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之,字彦德,是庐江郡灊县人。他曾祖父何准,品格高尚,不愿出仕。他祖父何惔,做过南康太守。他父亲何叔度,为人恭敬谨慎,很有操守。他姨母嫁给了沛郡的刘璩,和何叔度的母亲感情非常好。何叔度的母亲去世得早,他父亲就把姨母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敬。姨母去世后,何叔度每个月朔望都要去祭奠,祭品都是新鲜精美的,他亲自过问查看。如果朔望日恰逢公务,他就先派人送去祭品,并且亲自挑选,一边流泪一边嘱咐。公务结束后,他一定会赶去祭奠,一直坚持到三年丧期结束。
义熙五年,吴兴郡武康县人王延祖犯了劫罪,王延祖的父亲王睦向官府自首。当时新颁布的法令规定:“凡是犯劫罪的,本人要被斩首,家人要被处死。”王睦自首后,因为法律条文有疑问,案件一时难以决断。当时何叔度担任尚书,他认为:“制定法律是为了制止奸邪,必须符合情理,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劫罪,就株连九族。法律之所以要处罚同族的人,是为了鼓励大家互相检举揭发作恶的人。王睦父子如此忠义,完全可以一起逃亡,可是他们却互相捆绑,自首求生,实在令人同情。应该从轻发落。”大家采纳了他的意见。后来,何叔度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吴郡太守。太保王弘经常称赞他清廉自守。
尚之年轻的时候有点轻浮,喜欢玩骰子,长大后就改掉了坏毛病,专心致志地学习,为人正直,很有操守,因此出了名。陈郡谢混看重他的才能,和他成了朋友。他家里很穷,一开始当了个临津县令。宋武帝当了征西将军后,提拔他当主簿。跟着出征长安,因为公务上的过失被免职,回到都城。后来因为劳累成疾,好几年都病着,喝了女人的奶才慢慢好起来。因为出征的功劳,被封为都乡侯。少帝登基后,他被任命为庐陵王义真(刘义真)的车骑谘议参军。义真和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等人关系不好,经常抱怨。尚之劝诫他,但他根本听不进去。义真后来被废黜,尚之被调回朝廷,担任中书侍郎。后来又升迁为吏部郎。
他告假回老家探亲,朝廷上几乎所有人都来送他,一直送到冶渚。到了郡里,叔度问他:“听说你回来,朝廷上那么多人送你,大概有多少人?”尚之回答说:“大概有几百人吧。”叔度笑着说:“这是送吏部郎,可不是送何彦德啊!以前殷浩也曾在豫章任职,离任时送别的人也很多,可后来他被废黜流放到东阳,船停在征虏亭好几天,连亲戚朋友都不来看他了。”后来尚之被任命为左卫将军,兼任太子中庶子。尚之很喜欢文学,为人随和,善于交际,深受文帝赏识。元嘉十三年,彭城王义康想让司徒长史刘斌当丹阳尹,皇上没同意,就让尚之去了。
尚之在南郭外建了房子,办了个学堂,招收学生。东海的徐秀,庐江的何昙黄,颍川的荀子华,太原的孙宗昌、王延秀,鲁郡的孔惠宣都仰慕他的名声来求学,人们把他的学堂叫做“南学”。王球经常说:“尚之继承了西河的风气,没有断绝。”尚之也说:“王球继承了正始的风气,依然存在。”
尚书谢尚的女儿嫁给了刘湛的儿子刘黯,但谢尚和刘湛关系并不好。刘湛想要担任丹阳尹,就调谢尚去当祠部尚书,兼任国子祭酒。谢尚对此非常不满。后来刘湛被杀,谢尚升迁为吏部尚书。
那时候,左卫将军范晔负责参与机密事务,谢尚观察到范晔的行为举止很异常,就向文帝皇帝进言说:“应该把范晔调到广州去,如果让他留在京城,一旦发生叛乱,就不得不动用刑法处置他。屡次诛杀大臣,有损于皇家的仁德形象。”皇帝说:“当初诛杀刘湛等人,是为了提拔有才能的后起之秀。范晔的功过还没有显现出来,就急着要贬黜他,百姓会认为你们这些大臣容不下人才,认为我是听信了谗言。只要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担心会发生大的变故。”后来范晔果然谋反被杀,皇帝赞赏谢尚的先见之明。
公元372年,谢尚升任尚书左仆射。这一年修建玄武湖,皇帝想在湖中建造象征着蓬莱仙境的方丈、蓬莱、瀛洲三座神山,谢尚极力劝谏,皇帝才作罢。当时又修建华林园,而且正值盛夏酷暑,强迫百姓服役。谢尚再次劝谏,皇帝不答应,说:“老百姓平时也经常晒太阳,这不算什么劳累。”当时皇帝出游,经常很晚才回宫,谢尚又上表劝谏,皇帝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在此之前,因为铜钱不足,朝廷铸造了四铢钱,民间却大量私铸,很多人还剪凿古钱取铜,皇帝为此很苦恼。
公元374年,朝廷采纳了尚书江夏王义恭的建议,规定一枚大钱当作两枚小钱,以防止人们剪凿钱币,很多人都赞同这个办法。谢尚却认为:“凡是创制改革,都应该顺应民情,从来没有违背民意强求改变而能够长久成功的。钱币的废置兴革,不能仓促决定,前代的赤仄、白金,不久就停止使用了,导致六种货币混乱,百姓在市场上哭泣。这都是因为措施不一致,难以执行造成的。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权宜之计应该遵循长久以来的制度。如果现在这个制度实行下去,富人的钱财会翻倍,穷人的困境会更加严重,恐怕不是想要平均财富的本意。”中领军沈演之认为,如果一枚大钱当作两枚小钱,国家就能保存珍贵的宝物,百姓也能获得双倍的利益,不用再增加税收,私自铸钱的行为自然就会杜绝。皇帝采纳了沈演之的建议,于是就实行了一钱当两的制度。实行一段时间后,官民都觉得不方便,于是就取消了这个制度。
