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荣绪,是东莞莒县人。他爷爷臧奉先,做过建陵县令;他爸爸呢,是个普通老百姓,在国子监当助教。臧荣绪从小就没了爹妈,自己动手种菜园子,供奉祖先。他母亲去世后,他还写了篇《嫡寝论》,每天打扫祭祀的屋子,摆好祭品,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去祭拜,好吃的从来不自己先吃。他特别好学,把东晋和西晋的历史合写成一本书,写了人物传记,一共一百一十卷,后来就隐居在京口教书。齐高帝当扬州刺史的时候,想请他当主簿,被他拒绝了。建元年间,司徒褚彦回向齐高帝推荐了他,说他多好多好,最后把他书安排进了皇宫的藏书阁。

臧荣绪特别喜欢《五经》,经常跟人说:“以前姜太公得到丹书,武王还专门斋戒沐浴,降低身份来迎接;李耳、释迦牟尼的教诲,也都讲究礼敬的态度,都是为了彰显最高的道理。” 所以他就写了篇《拜五经序论》。他还特别讲究,每年都选在孔子诞辰这天,摆上《五经》祭拜孔子。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披褐先生”。不过呢,他也经常告诫自己,要少喝酒,别因为喝酒误了大事。永明六年,他去世了。 一开始,臧荣绪和关康之都在京口隐居,当时人们都称他们为“二隐”。

吴苞,字天盖,又叫怀德,是濮阳鄄城人。他精通儒学,尤其擅长《三礼》和《老子》、《庄子》。宋朝泰始年间,他渡过长江,聚集学生讲学。他总是戴着黄葛巾,拿着竹麈尾,吃素食,坚持了二十多年。他和刘瓛一起在褚彦回家里讲学,刘瓛讲《礼记》,吴苞讲《论语》和《孝经》,学生们上午听刘瓛讲课,下午听吴苞讲课。齐隆昌元年,朝廷征召他做太学博士,但他没去。后来,始安王遥光以及江祏、徐孝嗣等人为他建立了一所讲学馆,在钟山脚下,很多朝中官员都来听课,当时大家都认为他是儒学大家。从刘瓛之后,只有吴苞一个人坚持聚徒讲学,最后寿终正寝。当时,有赵僧岩和蔡荟两位品德高尚的人都很敬佩他。

赵僧岩是北海人,为人洒脱不羁,难以捉摸。他和刘善明是朋友,刘善明当了青州官,想推荐他做秀才,他大吃一惊,拂袖而去。后来,他突然出家做了和尚,隐居山谷,总是带着一个酒壶。有一天,他对弟子说:“我今晚就要死了。壶里有一千文大钱,用来打通九泉之路;还有一支蜡烛,用来照亮我七尺高的尸体。”晚上他就死了。当时的人都认为他预知了自己的死期。

蔡荟,字休明,是陈留人。他为人清高,不与世俗之人交往。李撝对江斅说:“古人说安贫清白的人叫‘夷’,不被世俗污染的人叫‘白’,像蔡休明这样的人,难道不能称之为‘夷白’吗?”

还有鲁国人孔嗣之,字敬伯。宋朝的时候,他和齐高帝一起做过中书舍人,但这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他辞去庐江郡守的官职后,隐居在钟山。朝廷封他为太中大夫,后来去世了。

徐伯珍,字文楚,是东阳太末人。他爷爷和爸爸都是郡里的官吏。徐伯珍从小父母双亡,很穷,没钱买纸写字,就用竹片、竹叶、芭蕉叶,甚至地上当纸练字。有一次发大水,家都淹了,邻居们都跑路了,他却坐在床上继续看书,一点也不停。他叔父徐璠跟颜延之关系很好,在袪蒙山建了个学堂讲学,徐伯珍就去那里读书。十年下来,他把经史子集都研究透了,很多来求学的人都跟着他学习。琅邪王昙生和吴郡张淹都请他去做官,但他都谢绝了,这样拒绝官职的次数,一共十二次呢! 征士沈俨还登门拜访,跟他促膝长谈,表示他们早就是朋友了。吴郡顾欢问他《尚书》里一些难懂的地方,徐伯珍回答得条理清晰,很多儒生都佩服他。他还喜欢佛学、道家思想,精通各种学问。有一年闹旱灾,徐伯珍占卜了一下,结果就按他算的那天下了雨。他为人很有礼貌,路过弯曲的树木下,都会快步走开避让。他早年丧妻,后来再也没有娶妻,拿自己比作曾参(曾子)。他家南边九里有个高山,班固叫它九岩山,东汉龙丘苌就隐居在那里。山上有很多龙须柽柏,远远望去五彩缤纷,所以人们叫它“妇人岩”。过了两年,徐伯珍搬到那里住,他家门窗之间,长出的树木都是连理枝。门前长了一棵梓树,一年就长到合抱那么粗了。他住的房子东边有一块石头墙,有一天晚上突然出现红光照亮了那里,一会儿就消失了。还有一对白雀在他家门窗栖息,人们都说这是他品德高尚的感召。豫章王请他做议曹从事,他也没答应。他家非常穷,兄弟四人都是白发苍苍,当时人们称他们为“四皓”。建武四年,徐伯珍去世,享年八十四岁,一生教过的学生有一千多人呢。

徐伯珍的同乡娄幼瑜,字季玉,也聚拢学生讲学,也不做官,临川王映很赏识他。他写了《礼捃拾》三十卷。

沈麟士,字云祯,是吴兴武康人。他爷爷沈膺期是晋朝太中大夫;他爸爸沈虔之是宋朝乐安县令。

麟士从小就聪明伶俐,七岁的时候,听他叔父岳言玄讲学。客人散去后,麟士能把岳言玄讲的内容复述出来,一点儿都没漏掉。岳言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斯文啊,要是能传承下去,可就指望你了!”

