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字子厚,是浙江湖州武康人。他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儿,守丧期间非常孝顺,完全符合礼仪规范。长大后,他一心钻研儒学,为了拜师求学,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结果他博览群书,尤其精通《诗经》和《左传》。梁武帝想提升学官的地位,来重视儒家教育。中大通四年,朝廷改革了选拔人才的制度,于是任命沈重担任国子助教。后来又升迁为《五经》博士。梁元帝还在当藩王的时候,就非常欣赏沈重,对他赞叹不已。等到梁元帝即位后,就派秘书何武去迎接沈重进京。

梁元帝登基后,对沈重更加器重。沈重为人正直,不阿谀奉承,所以深受梁元帝的信任。他经常被梁元帝召见,参与朝政大事的讨论,并提出许多有益的建议。梁元帝对他非常器重,委以重任。沈重也尽职尽责,为朝廷鞠躬尽瘁,为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做出了贡献。 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学识渊博,为官清廉的典范。

魏平在江陵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又留在梁朝为萧察做事。他一路升迁,做到都官尚书,还管着羽林监。萧察还让他在合欢殿讲授《周礼》。北周武帝觉得魏平这个人经学造诣深厚,为人正直,就派上士柳裘带信去礼聘他,还特意嘱咐襄州总管卫公,一路要好好供养他,待遇必须优厚。到了保定年间,魏平终于到了长安。朝廷下令让他参与讨论《五经》,并且校订钟律。

天和年间,他又在紫极殿讲授三教义理,来听讲的朝臣、儒生、僧侣、道士,足足有两千多人。魏平讲经说法,辞藻优美,条理清晰,见解精辟,他所有的解释,都得到了众多儒者的认可。过了六年,他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露门博士,还在露门馆给太子讲授《论语》。到了建德年间,他上表请求回梁朝,武帝特别恩准,但没同意。魏平再三请求,武帝才答应了,还派小司门上士杨汪送他回去。梁朝的萧岿皇帝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太常卿。大象二年,他又来长安朝见北周皇帝。开皇三年,魏平去世,享年八十四岁。隋文帝派舍人萧子宝用少牢祭祀他,并追赠他使持节、上开府仪同三司、许州刺史的官职。魏平学识渊博,是当时儒学界的泰斗,阴阳五行、道家经典、佛经典籍,他都通晓。他著有《周礼义》三十一卷、《仪礼义》三十五卷、《礼记义》三十卷、《毛诗义》二十八卷、《丧服经义》五卷、《周礼音》一卷、《仪礼音》一卷、《礼记音》二卷、《毛诗音》二卷。

樊深,字文深,是河乐猗氏人。他非常孝顺继母,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学习,背着书去河西拜师,学习《五经》,日夜勤奋刻苦。魏永安年间,他跟随军队征战,凭借战功不断升迁,做到中散大夫。有一次他在读书的时候,读到了吾丘子的故事,于是就回家侍奉父母了。

西魏的时候,孝武帝迁都,樊王家的两位,也就是深父和叔父,他们起兵反抗,结果被魏朝给杀了。深父和叔父都死了,深为了躲避战乱,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下来,脚受伤了,还绝食了两天。后来他找到一块饼,正想吃,突然想到他后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万一被抓走了怎么办?于是就没吃。半夜里,他爬着去找他后妈,他后妈看见他了,他就把饼给了他后妈。然后他又偷偷溜走了,改了名字,跑到汾河和晋水之间去读书学习。他学习天文和历法。后来被人告发,被抓到河东去了。

还好,东魏大将韩轨的长史张曜很欣赏他的学问,把他带回家里,这才让他逃过一劫,躲了起来。后来周文帝平定了河东,追封他父亲保周为南郢州刺史,追封他叔父欢周为仪同三司。深这才回去把父亲安葬了,亲自扶土堆坟。没多久,于谨把他请到府里当参军事,让他在府里教导子孙读书。周文帝在东宫设立学校,教那些将领的子弟读书,还让深当博士。深博学多才,每次讲课,都引经据典,从汉朝魏朝一直讲到当时的各种说法。所以很多学生听不懂,背后还笑话他:“樊生讲课,内容太杂乱了,根本听不懂!”但是,那些儒生们都承认他学问渊博。