他28岁的时候,当上了尚书令兼太子詹事。29岁就退休了,在方山写了篇《退居赋》来表明自己的志向,结果很多人说他意志不坚定。 文帝和江夏王义恭一起下诏说:“羊玄保和孟觊都不能辞职,你(指尚之)的任命和待遇与众不同,暂时不批准你退休。” 所以他又回去上班了。
他重新上任后,皇帝对他越来越器重。 这时候,有个叫袁淑的人,专门收集历史上隐士的事迹,写了本《真隐传》来讽刺尚之。 朝廷要是派兵北伐,后勤保障的事儿,全都交给他负责。
后来发生政变,皇帝被杀,新皇帝上位,尚之被提拔为司空和尚书令。当时天下不太平,很多将领的家属都在京城,新皇帝想把他们都杀了。尚之想尽办法,劝说新皇帝,最终保全了他们。 孝武帝继位后,尚之再次担任尚书令。 丞相南郡王义宣和车骑将军臧质造反,义宣的司马竺超和臧质的长史陆展兄弟也参与了叛乱,都被判死刑。尚之上书说判得太重了,竺超和那些跟着他一起参与叛乱的人,最终都免于一死。
当时朝廷想把荆州分割出来,设立郢州,正在讨论郢州的州治应该设在哪里。江夏王义恭和萧思话认为应该设在巴陵。尚之却认为:“夏口位于荆州和江州之间,正对着沔口,与雍州、梁州相通,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设在这里最合适。” 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荆州和扬州的户口加起来占江南地区的一半,自古以来,扬州都是江南的中心,把荆州放在偏远的地方,现在又把它们分开,是想削弱臣下的权力。结果荆州和扬州都因此而损失惨重。尚之建议把两州合并,但皇帝没同意。
大明二年,他被任命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职位不变。尚之在家的时候,经常戴着鹿皮帽子。 等到他被任命为开府仪同三司,皇帝在御座上接见百官,百官都列席朝见,沈庆之在殿上开玩笑说:“今天怎么不戴你的鹿皮帽子啊?” 沈庆之多次推辞官职,朝廷苦苦劝说。尚之说:“皇上如此虚心纳谏,我怎么好意思固辞呢?” 沈庆之说:“沈公您可别学何承天那样,一会儿辞官一会儿复出啊!” 尚之听了,脸上露出了愧色。
尚书郎谢尚,特别喜欢研究文学,年纪大了也不肯休息。他和太常颜延之年轻时关系特别好,两个人都个子矮,谢尚经常说颜延之像猴子,颜延之也叫谢尚是猴子。有一次他们俩一起去太子西池玩,颜延之问路边的人:“我们俩谁更像猴子?”路人指着谢尚说:“他更像。”颜延之听了哈哈大笑,路人又说:“他只是有点像猴子,您才是真正的猴子呢!”
曾经有人想托谢尚的关系,谋求吏部郎的职位。谢尚叹了口气说:“这样会败坏社会风气啊!做官应该以人为本,怎么能让人去巴结官位呢?”颜延之听了哈哈大笑说:“我听说古代做官是看才能,现在做官是看关系,人家是靠关系求官,你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谢尚和颜延之之间那些你来我往的辩论,都流传了下来。谢尚为人生活简朴,穿戴都很朴素,妻子去世后他没再娶,也没有姬妾。他在朝中担任要职,却远离权力,从不为亲朋好友谋求官职。
正因为这样,有人对他怨恨,也有人因此称赞他。后来他又兼任了中书令。谢尚七十九岁去世,朝廷追赠他司空官职,谥号为简穆公。他的儿子叫谢偃。
偃,字仲弘,在宋元嘉年间,做到太子中庶子的官位。后来发生那场弑君篡位的惨剧,新皇帝竟然让他当了侍中,负责起草和发布诏书。当时尚书令谢尚正当权,偃就在他的手下做事。父子俩同时掌握着大权,当时很多人心里都觉得不舒服;不过谢尚和偃都善于把握时机,处理事情得体,所以也博得了不少好名声。
后来孝武帝登基了,对他们的任用一点都没变。偃历任侍中,还做过太子中庶子。当时皇帝正想听听一些直言进谏的意见,偃就建议说:“应该重视农业,关心百姓生活,精简机构,提高办事效率,考核官员才能,增加俸禄来减少贪污腐败。要让有能力的人长期在岗位上工作;至于都督和刺史,他们的职责应该区分开来。” 后来,偃被提升为骁骑将军,皇帝对他非常亲近信任,比对老臣们还要优待。 之后他又升任吏部尚书。谢尚去世没到五年,偃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当时的人都觉得这是件很荣耀的事。
侍中颜竣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显贵,他和偃都在皇帝身边做事,因为都擅长文学,彼此欣赏,相处得很愉快。颜竣也受到皇帝的重用,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应该更高,可是官位却和偃差不多,心里有点不高兴。等到偃接替颜竣掌管吏部选拔官员的时候,颜竣更生气了,和偃的关系彻底闹僵了。颜竣当时权势很大,偃心里也觉得不安,结果得了心跳病,整天疑神疑鬼的。他上书请求辞官,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了。孝武帝很器重偃,特别派人给他治病,这才好了一些。偃平时很喜欢谈论玄学,他还给《庄子·逍遥篇》作了注释,当时很流行。最后他死于任上,孝武帝和颜竣都为此下诏书表示非常惋惜。死后,他被追谥为“靖”。他的儿子叫戢。
