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泰,字伯伦,是顺阳人。他爷爷范汪,做过晋安北将军、徐州刺史和兖州刺史;他爸爸范宁,做过豫章太守。他们爷俩,那都是当时有名的人物。
范泰一开始在太学当博士,后来他外甥,荆州刺史王忱,把他请去当了天门太守。这王忱啊,特别爱喝酒,一喝起来就能醉上十几天,等酒醒了,又变得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范泰就劝他,说喝酒伤身,应该少喝点,说得特别认真。王忱听了,感叹了好久,说:“劝我的人多了,但没一个像你劝得这么实在的。”有人问王忱,范泰跟谢邈比起来怎么样?王忱说:“谢邈太随便了。”又问他跟殷觊比起来怎么样?王忱说:“殷觊太容易被别人左右了。”王忱一直想立功,就对范泰说:“现在城池修好了,武器也准备齐全了,我打算扫平中原,实现我多年的愿望。殷觊(伯道)做事雷厉风行,我会让他冲锋陷阵;你稳重可靠,我想让你留下来处理后勤,你觉得怎么样?”范泰说:“中原的贼寇已经祸乱百年了,以前多少英雄好汉都失败了,虽然功名利禄很诱人,但这可不是我范泰敢奢望的。”后来王忱生病死了,朝廷就召范泰做了骠骑谘议参军,后来又升迁为中书郎。
那时候,会稽世子元显专权,朝中百官请假,都不用上报朝廷,直接跟元显签个字就行了。范泰觉得这样不对,就说了出来,但元显没听他的。后来范泰因为父亲去世而辞官,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成了遂乡侯。
桓玄当权的时候,扶持东晋政权,派御史中丞祖台去弹劾刘泰,还有之前的司徒左长史王淮、辅国将军司马珣,说他们守丧期间不守礼法。刘泰因此被罢官,贬到丹徒去了。后来宋武帝起兵,刘泰一路升迁,做到黄门侍郎、御史中丞。因为在讨论殷周祭祀的事情上犯了错,他就辞去了官职,当个平民。后来被派去当东阳太守。之后又当过侍中、度支尚书。那时候,仆射谢混很有名,宋武帝有一次很随意地问谢混:“刘泰这号人物,跟谁差不多?”谢混回答说:“跟王元差不多。”后来刘泰又调任太常。
一开始,司徒道规没有儿子,就收养了宋文帝。道规死后,把哥哥道怜的第二个儿子义庆过继给他当继承人。宋武帝觉得道规生前很疼爱文帝,又让文帝地位很高,所以道规追封为南郡公后,应该把之前赐给文帝的华容县公爵位也给他。刘泰却认为“礼无二主”,这样一来文帝就放弃了华容县公的爵位,回到了原来的身份。后来刘泰又加官散骑常侍,做了尚书兼司空,和右仆射袁湛一起向宋武帝献上九锡(古代帝王对诸侯的最高等级的赏赐),还跟着军队到了洛阳。宋武帝回到彭城,和刘泰一起登上城楼。刘泰腿脚不好,武帝特地让他坐车。刘泰这个人爱喝酒,不太拘泥小节,为人很率性。即使在正式场合,他说话也跟在家里一样随意,宋武帝很喜欢他。但是,刘泰在政务方面能力不足,所以一直没在重要的官职上待太久。
宋武帝建立政权后,打算兴办国子学(古代最高学府),就让刘泰当国子祭酒(国子学的长官)。刘泰还上表陈述了培养人才的办法,可惜最后国子学也没办起来。当时很多人反映钱币贬值,国库空虚,想重新铸造五铢钱。刘泰又上书劝谏说:
臣闻为国拯弊,莫若务本。“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我听说,要拯救国家弊病,最好的办法就是抓根本。“百姓都穷困了,君主又怎么能富足呢”?
从来就没有百姓贫穷而国家富裕的道理,根本不够用,而那些次要的东西却富余,这是不可能的。所以,钱财就像漏水的容器,装不住东西,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吝啬钱财,就像把旧皮袄反过来穿,背着柴火过冬,能省一点是一点,积少成多很难。真正的统治者不会只盯着有没有钱,诸侯也不炫耀自己有多少财富,那些拿着俸禄的人,不会跟百姓争利。所以,拔葵菜来表明自己勤政,织蒲草则被认为是不仁义的。因此,贵贱有等级,职责分工明确,不会出错。
现在我担忧的是,农民还太少,国库还不够充实,粮食运输还没到位,需要供养的人很多,家家户户没有余粮储备,难以抵御灾荒啊。货物流通买卖,不在于数量多少,以前很贵的东西,现在可能很便宜,大家都能买到,这道理是一样的。只要官府能做到公平流通,就不会担心物资不足。如果一定要依靠大量的货物来充实国库,那么像龟甲贝币之类的,自古以来就一直流通使用。
寻铜来铸造器物,它的用途非常广泛;钟律的音律传播很远,衡器测量的东西很多,夏代的鼎上刻着图画,是众多宝物中的佼佼者;晋代的钟上铸有图像,也预示着吉祥的征兆。器物有它的用途,所以贵贱都能使用;物品有它的适用之处,所以国家和百姓都会急需。现在却毁掉那些必不可少的器物,而去铸造那些没用的钱币,对国家来说,劳而无功;对使用来说,君主和百姓都会受苦,仔细衡量一下,损失多,收益少。我恳请您思考长久之计,探求快速有效的办法,广纳天下之财,选择可行的策略。
景平初年,我被提升为特进,第二年就退休了,辞去了国子祭酒的职务。少帝在位期间,犯了不少错误,我上书极力劝谏。少帝虽然没有采纳我的建议,但也并没有责怪我。徐羡之、傅亮等人一向与我关系不好,等到庐陵王义真和少帝都被杀害后,我对我的亲信说:“我观察古今历史很多了,还没有见过受人托付辅佐幼主,结果幼主却被杀害,贤王也被杀害的例子。”
元嘉二年,泰表哥贺元正,还顺便说了说旱灾的事儿,皇上还给了不少鼓励。之后,泰表哥就乘着小船悠闲地去东阳玩了,想干嘛干嘛,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有人就告了他一状,皇上压根儿没理。虽然皇上当时亲自处理政务,但羡之他们这些权臣还是握着大权,泰表哥又上书给皇上,说了些政事得失,还提到了那些当权者。他儿子们都劝他别这么做,结果奏章也没被采纳。三年后,羡之被处死了,泰表哥升官了,当上了侍中、左光禄大夫、国子祭酒,还领着江夏王当老师,之前的特进官职也保留着。皇上觉得泰表哥是老臣了,对他特别优待,知道他有脚疾,每次召见都让他坐车到跟前。泰表哥每次跟皇上谈论时政,皇上都非常耐心。那年秋天,又闹旱灾和蝗灾,他又上书说:“蝗灾的地方,县官都逼着老百姓抓蝗虫,对枯萎的庄稼没啥用,还白白糟蹋了那么多生命。再说,赦免妇女的先例多着呢,谢晦家的妇女还在尚方呢,一个普通妇女都能感动皇上,何况……”皇上看了奏章,就赦免了谢晦家的妇女。那时候司徒王弘辅佐朝政,泰表哥对王弘说:“彭城王是皇上的弟弟,应该把他召回朝廷,一起参与政事。”王弘听从了他的建议。当时旱灾还没结束,又爆发了瘟疫,泰表哥又上表劝诫皇上。
泰表哥博览群书,擅长写文章,还特别喜欢提携后辈,一直勤勤恳恳地教导他们。他写了《古今善言》二十四篇,还有文集传世。晚年他信佛很虔诚,在家西边建了个祇洹精舍。元嘉五年他去世了。本来想给他追赠开府的官职,但殷景仁说:“泰表哥生前名望不高,不能给他追赠这么高的官位。”最后就没追赠。他下葬的时候,王弘抚摸着棺材哭着说:“你生前为人正直,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最后追赠他车骑将军的官职,谥号宣侯。他的第四个儿子晔最有名。
晔,字蔚宗,他母亲上厕所的时候生的他,他额头还被砖头砸伤了,所以小名叫“砖”。他过继给了堂伯父弘之,后来继承了武兴县五等侯的爵位。他从小好学,擅长写文章,还会隶书,懂音律。他做过秘书丞,父亲去世后就辞官了。守孝期满后,做了征南大将军檀道济的司马,还兼任新蔡太守。后来又当上了尚书吏部郎。