他特别好学,年纪大了也不懈怠。每天早出晚归,经常骑在马上看书,有一次马受惊了,他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胳膊腿,可他还是没放弃读书。后来他被任命为国子博士,朝廷还赐给他万纽于氏的姓氏。天平二年,他被封为县伯中大夫,还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建德元年,他上表请求退休,朝廷批准了。朝廷遇到疑难问题,还会经常召见他询问。后来他因为生病去世了。

深不仅精通经书,还读了很多史书,以及《诗经》、《尚书》、篆书、籀文、阴阳五行、卜筮之类的书。虽然他学问很广博,但是不太会表达,所以当时并没有很有名气。他写了《孝经》《丧服问疑》各一卷,还写了《七经异同》三卷。他的儿子叫义纲。

熊安生,字植之,是长乐县阜城镇人。他从小就喜欢学习,特别努力,从不懈怠。他拜陈达为师学习《三传》,拜房虬为师学习《周礼》,还侍奉过徐遵明先生多年,受益匪浅。后来又师从李宝鼎学习《礼记》,最终精通了《五经》。但他主要教授的是《三礼》,学生遍布各地,多达千余人。他还研究图纬之学,收集各种奇闻异事,对前代儒生没有参透的地方,都能一一解释清楚。

齐河清年中,阳休之特别推荐他担任国子博士。当时朝廷正在推行《周礼》,从公卿大臣到普通官员,很多人都在学习它,但其中有几十个疑难问题,谁也解释不清楚。天和三年,周齐两国友好往来,兵部侍郎尹公正出使齐国。跟齐国人谈到《周礼》的时候,齐国人答不上来。于是尹公正就请熊安生到宾馆,和他一起讨论。尹公正口才很好,但熊安生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快速地提出问题。熊安生说:“《礼记》的道理博大精深,自有其内在的逻辑顺序,想要深入了解,就不能颠倒次序,只要认真学习,我就能按顺序给你讲解清楚。”

尹公正于是把自己的疑问提出来,熊安生都一一为他解释,并深入探讨其根本原因。尹公正非常佩服他。回国后,尹公正把熊安生的事迹详细地报告给了武帝,武帝对熊安生非常敬重。

到了邺城,安生马上让人打扫门庭。家人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安生说:“周帝崇尚道义,尊重儒生,一定会来见我的。”没过多久,皇帝就驾临安生家,还下令免去安生跪拜的礼节,亲自拉着安生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坐下,说:“朕没能迅速结束战争,为此感到很愧疚。”安生回答说:“连黄帝都有阪泉之战,何况陛下您是执行天罚呢!”

皇帝又问:“齐国赋税繁重,耗尽了百姓的钱财,朕救民于水火,想改变这种弊端,打算把国库和三台的杂物分给百姓,您觉得怎么样?”安生说:“从前武王灭商后,分发了鹿台的财物,发放了巨桥的粮食,陛下您的诏令,与古人异代同功,同样是美事。”皇帝又问:“我和武王相比,怎么样?”安生说:“武王伐纣,悬挂白旗示众;陛下平定齐国,却兵不血刃,我认为陛下的圣明策略更胜一筹。”

皇帝非常高兴,赏赐给他三百匹丝绸、三百石粮食、一套宅院,还赐予象牙笏板和九镮金带,其他的赏赐也很多。皇帝还下令有关部门给他配给安车驷马,让他跟随自己进京朝见,并命令沿途各地供给安生所需。到了京城,皇帝下令让他到太乘寺参与修订五礼。宣政元年,安生被任命为露门博士、下大夫,当时他已经八十多岁了。不久后,他退休回家,最终在家中去世。

