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字休元,是琅琊临沂人。他曾祖父是晋朝丞相王导,祖父是中领军王洽,父亲是司徒王珣。王弘从小就爱学习,以聪明悟性出名。年轻的时候,他担任会稽王司马道子的骠骑主簿。他父亲王珣特别喜欢积攒钱财,家产遍布各地。父亲去世后,王弘把所有的欠条都烧了,一分钱都没要,其他的家产也都留给了弟弟们。当时朝政动荡,很多人在守丧期间都被征召,无法完成丧事,只有王弘,无论怎么征召他都不去。后来桓玄攻占建业,逮捕了司马道子,准备送交廷尉,朝中官员没有一个敢去送行的,王弘虽然还在守丧,却独自一人走到道旁,向司马道子告别,抱着车轮痛哭流涕,当时的人都称赞他。

宋武帝刘裕召他担任镇军谘议参军,因为他的功劳被封为华容县五等侯,后来官职不断升迁,做到太尉左长史。有一次北伐,前锋部队已经平定了洛阳,但朝廷还没下旨赐予九锡(古代帝王赏赐诸侯的九种器物),王弘就受命回京催促朝廷。当时刘穆之掌管留守事务,而圣旨是从北方来的,刘穆之因此又愧疚又害怕,结果病倒去世了。宋朝建立后,王弘担任尚书仆射,负责选拔官员,同时兼任彭城太守。他上奏弹劾太子左卫率谢灵运,说谢灵运的部下桂兴强奸了他的妾侍,谢灵运杀了桂兴,还把尸体扔进大河里,御史中丞王淮之却没弹劾他。宋武帝说:“你作为尚书仆射,能严肃整顿风纪,真是达到了我的期望,从今以后就以此为制度。”于是免去了谢灵运的官职。

后来,王弘被任命为江州刺史,他减轻赋税,简化徭役,百姓都很安定。永初元年,因为辅佐皇帝有功,被封为华容县公。三年后回朝,官职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一次皇帝设宴,感慨地说:“我从平民百姓起家,当初怎么也想不到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啊!”傅亮等人想写文章大肆赞扬皇帝的功德。王弘却立即回答说:“这叫做天命,求也求不来,推也推不掉。”当时的人都称赞他为人简朴,不居功自傲。

公元425年,少帝景平二年,徐羡之他们合谋废立皇帝,把谢弘叫进宫。后来文帝登基,谢弘因为在决定这件事上立了大功,安定了国家,被升为司空,封建安郡公,他推辞了好几次才接受。之后又升任车骑大将军,开府、刺史的职位都照旧。

后来徐羡之他们因为废立皇帝的罪行,要被处死了,谢弘因为不是主谋,而且他弟弟谢昙首又深受皇帝信任,所以事情要爆发的时候,有人偷偷告诉了他。徐羡之他们被杀后,谢弘被提升为侍中、司徒、扬州刺史,还负责处理尚书省的事务,配给三十个持剑的卫士。

皇帝西征谢晦的时候,谢弘和彭城王刘义康留守京城,住在中书省,出行时带仪仗队,司徒府也临时设置了参军。公元429年春天,大旱,谢弘引咎辞职。在此之前,彭城王刘义康担任荆州刺史,镇守江陵,平陆县令河南成粲给谢弘写信,劝诫他不要得意忘形,还建议彭城王应该回朝辅佐政事,而竟陵王、衡阳王应该到各地藩镇去镇守。谢弘因为这件事,就主动上书请求降职。于是他被降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公元430年,谢弘又上表建议彭城王回朝辅政,并且请求辞去州刺史的职位。彭城王因此接替谢弘担任司徒,同时分管尚书省的事务。谢弘又推辞了分管尚书省事务的权力。谢弘对政事非常熟悉,很关心各种事情,处理事情总是恰到好处,总是尽量做到公平合理。

他跟八座(指尚书省的官员)和丞郎们说:“同僚犯法,没有‘士族不治罪’这一条,但是每次处罚的时候,总有人来求情。如果总是宽容,那法律就形同虚设;如果严格按照事情追究责任,大家又会觉得很苦。我觉得应该另立新规。”当时很多人意见不同,谢弘认为:

如果说是士族,那就没有庶民受罚的道理;如果说是庶民,那就要受士族的惩罚,这合适吗?如果说士族可以不受同僚的处罚,那处罚他们的奴仆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奴仆,可以让他们赎罪。那些在乡里修身养性的人,跟那些小混混确实不一样,而且可能根本没有奴仆,让大家知道,那么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就亲自出面,按照事情的轻重来判决。