公元454年,彭城太妃去世了,要下葬的前一天晚上,一大帮官员都聚在东府。谢灵运跟司徒左西属王深还有他弟弟司徒祭酒谢广,半夜里在那儿痛痛快快地喝酒,还打开北边的窗户听着送葬的歌声当乐子听。彭城王刘义康一听这事儿,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把谢灵运贬到宣城当太守去了。谢灵运心里憋屈得很,于是就动手整理前人的《后汉书》,弄成他自己一个版本。不管遇到什么荣辱兴衰,他都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后来谢灵运又调到长沙王刘义欣那儿当镇军长史。他哥哥谢暠当了宜都太守,他哥哥的嫡母跟着谢暠在任上去世了,谢灵运因为这事儿伤心过度,病了一场。等病好了,他又要去奔丧,还带着自己的歌姬舞女一起走,结果被御史中丞刘损给告了一状。宋文帝挺喜欢谢灵运的才华,所以没处罚他。守孝期满后,谢灵运升迁,官职做到左卫将军、太子詹事。
谢灵运个子不高,不到七尺,又胖又黑,眉毛和鬓角都秃了,但他特别擅长弹琵琶,还能自创曲子。宋文帝想听他弹,好几次委婉地暗示他,谢灵运却装作听不懂,就是不肯弹。有一次文帝设宴喝酒,想让谢灵运高兴高兴,就对他说:“我想唱歌,你能不能帮我伴奏?”谢灵运这才领旨。文帝唱完歌,谢灵运也立刻停了弦。
话说孔熙先,鲁国人,那可是个博学多才的人物,天文地理、历史典籍,样样精通。当时他在朝廷里当个员外散骑侍郎,可惜没什么名气,一直没得到升迁。他爹孔默曾经做过广州刺史,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被送交廷尉审理,多亏当时的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保了他,才免于一死。刘义康后来被皇帝贬黜了,孔熙先心里一直想着报答刘义康的恩情。他觉得刘义康的儿子刘义晔志向不怎么高,想拉拢他,但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刘义晔有个外甥叫谢综,跟刘义晔关系很好。孔熙先呢,因为他父亲在岭南当官时积累了不少家产,家里非常富裕。于是,他就想方设法巴结谢综,开始跟谢综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赌博。他故意装作赌技很差,输给他们不少东西,以此来和他们套近乎,慢慢地和谢综建立了友谊。谢综看时机成熟了,就带着孔熙先去见刘义晔,孔熙先又故意在刘义晔面前输钱,前后输给了刘义晔不少财物。刘义晔既贪图他的钱财,又欣赏他的才华,于是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孔熙先开始尝试着劝说刘义晔,但刘义晔并不理会。刘义晔素来有在家里议论朝政的习惯,朝野上下都知道,虽然他家世显赫,但朝廷却一直没给他安排婚事。孔熙先就以此来刺激他,说:“你要是觉得朝廷待你不错,那为什么不给你安排婚事呢?难道是因为你家门第不够高贵吗?别人都像狗猪一样相处,你却要为他赴汤蹈火,这不是太糊涂了吗?”刘义晔听了,沉默不语,心里开始动摇了。
当时刘义晔和沈演之都受到皇帝的重用,两人经常一起被召见。如果刘义晔先到了,他总是要等沈演之;如果沈演之先到了,皇帝总是只召见沈演之,刘义晔对此非常不满。刘义晔以前在刘义康手下做事,关系很好,但自从刘义康被贬到宣城后,两人的关系就疏远了。谢综以前是刘义康的大将军记室参军,跟着刘义康镇守豫章。谢综回来后,就劝说刘义晔修复和刘义康的关系,重新和好。刘义晔其实已经有了谋反的计划,想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于是就对皇帝说:“臣翻阅史书,发现汉朝的历史上,那些诸侯王经常用妖言惑众、诅咒皇帝来图谋不轨,结果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何况刘义康的罪行昭然若揭,人尽皆知,可到现在却安然无恙,臣对此深感疑惑。而且,这颗毒瘤长久存在,迟早会酿成大乱。”但是皇帝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刘熙先本来就懂天文,他说:“文帝肯定是因为不正当的手段驾崩的,一定是骨肉相残造成的。江州应该会出天子。”他认为是义康。刘熙先的父亲刘综也受到过义康的恩遇,刘熙先的弟弟刘约又是义康的女婿,所以文帝让刘综跟着义康南下。既是刘熙先推荐的,刘综心里也有报答的心思。
广州人周灵甫手下有家兵,刘熙先给了他六十万钱,让他去广州集结军队。结果周灵甫一去不回。大将军府的史官仲承祖,是义康以前就信任的人,多次奉命去都城,暗地里也拉拢人心,图谋不轨。听说刘熙先很可靠,就暗中和他联系上了。丹阳尹徐湛之以前很受义康喜爱,虽然是舅甥关系,但恩情胜过父子兄弟,承祖因此结交了徐湛之,把秘密计划告诉了他。承祖南下,向萧思话和萧晔说明义康的想法,说:“本来想和萧家联姻,可惜最初的计划没成功。和范家感情也不错,中途出了岔子,都是旁人从中作梗。”有个叫法略的道人,以前被义康收养过,受到过不错的待遇。还有王国寺的法静尼经常出入义康家,她们都感激义康以前的恩情,想帮助他,也和刘熙先来往。于是让法略辞去道士的身份。法略本来姓孙,改名叫孙景玄,当上了臧质宁远的参军。
刘熙先很擅长治病,还会诊脉。法静尼的妹夫许耀在台省当宿卫,曾经得过病,就通过法静尼求刘熙先治病,病好了以后,两人就有了联系。刘熙先看许耀胆子大,就告诉他谋反的计划,许耀答应做内应。豫章的胡藩之子胡遵世和法静关系很好,也暗中互相勾结。法静尼南下的时候,刘熙先派个婢女采藻跟着她,给了她书信,里面写着图谶之类的东西。法静回来后,义康赏赐给刘熙先铜匕首、铜镊子、袍子、布匹、棋盘之类的物品。刘熙先担心事情泄露,就毒死了采藻。
湛之又对晔他们说:“臧质看我跟你们关系非同一般,臧质和萧思关系密切,这两个人都受到大将军的器重,肯定是一伙的,不用担心兵力不够,只要抓住机会就行。”于是,他就安排了各人的官职:湛之担任抚军将军、扬州刺史,晔担任中军将军、南徐州刺史,熙先担任左卫将军。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凡是平时跟我不对付,或者没跟从义康的,另有一份名单,都列为死罪。熙先让他弟弟休先提前写好檄文,说贼臣赵伯符带兵造反,祸及储君和宰相,所以我们拥戴义康。又因为这是大事,需要义康的首肯,于是伪造了义康给湛之的书信,用来号召同伙。
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皇上在虎帐冈为他们饯行。晔他们计划就在那天起事,许耀伺候皇上,用刀柄指着眼睛示意晔,晔不敢看他,一会儿就散朝了,大家都没机会动手。十一月,徐湛之上表告状,于是把所有的檄文、计划书,以及同伙的姓名和笔迹都拿了出来。皇上下令逮捕综等人,他们都招供了,只有晔不承认。皇上多次派人严厉审问他,晔才说:“熙先诬陷我。”熙先听说晔不认罪,笑着对殿中将军沈邵之说:“所有的地方命令、符信、文书,都是晔起草或者修改的,他怎么敢这么说?”皇上把晔的笔迹给他看,晔这才认罪。第二天,晔被押送到廷尉,关进了监狱,这才知道是湛之告发的他。
徐熙先主动示好,态度坚决,皇上很欣赏他的才华,就对他说:“你这么有才华却困在集书省,肯定心里有不甘,这是朕亏欠了你啊!” 徐熙先在狱中上书表示感谢,还根据天文星象预言皇上会有兄弟相残的祸事,说得非常恳切。
后来谢晔和谢综等人关在同一监狱的隔壁,谢晔隔着墙问谢综:“你猜是谁告的密?”谢综说:“不知道。”谢晔就用徐湛的小名说:“是徐僮告的密!” 他在狱中写了一首诗:“祸福本无兆,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好丑共一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存子,此路行复即。” 皇上有一把非常漂亮的白色团扇,就让谢晔在上面题诗赋,写一些优美的句子。
