娘?是第一次结婚还是再婚?”薛嫂子就把西门庆当初从杨家娶玉楼的事儿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看到婚帖上写着“女命三十七岁,十一月二十七日子时生”,说:“恐怕老爷会嫌她年纪大,怎么办?他才三十一岁,大了六岁呢。”薛嫂子说:“咱们拿着婚帖,找个算命的先生看看八字合不合。要是不合,咱们就瞒他几岁,也不算说谎。”
她们走着走着,没找到算命的先生,只看到路南边有个算命摊子,青布帐子,挂着两行字:“子平推贵贱,铁笔判荣枯;有人来算命,直言不容情。”帐子底下放着张桌子,里面坐着个算命先生。两个媒婆上前行礼,先生让她们坐下。薛嫂子说:“有个女命要先生算算。”从袖子里拿出一点钱,说:“别嫌少,先生先收着,路过没带多少钱。”先生说:“请说说八字。”陶妈妈把婚帖递给他,上面有八字生日和年龄,先生说:“这婚事可以。”他掐指一算,摇了一下算盘,说道:“这位女命今年三十七岁,十一月二十七日子时生。甲子月,辛卯日,庚子时,是印绶格。女命逆行,现在丙申运中。丙合辛生,以后很有权势,是当家主母的命。虽然四柱中夫星多,但这是财命,能帮助丈夫发财,受丈夫宠爱,这两年是不是有什么灾难?”薛嫂子说:“已经死了两个丈夫了。”先生说:“要是经历过了,以后就好了。”薛嫂子说:“她以后能生孩子吗?”先生说:“能生,到四十一岁才生个儿子养老送终。一生好运气,富贵荣华。”然后提笔写下四句批语:
娇姿不失江梅态,三揭红罗两画眉。
会看马首升腾日,脱却寅皮任意移。
薛嫂问先生:“先生,您说的‘会看马首升腾日,脱却寅皮任意移’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懂,您给解释解释吧。” 先生说:“‘马首’指这位姑娘要嫁给属马的丈夫,这是她的贵人,能享福。‘寅皮’指她之前克过的丈夫,属虎的,虽然宠爱她,但她只是妾。以后她会一路高升,直到六十八岁,会生个儿子,然后寿终正寝,和丈夫白头到老。” 两个媒婆说:“现在要嫁的确实是个属马的,但恐怕年纪大了点,不太合适。能不能请先生改小几岁?” 先生说:“那就改成丁卯年,三十四岁吧。” 薛嫂问:“三十四岁,和属马的也合适吗?” 先生说:“丁火庚金,火遇金炼,必定成就大器,正合适。”于是就改成了三十四岁。
两个媒婆向先生道谢后离开了算命摊,直接去了县衙。门房通报后,衙内就把陶、薛二位媒婆叫了进来,她们磕头行礼。衙内问:“这位女子是哪里的?” 陶妈妈说:“是那边媒婆介绍的。”然后把婚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说:“这位姑娘人非常好,就是年纪大些。我们不敢擅自做主,一切都听从老爷您的意思,婚书在这儿。”于是把婚书递了上去。李衙内看完婚书,上面写着“三十四岁,十一月廿七日子时生”,说道:“大个三两岁,也行。” 薛嫂插话说:“老爷说得对,古话说,妻子大两岁,黄金长;妻子大三岁,黄金山。这位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不用多说。” 衙内说:“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再看了。就选个好日子吉时,行茶礼就行了。” 两个媒婆问:“新娘子什么时候来伺候?” 衙内说:“别耽误时间,你们明天再来,去她家说一声。” 每人赏了一两银子做路费。两个媒婆高兴地离开了。
李衙内见婚事已成,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叫来廊吏何不韦商量,并告诉了他的父亲李知县。李知县让阴阳先生择定了四月初八日成婚,十五日娶新娘过门。然后拿出银子,委托何不韦和小张去置办茶酒等礼品,这里就不细说了。两个媒婆第二天把日子告诉了西门庆家,把这事告诉了月娘和玉楼。正是:
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向蓝田种玉来。