麟士长大后,博览群书,通晓经史,并且有着高尚的品德。父母去世后,他按照礼仪尽心尽力地服丧。守孝期满后,每逢父母忌日,他都会哭上十天。家里穷,他就一边织帘子一边读书,手和嘴一刻不停,乡里人都叫他“织帘先生”。

有一次,他帮别人做竹器活儿,不小心伤了手,竟然哭了起来。和他一起做活的人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至于哭成这样吗?”麟士回答说:“其实这伤并不痛,只是我的身体受了损伤,心里感到悲伤罢了。”

还有一次,麟士在路上走,邻居认出了他掉落的鞋子,就说:“这是你的鞋吧?”麟士说:“是你的鞋吗?”然后就光着脚走回去了。邻居捡到鞋后,又把鞋送还给他,麟士笑着说:“这不是你的鞋吗?”然后才笑着收下了。

宋元嘉年间快结束的时候,皇帝文帝让仆射何尚之负责编撰《五经》,四处寻找有学问的士人来帮忙。听说有个叫沈麟士的人很厉害,就派人把他找来。沈麟士没办法,只好进京。何尚之对沈麟士特别看重,见到他后,就对他说:“山里水边向来人才辈出,像你沈麟士,还有黄叔度那样的人,哪能被世俗的污浊所玷污呢?你应该好好学习,成为老师那样的人才啊!”

沈麟士以前一直苦于没有书读,到了京城后,就到处去看各种各样的书,把四部书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感叹道:“古人啊,也真是了不起!”过了没多久,他就称病回乡了,不再和外界的人来往。他尽心尽力地抚养孤苦的兄长之子,在乡里名声很好。有人劝他出来做官,他回答说:“做官就像鱼被困在鱼篓里,兽被困在兽槛里,天下都是一个样。圣人能够深明大义,所以每走一步都能趋吉避凶。我虽然做不到像圣人那样清心寡欲,但我也希望能不断地自我反省,力求进步。”然后,他写了一篇《玄散赋》来表达自己隐居的决心。

后来,太守孔山士想请他做官,他没答应;就连他的宗族徐州刺史昙庆、侍中怀文、左率勃都来邀请他,他都没答应。他隐居在余干县吴差山,在那里讲经授课,跟随他学习的学生有几十上百人,学生们都在他身边盖了房子住下。当时人们都说:“吴差山上住着一位贤士,他敞开大门教书,这里就像个小城市一样热闹。”沈麟士很喜欢陆机写的《连珠》,经常给学生们讲解。

征北将军张永担任吴兴太守时,想请沈麟士到郡里做官。沈麟士听说郡后堂附近有很好的山水景色,就像戴安道游览吴兴时,因古墓而形成的山丘一样,想去看看,于是就去了,一待就是几个月。张永想请他做功曹,沈麟士说:“太守您品德高尚,喜欢亲近山水,所以即使穿着粗布衣服,拄着拐杖,也忘却了疲劳和疾病。您要是想把我打扮得光鲜亮丽,让我戴上华丽的官帽,那即使我跑得再快也赶不上,我宁愿保持我的高洁品格,即使是跳海而死,也不愿意接受这种侮辱。”张永只好作罢。

到宋升明帝末年,太守王奂,永明年间,中书郎沈约都上表推荐他做官,但他都没接受。他还给沈约写信说:“名声是实际成就的附属品,本来就不是我所追求的。在朝廷做官,没有自己的主见,只会白白劳累奔波南北。想要做好事反而会招来祸患,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麟士这个人啊,什么都不追求,就一心一意读书学习。他总是坐在简朴的书桌前,弹着素琴,从不追求什么新奇的乐曲。每天挑水砍柴,就着简单的饭菜过日子。他一生坚持自己的操守,读书读到老。有一次,他几千卷的书被火烧了,都烧没了,这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耳朵眼睛还特别好使,他就又重新抄写,在火堆旁边,写得字小小的,又抄写了两三千卷,装满了好多箱子。当时的人都觉得这是因为他平时养生,心静神宁的缘故。他还写了篇《黑蝶赋》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写了《周易》的两种解释和《庄子内篇》的训诂,还注解了《易经》、《礼记》、《春秋》、《尚书》、《论语》、《孝经》、《丧服》、《老子要略》等等,好几十卷书呢。梁朝天监元年,有人请他一起去打仗,他都没答应。两年后,他在家里去世了,享年八十五岁。

他觉得杨王孙和皇甫谧对生死看得透彻,而且他们的丧葬礼仪也比较简朴,不讲究排场,所以他就自己设计了自己的丧葬仪式,留下了遗嘱:“断气后,把被子掀开,用三块布盖在尸体上。等入殓的时候,再把布移到尸体下面,当成寿衣。把被子的两边反过来盖在上面,不用再另外盖被子。不用沐浴,也不用戴珠饰。就穿平时穿的裙子和衫子,先穿上内衣,一共两套衣服,外面再加一件单衣,戴上头巾,穿鞋,枕着枕头,棺材里就这些东西。按照《孝经》里的士的丧葬礼仪来办。下葬后,不用再立灵位,清明、端午、中秋、冬至这些节日,也不用摆设灵位,就在地上铺席子,摆上简单的祭品就可以了。以前人家都用漆棺,现在不用了。也不用旌旗,入殓后直接下葬,坟墓要小一点,以后再在旁边另做一个更小的坟墓。合葬不是古礼。坟墓不用堆土成坟,要和地面一样平。王祥的丧葬也是这么办的。下葬不用车马、灵船、以及那些丧葬用的装饰品。不用每天早晚都送饭。祭奠的方法,到下葬为止,就一杯清水就可以了。”他的儿子彝按照遗嘱做了,州里乡里的人都称赞他。