谢晔领旨后提笔写道:“去白日之照照,袭长夜之悠悠。”皇上看完后,心里很悲伤。谢晔本来以为进了监狱就死定了,没想到皇上竟然一直关着他,过了二十多天,谢晔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狱卒开玩笑地对他说:“外面都在传詹事可能要被关很久。”谢晔一听,又惊又喜。谢综和徐熙先笑着对他说:“詹事以前跟人议事,总是撸起袖子瞪着眼,在西池射堂上骑马时,还四处张望,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英雄,现在却这么慌乱害怕,真是丢人!就算现在皇上饶了他一命,以后他还怎么侍奉皇上,怎么活下去?”谢晔对看守监狱的官员说:“可惜啊,埋没了这样的人才!”官员说:“不忠的人,有什么可惜的?”谢晔说:“将军说得对。”
快到菜市刑场的时候,李晔走在最前面,回头对李综说:“等会儿该怎么排队行刑啊?”李综回答说:“当然是贼首先上。”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到了菜市,李晔又问李综:“时间差不多了吧?”李综说:“估计也快了。”李晔吃完饭后,李综还劝他多吃点,李综说:“我这病已经很严重了,还吃什么东西啊!”李晔的家人也都到了菜市,负责监刑的官员问:“你们需要见个面吗?”李晔问李综:“我家人来了,想见一面,能暂时离开一下吗?”李综说:“见不见面,有什么关系呢?见了面肯定要哭哭啼啼的,只会扰乱大家的心情。”李晔说:“哭有什么关系,我看到路边的亲朋好友都在看着我,我想见见他们。”于是就叫家人过来。李晔的妻子先抱着孩子,然后对着李晔破口大骂:“你身为朝廷百官,不为家族考虑,也不感激皇上的恩遇,你死了不足以抵罪,为什么要连累子孙后代!”李晔尴尬地笑了笑,说罪责已成定局了。李晔的生母哭着说:“皇上对你的恩情已经够多了,你却不懂得感恩,也不顾念我这个老母亲,今天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还打了李晔的脖子和脸。李晔的妻子说:“行了,别再说了,别再想了。”李晔的妹妹和妾室来为他送别,李晔这才悲痛地哭了起来。李综说:“你岳母的哭泣,比不上夏侯氏的悲伤。”李晔这才止住了哭泣。李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参与了叛乱,却独自在家不出门。李晔对李综说:“你姐姐今天没来,比其他人强多了。”
李晔喝醉了,儿子李蔼也喝醉了,他们捡起地上的泥土和果皮扔向李晔,喊他“别驾”几十声。李晔问:“你生我的气吗?”李蔼说:“今天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只是父子二人要一起死,心里难过罢了。”李晔一直认为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想写一篇《无鬼论》,到死前还给徐湛之写信说“我们到地下再打官司吧”。他真是荒唐至极。他还对别人说:“替我告诉何仆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佛和鬼,如果真有灵,它自己会来报复我的。”抄没李晔的家产,乐器、衣物、玩物都很珍贵,他的妾室也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李晔的母亲住的地方简陋不堪,只有两个灶台堆着柴火。他的儿子冬天没有被子盖,他的叔父只穿单衣。
谢安的侄子谢石和他的同党都被处死了,谢石当时四十八岁。谢综的弟弟谢纬被流放到广州。谢蔼的儿子谢鲁连,是吴兴昭公主的外孙,他请求保全谢石的性命,最后也得以被远流放。孝武帝即位后,谢鲁连才被允许回来。
谢石这个人啊,心思缜密,很有想法,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他穿衣打扮,使用器物,没有一样不是改进过制度的,当时的人都学习他呢。他还写过一本《和香方》,在序言里写道:“麝香本来就容易出问题,用多了肯定有害。沉香却容易调和,用上好几斤都没事。零陵香干燥虚浮,詹唐香黏湿。甘松、苏合香、安息香、郁金香、奈多香、和罗香等等,都是外国的珍品,国内没有。还有枣膏太昏沉迟钝,甲煎香太浅俗,不仅不能增加香味,反而会加重疾病。”他说的这些香料,其实都是暗指朝中大臣:麝香比喻庾仲文;零陵香比喻何尚之;詹唐香比喻沈演之;枣膏比喻羊玄保;甲煎香比喻徐湛之;甘松苏合香比喻慧琳道人;沉香则比喻他自己。
谢石在狱中给他的侄子们写信,大概是这样说的:
我年轻的时候很懒,不太爱学习,三十多岁才开始认真读书。从那以后,我的思想观念就发生了转变,我所掌握的知识,都是自己用心领悟的。我一直认为,文章的表达要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文章的中心思想就一定会表达清楚;以文传意,文章的语言就不会显得空洞。这样才能提取文章的精华,展现它的气势。我看古今很多文人,都没能完全领悟到这一点,年轻时的谢庄算是比较接近的了,他的文风比较随意,不拘泥于韵律。我的写作风格没有固定的模式,多半是写些官方文章,很少写一些脱离实际、很有意境的文字,这一点我挺遗憾的,但这也是因为我并没有追求名声的缘故。
一开始我压根儿没打算写史书,总觉得这玩意儿太难搞了。后来写了《后汉书》,才慢慢理清了头绪。仔细看看古今的各种史书和评论,几乎没几本让我满意的。班固虽然名气很大,但他写东西太随心所欲,没啥章法,只能说他的志向值得敬佩。论知识广博,我肯定比不上他,但论条理清晰,我觉得自己也不差。我的杂传和论断都包含着深刻的见解,特别是从《循吏传》以下,还有《六夷列传》等序论,文字风格奔放洒脱,简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作!有些地方写得甚至不比司马迁的《过秦论》差,我曾经和别人比较过,一点也不觉得比班固差。
我本来想把所有志传都写完,把《前汉书》里有的内容都补充进去,就算事情不多,也要把文字写得尽善尽美。我还想根据史实,在卷内发表议论,来评判一个时代的得失,可惜最终也没实现。这书里的赞语,都是我文思泉涌写出来的,几乎没有一个字是废话,变化莫测,却又浑然一体,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这本书出版了,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认可。纪传体嘛,我主要写的是大纲,很多细节没写出来。自古以来,既能格局宏大又能思考精深的作品,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恐怕世人理解不了我的用意,很多人崇古抑今,所以说我狂妄自大吧。
我对音乐也挺有研究的,但我的听力不如我的演奏水平,可惜我擅长的不是正统雅乐,这真是遗憾啊!不过,我达到巅峰水平的时候,那感觉也挺奇妙的。其中的韵味,说也说不尽,弦外之音,虚无缥缈的声音,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我还曾经教过别人,但不管是士大夫还是平民百姓,都没人能领会我的哪怕一丝一毫,这技艺恐怕要失传了。我的书虽然有点意思,但笔力不够酣畅,终究没达到完美的境界,我一直为此感到遗憾。
晔写的自序很真实,所以我保留了下来。晔从小就干净整洁,衣服一年到头都没灰尘,死的时候才二十岁。晔小时候,他哥哥晏曾经说过:“这孩子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最后却会毁掉整个家门。”结果还真应验了。
一开始,何尚之在做官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才,没有哪个有才能的人被埋没了。结果孔熙先被抓了,皇帝就问何尚之:“要是孔熙先三十岁了还只是个散骑侍郎,那不得去当贼啊?”孔熙先死后,皇帝又对何尚之说:“孔熙先很有才华,家世背景也不错,可他仕途不顺,这不是时代造就人才失败了吗?”