安生不仅自己精通儒学,还培养了许多学生,在后世享有盛名,马荣伯、张黑奴、窦士荣、孔笼、刘焯、刘炫等等都是他的学生。他撰写的《周礼义疏》二十卷、《礼记义疏》三十卷、《孝经义》一卷,都在世间流传。安生和同郡的宗道晖、张晖、纪显敬、徐遵明等人被尊为祖师。宗道晖喜欢戴高高的帽子,穿大木屐,州长刚到任,他就穿着这身打扮去拜见,昂着头,胳膊高高举起,在木屐上行礼,还自称学士比三公还高。后来齐国的任城王湝鞭打了宗道晖,宗道晖慢慢地喊着“安伟”,安伟出来后,对大家说:“我挨了鞭打,这可不是汉朝的规矩啊!”然后又穿着木屐走了。冀州人因此编了一句俗语:“显公的钟,宋公的鼓,宗道晖的木屐,李洛姬的肚子”,称之为冀州四大奇观。这其中的显公是沙门,宋公是安德太守,洛姬是位女子。

安生在山东的时候,每年都到处讲学,听他讲课的人挤满了整个郡县。有人骗他说:“某个村子里有个古墓,是晋朝河南将军熊光的墓,距今七十二代了。以前有块墓碑,被村民埋起来了。”安生就跑去挖地找墓碑,结果啥也没找到,还为此连续几年打官司。冀州长史郑大讙判案说:“七十二代,那都到黄帝时代了;河南将军,晋朝根本没有这个官职。你的诉讼理由不成立。”安生就带着他的族人跑到坟墓前哭号。正要报上姓名的时候,看到徐之才、和士开两个人站在对面,因为徐之才的名字里有个“雄”,和士开的名字里有个“安”,于是就改口自称“触触生”(碰碰生),在场的大官们都笑了。

乐逊,字遵贤,是河东猗氏人。他从小就有成年人的操守,在赵国和魏国之间跟随徐遵明学习,学习了《孝经》《丧服》《论语》《诗经》《尚书》《礼记》《易经》《左传》的大义。后来山东发生战乱,很多学者都四散逃亡了,乐逊在动荡不安的环境中,依然坚持学习,从不懈怠。大统七年,他被任命为子都督。九年,太尉李弼邀请乐逊教导他的儿子们。后来周文帝选拔贤良之士,授予他们官职,相府户曹柳敏、行台郎中卢光、河东郡丞辛粲都先后推荐乐逊,说他有治理百姓的才能。李弼请求留下乐逊,不让他离开。魏废帝二年,周文帝召乐逊到宫中教导他的儿子们。他在宫中待了六年,和其他的儒生一起教授经书,讲授《孝经》《论语》《毛诗》以及服虔注的《春秋左传》。周闵帝即位后,因为乐逊有治理国家的能力,任命他为秋官府上士,后来又升迁为小师氏下大夫。从谯王俭以下,都向他行弟子之礼,送上束脩。乐逊教授经书,非常有教学方法,很有教育才能。后来卫公在蒲州镇守,乐逊担任他的主簿。

武成元年六月,因为长时间的暴雨,朝廷下令百官上书陈述时政。乐逊提出了十四条建议,其中五条关系到国家大事。第一,重视教育;第二,减少土木工程;第三,改进选拔官员的制度;第四,重视军事;第五,禁止奢侈浪费。保定二年,因为他的教育有方,朝廷多次赏赐他,并提升他为遂伯中大夫。五年,朝廷下令让鲁公赟、毕公贤等人,都向他行弟子之礼,一起学习。

公元574年,陈公举荐陈纯逊为贤良之士。五年后,陈纯逊因为年纪大了想退休,上书请求辞官,皇上特别恩准,但没同意他退休。 皇上赏赐了他粮食、布匹和钱财,还任命他为湖州刺史,封他为安邑县子。 湖州当地有很多蛮族,不怎么懂儒家文化。陈纯逊就鼓励学生们好好学习,还给他们考试,几年下来,整个州的社会风气都变好了。

蛮族有个习惯,孩子长大后就和父母分开住。陈纯逊就经常劝他们改变这个习惯,慢慢地,很多人都改掉了这个旧习俗。他在湖州当了几年刺史,多次受到皇帝的嘉奖。 任期满了回朝后,他被任命为皇太子谏议,还在露门教皇子们读书。大象年间,他被晋升为崇业郡公,还担任了露门博士。两年后,他又升为开府仪同大将军,被派去当汾阴郡守。 陈纯逊因为年老体弱,坚决请求辞官,皇上批准了他的请求,改任命他为东扬州刺史。皇上还赏赐给他车子、衣服和奴婢,又在当地赐给他十顷田地,当时很多儒生都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隋朝开皇元年(公元581年),陈纯逊在家中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朝廷追赠他原来的官职,还加封他为蒲州刺史和陕州刺史。