阮孝绪,字士宗,是陈留尉氏人。他爸爸阮彦之,在宋朝做过太尉府里的从事中郎,为人清廉干练,名声很好。阮孝绪七岁的时候过继给了堂伯父阮胤之。阮胤之的母亲周氏去世后,留下了百多万的财产,按理应该归阮孝绪所有,但他一点都没要,全部给了阮胤之的姐姐,也就是琅邪王晏的母亲。这事儿传出去,大家都觉得他太让人意外了。奶妈看他从小过继辛苦,就偷偷给他一些玉羊、金兽之类的玩意儿。阮孝绪发现后吓了一跳,赶紧告诉他爸爸阮彦之,把东西送还给了王家。

他从小就特别孝顺,性格也很沉稳安静。即使跟小朋友一起玩,也喜欢玩堆小山、挖水池这种游戏。十三岁的时候,他已经把《五经》全读通了。十五岁行冠礼,去见他父亲阮彦之,他父亲告诫他:“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夫,为人父,这三种身份都非常重要,你应该好好努力,以此来规范自己。”阮孝绪回答说:“我希望像松子一样隐居在瀛洲海外,追随许由那样隐居在深山谷里,这样才能保全性命,避免世俗的纷扰。”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除非是去父母那里请安,否则根本不出门,家里人都见不到他,亲戚朋友都叫他“居士”。

十六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他甚至不吃棉絮做的软垫,连稍微有点味道的蔬菜都吃不下,吃了就吐出来。他外甥王晏权势很大,经常来他家,阮孝绪觉得王晏迟早要完蛋,每次听到王晏家的乐器声,就赶紧翻墙躲起来,根本不见他。有一次,他吃酱觉得味道很好,一问才知道是王家送来的,立马就吐了,把酱也倒掉了。后来王晏被杀,他的亲戚朋友都很为他担心,害怕牵连到他。阮孝绪却说:“我和他虽然是亲戚,但我从不参与他的党派活动,为什么要牵连我呢?”结果,他真的没事。

梁武帝起兵攻打建邺,梁孝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做饭的柴火都没有。他家的仆人和丫鬟偷偷去邻居的坟地偷柴烧火。梁孝绪知道了这事儿,他二话不说,自己就不吃饭了,还让人把房子拆了,用房梁做柴火做饭。他住的地方就只有一张鹿皮床,周围种满了树,简陋得很。

南朝梁天监年间,御史中丞任昉去找梁孝绪的哥哥梁履之,想拜访梁孝绪,但又不敢贸然登门,远远地望着梁孝绪的家,感叹道:“其室虽迩,其人甚远。”(他的房子虽然很近,但他的人品却高不可攀。)可见梁孝绪当时在名流圈子里有多受推崇。从那以后,那些仰慕他名声的人,都纷纷带着礼物来拜访他,对他恭敬有加,甚至远远地就停下脚步,不敢冒犯。

殷芸想写诗赠送给梁孝绪,任昉却说:“你们走的路不一样,干嘛非要扯上关系呢?”殷芸一听,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梁孝绪平时只和比部郎裴子野来往。裴子野向尚书徐勉推荐梁孝绪,说他“十多岁就跟着父亲去湘州做官,从不用公家的纸张,这足以体现他为人清廉。他的志向和行为大概像管宁一样高洁,写文章的风格又有点像皇甫谧。”

公元512年,朝廷下令让大臣们举荐人才。秘书监傅照向皇帝推荐了谢孝绪,还推荐了吴郡的范元琰,但两人都没去赴召。陈郡的袁峻对谢孝绪说:“以前天下动荡,有才能的人都隐居不出。现在天下太平了,你却还躲着,合适吗?”谢孝绪回答说:“以前周朝即使盛世,伯夷和叔齐也不肯放弃吃野菜。汉朝鼎盛时期,黄公和绮里季也不愿离开山林。做人做事,全凭自己,跟人世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又不是那些古代圣贤那样的人呢!”

一开始,谢朏和伏暅响应朝廷的征召,皇帝认为这些隐士不过是为了虚名,想出名而已,所以谢孝绪和何胤最终都得以实现自己的抱负,继续隐居。后来,谢孝绪在钟山讲学,他母亲王氏突然生病了,兄弟们想把他叫回去。他母亲说:“孝绪天性通灵,一定会自己回来的。”果然,谢孝绪心里突然一惊,就回去了,邻居们都很惊讶。治病需要人参,据说钟山有产。谢孝绪亲自去寻找,跋山涉水好几天都没找到。突然看见一只鹿在前面走,谢孝绪就跟着它走,走到一个地方,鹿就不见了,他一看,果然找到了人参。他母亲吃了人参后病就好了,当时的人都说是谢孝绪的孝心感动了上天。

有个善于占卜的人叫张有道说:“我看你隐居,但心里难以捉摸,如果不是用龟壳和蓍草占卜,无法验证。”他开始占卜,已经占到第五爻了,说:“这将是《咸》卦,是感应之兆,不是隐居的征兆。”谢孝绪说:“谁知道后面的爻会不会是上九爻呢?”结果果然是《遯》卦。张有道感叹道:“这就是所谓的‘肥遯无不利’,卦象和现实都符合你的品德,你的心迹都显露出来了。”谢孝绪说:“虽然是《遯》卦,但上九爻没有出现,我升仙之路,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告辞了。”于是他写了《高隐传》,从炎帝开始,写到天监末年,他把人物分为三类:言行超逸,名字都没留下来的,列为上篇;始终不求闻达,姓名可以记载的,列为中篇;辞官隐居,远离尘世的,列为下篇。

湘东王写了《忠臣传》,收集了各种碑铭、《丹阳尹录》、《研神记》,并且首先记载了谢孝绪的事迹,然后才写其他人。南平元襄王听说谢孝绪的名声,写信请他出来做官,谢孝绪没去,说:“我不是看不起富贵,只是性情畏惧朝堂,如果普通的马都能驾驭,那千里马还有什么用呢?”建武末年,青溪宫东门无缘无故地倒塌了,东宫门外的杨树也被大风刮倒了,有人问谢孝绪是怎么回事。谢孝绪说:“青溪是皇家旧宅,齐朝属木,东方也属木。现在东门倒塌了,木气衰败了。”武帝禁止占卜,谢孝绪却收藏了这些书籍,有人劝他藏起来。谢孝绪回答说:“以前刘德重视《淮南秘要》,反而因此招来杀身之祸,杜琼说‘不如不知道’,这句话说得太好了。”有人向他索要这些书,他回答说:“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怎么能加害于人呢?”于是他就把这些书烧掉了。