又比如,主家偷了五匹布,仆人常偷四十匹布,都按大罪论处。大家觉得这处罚太重了,谢弘却认为……

那个小官吏,见识浅薄,一看到钱财就容易糊涂。有时候因为办事马虎,犯了大错,要被重罚。像偷十匹布的,应该往上报;常年偷五十匹布的,该判死刑;偷四十匹布的,就降职当兵吧。至于那些当官的,享受着俸禄,居然才偷五匹布就觉得了不起了,那些读书人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可怜的?再说,这些人该杀不该流放,我觉得应该把这事儿奏报皇上,请皇上拿主意。

文帝采纳了弘的建议。弘又上奏说:“以前的规定,人到十三岁半服役,十六岁才算完全服役。现在天下太平,应该考虑一下人口增长的问题。我想建议,十五到十六岁算半劳动力,十七岁才算完全劳动力。”皇上也同意了。后来弘的弟弟昙首去世了,文帝非常悲伤,看到弘哭得稀里哗啦的,弘却只是表情平静。过了一会儿,彭城王义康对皇上说:“昙首既是弘的宝贝弟弟,又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弘表现得这么平静,是怎么回事?”皇上说:“聪明人的想法,可不是我们能猜透的。”你看,皇上对弘的评价多高啊!

九年后,他升任太保,兼领中书监,其他的官职都和以前一样。 同年,他就去世了。死后追赠太保、中书监的官职,赐予节钺,增加羽葆、鼓吹,仪仗队伍也增加到六十人。谥号为文昭公,可以和武帝一起在庙庭接受祭祀。

王弘这个人,是大家公认的楷模,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注重礼法。他的一举一动,为人处世,甚至书信的格式和仪容举止,后人都效仿他,称之为“王太保家法”。虽然他历任辅佐皇帝的高官,却从不谋取私利,死后家中也没有留下什么产业。但是,他为人轻率,缺少威仪。

有人怀疑他忌讳什么,王弘就说:“我的家讳和苏子高一样。”他的性情比较狭隘,如果有人触犯了他的意思,他就立刻破口大骂,加以羞辱。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公城子野的家里玩过掷骰子,后来他当权了,有人向他请求一个县令的职位。这个人曾经因为掷骰子输了钱而得罪过他,王弘就质问他:“你赢了钱就玩骰子,那俸禄拿来做什么?”那个人回答说:“我不知道公城子野在哪里?”王弘听了之后,沉默不语。

他主管选拔官员和朝廷的总录,要提拔重用谁之前,总是先斥责辱骂一番,然后再提拔;如果有人对他阿谀奉承,态度亲热,他一定不会答应。有人问他原因,他就回答说:“王爵加封于人,又加以抚慰,就成了和皇上分功,这是所谓的‘奸以事君’。如果求官的人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官职,既没有得到好处,也没有得到一点恩惠,那就会积怨成仇,这也是我所不能容忍的。”问的人听了都心服口服。

他的儿子王锡继承了他的爵位。

王锡,字寡光,官至太子左卫率、江夏内史,他自恃身份高贵,待遇优厚。太尉江夏王义恭当朝的时候,王锡竟然箕踞而坐,几乎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王锡死后,他的儿子王僧亮继承了他的爵位,齐高帝受禅后,王僧亮的爵位被降为侯爵。王僧亮的弟弟王僧衍,官至侍中。王弘还有个小儿子叫王僧达。

僧达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他爸爸弘在扬州做官的时候,僧达才六七岁,碰上有人打官司,偷偷看了诉状,就说这案子有理。等到当事人亲自来告状,他爸爸想让他在旁边待一会儿,结果僧达直接帮着人家把案情陈述了一遍,一句都没差错。他哥哥僧锡呢,就比较木讷,没啥风采。

文帝听说僧达这么聪明,就把他召进宫,在德阳殿见了他一面。僧达谈吐自然流畅,反应敏捷,皇上对他非常欣赏,还把女儿嫁给了他,这位公主是临川王义庆的女儿。僧达从小就爱学习,擅长写文章,后来当上了太子舍人。有一次他因为生病,跑到扬州的列桥去看斗鸭子,被官府的人给告了状,皇上最后没追究。