陈纯逊为人性格温和谨慎,很少与人交往,做人以忠诚守信为根本,从不自夸自傲。每次大家一起讨论事情,他从不抢先发言,后世学者都因此称赞他。他写了《孝经》、《论语》、《毛诗》、《左氏春秋》的序论十多篇,还著有《春秋序义》,对贾谊和服虔的学说都做了阐述,指出了杜预的错误之处,他的文章辞藻优美,论证也十分严谨。

早些时候,周朝还有个叫黎景熙的人,因为精通古代经学而闻名。

黎景熙,字季明,是河北河间郑县人,从小就以孝顺闻名。他曾祖父黎嶷,在北魏太武帝时期,因为军功被封为容城县男,后来还当上了燕郡太守。他祖父黎镇和父亲黎琼都继承了这个爵位。季明从小就喜欢读书,记忆力特别好,过目不忘,但是不太擅长跟人辩论。他的族兄黎广,在太武帝时期是尚书郎,精通古代典籍。他经常向吏部尚书清河崔宏学习字义,又跟司徒崔浩学习楷书和篆书,这套学习方法就成了他们家的传统。季明也学习了这些,他的书法风格跟许氏家族的不太一样。他还喜欢天文星象,对算命占卜也颇有研究,但是他很洒脱,不怎么务正业,家里收藏了上千本书。虽然生活穷困潦倒,独自一人居住,但他从不因为饥寒交迫而改变自己的志向。他和范阳的卢道源是最好的朋友。

永安年间,卢道源劝他出来做官,于是他开始担任威烈将军。孝武帝西迁,季明就住在伊洛地区。后来侯景攻占河外地区,召他参军,他官职也慢慢升迁,最后当上了黎阳郡太守。季明跟着侯景到了悬瓠,他发现侯景这个人靠不住,就离开了侯景,跑到颍川去。当时王思政镇守颍川,多次派人召见季明,把他留在内馆。一个月后,周文帝又征召他,他就入关了。周文帝让他在东阁校订古今文字。大统年间,他被任命为著作佐郎。当时他的同僚们都身居高位,穿着华丽的衣服,乘坐豪华的马车,只有季明依然穿着朴素,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他还非常勤奋地工作,从不停止写作。但是他的性格比较固执,跟当时的风气不合,所以他做了十年的史官,一直没有升迁。武成帝时期,他被提升为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朝廷大兴土木,修建宫殿。春天和夏天连续大旱,皇帝下诏命令公卿百僚,让他们畅所欲言,说说国家得失。季明上了一道奏章,说:臣听说商汤王遇到旱灾,就反省自己六件事。宣王处理政事过于严苛,结果导致珍宝都用光了。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远虑,没有体恤百姓吗?现在正是农业的关键时期,雨水却迟迟不下,全国人民都盼望着下雨。陛下慈悲为怀,爱护百姓,祭祀百神,但还是没有带来丰收。是不是因为朝廷做事不适度,违背了天时,措施失当,所以才导致了旱灾?

《春秋》这本书啊,记载的都是君王的一举一动,都是按照礼仪来的,而且天灾人祸,比如水旱灾害,阴阳失调,书上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应验得很准。孔子说过:“说话做事,是君子用来感化天地万物的方式,怎么能不谨慎呢!” 《春秋》里记载,庄公三十一年冬天没下雨,《五行传》认为这是因为那年修建了三次高台,太奢侈了,不顾百姓死活。僖公二十一年夏天大旱,《五行传》说是因为当时修建南门,劳民伤财。汉惠帝二年和五年夏天都大旱,江河水位下降,小溪都干涸了,《五行传》认为这是因为之前动用了十四万六千人修建长安城。汉武帝元狩三年夏天也大旱,《五行传》认为是因为那年动用了全国的退休官员去修建昆明池。所以说啊,那些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工程,老天爷都会用异常的天气来警示。古书里记载这些,就是给我们警示的,值得好好想想。上天降下灾难,是给我们的警告,改过自新就好了。