鄱阳王是孝绪的姐夫,想去看望她。孝绪却打穿院墙逃跑了,就是不肯见他。鄱阳王很失望,叹了口气。鄱阳王的儿子们都很孝顺,每年按时送去礼物,孝绪一样都没收,甚至都没见过他们一面,根本不认识。有人问她为什么,孝绪说:“我本来出身低微,不应该和王侯将相攀亲,当初的相遇纯属偶然,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刘歊曾经送米给她,孝绪也没收,刘歊只好把米扔了。孝绪晚年吃素戒酒,她平时供奉的石像以前坏了,她想修补,一心一意地恭敬祭拜,一夜之间,石像竟然奇迹般地恢复如初了,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大同二年正月,孝绪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我的寿命和刘著作(刘杳)一样长。”刘杳去世后,孝绪说:“刘侯去世了,那我还能活多久呢?”同年十月,孝绪去世,享年五十八岁。梁简文帝还在东宫的时候,就非常赏识她,还厚赠礼物,但她的儿子恕等拒绝接受。顾协认为这种恩赏有失公平,建议他们接受。孝绪的学生们追述她的德行,给她谥号为“文贞处士”。她著有《七录》、《削繁》等一百八十一卷,流传于世。

一开始,孝绪写的《高隐传》中篇记载了一百三十七个人,刘歊、刘訏看过这本书后说:“以前嵇康写的文章,缺了一个人就自己写进去。现在已经有四十个人了,难道要等我们俩也写进去吗?”孝绪回答说:“就像荀彧虽然年轻,但后来的事还是要交给钟繇一样。等到你们坐上素车白马的时候,我就会在你们俩身上看到麒麟的象征。”刘歊、刘訏果然都去世了,孝绪就在《高隐传》里增加了他们的传记。等孝绪去世后,刘訏的哥哥整理了孝绪留下的遗稿,写在了篇末,算是完成了她的绝笔之作。

话说南岳的邓先生,名叫邓郁,是荆州建平人。他年轻的时候就没做过官,隐居在衡山最高的那座山岭上,自己盖了两间小小的木板房。几十年,足足三十多年,他都没下山过,就靠着山涧里的水和云母粉充饥,日夜诵读《大洞经》。

梁武帝特别敬重他,还特意为他炼丹,不过皇帝自己不敢吃,就建了个五岳楼把丹存放起来供奉着,逢到道家吉日,皇帝还亲自去祭拜。有一天大白天,神仙魏夫人突然降临,乘着云彩而来,跟着她还有三十多个年轻女子,个个穿着紫红色的绣袍,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们个个貌美如花,气质高雅脱俗,和邓郁聊了很久,对他说:“您有仙缘,所以我们才来,以后会再来接您的。”

到了天监十四年,邓郁突然看见两只跟鹤一样大的青鸟,拍打着翅膀翩翩起舞,好一会儿才飞走。他对弟子们说:“追求仙道很辛苦,得到它却很容易。现在青鸟都来了,我升仙的日子快到了。”没过多久,他就无疾而终了。他死后,山里只闻到一阵阵香气,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后来,梁武帝还让周舍写了篇《邓玄传》,详细记载了这件事。

陶弘景,字通明,是丹阳秣陵人。他爷爷陶隆在王府当参军,他爸爸陶贞做过孝昌县令。一开始,陶弘景他妈郝氏梦见两个人,手里拿着香炉来到她跟前,之后她就怀孕了。宋孝建三年丙申年夏至那天,陶弘景出生了。他从小就与众不同,四五岁的时候,就用荻草当笔,在灰里练习写字。十岁的时候,他得到了葛洪的《神仙传》,就日夜研读,从此立志追求养生之道。他还跟别人说:“我仰望青天,看见太阳,一点也不觉得遥远啊!”他爸爸是被小妾害死的,所以陶弘景一辈子都没娶妻。

长大后,陶弘景身高七尺七寸,长得仪表堂堂,眼睛明亮,眉毛疏朗,身材清瘦,额头高耸,耳朵很大,每个耳孔里都长着十多根毛,长出来有两寸多长,右膝盖上还有几十个黑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他读过上万卷书,如果有一件事不知道,就觉得非常羞愧。他擅长弹琴下棋,也擅长写草书和隶书。还没到二十岁,齐高帝当了宰相,就把他招来给诸位王子当侍读,还授予他奉朝请的官职。虽然在高官府邸里做事,但他却闭门不出,不与外界交往,只是专心读书。朝廷的典章制度,他都了解得很清楚。他家里很穷,想做县令却没成功。永明十年,他脱下朝服,挂在神武门上,上表辞官。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赏赐给他很多丝绸,还命令各地每月给他供应五斤茯苓、两升蜂蜜,让他服用。

他辞官的时候,朝廷的官员都到征虏亭为他送行,场面非常盛大,车马堵塞,大家说,从宋朝到齐朝,都没有过这样的场面。于是,他就去了句容的句曲山。他经常说:“这座山下面是第八洞天,叫做金陵华阳天,周长一百五十里。汉朝的时候,咸阳的三茅君在这里修道成仙,所以这座山就叫茅山。”他在山上建了一座茅屋,自称华阳陶隐居。别人写信给他,就用“隐居”来称呼他。他开始跟随东阳的孙游岳学习符箓和道教经典,走遍名山大川,寻找仙药。他身体轻盈,喜欢山水,每到山涧溪谷,就一定会在那里坐卧,吟诗作赋,流连忘返。他对他的学生说:“我虽然见过富丽堂皇的府邸,也知道那里的奢华享受,但我却一点也不想去。我看到高耸的山崖,眺望广阔的湖泽,就知道自己应该去那里,一直想在那里生活。况且,我在永明年间追求功名,得到的都是些不顺心的事;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做成今天的事呢?这不仅是因为我长得有仙人的相貌,也是因为时势造就了我啊!”沈约当东阳郡守的时候,很敬佩陶弘景的志节,多次写信邀请他,但他始终没有去。