他特别喜欢养鹰猎犬,经常跟街坊邻居的孩子们一起疯跑,甚至还亲自杀牛。他岳父义庆听说后,就让慧观法师去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僧达铺开卷轴,写满了文章,跟慧观法师讨论文章的含义,慧观法师都答不上来,对僧达赞赏有加。后来僧达说家里穷,想做个郡守,文帝想让他去秦郡。吏部郎庾仲文说:“王弘的儿子本来就不适合当秦郡太守,僧达更不适合管人。”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僧达升迁为太子洗马,他母亲去世后,他就辞官回家守孝了。他和哥哥僧锡关系不太好。僧锡从临海郡调回后,送来很多礼物和俸禄,一百万以上,僧达一夜之间就让仆人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了,一点都没留。

守孝期满后,僧达被任命为宣城太守。他特别喜欢打猎,而宣城又是山区,没什么政务,僧达就放开了玩,有时候一出去打猎就是五天三天才能回来,处理案件审理诉讼,也经常在打猎的地方进行。有时候有人不认识他,就问府君在哪儿,僧达就说:“就在附近。”后来他又调到义兴任职。

话说元凶篡位后,孝武帝逃到寻阳。沈庆之跟大家说:“王僧达一定会来投奔皇帝的。”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沈庆之说:“你看,敌人的马都跑到江边喝水了,王僧达肯定要出来救驾!想当年先帝在朝堂上讨论大事的时候,他可是发言积极,主张果断,态度坚决,凭着这一点,他肯定回来!”果然,王僧达很快就来了,孝武帝立刻任命他当长史。等孝武帝登基后,又提拔他做了尚书右仆射。

王僧达这个人特别自负,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才当了一两年官,就想着当宰相了。有一次,他给皇帝回奏说:“我父亲和祖父都做过司徒和司空。”你看他这口气,有多狂!后来,他被任命为护军将军,但一直不得志,就请求调任徐州,皇帝没同意。他又一再请求,最后才被任命为吴郡太守。几年时间升了好几级,可他还是觉得不满意。吴郡西台寺有很多有钱的和尚,王僧达向他们化缘,结果没要到多少,就生气了。于是他派主簿顾旷带人,强行抢劫了寺里和尚竺法瑶的钱财,抢了几百万。

后来荆州、江州发生叛乱,皇帝又派王僧达去帮忙,让他带兵。朝廷的命令是让他带一千人,但他却擅自组建了三十个队,每个队八十人。他在吴郡还盖了一座大宅子,用了很多人力物力,结果因为滥用职权被免职了。后来孝武帝单独召见了他,王僧达居然一点也不谦卑,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皇帝。等他出来后,皇帝感叹道:“王僧达不是疯子,怎么会这样直愣愣地对着天子?”后来颜师伯去见他,王僧达慷慨地说:“大丈夫宁可玉碎,也不愿苟且偷生!”颜师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一开始,僧达在太子身边当洗马(太子的侍卫),就看上了东宫的一个士兵朱灵宝。后来僧达外放去宣城当官了,这朱灵宝也长大了。僧达就假装他死了,把朱灵宝的名字登记在宣城左永的户籍上,冒充自己的儿子,还改名叫元序。皇帝还提拔他当了武陵国典卫令,后来又升任竟陵国典书令,最后做到建平国中军将军。可是到了孝建元年,这事儿败露了,僧达还被禁锢了官职。他上表谢罪,说自己不会巴结奉承身边的人,也不会去讨好权贵。结果皇帝更生气了。

僧达有个族子叫确,长得挺好看的,僧达和他私下关系不正当。这确的叔叔休是永嘉太守,正好要到确所在的郡去办事,僧达想把确留在身边,逼迫他留下。确看穿了他的心思,躲着没去。僧达竟然偷偷在他住的房子后面挖了个大坑,想骗确来告别,然后杀了他埋掉。僧达的弟弟僧虔知道了这事儿,赶紧阻止了他。御史中丞刘瑀上奏要求查办此事,但皇帝没同意。第二年,僧达被任命为太常,但皇帝心里还是很不高兴。过了一段时间,僧达自己上表请求辞官,辞官的奏章写得语气很强硬。侍中何偃觉得他奏章里的语气不恭敬,就把他告到南台(司法部门),结果僧达又因此丢了官。