四月初八日,县衙准备了十六盘羹果茶饼,一副金丝冠儿,一副金头面,一条玛瑙带,一副丁当七事,金镯银钏等首饰,两件大红宫锦袍儿,四套妆花衣服,三十两礼金,以及其他布匹、棉花等,一共二十多抬。两个媒婆跟着,廊吏何不韦押着担子,到了西门庆家下了茶礼。
十五日,县衙派了很多帮手来搬抬孟玉楼的床帐嫁妆箱笼。月娘看着,她房间里的东西,都让她带走了。西门庆在世时,把一张八步彩漆床给了大姐,月娘就把潘金莲房间的那张螺钿床给了她。玉楼带兰香一起过去,留下小鸾和月娘照看孩子。月娘不愿意,说:“你房间的丫头,我怎么好留下你的?孩子们有中秋儿、绣春和奶妈照看着呢。”玉楼只留下了一对银回回壶给孩子玩,其他的都带走了。傍晚,一顶四人大轿,四对红纱灯笼,八个皂隶来迎娶。玉楼戴着金梁冠儿,插着满头珠翠、胡珠子,身穿大红通袖袍儿,先祭拜了西门庆的灵位,然后拜了月娘。月娘说:“孟三姐,你好狠心啊!你走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和谁做伴呢?”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场。然后家里的人都送她们出了大门。媒婆帮她戴上红罗销金盖袱,抱着金宝瓶,月娘守寡不能出门,请大姨送亲,送到知县衙里。街上的人都说:“这是西门大官人的三姨太,嫁给了知县老爷的儿子,今天是好日子,娶过门了。”有人说好,也有人说坏。说好的,说当初西门大官人怎样为人处世,现在死了,只有大娘子守寡正派,有儿子,家里那些女人都各奔东西,各有各的归宿,挺好的。说坏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说:“西门庆的小老婆,现在也嫁人了。当初这厮在世时,专门干违法乱纪的事,贪财好色,欺骗人家的妻女。现在死了,老婆们的东西,嫁人的嫁人,逃跑的逃跑,养汉的养汉,做贼的做贼,都散了。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报应来得真快啊!”旁人纷纷议论,这里就不说了。
孟大姨送亲到了县衙,铺好了床帐,留下来吃酒席。李衙内赏了薛嫂和陶妈妈每人五两银子,一些赏钱,打发她们走了。晚上,两人成婚,享受着鱼水之欢。第二天,吴月娘送来了茶饭。杨姑娘已经死了,孟大妗子、二妗子、孟大姨都来县衙送茶。衙内这边张罗着请亲戚朋友和女眷们来吃三日酒席,搭彩棚,摆宴席,请戏班子唱戏。吴月娘那天也戴着满头珠翠,穿着大红通袖袍儿,百花裙,系着金腰带,坐轿子来到衙门,进了后院,却没有人来迎接。她想起以前,西门庆在世的时候,姐妹们一起热闹,去别人家赴宴,大家见面说话,连个板凳都坐不下,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她扑在西门庆的灵位前,忍不住伤心哭了起来。哭了一阵,被丫鬟小玉劝住了。正是:
平生心事无人识,只有穿窗皓月知。
月娘忧愁的事暂且不提。再说李衙内和玉楼,郎才女貌,非常般配。每天新婚燕尔,形影不离。李衙内越看玉楼越喜欢。又见玉楼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兰香,十八岁,能弹唱;一个小鸾,十五岁,都长得漂亮。李衙内心里高兴极了。有诗为证:
堪夸女貌与郎才,天合姻缘礼所该。十二巫山云雨会,两情愿保百年偕。
原来府里有个老妈子,三十来岁,叫玉簪儿,特别爱打扮,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她头上梳着个假发髻,戴着金箍,穿着绿红相间的衣服,脚上还穿着双绣花鞋,鞋跟足有十二寸高。平时在人前,她总是扭扭捏捏,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衙内没娶玉楼之前,她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衙内,那叫一个殷勤,简直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自从玉楼来了之后,看到衙内和玉楼感情那么好,她就开始耍脾气了。