陶弘景为人特别谦虚谨慎,待人接物很通达,心里像明镜一样,遇到事情都能很快想明白。说话从不啰嗦含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永元初年,他又建了一座三层楼,他自己住在顶层,弟子们住中间,客人住在底层。这样一来,他就跟外界几乎完全隔绝了,只有他一个家僮能上去看他。他年轻时擅长骑马射箭,后来这些爱好都放弃了,只喜欢听吹笙。他特别喜欢松树的风声,所以院子裡都种满了松树,每当听到松涛阵阵,他就感到非常快乐。有时候他独自一人去山间泉水边游玩,远远望见他的人,都觉得他像个神仙似的。

他特别喜欢著书立说,尤其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非常珍惜时间,年纪越大越是这样。他对阴阳五行、天文星象、地理山川、地图物产、医药本草这些都非常精通,他还自己编制过历法,通过推算,他发现汉熹平三年丁丑年的冬至,汉朝的历法推算出来是正午,但实际上却是乙亥年冬至,时间是半夜,两者相差三十八刻,也就是说汉朝的历法比实际时间晚了二天十二刻。他还根据历代帝王都把先帝的母亲(太皇太后)配享天地神祇的情况,认为这是符合神理的,很多博学的大儒都没想到这一点。他还曾经制造过一个浑天仪,大概有三尺高,地球在中央,天球围绕着地球转动,他是用机械装置来驱动浑天仪的,运转情况和天象完全一致。他说:“修炼成仙需要的东西,可不是只有史官才用得上这个。”他非常敬佩张良,说:“古时候的贤人,真是没法比啊!”

话说那时候,有人唱首歌,歌里说“水丑木”三个字合起来就是“梁”字。后来梁武帝带兵到了新林,就派他的学生戴猛去走个过场,顺便呈上奏表。听说要禅让皇位给梁武帝,陶弘景就搬出图谶来,说好几个地方都能解读出“梁字,让学生把这个呈给梁武帝。梁武帝以前就和他交好,当了皇帝以后,对陶弘景更是恩宠有加,书信往来不断,访客络绎不绝。

陶弘景得到了神符和秘诀,觉得炼制仙丹指日可待,但是苦于缺少药材。梁武帝就赏赐给他黄金、朱砂、曾青、雄黄等等。后来他炼成了飞丹,颜色像霜雪一样,服下之后感觉身体轻盈。梁武帝服用飞丹后感觉效果不错,就更加尊敬他了。每次收到陶弘景的信,都要焚香恭敬地接纳。梁武帝还让他帮忙制作历法,在己巳年加上了朱点,其实那是太清三年。梁武帝还亲自写信召见他,送给他鹿皮巾。后来又多次礼聘他,但他始终不出山,只画了两头牛给他:一头牛在水草间自由自在地吃草,一头牛戴着金笼头,有人牵着绳子,用棍子赶着它。梁武帝笑着说:“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想效仿曳尾的乌龟,哪有那么容易把他请出来!”

国家每逢大事,比如吉凶祸福、征战讨伐,都先去请教陶弘景。每月都有好几封信往来,所以当时的人都称他为“山中宰相”。皇宫里的两位太后和皇室宗亲、达官贵人,都争相拜访他,送礼不断,从没间断过。陶弘景大多不接受,即使留下来的,他也用来做功德。

公元505年,陶弘景搬到积金山的东边山涧住下了。他很擅长辟谷和导引术,自己隐居了四十年多,八十多岁了还精神矍铄。古书上说:“眼睛方正的人能活一千岁。”陶弘景晚年的时候,有一只眼睛有时会变得方正。他还曾经梦见佛祖给他授予菩提记,说他叫胜力菩萨。于是他就去鄮县的阿育王塔发誓,受了佛教的五大戒。

后来,梁简文帝在南徐州当州牧的时候,很敬佩陶弘景的名声,就把他召到后堂,陶弘景穿着粗布头巾去拜见,跟简文帝聊了好几天才离开,简文帝对他非常敬重和好奇。天监年间,陶弘景进献丹药给梁武帝。到大同元年的时候,他又献上了两把宝刀,一把叫善胜,一把叫威胜,都是非常精美的宝物。

陶弘景临终前没有任何疾病,自己知道快要死了,就提前算好了去世的日子,还写了一首《告逝诗》。大同二年,他去世了,享年八十五岁。他的脸色没有变化,身体柔软灵活跟平时一样,身上还散发着香味,好几天都弥漫在山里。他生前留下遗嘱:“我死后不用洗澡,不用放在床上,只在地下铺两层席子,穿着平时穿的旧衣服,外面再加一件生绢裙子、袖子、鞋子、帽子和道袍。左胳膊肘上放个铃铛,右胳膊肘上放个药铃。护身符挂在左腋下。腰上系着环扣在前面,头上戴着钗符,最后用大袈裟盖住全身。陪葬品要有车马。道士和道人都在门口站着,道人站左边,道士站右边。一百天内,晚上要一直点灯,白天要一直烧香。”他的弟子们都按照他的遗嘱做了。朝廷下诏追赠他为太中大夫,谥号贞白先生。

陶弘景那个老先生,可厉害了,精通各种算命占卜的本事,早就算到梁朝要完蛋。他还提前写了一首诗预言:“夷甫任散诞,平叔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这诗当时被他锁在箱子里,等他死了以后,他的学生才慢慢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到了梁朝大同年间,那些读书人个个都热衷于研究玄学,根本不练武,结果侯景造反,还真就在昭阳殿里称了王。