何尚之退休后又重新被朝廷任命,他在家里设了八关斋,邀请了很多朝臣参加。他亲自上香,轮到僧达的时候,何尚之说:“我希望您暂时别带猎犬去打猎了。”僧达回答说:“我家养着一只老狗,放出去也没地方去,它还是会回来的。”何尚之听了脸色都变了。后来,僧达因为归顺朝廷有功,被封为宁陵县五等侯,官职也一路升迁到中书令。

黄门郎路琼之,是太后哥哥庆之的孙子,他的家和僧达家门对门。有一次,路琼之穿着华丽的衣服坐着车去拜访僧达,僧达正准备去打猎,已经换好了衣服。路琼之刚坐下,僧达一句话也不说,就问他:“你家以前有个叫路庆之的门房,你和他是啥关系?”然后,僧达竟然把路琼之坐的床给烧了!太后听了这事儿非常生气,哭着对皇帝说:“我还活着就有人这样欺负我,我死了以后岂不是要讨饭吃?”皇帝说:“琼之年纪轻轻的,没事儿去僧达家,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僧达是高官子弟,怎么能因为这事儿治他的罪呢?”太后又对皇帝说:“我最终不会和王僧达一起活在这个世上的。”

之前,南彭城蕃县人高阇,和尚昙标,还有道方等人一起互相欺骗蛊惑他人,自称能和鬼神、龙凤沟通,经常听到箫鼓的声音,他们还和秣陵人蓝宕期等人密谋造反,又拉拢殿中将军苗乞食等人一起攻打宫门。事情败露后,参与造反的人死了好几十个。僧达因为多次触犯皇权,皇帝觉得他死性不改,就借着高阇谋反的事儿把他牵扯进去,把他抓起来交给廷尉,最后在狱中赐死了他,那年他才三十六岁。皇帝心里也挺后悔的,对江夏王义恭说:“王僧达竟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想起他父亲太保当年的功绩,真是让人感慨啊!”于是皇帝下令,对太保华容文昭公的爵位、国姻,一样都不削减。当时有个叫苏宝的人,本名宝生,出身贫寒,却很有文采,官做到南台侍御史、江宁令,因为知道高阇谋反却没及时报告,也被处死了。

僧达的儿子道琰,被迁徙到新安。元徽年间,他做了庐陵内史,还没到任就死了,留下个儿子叫融。

融,字元长,从小就聪明伶俐,特别机灵。他妈妈是临川太守谢惠宣的女儿,为人性格敦厚敏捷,亲自教融读书学习。融博览群书,很有文采。他的叔父谢俭跟别人说:“这孩子到四十岁的时候,名望地位自然会赶上祖上。”

融的妈妈是个很厉害的女性,不仅家世好,而且自己也很有能力,亲自教导儿子读书,可见她对孩子的教育非常重视。 谢俭的预言也说明了大家对融的才华都非常看好,觉得他将来肯定会有大作为。 这预言,也为后面融的成就埋下了伏笔。

话说这位秀才,一路升迁,最后当上了太子舍人。他爹没什么官职,所以这位秀才年纪轻轻就想着要光宗耀祖,于是就请求齐武帝给他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结果还真让他如愿以偿,升了秘书丞。他叔父叫叔俭,当时已经当上了仪同,这位秀才给他叔父写诗写信,叔俭觉得他侄子太厉害了,笑着对别人说:“穰侯的印章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啊!” (这句是比喻他侄子的才能非凡)。后来他又当了丹阳丞、中书郎。

永明年间快结束的时候,齐武帝想攻打北魏,还让画家毛惠秀画了一幅《汉武北伐图》,这位秀才就上书皇帝,积极支持北伐的计划。画好之后,皇帝把画挂在了琅邪城射堂的墙壁上,每次去游玩都会去看一看。 过了九年,在芳林园举行曲水流觞的宴会,皇帝让这位秀才写一篇《曲水诗序》,当时大家都觉得写得很好。

皇帝觉得这位秀才口才好,又让他兼任主客郎,负责接待北魏来的使臣房景高和宋弁。宋弁看到这位秀才年纪轻轻,就问他:“主客大人今年贵庚?”秀才回答说:“我已经五十岁了,人生过半。” 房景高又说:“我们在北方听说过您写的《曲水诗序》,觉得比延年写的还好,我们非常想看看。”秀才就给他看了。

第二天,宋弁在瑶池堂对这位秀才说:“以前我读司马相如的《封禅文》,才知道汉武帝的功德,现在读了您的《诗序》,才知道齐武帝的盛世。”秀才谦虚地说:“我们皇家盛世,哪里能和汉武帝相比呢?我的文章粗陋,根本不能和司马相如相比。”