戢,字慧景,娶了宋孝武帝的女儿山阴公主,当上了驸马都尉。后来一步步升官,做到中书郎。景和年间,山阴公主向皇帝请求让吏部郎褚彦回侍奉自己,褚彦回虽然被逼得很紧,但始终不肯答应。他和戢住在一起一个多月,因此公主对戢特别好。
元徽年间,褚彦回参与朝政,提拔戢当了侍中,那时戢才二十九岁。戢觉得年纪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侍中有点太早了,就推辞了,改任司徒左长史。齐高帝当领军的时候,和戢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吃喝玩乐。齐高帝喜欢吃一种叫“水引饼”的点心,戢每次都会特别精心准备给他吃。过了一段时间,戢又当上了侍中。后来又升迁,做了齐高帝的相国左长史。
建元元年,戢升任散骑常侍、太子詹事。没多久又改任侍中,太子詹事这个职位还保留着。皇帝想让戢担任领选(主管选官的官职),就问尚书令褚彦回的意见。因为戢官位很高,皇帝想再给他加个散骑常侍的头衔。褚彦回说:“宋朝的时候,王球从侍中、中书令直接升任吏部尚书,他的资历和戢差不多,而领选这个职位以前级别比较低,不能一下子就加散骑常侍。皇上您也说过,蝉冕(高级官员的服饰)不宜太多,我和王俭已经戴着左珥(一种高级官员的饰物)了,如果再给戢加散骑常侍,朝中八座大臣里就有三个戴着蝉冕了。就算给他个骁骑将军、游击将军的头衔,也不算少了。”于是,戢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并加封骁骑将军。
戢长得漂亮,举止优雅,和褚彦回很像,当时人们都叫他“小褚公”。他家底殷实,生活又很奢侈,穿的用的都非常华丽。后来他被外放,做了吴兴太守。皇帝很喜欢画扇子,宋孝武帝曾经赏赐给戢一把蝉雀扇,这是名画家顾景秀的作品。当时吴郡的陆探微、顾彦先都是有名的画家,大家都赞叹顾景秀的画技高超。戢就托王晏把扇子献给了皇帝,皇帝还让王晏好好犒赏了顾景秀。戢三十六岁去世,谥号懿子。他的女儿后来成了郁林王后,他死后被追赠为侍中、右光禄大夫。
求,字子有,是偃的弟子。他父亲铄,在宋朝当官,做到宜都太守。求在宋元嘉年间当过文帝的侍从官,后来做过太子洗马、丹阳郡丞,为人清廉,没有私欲。之后又当上了太子中舍人。泰始年间,他妻子去世了,他就回吴地把妻子葬在老家墓地。朝廷任命他为中书郎,他没去上任,继续住在吴地,隐居在波若寺,足不出户,人们都见不到他。宋明帝去世的时候,他出来奔丧,被任命为永嘉太守。当时求住在南涧寺,他不肯去州府上任,请求在野外接受任命,朝廷也答应了。结果一夜之间,他突然乘小船逃回吴地,隐居在武丘山。齐永明四年,朝廷任命他为太中大夫,他也没接受,不久就去世了。一开始,求的父亲铄本来就有风疾,却无缘无故害死了求的母亲王氏,被判罪处死,求和他的兄弟们因此对做官没了兴趣。求的弟弟叫点。
点,字子晳,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他悲痛欲绝,差点儿丢了性命。长大后,他因为家里的变故,想要远离官场,但强势的亲戚硬要给他娶琅邪王氏的女子为妻。婚礼仪式都完成了,就要去迎娶新娘了,点却哭个不停,请求遵守自己的本心,最后才得以取消婚事。点长得眉清目秀,容貌端正优雅,气质清秀脱俗,从不以家世显赫而自夸。他博览群书,善于谈论,虽然家世原本普通,但亲戚中有很多当官的。点虽然不入仕途,但性格豪爽,喜欢结交朋友,在人间四处游历,不戴帽子,不系腰带,觉得自己地位超然,不向任何人低头,说话很大胆,即使是朝廷大臣也对他十分敬重。他有时会乘坐柴车,穿着草鞋,随意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直到喝醉了才回家。所以世人认为点是孝顺的隐士,他的弟弟胤是小隐士,很多官吏都仰慕他们,追随他们。当时人们很看重他的才华,称他为“游侠处士”。他的哥哥求也隐居在吴郡武丘山。求死后,点吃素食,不喝酒,整整三年,腰带都瘦了一半。
宋朝结束,元魏时期,我被征召去当太子洗马,也就是太子的秘书。到了齐朝,又好几次被征召担任中书侍郎和太子中庶子,我都推辞没去。我跟陈郡的谢朓、吴国的张融、会稽的孔德璋是特别好的朋友。我家里信奉佛教,我弟弟遁在东篱门附近建了个园子住下,德璋还帮他盖了房子。园子里有卞忠贞的墓,我在墓旁种了花,每次喝酒都会敬酒祭奠他。我们几个朋友经常一起游玩,去名山大川,或者到寺庙里,一起谈天说地,吟诗作赋,生活过得很悠闲自在。