有一天,衙内在书房看书,玉簪儿给他泡了杯好茶,端着茶盘笑眯眯地进了书房。结果衙内看书看得困了,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玉簪儿就叫道:“老爷,谁像我这么疼您,还特意给您泡了茶。您新娶的夫人还在床上睡大觉呢,怎么不见她来给您送茶?”她见衙内睡着了,就又叫道:“老爷,您是不是太累了?大白天的怎么还睡着呢?快起来喝茶!”衙内被吵醒了,一看是她,就喝道:“你这讨厌的丫头!把茶放下,给我滚一边去!”玉簪儿脸红了,生气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摔,出去了,还嘟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一大早好心好意给您送茶,您却骂我。俗话说得好:‘丑是家中宝,可喜惹烦恼’。我长得丑,您当初瞎了眼,谁让您要我的?”衙内听见了,气得上去踢了她两脚。玉簪儿当时就气得脸色铁青,也不打扮了,也不泡茶了。她还故意去找玉楼的茬,也不叫她娘,直呼其名,没人的时候,还直接坐到玉楼的床上。玉楼根本不理她。她还私下里跟兰香和小鸾说:“你们别叫我姐姐,叫姨娘。我和你们娘是主仆关系!”又说:“你们私底下叫就行了,别当着你们爹的面叫。你们每天都跟着我做事,要用心,要是不听我的话,老娘拿煤铲子伺候你们!”
后来几次,见衙内不搭理她,她就开始懒散了,睡到中午都不起床,饭也不做,地也不扫。玉楼就吩咐兰香和小鸾:“别理玉簪儿了,你们自己去做饭,伺候你爹吃饭。”玉簪儿更生气了,在厨房里打小鸾,骂兰香:“你这小贱人,小狐狸精!做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还是你娘先来?都是你们娘俩占便宜,不伺候老爷也就算了!我以前伺候老爷的时候,他娘都没说过我一句不好,你进门几天就直呼我的名字。我算什么?你没来之前,我和老爷同床共枕,每天都睡到很晚才起,我们恩爱得很。家里的事,哪一样没经过我的手?自从你来了,把我美好的日子都毁了,把我赶到偏房,冷冰冰地睡着,再也不能享受老爷的宠爱了。我心里苦都没处说。你当初在西门庆家,也是做小老婆的,你叫玉楼,我难道不知道?你来我家,大家互相忍让着点就行了,你干嘛这么摆谱,呼来喝去的,谁是你的丫鬟?你管得着我吗?”玉楼在屋里听见了,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跟衙内说。
有一天,天气很热,衙内要洗澡,让玉簪儿打热水,拿浴盆到房间里,要和玉楼一起洗。玉楼说:“让兰香打水吧,别让她去。”衙内不同意,说:“我就要让她去,别惯着她。”玉簪儿见衙内要和玉楼一起洗澡,心里正窝火呢,她把浴盆往地上一扔,用大锅舀了一锅滚烫的水,一边喃喃自语道:“这女人真是刁蛮古怪,处处刁难我!没事就爱洗澡,像我和老爷睡觉,好几个月都不洗澡,也没见有什么不干净的。就她会,老是故意找我茬!”她骂骂咧咧地出去了。玉楼听见了,也不说话。衙内听了玉簪儿的话,非常生气,澡也没洗成,趿拉着鞋,拿起拐杖就要出去。玉楼拦住他说:“别理她,别跟她生气,你要是热着身子出去,受凉了就不好了。”衙内哪里忍得住,说:“别管我!这丫头太不像话了!”他一把抓住玉簪儿的头发,把她拖在地上,拿起拐杖,狠狠地打她。即使玉楼在旁边劝,也打了二三十下。玉簪儿被打急了,跪下求饶道:“老爷,别打我了,我想您也不想要我了,您把我卖了吧!”衙内更生气了,又狠打了几下。玉楼劝道:“既然她想走,你就别打了,别气坏了身子。”衙内就让家人把陶妈妈叫来,把玉簪儿带出去卖了。
**诗句:**
百禽啼后人皆喜,惟有鸦鸣事若何。见者多言闻者唾,只为人前口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