何尚之回答说:“我以前很幸运地被选拔到吏部工作,说实话,我并没有能力去发现和提拔真正的人才;但是,有才能的君子就像凤凰一样,身上有美丽的羽毛,只要等到时机成熟,就能展翅高飞,怎么会担心飞不上云端呢?如果孔熙先真的有才华,却把自己埋没在泥潭里,那最终也是他自己没本事。”皇帝说:“过去那些有才能却遇不到伯乐的人,难道没有留下遗憾吗!”
荀伯子,是颍川颍阴人,晋朝骠骑将军荀羡的孙子。他父亲荀猗是秘书郎。荀伯子从小就爱学习,广泛阅读经史子集,但是他性格比较随意,喜欢说一些闲话,经常在乡里游荡,所以因为这个原因,他没能走上仕途的坦途。后来他当上了驸马都尉、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著作郎徐广很欣赏他的才华,推荐他和王韶之一起做佐郎,共同撰写晋史和桓玄等人的传记。
我被调到尚书祠部郎这个职位。义熙元年,我上奏了一份奏章,里面写道:“以前的太傅钜平侯羊祜,功劳巨大,辅助朝廷,平定了吴国,可是他的后代却香火断绝,祭祀都没人去主持。汉朝因为萧何的功劳巨大,所以他的爵位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我认为钜平侯的封地,应该像酂国那样世袭。而以前的太尉广陵公陈淮,他跟孙秀勾结,祸害淮南,却窃取了大国的封地,利用罪行谋取利益。当时西晋朝廷的政治和刑法都不合理,中兴之后也没有改变,现在我们王室重新执政,难道不应该好好评判一下他们的功过吗?我认为广陵国应该取消。还有太保卫瓘,他本来是菑阳县公,却因为意外遭受横祸,朝廷虽然提升了他的爵位,又追赠他兰陵郡王的爵位,最后又改封为江夏郡王。可是朝廷那些辅佐皇帝的大臣,很多都没有得到应有的结局,卫瓘的功劳和品德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却没理由只给他偏袒的赏赐。应该恢复他原来的封地,以此来规范国家的制度。” 皇上把我的奏章交给门下省处理。
之前的散骑常侍江夏公卫玙和颍川人陈茂先,他们分别陈述了他们祖先的功劳,不服气被贬低,皇上也把他们的奏章交给门下省处理,但最终都没有实行。
谢伯子帮他妻弟谢晦说了好话,让他当上了尚书左丞,后来又外放去临川当内史。车骑将军王弘夸谢伯子说:“他为人沉稳厚重,不浮夸张扬,很有平阳侯的风范啊!”谢伯子总是很骄傲,觉得自己是靠家族荫庇才得到这些好官职的,他跟王弘说:“这天下里,出身高贵、家世显赫的人,只有您和我了,那些靠自己努力升官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后来,谢伯子升迁为散骑常侍,又上书皇帝说:“现在百官的排序,陈留王的地位竟然在零陵王之上,我觉得这不太合适。想当年,武王灭了商朝后,把神农氏的后代封在焦地,黄帝的后代封在祝地,尧帝的后代封在蓟地,舜帝的后代封在陈地,夏朝的后代封在杞地,商朝的后代封在宋地。杞国和陈国都成了诸侯国,而蓟、祝、焦却默默无闻。这说明,对祖先功绩的褒奖,比那些久远的名声更有说服力。《春秋》里记载诸侯的排序,宋国就排在杞国和陈国之上,从近代来看,也是有例可循的。晋朝泰始元年,朝廷下诏赐给山阳公刘康的子弟一人关内侯的爵位,又赐给卫公姬署和宋侯孔绍的子弟一人驸马都尉的官职。泰始三年,太常上奏说博士刘嘉等人认为卫公姬署在东晋王朝属于三恪之一,应该降爵为侯。我认为零陵王的爵位应该在陈留王之上。”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谢伯子后来当上了御史中丞,工作认真负责,大家都说他为人正直。他在朝堂上总是正襟危坐,严肃认真,大家都敬畏他。他弹劾别人时,总是毫不留情,甚至会挖苦对方的祖宗,可见他办事多么认真、直接。不过,他有时也会开玩笑,说些讽刺的话,所以很多人也因此批评他。后来,他升任司徒左长史,最后在东阳太守任上去世,他的文集流传于世。
他的儿子谢赤松,曾担任尚书右丞,因为跟徐湛之是一伙的,被元凶杀害了。谢伯子的族弟谢昶,字茂祖,跟谢伯子关系不好,元嘉初年,凭借自己的文才当上了中书郎。谢昶的儿子叫谢万秋。
万秋这个人,字叫元宝,也很有才华,靠自己的本事就出名了。有一次,晋陵太守王昶想给他看看自己写的策论,就对慧琳法师说:“昨天万秋写的策论,我想给你看看。”慧琳法师说:“不用看了。如果他没看过就写出来,我可看不出来;如果他看过才写,那连我家的仆人都能写出来。”王昶说:“这样会不会有损道德啊?”慧琳法师说:“真正的道德,是不拘泥于形式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就没再看那篇策论。万秋在孝武帝初期做过晋陵太守,因为在郡里建了华林阁,还设置了主管衣物和文书的官职,后来被关进监狱,最后免罪释放。后来,在晋安帝时期,他做了御史中丞,最后在任上去世了。
徐广,字野人,是东莞姑幕人。他父亲徐藻是都水使者,哥哥徐邈是太子前卫率。他家世代好学,徐广更是精通各种学问,各种学派、各种算术,他都认真研究过。他家里很穷,从来不把家产放在心上,他妻子是中山刘谧的女儿,为此经常和他争吵,但徐广始终没有改变。这样过了十几年,家里越来越穷,最后他妻子和他离了婚。后来,晋孝武帝看重徐广的学识,任命他为秘书郎,让他在秘阁校书,还增加了他的职员。隆安年间,尚书令王珣推荐他做了祠部郎。李太后去世后,徐广关于服丧的意见是:“太皇太后名位尊贵,地位如同皇极,礼仪制度已经完善,情理也已尽到。《阳秋》里说,母亲因儿子而显贵。既然称她为夫人,服丧的礼仪就应该从正。所以,按照成风显夫人的称号,应该像文公那样服丧三年,因为儿子是父亲所生,所以这种尊崇和义理是很重要的。而且,祭祀祖先不嫌孙子多,所以应该按照这个服丧,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要根据感情来制定制度,如果担心明确的条文不存在,那么就会担心服丧时间过重。我认为应该和为祖母服丧一样,齐衰三年。”当时大家都采纳了他的意见。
后来,会稽王世子元显掌管尚书台,想让所有官员到台里拜见他,让徐广起草文书,于是内外官员都对他行下级官员的礼节,徐广为此常常感到羞愧和懊悔。义熙初年,宋武帝让他撰写《车服仪注》,还任命他为镇军谘议参军,兼领记室,封乐成县五等侯。后来又升迁为员外散骑常侍,兼领著作郎。义熙二年,尚书台奏请徐广撰写晋朝历史。义熙六年,他升迁为骁骑将军。当时有风雹灾害,徐广向武帝进献建议,劝他多加宽免。他又升任大司农,兼领著作郎,最后升任秘书监。
一开始,桓玄篡了位,安帝被迫离开皇宫,徐广跟着大家一起哭得特别伤心,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感染。后来,宋武帝登基,恭帝让位,徐广又悲痛得不行,眼泪哗哗地流。谢晦看到这一幕,就说:“徐公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徐广擦干眼泪回答说:“我和您不一样啊,您是辅佐新君成就大业,赶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这一辈子都受着晋朝的恩惠,心里放不下旧主啊!”说完他又开始抽泣了。