话说,陶弘景他娘以前还做过一个梦,梦见一条青色的龙没尾巴,自己飞升上天了。后来啊,陶弘景果然没结婚,也没生孩子。他堂兄就让他堂兄的儿子陶松乔继承了他的香火。陶弘景写过好多书,足足一百卷的《学苑》,还有《孝经》《论语集注》《帝代年历》《本草集注》《效验方》《肘后百一方》《古今州郡记》《图像集要》,以及《玉匮记》《七曜新旧术疏》《占候》《合丹法式》等等,这些书他都秘而不宣,不让别人看。据说,他还写了十来本书,还没写完就去世了,只有他的学生得到了这些手稿。

话说有个和尚叫宝志,不知道是哪里人,宋朝泰始年间有人见过他。他经常出入钟山,在城里乡下到处走动,那时候他已经五六十岁了。南北朝交替的时候,他开始显现出一些神奇的迹象。他有时蓬头赤脚,说话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又穿着锦袍,吃喝和普通人一样,总是带着镜子、铜器、剪刀、镊子这些东西,挂在杖子上,一路走一路晃悠。有时候他会向人讨酒菜吃,有时候又好几天不吃东西。他还能未卜先知,看透别人的心思。更神奇的是,他一天之内能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远近的人们都惊讶地跑去看他,他住的地方总是人声鼎沸。

齐武帝很生气,觉得他迷惑百姓,就把他抓到建康的监狱里关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大家却发现他在城里大街上闲逛!赶紧去监狱里查看,结果他还好好地关在牢房里呢!那天晚上,他又对狱卒说:“门外有两份饭菜,用金钵盛着,你去取来吧。”果然,是文惠太子和竟陵王萧子良送来的供养。县令吕文显把这事儿报告给齐武帝,武帝就把他请到了华林园。过了一会儿,宝志和尚突然又多戴了一顶三层布帽,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变出来的。没多久,齐武帝就死了,文惠太子和豫章文献王也相继去世了,齐朝也就在这个时候灭亡了。

灵岩寺的和尚宝亮想给他送件旧棉被,话还没说出口,宝志就来了,直接把棉被拿走了。有个叫蔡仲熊的人曾经问他将来能做到什么官,宝志没回答,直接从杖头上解下一根绳子扔给他,让他解开。蔡仲熊当时解不开,后来当上了尚书左丞,才明白宝志当时的意思。

话说永明年间,志公和尚住在东宫后堂,每天都从平旦门出入。后来,他突然说:“门上血污衣!”说着就掀起衣服跑过去了。结果,他在郁林被杀害,尸体果然是用牛车从这扇门抬出来的,停在了太监徐龙驹的家里,皇帝的颈部鲜血流到了门槛上。梁武帝非常尊敬他,曾经问他寿命长短。志公回答说:“元嘉元嘉。”梁武帝一听很高兴,觉得他的寿命会是宋文帝的两倍。虽然他剃了头发,但总是戴着帽子,穿裙子里面套着袍子,所以老百姓都叫他志公。他还喜欢预言,那本《志公符》就是他写的。高丽听说后,还派使者送来棉帽子供奉他。天监十三年,志公和尚去世了。临死前,他突然把寺里的金刚像搬到门外,对大家说:“菩萨要走了。”十天后,他安详地去世了。在此之前,琅邪王筠去庄严寺,宝志和尚见了他,两人一起喝酒聊天,非常开心。宝志和尚去世后,梁武帝还命令琅邪王筠为他写碑文,可见宝志和尚早就有预感。

诸葛璩,字幼玫,是琅邪阳都人,世代居住在京口。诸葛璩年轻时跟随名士关康之学习,广泛涉猎经史典籍。后来又拜名士臧荣绪为师,臧荣绪撰写了《晋书》,认为诸葛璩有很强的分析和考证能力,堪比壶遂(古代著名的学者)。齐建武初年,南徐州长官江祀向明帝推荐诸葛璩,说他安贫乐道,喜爱《礼记》和《诗经》,为人简朴谦逊,可以用来提倡清廉,整顿社会风气,请求朝廷任命他为议曹从事。皇帝同意了,但诸葛璩推辞没有赴任。陈郡谢朓担任东海太守时,还下令表彰诸葛璩的高尚品德,并送给他一百斛粮食。梁天监年间,朝廷举荐秀才,诸葛璩也没有参加。诸葛璩为人勤奋好学,乐于教导后进,每天来他家学习的人络绎不绝。由于住宅狭窄,容纳不下这么多学生,太守张友就为他建造了一座讲学场所。诸葛璩为人清正廉洁,妻子也从不显露喜怒哀乐。他每天都勤奋地讲学诵读,从不间断,人们更加敬重他。最后,诸葛璩在家中去世。诸葛璩著有文章二十卷,他的学生刘暾收集整理并记录了下来。

刘慧斐,字宣文,是徐州人。他爸爸刘元直,当过淮南太守。刘慧斐从小就博学多才,能写文章,一开始在梁安成王手下当法曹行参军。有一次他回京城,路过寻阳,去匡山游玩,遇到了隐士张孝秀,两个人特别聊得来,刘慧斐就有了在那里长住的打算。于是他就辞官了,住在东林寺。还在山北建了个园子,叫离垢园,大家也叫他离垢先生。刘慧斐尤其精通佛经,擅长篆书和隶书,在山上亲手抄写佛经两千多卷,经常诵读的也有上百卷。他日夜修行,非常勤奋,附近的人都非常敬佩他。简文帝当了江州刺史后,还送给他拐杖。有人说,自从远法师去世后将近两百年,才又出现了张孝秀和刘慧斐这样的人物。元帝和武陵王这些人还经常给他写信问候。刘慧斐在大同三年去世了。