现在如果能减少百姓的负担,减轻徭役,来回应上天的警告,说不定上天就会降下甘霖,五谷丰登,来年就能有个好收成,这还不算晚。《诗经》里说:“人也要劳作,也要休息,才能达到小康,恩泽中国,才能安定四方。” 但是,也有人担心,现在天气太热,可能会导致阴气过盛,秋天雨水过多,来年可能还是歉收,百姓就没指望了。如果再发生饥荒,那后果就更严重了。

现在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在争着过奢华的生活。季明又上书说道:

我听说,宽厚才能包容万物,慈爱才能团结众人。所以天地之所以高大厚重,万物才能从中得到滋养;四季之所以有寒暑变化,万物才能遵循其规律生存。所以帝王将相,要像天地一样宽厚,要像四季一样有规律。太阳东升,天下就知道春天来了;君王施恩布德,天下百姓就能感受到他的恩惠。希望陛下您能效法上天治理天下,让万物兴盛,您乘坐六龙之车,自强不息,虚心纳谏,天下百姓都会万分感激的。

从古至今,那些真正有道的君主,都会广泛地征求意见,虚心向老百姓学习,甚至会在树林里设置鼓,鼓励大家批评自己的不足。最近一段时间,干旱持续时间太长了,百姓都盼望着丰收。皇上您也为此下诏书,广泛征求解决旱灾的办法,这就像大禹、汤王那样勇于承担责任,像宋景公那样坚持正道一样。结果,及时雨就来了,五谷丰登了。您能克己节俭,崇尚朴实,摒弃奢华,这真是非常值得赞扬的!

但是,那些达官贵人仍然穿着华丽的衣服招摇过市,富豪们仍然过着奢侈的生活,穷苦百姓却衣食不足,连粗茶淡饭都吃不饱。这说明您的劝导措施,还有不足之处啊。现在虽然用礼仪教化,用法律约束,但要一下子改变风俗习惯,确实很难。以前汉文帝把收集到的奏章做成帐篷用,节俭到连十家人的财产都舍不得用来修建高台。后宫嫔妃的衣服都不拖地,这跟今天富贵人家的穿着相比,简直比不上普通丫鬟的衣服。但汉文帝能以身作则,带领百姓,国家富强,刑法清明,庙号太宗,是有原因的。我听说圣人长期坚持自己的道,天下就能变得美好。现在我们经历了魏国的衰败混乱之后,社会风气还没有好转,应该先推崇五种美德,摒弃四种恶行,改变奢华的风气,抑制互相攀比的风尚,查禁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禁止那些奇奇怪怪的服饰,那些没用的东西不要大量生产,那些败坏道德的东西不要摆放在身边,这样人们就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道德了。

我还听说,治理国家的关键在于选拔人才。如果选人时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如果让不称职的人上位,就会招来后患无穷的批评。所以,古代那些善于治理国家的君主,总是按照顺序选拔人才,任用人才一定要以能力为标准。在朝廷上封赏官员,不能因为私情而偏袒;要根据才能授予官职,根据能力委以重任。如果官职都能找到合适的人才,工作都能委派给合适的人,就像驾驭马车一样,六匹马都驾驭得好,就能轻松到达千里之外。虞舜选拔人才,不贤德的人都被排斥在外,这样国家大事就能顺利进行,百姓也能感受到他的教化了。

皇上看完奏章后,非常赞赏。

外史的办公室之前一直没个固定的地方,搬来搬去。后来,季明又上奏说:“外史这个职位,就像汉朝的东观一样重要,是皇帝非常重视的,所以办公地点必须得好好安排。从魏朝到周朝,外史的办公场所都没个像样的,虽然我见识浅薄,但也知道这不对劲。所以去年十一月,我冒着风险上奏请示,皇上特地下旨修建。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不知道工程进度怎么样。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所以才再次请求皇上过问。”皇上同意了,这才终于有了外史的办公场所。天和二年,季明升任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来因为生病去世了。