永初元年,朝廷任命他做了中散大夫。徐广说自己的祖坟在晋陵丹徒,自己又是京口人,而且息道玄大人现在是京口的地方官,所以想跟着他一起到京口做官,想在故乡养老。朝廷批准了他的请求,还给了他很多赏赐。他特别喜欢读书,八十多岁了,每年还能读完一遍《五经》。元嘉二年,他去世了。徐广写的《晋纪》四十二卷,义熙十二年完成,他上奏朝廷了。他还写了一百多条《答礼问》,流传于世。
当时有个叫高平郗绍的人,也写了一本《晋中兴书》,经常拿给何法盛看。何法盛心里想得到这本书,就对郗绍说:“你官位高,名声大,不需要靠这本书来扬名了。我可是个寒门士子,没有什么名气,就像袁宏、干宝那样,全靠著述才能流芳百世。你应该把书给我。”郗绍不肯给他。等到书写完了,放在书房的厨房里,何法盛去郗绍家,郗绍不在,他就直接进去偷了书。郗绍回来发现书丢了,连底稿都没了,于是何法盛的书就流传开了。
徐豁,字万同,是徐广的侄子。他父亲徐邈,是晋朝太子前卫率。徐豁在宋永嘉年间,做过尚书左丞和山阴县令。他精通法律条文,很受人推崇。元嘉初年,他做了始兴太守,上书朝廷提出了三件事。宋文帝很欣赏他,赏赐了他二百匹绢和一千斛粮食。后来,他被任命为广州刺史,还没上任就去世了。
郑鲜之,字道子,是荥阳开封人,魏国将作大匠浑之的玄孙。他祖父郑袭做过大司农和江乘县令,所以家就住在江乘。他父亲郑遵做过尚书郎。
鲜于著书读了不少书,根本不跟人来往。一开始他在桓伟手下做辅国主簿。之前,兖州刺史滕恬被丁零翟辽给杀了,尸体都没运回来。滕恬的儿子滕羡照样做官,很多人觉得他不对劲。桓玄在荆州的时候,让大家一起讨论这事儿。鲜于就说:“名教里最重要的就是忠孝。至于具体怎么做,情况不一样处理方法也不一样。追根究底,都是看人的内心,而不是看表面行为。行为受到的影响,遭遇不同也会不一样。所以圣人有时候会根据表面行为来辅助教化,有时候会根据表面行为来定罪,该宽松的宽松,该收紧的收紧,很难一概而论,各种情况都能说得通。老天能躲得掉吗?伊尹却废了君主;君主能威胁人吗?鬻拳却做了好事;忠诚能让人变傻吗?箕子却坚持仁义。从这些例子来看,表面上不一样,实际情况却一样,名声不同,功劳却一样的例子,数都数不清。像滕羡这种情况,要么一辈子隐居,不参与人事;要么升官做宰相,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些说滕羡没问题的人,就拿‘没问题’做理由;那些说滕羡有问题的人,就拿‘隐居’做理由。把这两种说法综合一下,就能看出不同意见的缘由了。圣人制定教化,就像说有礼仪但没有固定的时间,君子不会墨守成规。有礼仪但没有固定的时间,是因为事情会变化,不能一成不变。”
宋武帝起兵造反,鲜于一路升迁到御史中丞。他为人刚正不阿,完全符合御史的形象。他的外甥刘毅当时权势很大,朝中上下都巴结他,只有鲜于一心辅佐武帝,从不向刘毅低头,刘毅对他恨得牙痒痒。因为是舅甥关系,不好直接动手,刘毅就让侍御史丘洹写信弹劾鲜于,结果武帝直接让罗道盛传旨赦免了鲜于,根本没问怎么回事。当时新规定,官员父母生病可以离职,但要禁锢三年。山阴令沈淑他爹生病,沈淑就辞职了,鲜于就上奏说:“现在因为父母生病而处罚官员,这违背情理,太过了。应该恢复旧例,这样才合理。”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从此以后,二品以上的官员,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坟墓被毁或生病,家属都可以离职,不用禁锢三年了。刘毅当时镇守江陵,武帝在江宁和他会面,朝中大臣都来了。刘毅特别喜欢玩骰子,于是大家一起玩。武帝和刘毅各赢了一半,把钱都藏起来了,刘毅让武帝把钱拿出来一起玩。刘毅先掷出了“雉”,武帝很不高兴,过了很久才掷骰子,大家都看着他们。结果武帝掷出了“卢”,刘毅很不爽,说:“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么大的赌局让给别人。”鲜于特别高兴,光着脚在床上又蹦又跳,大声叫喊,刘毅很生气,说:“这位郑先生这是唱哪一出啊?”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舅甥之情了。
皇帝年轻的时候就参加过很多军事行动,没怎么好好学习。后来当了宰相,却挺喜欢谈论风雅之事。平时大家和他谈话,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轻易反驳。只有鲜卑族人鲜于修难,每次和他辩论都非常认真,从不含糊。跟皇帝说话,一定要等到皇帝自己想明白了,他才肯罢休。皇帝有时候会因为被他驳得面红耳赤,而被他的忠诚所感动,所以当时的人都说他“格言直谏”。
十二年的时候,武帝北伐,鲜于修难被任命为右长史。鲜于修难曾祖晋江州长史哲的墓地在开封,他请求皇帝允许他去祭拜,皇帝还派骑兵护送他。到了咸阳,皇帝到处查看阿房宫、未央宫的旧址,心情非常悲伤,就问鲜于修难秦朝和汉朝兴亡的原因。鲜于修难就用贾谊的《过秦论》来回答。皇帝说:“等到子婴的时候才灭亡,已经太晚了。但是看看始皇帝这个人,他的智慧足以辨别是非,但他用的臣子却不行,这是为什么呢?”鲜于修难回答说:“那些谄媚的话听起来像忠言,奸诈的话听起来像实话,只有中等以上的人才能被皇帝看清。始皇连中等水平都达不到,所以才看不清人才。”到了渭滨,皇帝又感叹说:“这里还会出现像吕尚那样的人才吗?”鲜于修难说:“过去叶公喜欢龙,真龙就出现了;燕昭王重金求购马骨,千里马就来了。您日夜操劳,为国家寻找人才,难道还会担心天下没有人才吗?”皇帝连连称赞了好久。
宋国刚建立的时候,鲜于修难升任奉常。赫连勃勃攻陷关中,武帝又想北上讨伐,鲜于修难上表劝谏。武帝登基后,鲜于修难升任太常、都官尚书。当时傅亮、谢晦的地位越来越高,范泰曾经当着众人的面责备鲜于修难说:“你和傅亮、谢晦,都跟着圣上在关中、洛阳立下过功劳,你却只做个僚属,现在看起来落魄得很,和他们相差甚远,这也太不争气了吧!”鲜于修难看着对方,没有回答。
郑鲜之这个人性格直率,在武帝面前说话从不隐瞒,武帝虽然有点怕他,但也挺欣赏他。他为人厚道实在,对亲戚朋友很照顾,出门游玩,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跟着车夫走。武帝对他尤其亲近。有一次,皇帝在内殿设宴,朝中大臣都来了,唯独没叫郑鲜之。大家坐定后,皇帝对大臣们说:“郑鲜之一定会自己来。”话音刚落,外面就通报说尚书郑鲜之在神兽门求见,皇帝哈哈大笑,把他叫了进来。他受皇帝的宠信就是这样。因为跟随皇帝出征有功,被封为龙阳县五等子。景平年间,徐、傅二人当权,郑鲜之被外放为豫章太守。当时王弘担任江州刺史,私下跟人说:“郑公的品德修养,是前朝所敬重的,放在古代,可以和钟元常、王景兴这些人相提并论。现在徐、傅把他外放到地方做郡守,真是太不应该了。”没多久就发生了废立皇帝的事。元嘉三年,王弘入朝当了宰相,就推荐郑鲜之担任尚书右仆射。元嘉四年,郑鲜之去世了。他的文集流传于世。他的儿子郑愔,后来做了始安太守。