刘慧斐的哥哥刘慧镜,是安成内史。当初,刘元直在当太守的时候得罪了人,刘慧镜就多次去拜访朝中大臣求情,态度非常恳切,因此以孝行闻名。

刘慧斐的儿子刘昙净,字元光,为人正直,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秀品质,一开始在安成王国当左常侍。他父亲死在任上,刘昙净赶回去奔丧,好几天不吃不喝,后来昏迷过去又醒过来,每次哭泣都会吐血。守孝期满后,因为过度悲伤而生病了。当时朝廷下令让各姓氏推荐四类人才,刘昙净的叔叔刘慧斐推荐他为孝行之士,武帝就让他做了海宁令。刘昙净又因为他的哥哥还没当上县令,就把这个官职让给了哥哥,自己就改任安西行参军。父亲死后,他侍奉母亲非常孝顺,亲自做饭,从不假手于人。母亲生病时,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母亲去世后,他十天左右不吃不喝。母亲去世后,暂时把母亲安葬在药王寺,当时天气很冷,刘昙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住在母亲墓旁。他日夜哭泣,声音不断,感动了过路的人,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范元琰,字伯珪,又叫长玉,是浙江杭州人。他爷爷范悦之,曾经被朝廷征召去做太学博士,但他没去。他爸爸范灵瑜,因为守丧过度悲伤而去世了。范元琰小时候就懂事,对父亲的去世非常悲痛,尽到了孝道,亲戚朋友都很惊讶。

长大后,他特别爱学习,对经史子集都非常精通,佛学也研究得很深,但他为人谦虚恭敬,从不因为自己的学问而骄傲自满。他奶奶得了痈疮,他总是亲自含着脓水吸出来。跟人说话,总是担心会冒犯到别人。他平时很少出门,即使独自在家,也像接待客人一样端庄,见到他的人都会肃然起敬。他家境贫寒,只靠种菜为生。有一次他出门,看见有人偷他种的青菜,他就赶紧躲开了。他妈妈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妈妈问:“偷菜的是谁?”他说:“我刚才躲开,是因为怕他难为情,现在要说出他的名字,我怕你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于是母子俩就保守了这个秘密。 后来,又有人偷偷地去他菜地里偷笋,范元琰就砍了树做了一座小桥方便那个人过去,从此以后,村里再也没有人偷菜偷笋了。

齐建武年间,朝廷征召他去做曹武的平西参军,他也没去。当时始安王遥光担任扬州刺史,他对徐孝嗣说:“曹武的参军,这算什么好官职啊?”他想用西曹书佐的职位来聘请范元琰,可惜后来遥光战败了,这事儿也就没成,当时的人都觉得很可惜。沛国人刘瓛非常器重他,还曾经上表推荐过他。天监九年,县令管慧辩上报了他的义行,扬州刺史临川王宏也下令征召他,但他还是没去,最后在家中去世了。

庾诜,字彦宝,是新野人。从小就聪明机警,学习刻苦,经史子集,各种书籍他都通晓。他擅长天文、占卜、射箭、下棋、算术,样样都是当时顶尖水平。但是他的性格很平和淡泊,尤其喜欢山林田园,他那十亩宅子,一半都是山和池塘。他吃素菜,穿破衣裳,不经营产业,过着简朴的生活。一次家里失火,他只把几筐书搬出来,坐在池塘边上,有人来救火,他还说:“就怕烧坏了竹子”。

有一次他坐船从沮山乡下的房子回来,船上载着一百五十石米。有人托他带三十石米,到家后,托运米的人说:“你的三十石米呢,我的却有一百五十石。”庾诜一声不吭,任凭他拿走。邻居有人因为偷盗被抓,诬赖庾诜。庾诜可怜他,就拿出两万钱做抵押,让自己的学生假扮成他的亲戚,替他赔偿。邻居获释后感谢庾诜,庾诜说:“我怜悯天下无辜的人,怎么会指望他的感谢呢?”

梁武帝年轻时和庾诜关系很好,等梁武帝起兵的时候,想让他当平西府记室参军,庾诜不肯接受。他一生很少与人交往,河东的柳恽想和他结交,都被他拒绝了。普通年间,朝廷任命他为黄门侍郎,他以生病为由推辞不去。晚年他更加虔诚地信奉佛教,在家中建了道场,每天绕着道场礼拜忏悔,一天到晚不停歇。他每天都要诵读一遍《法华经》。后来有一天半夜,他突然看见一个道人,自称是愿公,样子非常奇特,称呼庾诜为“上行先生”,给了他香后就走了。中大通四年,他睡梦中突然惊醒,说:“愿公又来了,不能久留了。”脸色没变,说完就去世了,享年七十八岁。全家人都在空中听到有人唱:“上行先生已经生到弥陀净土了。”梁武帝听说后下诏,追谥他为贞节处士,以表彰他的高尚节操。庾诜著有《帝历》二十卷,《易林》二十卷,续写伍端休的《江陵记》一卷,《晋朝杂事》五卷,《总抄》八十卷,流传于世。

子曼倩,字世华,那也是个很早就有名气的人。汉元帝在荆州当官的时候,子曼倩是他的中录事。每次子曼倩出门,元帝都会目送他,然后跟刘之遴说:“荆南地区啊,人才济济。”后来子曼倩又升职当了谘议参军。他写的《丧服仪》、《文字体例》、《老子义疏》、《算经》和《七曜历术》,再加上他写的文章,一共九十五卷呢!他弟弟子季才,也是个有学问有品德的人,在承圣年间当上了中书侍郎。江陵城破之后,他按照规定去了长安。