一开始,褚彦回和王俭当宰相,我曾经跟别人说:“我写好了《齐书》,里面写到他们俩:‘回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褚彦回是世家大族,王俭也是国家的栋梁,却不用靠外戚的力量,反而关心国家大事。’”王俭听说后,想找我,知道见不到我,就作罢了。豫章王嶷亲自来拜访我,我从后门溜走了。司徒竟陵王子良听说后,说:“豫章王连我的背影都追不上,我干脆就死心吧。”后来我在法轮寺,王子良来看我,我戴着角巾就坐下了,王子良高兴坏了,送给我嵇叔夜的酒杯和徐景山的酒壶。
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口渴腹泻,好几年都没好。后来我在吴中石佛寺讲经,在讲经的地方午睡,梦见一个道人,长相非常奇特,给了我一捧药丸,我梦里吃了,病就好了。当时的人都觉得这是因为我的品德高尚感动上天了。我的性格很洒脱,喜欢施舍,附近的人都送东西给我,我从不拒绝,收到什么就分给别人。有一次我走在朱雀门大街上,有人从我的车后面偷了我的衣服,我看见了也没说什么。旁边的人抓住小偷,把衣服给了我,我却把衣服又给了小偷。小偷不敢要,我让他去自首,小偷害怕了,这才收下衣服。
范缜这个人啊,对人品德的鉴别特别准,经常能慧眼识珠。他年轻的时候就看出来吴兴的丘迟将来非池中之物,也看出来济阳的江淹是个有潜力的寒门子弟,后来都应验了。他特别容易感同身受,有一次路上碰见送葬的队伍,他感慨地说:“这些人哭得这么伤心,他们的心情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说完就悲伤得控制不住自己。他老了以后娶了鲁国孔嗣的女儿,孔嗣也是个隐士。范缜虽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但他也不和妻子见面,特意建了个小房间住着,别人都不明白他这是为啥。
吴国的张融年轻时因为犯错被免官,但他写诗很有水平,范缜就回了一首诗给他:“以前听说你在东都的时候,名声可是响当当的,根本不用靠那些官场上的推荐信。”虽然是开玩笑,但张融为此郁闷了很久。等到范缜老了以后,张融写诗讽刺范缜:“哎,可惜了这么个隐士,竟然晚年沉迷于声色犬马。”范缜也因此生气了好久。永元年间,崔慧景围城,城里缺柴火,范缜把自家园子里的树都砍了,用来供养亲戚朋友。崔慧景这个人信佛,以前就仰慕范缜,但范缜根本不理他。等到崔慧景围城的时候,才强迫范缜去见他。范缜把裙子撕了当裤子穿,跑去崔慧景军营,整天跟崔慧景聊天,根本不谈军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特立独行。崔慧景平叛后,皇帝萧宝卷大怒,想杀范缜。王莹替范缜担心,就去向萧畅求计。萧畅对茹法珍说:“要是范缜没跟贼人一起闲聊,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就凭他这点行为,也该封个官。”萧宝卷这才作罢。
梁武帝以前就认识范缜。梁武帝登基后,亲自写信跟范缜叙旧,赏赐给他鹿皮巾等物,还召见了他。范缜穿着粗布衣服,戴着鹿皮巾被带进了华林园,梁武帝赏赐他诗酒,待他跟以前一样亲厚,还下诏命他当侍中。范缜捋了捋梁武帝的胡子说:“你居然想让我当你的老臣!”然后就以生病为由推辞了,不肯上任。梁武帝又下诏书,给他优厚的待遇,让他在家安心养老,每天所需费用,都由朝廷负责,太官还另外给他配给。天监二年范缜去世,朝廷下令给他配制一等规格的棺材,丧事所需的一切,都由内监负责操办。范缜有个弟弟叫范胤。
范胤,字子季,过继给了叔父范旷,所以又改名叫范胤叔。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悲痛得像个成年人一样。长大后,他比较轻浮放荡,后来才改过自新,努力学习,拜沛国的刘瓛为师,学习《易经》、《礼记》、《毛诗》。他还去钟山定林寺听讲佛经,各方面的学问都很精通。但他性格放荡不羁,当时的人都不了解他,只有刘瓛和汝南的周颙很欣赏他。
他当上齐国的建安太守,政绩很好,百姓都很信服他,没人敢欺骗他。每逢腊月,他都会释放囚犯让他们回家,而且这些人都会按时回来。后来,他又升任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
尚书令王俭奉命编写新的礼仪制度,结果还没完成就去世了。朝廷又派特进张绪继续完成这项工作,张绪也去世了,最后这事儿就落到了司徒竟陵王子良手里。子良觉得这事儿应该让何胤来做,于是就安排了二十个学士协助何胤完成这项工作。之后,何胤又担任了国子祭酒,和太子中庶子王莹一起被任命为侍中。
当时何胤只担任祭酒,对应该穿什么衣服有点拿不准。陆澄知识渊博,对这些典故也了解很多,但也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最后何胤就穿着玄色的衣服去参加仪式。后来经过仔细讨论,才决定应该穿朱色的衣服。从那以后,祭酒就穿朱色的衣服了。等到郁林王继位,何胤因为是皇室宗亲,受到了很优厚的待遇。他被任命为中书令,还兼领临海、巴陵两王的军队。