裴松之,字世期,是河东闻喜人。他祖父裴昧,做过光禄大夫;他父亲裴珪,做过正员外郎。
裴松之博览群书,生活简朴。二十岁的时候,被任命为殿中将军。这个官职是负责皇帝左右卫戍的。晋孝武太元年间,朝廷改革选拔人才,选拔名家参与顾问,首先启用的是琅邪王茂之和会稽谢輶,他们都是南北朝的名望之士。
话说东晋义熙年间,裴松之先是在吴兴当县令,干得挺出色。后来调到中央当了尚书祠部郎。当时有人乱立碑刻,内容跟事实不符,裴松之上表给皇帝说了这事儿,建议说:“所有想立碑的人,都应该先上报朝廷,经过讨论批准了才能立,这样才能防止那些没根据的碑文乱立,真正彰显那些有功劳的人。” 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这事儿就解决了。
后来,晋武帝北伐,裴松之跟着去了,当了司州刺史的属官,后来又升了中从事。攻下洛阳后,他就在洛阳负责一些事务。宋朝刚建立的时候,毛德祖出使洛阳,武帝特意嘱咐他说:“裴松之是栋梁之才,不应该长期在边疆做事,现在把他召回朝廷当太子洗马,跟殷景仁一起,你告诉他一声。” 那时候朝廷要制定五庙祭祀的乐章,裴松之认为妃子臧氏的庙宇也应该用跟四庙一样的乐章。之后,他被任命为零陵内史,后来又调到中央当了国子博士。
元嘉三年,朝廷诛杀了司徒徐羡之等人,派了使者到全国各地巡查,裴松之被任命为使者,还兼任散骑常侍,负责宣读二十四个条的诏书。他出使湘州,办事非常得体,大家都很赞扬他。后来升任中书侍郎。皇上让他注释陈寿写的《三国志》,裴松之收集各种资料,补充了很多鲜为人知的史料。注释完成后上交给皇上,皇上看完后高兴地说:“裴世期啊,你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之后,他先后担任永嘉太守和南琅邪太守,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大家都对他很满意。后来他退休了,被封为中散大夫。没多久又重新当了国子博士,后来又升为太中大夫。 他还被委任继续编写何承天开始撰写的国史,可惜还没来得及写就去世了。
他的儿子裴骃,做过南中郎参军。裴松之写的文章和《晋记》流传于世,而裴骃注释了司马迁的《史记》,也广为流传。裴骃的儿子叫裴昭明。
裴昭明年轻的时候没怎么读儒家经典和史书,宋朝泰始年间当上了太学博士。有一次,朝廷要办太子婚礼,纳征要用玉璧和虎皮,但具体该用什么,大家拿不定主意。裴昭明就说了:“《礼记》上说‘纳征用俪皮’,郑玄解释说‘俪皮指的是庭实,也就是鹿皮’。晋朝太子娶媳妇的记载里说‘用两张虎皮’。太元年间,公主结婚纳征,也用了虎皮和豹皮各一张。这可不是说婚礼用什么东西不讲究吧?王公贵族为了显示婚礼的隆重,所以才用虎豹皮这种华丽的皮子。可是虎豹皮虽然好看,但礼仪上没说要用;熊罴皮虽然古时候用过,但婚礼上也不用;玉圭玉璋虽然漂亮,但用途也不一样。现在应该按照经书和诏令来办,那些不符合规定的东西,都应该仔细改正。” 于是有关部门一起讨论,决定除了玉璧,再加玉圭玉璋、豹皮、熊皮各两张。
元徽年间,裴昭明被外派到长沙当郡丞。卸任的时候,刺史王蕴之对他说:“你清廉俭朴,肯定没什么钱带回去吧?长沙本地要是有人想送你点礼,你就收下吧,我不介意。”裴昭明回答说:“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丞,连上级长官都帮不上忙,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您的清名呢?”后来,他当上了祠部通直郎。齐永明三年,他出使北魏,魏武帝说:“你很有处理公务的能力,等回来后,我会赏你一个郡守的职位。” 回到南朝后,他被任命为始安内史。 郡里有个叫龚玄宜的人,自称能和神仙沟通,说神仙给了他玉印和玉板,不用笔,对着纸吹口气就能写字。他自称“龚圣人”,以此迷惑百姓,之前的几个郡太守都对他很恭敬。裴昭明把他抓起来,判了罪。
裴昭明回朝后,非常贫穷,几乎一贫如洗。魏武帝听说后感叹道:“裴昭明卸任郡守后,竟然连房子都没有,我平时不怎么读书,不知道古代有哪些人能和他相比?”于是,他被提升为射声校尉。九年后,他又一次出使北魏。建武年间,他担任王玄邈的安北长史和广陵太守。明帝觉得他办事从来不主动汇报,把他叫回来责问,裴昭明说:“我只是不想争功抢功而已。”裴昭明在各个地方做官都很清廉勤政,经常跟人说:“人活着图什么,非要积攒那么多东西?除了自己穿的衣服,还需要什么?要是子孙不成器,我积攒的东西也会被败光;要是子孙有出息,那还不如给他们留下一部经书呢!”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置办产业。中兴二年,他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叫子野。
子野,字几原,他出生的时候,母亲魏氏就去世了,是祖母殷氏把他养大的。殷氏为人温柔贤明,很有文化,还教他读书识字。
九岁那年,祖母殷氏也去世了,子野哭得死去活来,伤心欲绝,家里人都觉得他太悲伤了。他从小就喜欢学习,很擅长写作,后来在齐国当了江夏王的行参军。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辞去了官职。他父亲生病好多年,子野一直很虔诚地祈祷,哭得眼睛都肿了。他父亲半夜做梦梦到他,还叫他去看,醒来后病就好了,大家都觉得这是子野孝顺感动了上天。有人要他写一篇《孝感传》记录这件事,他坚决拒绝了。父亲去世后,他经常去墓地,墓地上的草都枯萎了。甚至还有白兔白鸠在他墓边陪伴他,非常乖巧。
梁朝天监年间,尚书仆射范云很欣赏子野的品德,想向朝廷推荐他,可惜范云后来去世了,这件事也就没办成。乐安人任昉名气很大,大家都非常仰慕他,去他家拜访的人很多,任昉都会帮忙引荐。子野和任昉是远房亲戚,但他却从不去拜访任昉,任昉对此很生气,所以不太喜欢他。
后来子野升任廷尉正,当时三官共用一个监狱,子野有时不在,他的同事就擅自署他的名。结果上奏的奏章有不合规的地方,子野因此被免职。有人劝他向有关部门申诉,这样就不会有罪责了,子野笑着说:“虽然我做不到像柳下惠那样宽容大度,但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打官司呢?” 从那以后,他被免职很久,却始终没有怨恨。