周文帝刚开始执政的时候,天下大乱,有学问的人很少,所以那些只会些旁门左道的人反而都得到了重用。像冀俊、赵文深这些人,虽然才能比不上前代名士,但名气却很大,也都得到了朝廷的任用。冀俊,字僧俊,是太原阳邑人。他为人沉稳谨慎,擅长隶书,尤其擅长临摹。他一开始是贺拔岳的幕僚。贺拔岳被害后,周文帝把他招为记室。当时周文帝想攻打侯莫陈悦,就让冀俊伪造魏帝的诏书给费也头,让他带兵来帮助周文帝讨伐侯莫陈悦。冀俊根据以前见过的诏书临摹,连代署的舍人、主书的署名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跟真的没啥区别。周文帝非常高兴。费也头看到诏书,一点都没怀疑,就派兵受周文帝节制。大统初年,冀俊被封为长安县男,后来跟随周文帝征讨弘农,在沙苑之战中立功,被晋爵为县子。他后来又升迁为襄乐郡守。之后被朝廷召回,教周明帝和宋献公等人学习隶书。当时学写字的人都要送束脩作为谢礼,叫做“谢章”。冀俊认为书法起源于仓颉,应该和普通的礼节一样,不必另行谢礼,于是上奏周文帝,请求在祭祀仓颉和先圣先师时,免去这种礼节。后来,他被任命为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又升迁为湖州刺史。他为人清廉俭朴,在各个岗位上都有很好的口碑。后来又升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最后被封为昌乐侯,后来去世了。

赵文深,字德本,是南阳宛城人。他爸爸赵遐,靠着精湛的医术在魏国当官,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御医。文深从小就学习楷书和隶书,十一岁的时候就给魏国的皇帝献上自己写的字。后来他因为立下功劳回到朝廷,被任命为大丞相府的法曹参军。他的书法很有钟繇、王羲之的风范,笔法非常值得一看。当时,写碑刻和榜文的,就只有文深和冀俊两个人。大统十二年,因为之前的功劳,追封他为白石县男。魏文帝觉得当时的隶书有很多错误,就命令文深和黎季明、沈遐等人,根据《说文解字》和《字林》,整理规范六种字体,最终整理出一万多字,流传于世。

等到平定江陵之后,王褒进入关中,很多达官贵人都纷纷学习王褒的书法。文深的书法,一下子就被冷落了。文深为此感到羞愧和后悔,表现得很明显。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很难赶上王褒的书法水平,于是也开始学习王褒的书法。但是最终也没能有所成就,反而受到了别人的嘲笑,说他像邯郸学步一样。不过,在碑刻和榜文方面,其他人还是比不上他。王褒也总是称赞文深在书法上的成就,宫殿楼阁上的题字,大多都是文深的杰作。后来,文深被提升为县伯下大夫。北周明帝让他去江陵,为寺庙的碑刻题字,汉南地区的人都觉得他的书法很精湛。梁武帝萧衍看了之后也很欣赏,赏赐给他很多东西。天和元年,宫殿等建筑刚刚建成,文深因为题写榜文的功劳,被任命为赵兴郡守。即使后来做了地方官,只要需要题写榜文,朝廷总是会把他找回来。后来,文深因为生病去世了。

辛彦之,是陇西狄道人。他祖上辛世叙,是魏国的凉州刺史;他父亲辛灵补,是周朝的渭州刺史。辛彦之九岁就成了孤儿,他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他广泛阅读经史书籍,和天水人牛弘一起努力学习。后来他进入关中,就在京兆安家。周文帝看到他很器重他,把他招到朝廷做中外府礼曹,还赏赐给他衣服、马匹、珠宝玉器。当时国家刚刚建立,朝廷上的达官贵人大多是武将,只有辛彦之负责修订典章制度。不久,他就升任中书侍郎。等到周闵帝继位,辛彦之和少宗伯卢辩一起,专门负责掌管典章制度。他先后担任典祀、太祝、乐部、御正四曹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被封为五原郡公。宣帝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少宗伯。当时皇帝要立五个皇后,辛彦之极力劝谏,因此触怒了皇帝,被免去了官职。