后来,齐武帝觉得魏国送来的马匹不怎么样,就让这位秀才去问问魏国使臣:“秦国西部、冀州北部,其实有很多好马,为什么魏国送来的好马却这么差?难道是你们说话不算数,承诺的好马没送来?”宋弁解释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吧。”秀才反驳道:“周穆王当年骑马走遍天下,像骐骥这样的好马,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即使是造父这样的驾车高手,有时候也会遇到困难。”宋弁又问:“您为什么这么辛苦地跑这么远的路来问我们呢?”秀才回答说:“既然你们承认马匹的优劣有差异,那我们就来互相了解一下。如果你们真的千里迢迢送来好马,皇上一定会亲自驾车来迎接。”宋弁说:“按照你们的这个说法,皇上是不可能亲自驾车的。”秀才最后说道:“买下死马的骨头,也是为了招揽人才,就像郭隗的故事一样。”宋弁被怼得哑口无言。

哎,这哥们儿,融某人,特别看重名利,觉得自己牛得很,三十岁不到就想着当朝廷重臣呢!一开始他在司徒府当个小官,去拜访王僧祐,碰上了沈昭略,俩人之前不认识。沈昭略老是看他,就问王僧祐:“这是哪位年轻后生啊?”融一听就不乐意了,说:“我从东边升起,像太阳一样照耀天下,谁不知道我?你居然问我?”沈昭略说:“我不知道这些事,咱们先吃蛤蜊吧。”融又来了句:“物以群分,人以类聚,你在东边当官,当然喜欢吃这玩意儿!”你看他这牛劲儿,把自己摆得多高啊!

后来他当了中书郎,有一次拍着桌子叹气说:“唉,这么默默无闻,邓禹都要笑话我了!” 一次赶上朱雀桥开闸放水,人挤得水泄不通,他竟然拍着车壁大喊:“车里怎么能没有七尺高的我?车前怎么能没有八个侍卫开道?” 等魏军来打仗了,竟陵王子良在东府招兵买马,就让融当了宁朔将军,还管着军队。融写文章又快又好,文采飞扬,提笔就能写,所以王子良特别喜欢他。他晚年特别喜欢骑马,还招募了几百个江西的粗人,都能用得上,融就成了他们的军师。

皇上病危,一度昏迷过去。子良当时在殿里,太子还没来。 融穿着戎服,一件绛红色的衣服,在中书省的阁楼门口拦住东宫的人不让进,想伪造诏书立子良为帝。诏书草稿都写好了,皇上又醒过来了,朝政就交给西昌侯鸾处理。梁武帝对范云说:“一手拿着天下地图,一手割断自己的喉咙,傻子才不干呢!皇上病重,国家有自己的章程,外面谣言四起,将要发生非常的事情,你听说过吗?”范云不敢回答。

一会儿皇上就驾崩了,融就调动子良的军队把宫门都封锁了。西昌侯听说后,赶紧跑到云龙门,进不去,就说:“有圣旨召见我!”然后硬闯进去,扶太子上殿,命令左右把子良拉出去。西昌侯指挥的声音像钟一样响亮,殿里的人都听他的。融知道事情没成功,就脱下戎服回到中书省,叹息说:“你害了我!”郁林王深恨融,即位十几天后,就把他抓到廷尉监狱。派中丞孔珪拿着奏章说:“融为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行为举止惊世骇俗,说话与众不同。最近边境有点小摩擦,他拼命地保那些将领,结果招来了一帮不三不四的人,还煽动那些粗鲁无知的人。他摆弄威风,专权乱政,在背后搬弄是非,到处煽风点火,自己掌握生杀大权,无所顾忌,诽谤朝政,诋毁大臣。他自以为才华横溢,看不起别人,他的所作所为远近皆知,请让融自己解释这些罪状。”