中书郎范缜在子野没出名之前就听说过他的为人,很欣赏他。后来子野被任命为国子博士,他却上表请求辞去这个职位,因为觉得资历不够,不合适。朝廷因为他的资历不够,没有批准他的请求。后来他做了诸暨县令,在任期间从不用鞭子体罚百姓,即使有人发生争执,他也用道理去劝解他们,百姓都很高兴,整个县里都没有诉讼。
一开始啊,子野的曾祖父叫松之,宋元嘉年间接到圣旨,要续写何承天的《宋史》,结果没写完就去世了。子野一直想完成他爷爷的遗愿。到了齐永明年间,沈约写的《宋书》里说,“从松之之后就没什么名气了”。 子野不服气,就自己写了一部《宋略》,二十卷,写得还挺好,评论也到位。 不过呢,他在书里说,杀淮南太守沈璞是因为他不听从正义之师的号令。沈约一听,吓坏了,光着脚去给子野道歉,求他改改说法。沈约感叹说:“我比不上他啊!” 兰陵萧琛还说,子野的评论可以和《过秦论》、《王命》并驾齐驱了。
然后吏部尚书徐勉就把这事儿跟武帝说了,武帝就让子野当了著作郎,负责修国史和起居注。没多久,又兼任了中书通事舍人,后来又升了通直员外郎,著作郎和舍人还是照当。皇上还让他负责起草中书的诏书和诰命。那时候西北边远地区,有白题和滑国派使臣从岷山道来进贡。这两个国家以前从来没来过,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哪儿。子野说:“汉朝的颍阴侯曾经斩杀过胡人白题的将领,服虔注里说‘白题是胡人的名字’。汉朝的定远侯打仗的时候,还有八个滑国也跟着一起,这俩国家说不定就是那时候的。” 当时的人都佩服他的学识渊博。皇上又让他画了一幅《方国使图》,详细地描绘了这些国家来进贡的盛况,从中原到海外,一共画了二十个国家。
子野跟沛国的刘显、南阳的刘之遴、陈郡的殷芸、陈留的阮孝绪、吴郡的顾协、京兆的韦棱这些人都特别博学,关系非常好,刘显尤其欣赏他。当时的长平侯萧劢、范阳的张缵经常一起讨论经史子集,最后都得听子野的。后来子野的继母曹氏去世了,他守丧非常认真,比规定的时间还长。守丧期满后,他又升了官,当了员外郎。
公元7年,朝廷大规模北伐,皇上让子野写一篇《移魏文》,他接到命令后立刻就完成了。皇上觉得这事儿很重要,就召集了尚书仆射徐勉、太子詹事周舍、鸿胪卿刘之遴、中书侍郎朱异到寿光殿一起看。当时大家都赞叹不已。皇上看着子野说:“他身体虽然瘦弱,但文章却非常雄壮有力!” 接着又让他写信给魏国丞相元叉。那天晚上接到圣旨,子野觉得可以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呈上,还没动笔呢,五更天就催他赶紧交稿。子野慢慢地起身拿起笔,天刚蒙蒙亮就写完了。呈上去后,皇上非常高兴。从那以后,所有的诏书公文都让他先起草。子野写文章既规范又快,不追求华丽辞藻,写作风格多仿效古文,和当时的流行文风不一样。当时有些人批评他,但到后来大家又都非常佩服他。有人问他为什么写文章这么快,子野回答说:“别人都是用手写成的,我却用心写成的。”
他后来升任中书侍郎、鸿胪卿,还兼任步兵校尉。子野在朝廷里待了十多年,一直默默无闻,从不求人。他家里亲戚都很穷,他把自己的俸禄都给他们。他自己没房子住,就借了官地两亩,盖了几间茅草屋,他和家人经常挨饿受冻,但他只把教育子女当作最重要的事。他的子侄都非常敬畏他,就像对待严厉的父亲一样。刘显一直把他当老师一样尊敬,子野晚年笃信佛教,一辈子吃麦饭素菜。在大通二年去世。之前,子野自己算过,说自己不会活过戊戌年。那一年,他感觉身体不好,就对同事刘之亨说:“我快要死了。”他临终前嘱咐家人一定要节俭。皇上非常悲痛,为此流下了眼泪。追赠他散骑常侍的官职,当天就为他举行了哀悼仪式。以前只有五等君和侍中以上的官员才能有谥号,子野因为名望很高,皇上破例赐谥号“贞子”。
子野年轻的时候,就整理注释了《丧服》和续写了《裴氏家传》,各两卷,还抄录整理了四十多卷的后汉史料。 他还奉命撰写了《众僧传》二十卷、《百官九品》两卷、《附益谥法》一卷、《方国使图》一卷,以及文集二十卷,这些作品都流传于世。他本来还想撰写《齐梁春秋》,刚开始动笔,还没完成就去世了。 他死后,湘东王为他写了墓志铭,放在了墓穴里;邵陵王也立了墓志,埋在了墓道里。墓道立碑的习俗,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他的儿子子骞,官做到通直郎。
何承天,是东海郯县人。五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他母亲是徐广的姐姐,聪明又博学,所以何承天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宋武帝起兵初期,抚军将军刘毅镇守姑孰,征召他担任行参军。有一次,刘毅外出,鄢陵县的吏员陈满在射鸟,箭头误中了一位将领,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按照法律还是要处死。何承天就说:“审理案件的关键在于判断事情的真相,有疑问就应该从轻处理。以前曾经有人惊吓到汉文帝乘坐的马车,张释之弹劾他犯了‘犯跸’的罪,也只是罚了点钱。为什么呢?因为很明显,他不是故意惊吓马匹的。所以,并没有因为皇帝乘坐的马车尊贵,就加重处罚。现在陈满只是在射鸟,并非故意伤人。按照法律,过失伤人要判三年刑,何况他没有伤到人呢?轻微处罚就可以了。”宋朝建都后,他做了尚书祠部郎,和傅亮一起制定朝仪。谢晦镇守江陵,请他担任南蛮长史。谢晦被提升为卫将军,何承天也升任谘议参军,兼领记室。
元嘉三年,谢晦将要被讨伐,向何承天请教对策,说:“情况轻重不同,顺逆也各异,在境外求得保全,是最好的办法。让心腹将领带兵驻守义阳,将军您率领大军在夏口决战。如果战败,就赶紧前往义阳,从北境突围,这是其次的办法。”谢晦想了很久,说:“荆楚是兵家必争之地,应该决一死战,逃跑不晚。”等谢晦被罢免后,何承天留在府里没有离开。等到到彦之到达马头,何承天主动去自首认罪,得到了赦免。后来,他还兼任了尚书左丞。
话说有个叫薄道举的,是吴兴余杭人,立了大功被朝廷封赏。 他弟弟薄代公、薄道生也跟着沾了光,一起被封赏。按理说,这封赏应该只给道举一个人,他弟弟们不应该有。
但是,因为薄代公他们母亲还活着,按照规定,儿子可以跟着母亲一起被封赏。 上面有人就说了:“看看这封赏的规定,同籍的直系亲属才能一起受封,立了大功的亲属不在此列。 古话说‘妇人三从’,女子嫁人从夫,丈夫死了从儿子。现在道举立了功,如果他叔父还活着,那按照规定,应该给他叔父封赏,让他的叔父一家安顿下来,这很合理。可是,道举立功的时候,他叔父已经去世了,薄代公、薄道生是他的弟弟,是他的旁系亲属,不应该受封。现在如果因为他们母亲还活着,就让薄代公跟着母亲一起受封,那就违背了‘大功亲属不需受罚’的规定,也违背了‘妇人三从’的道理。 主要是因为负责审核的人,死抓住‘直系亲属’这个字眼不放,没分清男女的区别,觉得薄代公他们母子都应该被赦免。”