虽然何胤官位显赫,但他一直想着退休归隐。建武初年,他就已经在郊外建好了房子,经常和学生们一起在那里学习生活。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打算卖掉城里的房产,彻底归隐东山了。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说谢朏辞去吴兴郡守的职务后没有回来,何胤担心自己比谢朏慢了一步,就赶紧上表请求辞官,不等朝廷批准就离开了。
明帝为此非常生气,派御史中丞袁昂去逮捕何胤。没过多久,就下诏赦免了他。何胤听说会稽山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就去那里游玩,最后住在若邪山云门寺。他两个哥哥何求、何点都过着隐居的生活,何求先去世了,现在何胤也隐居了,世人称何点为“大山”,称何胤为“小山”,也叫“东山”。兄弟几个虽然仕途不同,但最终都归隐山林,世人称他们为“何氏三高”。
永元年间,朝廷征召他担任太常和太子詹事,但他都没去。梁武帝萧衍建立梁朝后,又请他去做军谋祭酒,还派人送来了诏书,但他还是没去。等到梁武帝登基,又下诏让他做特进、光禄大夫,还派领军司马王杲拿着手诏来征召他,同时还征召谢朏。王杲先到了沈约那里,沈约担心谢朏不肯出来,就先暗示他可以出来做官。于是谢朏只穿了单衣,戴着鹿皮帽子,拿着书卷下了床,跪着接受了诏书。接受诏书后,他就坐在座位上伏案阅读。
沈约就对王杲说:“我以前在齐朝的时候,就想提出三件事:一是想整顿郊坛和圆丘的祭祀礼仪,二是想重新铸造九鼎,三是想要建造双阙。世人传说晋朝想立阙,王导指着牛头山说,‘这就是天阙啊!’这说明他们对立阙的意义还不明白。阙,指的是象和魏,把法令悬挂在上面,到了一天就收起来。‘象’指的是法令;‘魏’指的是高大威严的样子。鼎是神器,建国之前就要铸造。圆丘和南郊,古代的典制不一样。南郊祭祀的是五帝和灵威仰等神,圆丘祭祀的是天皇大帝和北极星。过去把它们合称为郊丘,这是前代儒者的重大错误。现在梁朝刚刚兴盛,不应该继续沿用以前的错误。你应该把这些情况向朝廷陈述。”王杲说:“我愚笨鄙陋,哪里敢随便议论国家典章制度?这些事情应该恭敬地等待叔孙通那样的人来处理。”
等到王杲从谢朏那里回来,问沈约什么时候动身。沈约知道谢朏已经答应了朝廷的征召,就对王杲说:“我已经五十七岁了,一个月吃四斗米都吃不完,哪里还会有做官的心思?”王杲脸色大变,答不上话。沈约反而说:“你为什么不派人送诏书回朝廷,上表谢恩,然后留下来和我一起游玩呢?”王杲吃惊地说:“古今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沈约说:“《檀弓》两卷书,都讲的是事情的开始。从你这里开始,为什么一定要有先例呢?”沈约和谢朏都是前朝的高士,沈约的名声尤其高尚。王杲回去后,把沈约的意思奏报给朝廷,朝廷下诏给他白衣尚书的俸禄。沈约坚决推辞。朝廷又下诏每月给他五万钱,他还是不接受。于是朝廷下诏让何子郎、孔寿等六个人到东山去向他学习。
衡阳王元简担任太守,非常尊敬沈约,每月都派车驾去他的住所拜访,和他谈论学问一整天。沈约觉得东山地势险峻,不方便学生们学习,于是搬到了秦望山。山上有一股飞泉,他就建造了学舍,利用树林做围墙,利用山岩做挡土墙。另外又建了一个小阁楼,住在里面,自己亲自开关门,家僮仆人都不能进去。山边开垦了两顷田地,课间就和学生们一起耕作游玩。沈约刚搬到秦望山准备建房子的时候,忽然看见两个人戴着玄冠,容貌非常威严,问沈约说:“你想住在这里吗?”然后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特别吉利。”说完就突然不见了。沈约按照他们指点的地方建造房屋。不久,山上发了洪水,树木石头都被冲倒了,只有沈约住的房子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元简就命令记室参军钟嵘写了《瑞室颂》,刻在石头上以表彰他。等到元简离任,入山与沈约告别。沈约送他到都赐埭,离郡城三里,就对他说:“我既然放弃了仕途,朋友也断了联系,如果不是隐居山林,怎么会再想到城邑?这次在都赐埭的相会,从今以后就结束了。”两人握着手,哭泣着告别。
何家从晋朝司空何充开始,就葬在吴地的西山上。何家祖上的人,寿命都不长,只有何胤的祖父活到了七十二岁。何胤年纪大了,到了他祖父的年纪,就从西山迁回吴地,还写了一首《别山诗》,诗里表达了很深的悲伤。 这诗我就不翻译了,原文是: **(此处应为《别山诗》原文)**
回到吴地后,何胤住在虎丘山上的西寺,讲经论道,很多僧人都跟着他。东边地区的官员,只要路过这里,没有一个不来拜访他的。何胤平时很忌讳杀生,有一次,有个猎人追赶鹿,鹿竟然跑到何胤跟前,乖乖地伏在地上不动了。 还有一只像鹤一样的红色怪鸟,飞到他讲经的堂子里,温顺得像家禽一样。
早些时候,开善寺的藏法师和何胤在秦望山见过面,后来藏法师回到京城,死在了钟山。藏法师死的那天,何胤在波若寺看到一个和尚,那个和尚给了何胤一个香炉和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书信,信上写着:“贫僧从扬州来,这是给何居士的。”说完和尚就不见了。何胤打开盒子,里面是《大庄严论》,这可是世间少有的经书啊! 他一看香炉,正是藏法师平时用的。 而且,在寺庙里还出现了一根会发光的柱子,足足七天七夜都闪闪发光!