融辩解说:“我确实愚昧顽固,犯了不少错误。但是我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一直以来都遵从君子之道。从我开始工作,到我当上这个年纪,乡里乡亲都认为我为人老实。我深受先帝的恩惠,也受到文帝的赏识提拔,司徒公也赏识我,安陆王也对我关照有加,我之前也献过一些平定边患的计策,都是效仿先朝的做法。如今边境犬戎骚扰,让我草拟诏书。司徒公下令招募士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实在是军情紧急,我不敢违抗命令。后来又授予我军号,让我招兵买马,我奉命行事,并非故意煽动。再说‘摆弄威风’,总得有证据吧?‘专权乱政’,我也没贪污受贿啊?‘在背后搬弄是非’,请问我跟谁说过坏话?‘到处煽风点火’,总得有人作证吧?我写的《甘露颂》、《银瓮启》、《三日诗序》、《接虏使语辞》等文章,都是竭尽全力歌功颂德,怎么算诽谤呢?我能力有限,被委以重任,心里很害怕,日夜反省,我很惭愧,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恳请皇上开恩,普天之下都蒙受皇恩,戊寅年的大赦,轻重罪犯都会被赦免,百日期限已过,我只被关押了十天,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却遭到如此严厉的处罚。”

融被抓捕后,他的朋友和部下都被关押在北寺,陆续被抓捕。他们向子良求救,子良不敢救他。西昌侯极力为他辩护,也没能成功。皇上判处他死刑,当时他二十七岁。临死前他叹息说:“如果我没有年迈的母亲,我一定会说实话。”融想揭露皇上在东宫时的过失。此前,太学生会稽魏准,因为才学被融赏识,他本来想拥立子良,魏准也帮他策划此事。太学生虞羲、丘国宾私下说:“竟陵王能力太弱,王中书又优柔寡断,这件事一定会失败的。”融被杀后,朝廷召见魏准,在舍人省审问他,魏准吓得死了,全身发青,人们都说他是吓破了胆。融的文集流传于世。

微,字景玄,是弘弟光禄大夫孺的儿子。他从小就喜欢学习,擅长写文章,书法也很好,还懂音律、医药、占卜、阴阳五行这些东西。宋文帝还送给他一个“蓍”字,表示对他才能的肯定。 这大概就是说他从小就多才多艺,很厉害的样子。

一开始,他当了始兴王的朋友,后来父亲去世,他就辞官回家守孝了。微本来就没有什么当官的心思,守孝期满后,他被任命为南平王铄的右军谘议参军,同时还担任中书侍郎。 这时他哥哥远被免官已经好几年了,微就感叹说:“我哥哥没事就被罢官,我凭什么能升官加爵,这实在太不应该了!”宋文帝一听,马上就把他哥哥任命为光禄勋。微写文章喜欢追求古朴的风格,说话也比较直率,袁淑看到后,觉得他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吏部尚书江湛推荐微当吏部郎,但微坚决拒绝了。当时有人说,庐江人何偃也参与了推荐微的这件事。何偃担心微会怪他,就写信给他解释。微回信说他很享受这种远离尘世的清净生活。他弟弟僧绰奉文帝的旨意让他去上任,顺便在他家住了一晚。微对天文很了解,知道将有大灾难发生,就和僧绰一起仰望天空,说:“天意不可违,不是聪明人谁能躲得过去呢?”于是他就辞官不做了。没多久,果然发生了宫廷政变。

微平时就住在一间小屋里,整天看书研究古物,几乎不出门。整天坐在那里,床和席子上都积满了灰尘,只有他坐的地方干干净净的。他弟弟僧谦也很有才华,是太子舍人,后来生病了,微亲自给他治病。但僧谦服药过量,结果死了。微非常自责后悔,自己也因此病倒了,再也不给自己治病了,一直为僧谦的死而悲痛不已,还写信向僧谦的亡灵诉说自己的悔恨。僧谦死后四十天,微也去世了。他临终前嘱咐家人要薄葬,不要搞那些繁文缛节,比如车马、旌旗、乐队等等,只用五尺长的床做灵柩,停放两夜后就烧掉,把平时他弹奏的琴放在灵床上,何长史偃来后,就把琴送给了他。微没有儿子,家人遵照他的遗嘱办理了后事。他写的文章集结成书流传于世,死后被追赠为秘书监。

微的哥哥远,字景舒,官至光禄勋。当时人们都说远就像屏风一样,能屈能伸,随波逐流,却能挡风遮雨。“远如屏风,屈曲从俗,能蔽风露”,这句话形容他为人处世圆滑,能适应环境,虽然看似妥协,却能保护自己。

僧祐,小名叫胤宗,从小就聪明过人。他叔父轻轻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大有作为,不会是个庸庸碌碌的人。” 他哥哥王俭很器重他,每次王俭出行,仪仗队都到僧祐家门口等他,但僧祐总是说自己生病了不去。王俭说:“这正是我对你的期望啊!” 大家都说王俭爱惜名声,重德行,更佩服僧祐不趋炎附势的高洁品格。