承天这个人啊,性格刚愎自用,从来不听别人的意见,还老拿自己的长处去压别人,连殷景仁尚书都看不惯他。 后来,他被贬到衡阳当内史去了。 以前他在西方做官的时候,跟很多士人处不好,到衡阳当官也不清廉,被州府告发,还被抓进监狱去了,后来赶上大赦才被放出来。
话说十六年的时候,他被任命为著作佐郎,负责修撰国史。那时候,承天年纪大了,而其他佐郎都是些年轻的名士。颍川荀伯子就经常拿他开玩笑,叫他“奶妈”。承天就反驳说:“你应该说凤凰生了九个孩子呢,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奶妈?” 后来,他又调任太子率更令,但仍然兼任著作佐郎。
那会儿,丹阳和溧阳的丁况等人死了很久了,尸体还没入棺下葬。承天就上奏说:“《礼记》里说‘还葬’,意思是说,一时简陋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允许人们量力而行,不必样样都讲究齐全。可是丁况他们三家,几十年都没下葬,连棺材都没有,这分明是感情淡薄,恩情浅显,跟禽兽有什么区别!那些和他们一起当官的,这么多年来,也没人劝劝他们,也没人依法约束他们。十六年冬天,既没有新的法令,旧的规定也没明确说明,怎么突然就有人出来指责他们呢?可能是因为邻里之间发生纠纷,才牵扯出这件事。听说东边很多地方都出现类似的情况,尤其江西、淮北地区更是不少。如果只惩罚这三个人,恐怕起不到震慑作用,反而会开了个坏头,让更多的人心怀恐惧。我认为,丁况他们三家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不如趁此机会下个规定:如果有人不按规矩下葬,同僚就应该及时举报。三年服丧期满后,再也不得互相告发。”
十九年,朝廷设立国子学,他以本官的身份兼任国子博士。皇太子要讲授《孝经》,承天和中庶子颜延之一起担任执经官。没多久,他又升迁为御史中丞。当时魏军南下入侵,文帝就向群臣征求抵御敌军的策略。承天就上了一篇《安边论》,提出了四点建议:一是,把边远地区的人口迁徙到内地,增强内地实力;二是,修缮城墙,加强防御;三是,准备车辆和牲畜,补充军需物资;四是,清点丁壮,登记兵员,不能有任何缺漏。具体的文章内容就比较多了,这里就不细说了。
承天啊,特别喜欢下棋,经常因为下棋耽误正事。他还特别擅长弹筝。文帝皇帝还赏赐给他棋子和一把镶银的筝。承天就上表谢恩,皇帝回话说:“赏赐你的棋子,又何必非得是张武当年铸造的金子呢?” 承天知识渊博,通晓古今,当时非常受人敬重。
有一次,张永在玄武湖边挖地基,碰巧挖到一座古墓,墓上发现了一个铜斗,还有个把手。文帝就拿着这个铜斗问朝臣们这是什么东西。承天说:“这是新朝威王用的铜斗。王莽的三位三公死后,都得到过这种铜斗作为赏赐。一个在墓外面,一个在墓里面。当时在江左地区担任三台官职的,只有甄邯做过大司徒,所以这肯定是甄邯的墓。” 没过多久,张永又在墓里挖出了一个铜斗,还发现一块刻着“大司徒甄邯之墓”的石碑。 那时候,皇帝每当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都会先问问承天,对他的意见非常看重,经常派人去请他。
承天脾气比较急躁,有一次他对着主管官员大声说:“老天爷都没说话呢,事情怎么四年才办成,各种事情都耽误了!” 文帝知道他的脾气,每次派人去请他之前,都会先交代说:“好好看看他的脸色,如果他不高兴,就别多说什么了。” 承天在二十四年的时候升任廷尉,还没来得及上任,皇帝又想让他当吏部郎,已经秘密下达了旨意,结果承天把这事儿给泄露了出去,因此被免了官。最后承天在家中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在此之前,《礼论》有八百卷,承天把它删减整理,按照类别重新编排,最后变成了三百卷,连同他写的《前传》、《杂语》、以及他自己的文章和文集,都流传了下来。他还修改了《元嘉历》,把漏刻改成了用二十五支箭来计时,这些都得到了采纳。他的曾孙叫逊。
何逊,字仲言,八岁就能写诗,年轻的时候,州里考试考中了秀才。南乡的范云看过他的策论后,非常欣赏,于是和他结交成了忘年之交。范云跟他的亲朋好友说:“我最近看到的文人,要么过于拘泥于儒家经典显得呆板,要么过于华丽浮夸,显得俗气,能够兼具清雅和质朴,既符合现代又符合古代风格的,真是少之又少啊!”沈约曾经对何逊说:“我每次读你的诗,一天都要读上三遍,还是意犹未尽呢!”何逊在名流中就是这样受人称赞的。梁武帝天监年间,何逊担任尚书水部郎,南平王把他当做宾客,让他掌管记室的事务,后来又向武帝推荐了他,他和吴均一起被皇帝召见。后来何逊有点失宠了,皇帝说:“吴均不均,何逊不逊。还不如我有朱异,确实很特别啊!”从那以后,何逊和皇帝的关系疏远了,很少能再见到皇帝。最后,何逊死在了仁威庐陵王幕府做记室的时候。一开始,何逊得到南平王的赏识,受到很大的恩惠,听说何逊去世后,南平王还派人迎接他的灵柩安葬,并且还接济了他的妻儿。东海王僧孺把何逊的文集整理成八卷。起初,何逊和刘孝绰的文章都非常受重视,人们称他们为“何刘”。梁元帝写文章评论他们说:“诗作多而有成就的是沈约,诗作少而有成就的是谢朓、何逊。”
何逊的堂叔何僴,字彦夷,也因为才华出名,但是仕途不顺,写了一篇《拍张赋》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赋的结尾写道:“东方朔因为发愤图强而从一个侏儒变成受皇帝赏识的大臣。”最后官至台郎。
当时有个会稽人虞骞,擅长写五言诗,名气和何逊差不多,官至王国侍郎。后来还有会稽人孔翁归和济阳人江避,都做过南平王大司马府的记室。孔翁归擅长写诗,江避博学多才,有自己的见解,还注释过《论语》和《孝经》。这两个人也都留下了文集。
话说啊,人们常说的“令问令望”,就是诗人们创作诗歌的主题和目标;有礼有节,有法有度,古代那些贤哲们就是靠这个才名扬天下的。你看范仲淹和荀悦两位先生,都是凭借自己的学问和成就出名,但他们追求的功名利禄却都不怎么高。虽然他们的才能绰绰有余,但对名利的追求却并不强烈。
蔚宗(指蔚迟敬德)的才能和功绩,那可是超乎常人的,仔细看看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为了个人利益而损害他人利益的情况。徐广的一言一行都不违背仁义道德,他的行为完全符合儒家的规范。当时有人称赞他“格佞”(正直而不阿谀奉承),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松之(指宋庠)的为人处世非常高雅,他的一生都光明磊落,充满德行。他继承了祖上的优良家风,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舅舅(指寇准),真是令人敬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