吴兴太守何远把这些事情都报告给了昭明太子,太子很钦佩何胤的德行,还派了舍人何思澄送来手令表彰他。何胤在中大通三年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话说胤先生得了重病,他妻子江氏梦见神明告诉她说:“你丈夫的阳寿已尽,但他德行高尚,可以延寿,你代替他去吧!”江氏醒来后把梦告诉了别人,没多久就病死了,胤先生的病也奇迹般地好了。
后来,胤先生又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神女带着八十多人,穿着冠帽,排着队在他床下叩拜。醒来后,他还记得梦境,于是就让人准备后事。没过多久,他的病又严重起来,再也没好过。
一开始,胤先生特别讲究吃喝,顿顿都是山珍海味,后来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吃白鱼、鱼脯、糖蟹,认为这些不算活物。
有一天,他犹豫要不要吃牡蛎和蛤蜊,就让学生们讨论一下。学生钟岏说:“鱼脯的制作过程,鱼儿经历了痛苦的挣扎;糖蟹,螃蟹在糖渍过程中更是痛苦不堪。仁慈的人,内心充满了悲悯。而牡蛎和蛤蜊,它们没有表情,像混沌初开时一样呆滞,外壳坚硬,不像人那样谨慎小心。它们既不枯萎也不茂盛,甚至不如草木;既没有香味也没有臭味,和瓦砾石头有什么区别呢?所以,它们应该一直留在厨房里,永远作为食物。”竟陵王子良听到钟岏这么说,非常生气。
汝南的周颙给胤先生写信,劝他吃素,信中说:“世界上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生死;生命中最宝贵的是性命。性命对于人来说极其重要,而享受美味佳肴是可以暂缓的。如果说三世因果轮回都是假的,那当然很好,很痛快;但如果这个道理是真的,而你的形体还没有消亡,生生死死,往复循环,那悲伤痛苦,也会降临到你身上。你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杀生,但从晨凫到夜鲤,你都无法避免食用屠宰场出来的东西。财物被盗,廉洁的人尚且会丢弃;而生命一旦被刀剑所伤,慈悲的人又怎么能忍受呢?驺虞即使饿了,也不吃自己死去的草,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难道不会感到羞愧吗?你素来就有这样的觉悟,我只是略微提点一下而已。”所以,胤先生晚年就戒掉了荤腥。
胤先生注释了《百法论》、《十二门论》各一卷,《周易》十卷,《毛诗总集》六卷,《毛诗隐义》十卷,《礼记隐义》二十卷,《礼答问》五十五卷。他的儿子也继承了他的高风亮节,没有做官。
何炯,字士光,是何胤的弟弟。他父亲何撙,官职是太中大夫。何炯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哥哥何胤学习,没多久就掌握了五经的全部内容。他长得白净漂亮,他的哥哥何求、何点经常说:“叔宝(指卫叔宝)神采奕奕,杜乂(指杜乂)容貌清秀,现在看看这个孩子,又让我们想起了卫叔宝和杜乂啊!”他的另一个哥哥何戢对别人说:“这孩子不只是我们家的宝贝,更是未来一代的伟人!”何炯一直向往清静退隐的生活,不愿意做官。他的叔父何昌宇劝他说:“求、点两位哥哥都已经很高蹈了,你不应该再这样。况且,君子处世为官,也有各自不同的道路。”
十九岁那年,何炯做了扬州主簿,考中了秀才,后来升迁到梁朝仁威南康王手下做记室,又当上了书侍御史。因为父亲生病,他就请求离职回家侍奉。何炯侍奉父亲的病,十多天衣不解带,头发也不梳洗,几天下来,容貌都变了样。父亲去世后,他悲痛欲绝,哭声不断,以至于双腿肿胀。医生说:“需要喝猪蹄汤。”何炯因为猪蹄汤有肉味,不肯喝,亲友们苦劝,他始终坚持不肯,最终因为过度悲伤而死。之前,他曾经对家人说:“王孙、玄晏他们看重的东西不一样,长鱼、庆绪做事的方法也各有千秋。一定要节俭合乎礼仪,不要追求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每月十五日,可以吃一碗粗粥,就像平时一样。”他还担心两位哥哥都不热衷于仕途,所以收入不高,害怕以后生活没有保障,于是默默流泪,再也没有说什么话了。
何昌宇,字俨望,是何尚的弟子。他父亲何佟之,官职是侍中。何昌宇从小就清静淡泊,不随波逐流,他交往的朋友都是当时有名的清流名士,所以名声很好。他在宋朝做过尚书仪曹郎、建平王景素手下南徐州府的主簿,因为清廉正直而受到重视。后来因为母亲年老需要他照顾,他就辞官做了湘东太守。回来后,他在齐高帝手下做骠骑功曹。何昌宇在湘东做太守的时候,景素被杀害了,何昌宇非常痛心,于是上书齐高帝为景素申冤,还给司空褚彦回写信,详细地陈述了这件事。齐高帝很欣赏他的义气。后来,他历任中书郎、王俭的卫军长史,王俭对何昌宇说:“以后朝廷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呢?”