僧祐还没到二十岁就经历了很多丧事,守孝期间非常孝顺。守孝期满后,他的头发都掉光了,几乎戴不了帽子。他考中了秀才,被任命为骠骑法曹,但是身体瘦弱,实在难以胜任。他喜欢研究古代典籍,擅长《老子》、《庄子》,不喜欢奢华的生活。他擅长草书和隶书,还会弹琴。他为人孤傲,不与当时的达官显贵交往。沛国人刘瓛听说他的名声后很欣赏他,上书推荐了他。

于是僧祐被任命为著作佐郎,后来升迁为司空祭酒,但他以生病为由谢绝了与公卿大臣的交往。齐高帝问王俭:“你这位朋友可以说是朝中隐士吧?”王俭回答说:“我这位朋友并不是故意要与世人不同,只是他性格比较清闲,而且多病罢了。” 他曾写诗赠给王俭:“你家住在闹市,我家在郊外;你家宾客盈门,我家只有鸟雀。” 当时王俭名满天下,宾客络绎不绝,僧祐却丝毫不为所动,人们都很赞赏他。

后来,僧祐升迁为晋安王文学,与陈郡哀利交好,人们认为这是个绝佳的人事安排。齐武帝多次举行军事演习,僧祐献上了《讲武赋》,王俭借阅后却不归还。竟陵王子良听说他琴艺高超,在席间拿出琴让他演奏,僧祐也不答应。永明年间末期,他担任太子中舍人,值班时身体不适,不等向别人请假就离开了。中丞沈约弹劾他说:“他放纵情绪,不顾朝中规章制度,昂首阔步,我行我素。” 僧祐因此被降职处罚。当时何点、王思远等人想和他交往,他也始终不为所动。从皇帝到诸侯,他都没有与任何人深交。最终,他在黄门郎的职位上去世,留下一个儿子叫籍。

王籍,字文海,在齐国当过余杭县令,治理地方非常出色,就像变魔术一样,他还特别擅长破案,底下的人根本不敢骗他。不过,他这个人不太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后来居然因为这事儿被老百姓告了状。 后来他又当了钱塘县令,一到任就开始治理地方,大家都说几十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官。

王籍特别爱学习,很有才华,写诗特别崇拜谢灵运。他的诗写得跟谢灵运不相上下,几乎没啥区别。当时的人都说,谢灵运有了王籍,就像孔子有了子贡,老子有了尹喜一样。梁朝天监年间,他当上了轻车湘东王谘议参军,跟着湘东王到会稽郡去。有一次,他在邪溪写了一首诗,里面有句诗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刘孺看了以后,拍手叫好,停都停不下来。后来因为公务上的事儿,他被免职了。

当上中散大夫后,他还是闷闷不乐,整天晃晃悠悠的,甚至在街上闲逛,跟什么人都来往。有时候路上遇到熟人,他还故意用帽子和伞遮着脸。后来他当了唐侯的属官,地方小,事情少,但他还是不开心,根本不管县里的事。有人告状,他就直接打一顿然后赶走。没多久他就去世了。王籍还特别擅长草书,书法风格奔放洒脱,可以说是跟孔琳差不多的水平。湘东王还把他的文章收集起来,编成了十卷本。

瞻,字思范,是弘的孙子。他爷爷柳,字休季,官至光禄大夫、东亭侯。他爸爸猷,字世伦,官至侍中、光禄大夫。瞻六岁就开始上学了,有一次,有杂耍艺人经过学堂门口,其他同学都跑出去看热闹,就瞻一个人没动,继续认真学习。他叔父僧达听说后很惊讶,就告诉他爸爸猷说:“咱们家族的兴旺,就靠这个孩子了!”瞻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他守孝期间以孝顺闻名。守孝期满后,他继承了东亭侯的爵位。后来他比较喜欢玩乐,在乡里惹了不少麻烦,被人认为轻浮。长大后,他改变了以前的作风,开始认真学习,广泛阅读书籍,还擅长下棋和射箭。他后来担任骠骑将军王晏的长史。王晏被杀后,他被外放到晋陵当太守。他在任上清正廉洁,以至于家里都吃不饱穿不暖,当时人们都称赞他廉洁公正。王敬则造反,瞻赶往京城,王敬则路过晋陵郡,很多人投靠了他。王敬则失败后,朝廷军队要追究参与叛乱的人,瞻说老百姓容易被煽动,没必要严厉处罚他们。齐明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因此保全了上万人的性命。之后他升迁为御史中丞。梁朝建立后,他担任侍中、吏部尚书。他为人坦率爽朗,在吏部任职期间,他提拔的人大多都是他认为合适的。他很喜欢喝酒,有时候一喝就是一整天,但精神依然很好,公务也从不耽误。梁武帝经常说瞻有三项绝技:射箭、下棋、喝酒。他去世后,被追谥为康侯。他的儿子长玄很早就去世了。