张孝秀,字文逸,是南阳宛县人,后来搬到寻阳去了。他曾祖父叫须无,祖父是僧监,父亲叫希,都是别驾从事。张孝秀个子高,有一米八多,长得白净,眉毛也好看,在州里当从事史。后来碰上刺史陈伯之叛乱,张孝秀就和州里的官员们一起计划袭击陈伯之,结果事情败露了,他就逃到盆水边。有个商人把他藏在货物里,辗转把他送到了东林寺。陈伯之抓到了张孝秀的母亲郭氏,用蜡烛把她活活烫死了。张孝秀把妻子妾室送去匡山修行学道。守孝期满后,建安王召他当别驾。但他辞官回山,住在东林寺。他有几十顷田地,几百个家仆,他带领他们耕田,所得全部供养寺里的僧众。远近的人都敬仰他,来看他的人多得像赶集一样。张孝秀为人很随和,不喜欢虚浮的东西,经常戴着谷皮做的帽子,穿着蒲草鞋,手里拿着用竹根做的拂尘,吃寒食散,大冬天还睡在石头上。他博览群书,尤其精通佛经。寺里哪个和尚犯戒了,他就把大家召集到佛像前,按照羯磨仪式鞭打他,很多犯错的和尚都能改过自新。他很擅长辩论,也擅长隶书,各种技艺,没有他不精通的。普通三年他去世了,他房间里的人都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梁简文帝非常悲痛,还给刘慧斐写信,称赞张孝秀的品德高洁。

庾承先,字子通,是河南鄢陵人。他从小就沉稳安静,很有志气和操守,对是非问题从不轻易开口,喜怒哀乐也绝不表露在脸上,别人根本看不透他。年轻的时候,他在南阳跟刘虬先生学习,记忆力超强,理解能力也比同龄人强得多。各种玄学典籍、佛教经典,他都通晓;九流十家的著作,他也都熟读精通。后来有人请他去做官,他没答应,就和道士王僧镇一起游览衡山。

后来因为弟弟生病,他就回到家乡,住在土台山上。梁朝的鄱阳忠烈王当时在当地做官,非常敬佩庾承先的品格和学识,特意邀请他见面,并请他讲解《老子》。附近有名望的僧人,都来参加,大家争论得很激烈,各种不同的观点都出现了,庾承先从容不迫地一一作答,提出的观点都让人耳目一新。鄱阳忠烈王对他更是敬佩不已。

大通三年,庐山的刘慧斐来到荆州,庾承先和他以前就认识,就去看望他。荆州和峡州的很多学生就请求庾承先讲解《老子》。湘东王亲自驾临听讲,讨论了一整天,还留了他一个多月,这才让他回山。湘东王还亲自送他到路口,并且赠送了他诗文,大家都赞扬他是一位高洁的隐士。那一年庾承先去世了,州刺史还厚赠了丧葬费。他的学生黄士龙推辞说:“老师平时生活简朴,吃穿都很节俭,别人送的东西,他从来不接受。临终前,他还告诫家人,要薄棺简葬,用布衣草鞋下葬。虽然现在州刺史送来了很多东西,但我们不敢违背老师生前的意愿,这些钱财我们都送回去了。”当时的人都非常敬佩他的高尚品格。

马枢,字要理,是扶风郿县人。他爷爷马灵庆,曾经在齐国的竟陵王手下当录事参军。马枢从小就没了父亲,是姑姑把他养大的。六岁的时候,就能背诵《孝经》、《论语》和《老子》。长大后,他博览群书,尤其精通佛经、周易和老子思想。

梁朝的邵陵王萧纶当上南徐州刺史,早就听说过马枢的大名,就把他请来当学士。当时萧纶自己讲《大品经》,就让马枢讲《维摩诘经》、《老子》和《周易》,每天都出题,听讲的人有两千之多,既有僧侣也有俗人。萧纶想看看他们谁讲得好,就对大家说:“跟马学士辩论,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不能只是空谈。”于是,好几个学者都站起来提问。马枢就按照顺序,先解释问题的核心要义,然后再深入浅出地分析各种不同的观点,引经据典,变化无穷,提问的人都静静地听着,萧纶非常欣赏他。

后来碰上侯景之乱,萧纶带兵去援救建康,临走前把两万卷书都托付给了马枢。马枢专心致志地阅读,差不多把这些书都看遍了,然后长叹一声说:“我听说那些追求高官厚禄的人,把巢父、许由看作是束缚自己的枷锁;那些热爱山林隐居的人,把伊尹、吕尚看作是庸俗的官场小人。拘泥于名利,就只能说些粗浅无用的东西;沉迷于清静虚无,就只能说些空洞无物的废话。仔细想想,这都是各有所好罢了。那些有志向的人,看到前途渺茫就灰心了,难道上天就不眷顾高尚的人吗?为什么山林隐居的人就默默无闻呢?”于是,他就隐居在茅山,打算在那里度过余生。

陈朝天嘉元年,陈文帝想请他当度支尚书,但他拒绝了。当时马枢的亲朋好友大多住在京口,每到秋冬时节,他就去那里玩几天。后来,鄱阳王当上南徐州刺史,非常敬佩马枢的高尚品格,但又不好意思强求,就派人带着丰厚的礼物去邀请他,马枢还是以生病为由推辞了。他的学生们劝他,没办法,他才勉强去了。鄱阳王特意为他修建了一座房子,但马枢不喜欢那房子太华丽,就在竹林里自己盖了一间茅草屋住。每次王公贵族送来礼物,他总是推辞,实在推辞不掉,就只收十分之一。马枢年轻时经历战乱,他住的地方,盗贼从来不敢来,经常有几百户人家依附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特别好,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有一对白燕,在马枢家院子里的树上筑巢,非常亲近人,经常飞到桌案上,春天来,秋天去,差不多住了三十年。太建十三年,马枢去世了,他写的《道觉论》流传于世。

话说啊,那些独来独往的人,性格都比较孤僻,不太会为了功名利禄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和原则。要是碰上个赏识自己的领导,赶上个好时机,他们又怎么会甘心隐居山林呢?之所以这样,都是迫不得已啊!

再说,山里的景色多好啊,水清石秀的,就算住在城里高楼大院里,也总得想办法弄点土,挖个水井,才能有点像山林的感觉。所以说,山上的松树桂花,清澈的溪流潭水,不只是简单的观赏,而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要是能当上京官,那还有什么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