临海王昭秀当了荆州刺史,他把昌宇任命为西中郎长史兼南郡太守,让他负责处理荆州的政务。皇帝要即位了,先派裴叔业带着圣旨去见昌宇,让他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处理政务。昌宇拒绝了,说:“国家把这么重要的职位和万里之外的治理重任交给我,临海王还没犯错,我凭什么听从你单独的诏令呢?我会自己上奏朝廷,需要再商量商量。”裴叔业说:“你这是抗旨不遵,抗旨可是要按军法处置的!”昌宇回答说:“能杀我的只有皇上,能抗旨的只有我。皇上杀不了我,那只能说明朝廷的政策有问题了。”昌宇素来名声很好,裴叔业不敢逼他,只好退了。皇帝听说后很欣赏昌宇,昭秀因此得以回到京城。
后来昌宇当上了吏部尚书,有个姓闵的客人来求官。昌宇问他:“你是谁的后代?”那人回答:“我是子骞的后代。”昌宇用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对在座的客人说:“真是远古名门的后裔啊!”昌宇不与人拉帮结派,待人温和友善,他治理过的地方都称赞他清廉正直。后来他在侍中任上去世,官至骁骑将军,追赠太常,谥号为简子。他的儿子叫敬容。
昌宇的儿子敬容,字国礼,年纪轻轻就娶了齐武帝的女儿长城公主,被封为驸马都尉。梁朝天监年间,他担任建安内史,清廉公正,政绩显著,官员百姓都称赞他。他多次升迁,最终担任吏部尚书,选拔官员公正严明,被称为称职的官员。后来他外放担任吴郡太守,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疾苦,断案如神,在任四年,政绩冠绝天下。官员百姓一起上奏朝廷请求为他树碑立传,皇帝准许了。之后他又担任了吏部尚书、侍中,并兼任太子中庶子。
敬容这个人,长得高大帅气,皮肤白皙,眉毛漂亮,为人比较讲究,穿衣打扮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武帝虽然自己穿的衣服比较朴素,但对身边人的穿着要求却很高。有一次,有个侍臣的衣带皱巴巴的,武帝就生气地说:“你的衣带像绳子一样,你想用来捆绑什么呢?”敬容很会察言观色,所以穿戴就更加讲究了。他经常用胶水梳理胡须,衣服稍微有点褶皱,就赶紧熨平,有时候大热天,后背都熨烫得发烫。每次上朝,他的仪容举止都特别出色。他当上了尚书右仆射,参与选官。后来又升任左仆射、丹阳尹,仍然参与选官。敬容接待宾客的时候,说话有点结巴,但跟皇室成员说话,就口齿伶俐,表达清晰了。
大同年间,朱雀门失火了,武帝对大臣们说:“这门建得窄小,我本来想改建的,结果却遭了天火。”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有敬容说:“这大概就是所谓‘先天而天不违’吧。”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回答很妙。五年后,他升任尚书令,继续参与选官。
敬容在朝廷待了很久,对晋魏以来的旧事非常了解,而且聪明有见识,勤于处理政务,每天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一直忙到很晚才休息。他的职位高,责任重大,参与很多机密事务,但他不擅长书法,学问也不深,而且很看重钱财,没好处的事,他几乎不理。从晋朝到宋朝,宰相们大多是很有文采的,唯独敬容勤于处理政务,却因为过于吝啬而受到大家的嘲笑。他署名的时候,“敬”字,大的写成“苟”,小的写成“文”;“容”字,大的写成“父”,小的写成“口”。陆倕开玩笑说:“您家的‘苟’字写得真大,‘父’字也不小啊!”敬容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他还经常泄露宫廷的秘密,所以经常被人嘲笑。
有一次,有个姓吉的客人来拜访,敬容问他:“你和邴吉是什么关系?”那人回答说:“就像您和萧何的关系一样。”当时萧琛的儿子萧巡,是个比较轻浮的人,还写诗嘲讽敬容,敬容也不在意。武帝曾经梦见自己穿着朝服去太庙祭拜,感到非常悲痛,第二天在延务殿跟大臣们说了这个梦。敬容回答说:“臣听说孝悌做到极致,就能感通神明。陛下心地善良,与上天相通,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武帝非常高兴,于是就有了去祭拜陵墓的计划。
话说敬容的妻弟费慧明,是个仓管,半夜里偷了官仓里的米,被官府抓了个正着,送到了领军府。当时河东王担任领军,敬容就写信给河东王,想求他放了费慧明。河东王以前跟敬容有过节,没搭理他,直接把敬容的信呈报给了皇帝。皇帝一听,勃然大怒,把这事交给南司去调查处理。御史中丞张绾趁机弹劾敬容徇私枉法,罪该处死,结果皇帝下令免了敬容的官职。到溉跟朱异说:“这天儿,眼看着就要放晴了。”可见当时大家对敬容有多么嫉妒。
早些年,有个和尚叫释宝志,曾经对敬容说过:“你将来一定会当大官,但最终会因为‘何’而败。”敬容当了宰相后,就觉得姓何的人会害他,所以故意打压那些姓何的亲戚,不让任何人做官。结果还真应验了,最后是被河东王给搞垮的。
到了大同元年三月,武帝去同泰寺听讲《金字三慧经》,敬容请求旁听,皇帝也同意了。之后,他又被任命为金紫光禄大夫,还没来得及上任,又加封了侍中。敬容以前的朋友和学生,听说他官复原职,都跟以前一样热闹,都指望着他再次掌权。这时,会稽的谢郁写信劝诫敬容:
“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您已经可以出入宫廷,朝夕侍奉皇上啦!连醉醺醺的官差都不敢拦您,这架势,真是不得了!我既要提前祝贺您,又要为您的未来担忧啊!”