弘有四个弟弟:虞、柳、孺、昙首。虞,字林仲,官至廷尉卿。虞的儿子深,字景度,名声很好,官至新安太守。柳、孺的事迹前面已经记载过了,昙首的记载在另外的卷册里。

冲,字长深,是弘玄的孙子。他爷爷僧衍当过侍中,他爸爸茂璋,字胤光,在梁朝做过给事黄门侍郎。冲的妈妈是梁武帝的妹妹新安公主,在齐朝的时候去世了。梁武帝特别喜欢冲,封他为东安亭侯。后来他升迁到侍中,又当了南郡太守。他很懂法令,治理地方也很公正,虽然没有特别大的名声,但时间久了,大家都很怀念他。他还懂音乐,会歌舞,很会跟人相处,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名声很好。

侯景叛乱的时候,元帝授权处理政务,冲请求辞去南郡太守的职务,把位置让给了王僧辩,还献上十个歌女,作为犒赏军队的礼物。侯景平乱后,他被任命为丹阳尹。魏军攻陷江陵后,敬帝作为太宰代理皇帝处理政务,任命冲为左长史。绍泰年间,他升迁到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开府仪同三司,还被皇帝赐予扶持。陈武帝登基后,让他担任太子少傅,又加官特进、左光禄大夫,兼任丹阳尹,参与修订律令。陈武帝因为冲是前朝的旧臣,对他特别尊敬。陈文帝即位后,更加尊重他,有一次陈文帝到司空徐度家里做客,宴会上还特意赐给他一个矮几。光大元年,冲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追赠司空,谥号元简。冲有三十个儿子,都做了官;他的第十二个儿子叫玚。

玚,字子瑛,为人沉稳,很有风度,仪表堂堂。梁元帝在位时,他当上了太子中庶子。陈武帝辅政时,他被任命为司徒左长史。陈文帝即位后,他升迁到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侍中。他父亲冲曾经为他请求辞去中庶子的职务,陈文帝对冲说:“我之所以让玚在宫里待这么久,就是想让太子多学习学习玚的风范啊!”陈宣帝即位后,玚先后担任中书令、吏部尚书。玚为人宽厚温和,喜欢清静,从不强求别人。后来他升迁为尚书左仆射,加官侍中,参与政务。玚在家待人很和睦,每年逢年过节都会给亲戚朋友送礼。他还很照顾弟弟们,教导他们为人处世。去世后,追赠特进,谥号光子。

沈约他弟弟沈攸,字子珪,也是个有名的人物,长得又漂亮仪表堂堂。三十岁就当上了侍中(相当于宰相)。永定元年的时候,他出使北齐,带着陈郡人袁宪当副使。因为之前王琳的事情,北齐把他们俩给抓起来了。北齐文宣帝每次出行,都带着死囚跟着,齐国人管这叫“供御囚”。文宣帝一生气,就随便抓几个杀了。沈攸和袁宪好几次都差点儿小命不保,幸好北齐的仆射杨遵彦每次都出手相救,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天嘉二年,沈攸回朝,又当上了侍中。后来去世了,追谥为贞子。

书里评论说:古话说的好,“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晋朝自从中原大乱之后,就只能在长江以南苟延残喘,凭借着这么一小块地方,竟然能跟北方那些强大的国家对抗,几百年都没倒下,这可不是偶然的。一开始的时候,民间就有句谚语:“王与马,共天下。”说的是王氏家族人才辈出,兴盛的局面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像王休元兄弟俩,都担任了朝廷重臣的要职,他们的后代子孙,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家风。他们家族世代显贵,可不是偶然的!至于那个僧达,性格暴躁,骄横跋扈;王元长,更是争强好胜,不知收敛……(此处原文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