哎,以前那些流言蜚语传到您这儿,您就东奔西跑地躲避;燕国来的书信刚到,您就干脆不出门了。那些圣贤之人都因为虚假的罪名而被斥责,可没听说过谁因为小时候的过错就去求别人帮忙的。就像暴鳃的鱼,根本不记得杯中之水;长着翅膀能上云霄的鸟,又怎么会去在意笼子里的粮食呢?为什么呢?因为它们已经有了足够好的依托啊!
以前您可是风光无限啊!皇上赏识您,您还佩着玉佩,穿着貂皮大衣在文昌殿行走,戴着高高的蝉冠出入军营,这地位,那可是相当高了!您怎么就没趁着这个机会推荐人才,稍微报答一下皇上的恩情呢?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就像那“爰丝”的故事一样,被皇上责备了,还想再窥探朝廷,这希望渺茫得很,我私下里觉得帮不上您什么忙。以前窦婴、杨恽也在盛世得罪了皇帝,他们都没能拒绝宾客,还拉帮结派,结果呢?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加重了之前的罪过。我担心您,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还有很多人想来拜访您,可不是都因为感激您的恩情,有像灌夫、任安那样的深厚情谊,他们只是想借着您的名号,希望您能再次被重用。可是,您现在正想着过去的错误,又想着重新被重用,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啊!您应该闭门思过,不要再和外界联系了,在钟山脚下盖个茅草屋,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这样才能显示出您悔过自新的态度,也才能表达您等待时机的心情。就像孔子能改正自己的错误,子贡也能帮助他一样;您应该少说些话,避免被别人议论,默默地用文字来反省自己,就像那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样,这样,皇上知道了,说不定还有希望呢!
我就是一个乡下人,躲在乡下,没啥大本事,但我觉得我不能看着天下人才,不为您的处境说句话,所以才冒着风险,把心里话都告诉您了,您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公元550年,沈敬容升迁为太子詹事,侍中的职位依旧保留着。第二年,侯景攻打建邺,沈敬容就从自己的府邸搬到宫内居住。一开始,侯景在涡阳战败的消息传来,还没得到确切的证实,大家都在传说是侯景要公开造反,他和所有士兵都战死了。朝廷为此很担忧。沈敬容后来去东宫见简文帝,简文帝说:“淮北那边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侯景确实逃过了一劫。”沈敬容说:“要是侯景死了,那对朝廷来说真是大大的好事啊!”简文帝脸色变了,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沈敬容回答:“侯景是个反复无常的叛徒,他迟早会祸乱国家的。”那一年,简文帝经常在玄圃自己讲解《老子》和《庄子》这两本书,当时学士吴孜住在詹事府附近,每天都去听讲。沈敬容对吴孜说:“以前晋朝灭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祖先崇尚虚无玄妙的学说,结果胡人就攻陷了中原。现在东宫又开始学习这些东西,恐怕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难道要被戎狄征服吗?”没过多久,侯景果然造反了,沈敬容的话应验了。公元552年,沈敬容死于战乱之中。
从沈敬容的祖上晋朝的司空沈充和宋朝的司空沈尚开始就信奉佛教,都建造过塔寺,到了沈敬容,他又把自家东边的宅子捐出来建了一座寺庙,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纷纷捐钱出力帮忙建造,沈敬容也没有拒绝,所以这座寺庙的建筑规模非常宏大,当时一些轻浮的人就戏称它为“众造寺”。等到沈敬容被免职搬出宅子的时候,只留下常用的器物和衣物,竟然没有多余的钱财,当时人们也因此称赞他。沈敬容和他的堂兄沈胤感情特别好,沈胤曾经在若邪山重病,写信说:“田地房屋都送给僧众了,书籍也全部送给弟弟沈敬容。”可见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沈敬容只有一个儿子,当时才八岁。在吴地的时候,临走前和沈胤告别,沈胤问他儿子的名字,沈敬容说:“还想请兄长您给孩子取个名字。”沈胤就拿来纸笔,给孩子取名叫“瑴”。他说:“书上说两块玉叫瑴,我和弟弟两家共用这一个孩子,这就像两块玉一样。”沈瑴后来做了秘书丞,很年轻就去世了。
话说啊,有些人标榜自己品德高尚,想做个辅佐国家的栋梁之才,平时行为举止都非常规矩,一丝不苟。可是一旦被皇帝批评,受到责难,就算他再正直,那些高人雅士也不一定完全认可他。 然而,父子俩同时位居高位,虽然经历过一些波折和诽谤,最终都凭借功劳和名声而告终。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那种“巧妙的官场生涯”吧?
点、胤兄弟俩表面上看起来清高隐逸,但仔细考察他们的行为,并非真正隐居山林;观察他们的处世态度,又没完全放弃名利。看看子醿投奔慧景,子秀矫正敬冲的行为,从他们的行为和内心想法,就能大致判断他们的为人。他们自我标榜,成为一代宗师,如果让他们入朝为官,也不知道会取得怎样的成就。这大概就是江东地区流行的那种虚夸的风气吧,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昌宇虽然凭借名节和声望立身,但敬容却因为贪污受贿而毁掉了自己的事业,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