隋文帝让辛彦之当了皇帝的顾问,还给他升了官,封他为任城郡公,让他可以组建自己的幕僚班子。后来,辛彦之又当过国子祭酒和礼部尚书,还跟牛弘一起编写新的礼仪制度。有一次,皇帝让辛彦之跟沈重辩论,沈重根本说不过他,只好站起来认输,说:“辛大人您的论点就像坚固的城池,根本无法攻破!”皇帝听了非常高兴。之后,辛彦之被任命为随州刺史。当时很多州牧都进贡一些奇珍异宝,但辛彦之进贡的都是祭祀用的东西。皇帝对大臣们说:“人怎么能不学习呢!辛彦之进贡的东西,体现了他对古代典籍的研究啊!”后来他又升任潞州刺史,在两个州都做了不少好事。辛彦之还特别信奉佛教和道教,在州城里建了两座十五层高的佛塔。

开皇十一年,潞州有个叫张元的人暴毙身亡,过了几天竟然活过来了!他说自己去了天上,看到一座刚建好的华丽大殿。他问这是怎么回事,天上的人说这是为了表彰潞州刺史辛彦之的功德而建造的。辛彦之听说后,却不太高兴。那一年,辛彦之去世了,死后被追谥为“宣”。他一生著述颇丰,留下了《坟典》、《六官》、《祝文》、《礼要》、《新礼》、《五经异义》等著作,流传于世。他的儿子辛孝舒和辛仲龛也很有才名。

何妥,字栖风,是西城人。他父亲叫细脚胡,做生意到蜀地,后来就在郫县定居了。他父亲曾经在梁武陵王萧纪手下做事,负责管理金银财宝,因此积累了巨额财富,被称为“西州大贾”。何妥从小就聪明伶俐,八岁就到国子学读书。有一次,助教顾良和他开玩笑,问他:“你姓何,是荷叶的‘荷’?还是河水的‘河’?”何妥立刻回答说:“先生姓顾,是眷顾的‘顾’?还是新旧的‘故’?”大家都觉得他很厉害。十七岁的时候,何妥凭借自己的才艺在湘东王手下做事。后来湘东王发现他很聪明,就让他在身边诵读经书。当时,兰陵人萧翙也很有才华,住在青杨巷,而何妥住在白杨头。人们就编了一句谚语:“世上出了两位俊才,白杨巷的何妥,青杨巷的萧翙。”可见何妥当时多么受人赞赏。

江陵妥,一开始在周朝做官,后来当上了太学博士。宣帝刚开始立了五个皇后,就问儒生辛彦之这事儿合不合适。辛彦之说:“皇后跟天子地位平等,不应该有五个。”江陵妥反驳说:“帝喾有四个妃子,舜也有两个妃子,这也没个固定的数目啊!” 因为这次辩论,他被封为襄城县男。后来文帝即位,他被任命为国子博士,又加了通直散骑常侍的官职,爵位也升为公爵。

妥这个人性格比较急,很会说话,喜欢评论是非,议论人物。有个叫苏威的大臣,曾经在皇帝面前说:“我父亲总是告诫我:只要读《孝经》一卷,就足够立身处世、治理国家了,何必读那么多书?”皇帝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妥就站出来说:“苏威读的书,可不止《孝经》啊!如果苏威他父亲真的说过这话,那苏威没听从教诲,就是不孝;如果他父亲没说过这话,那就是在欺骗陛下,就是不诚实。不诚实不孝顺,怎么能侍奉君主呢?再说,孔子还说过:‘不读《诗经》就不会说话,不读《礼记》就不能立身。’难道苏绰教子,就能违背圣人的教诲吗?” 当时苏威身兼五职,皇帝很器重他。妥就趁机奏请皇帝,说苏威这个人不能信任,还说他主管天文历法那些,工作都做得不称职,于是就上书八条建议来劝谏皇帝。

第一条建议是:我听说,能够识别人才就叫明智,可是即使是皇帝也很难做到。孔子说:提拔正直的人,斥退邪恶的人,百姓就会信服;提拔邪恶的人,斥退正直的人,百姓就不会信服。从这里可以看出,政局的安危,一定要谨慎用人。所以,推荐贤才的人会得到奖赏,蔽塞贤才的人会受到惩罚。现在选拔人才的情况,跟这个完全不一样,不管谄媚还是正直,都不选择贤愚,想要提拔谁,就给他安排重要的职位;想要打压谁,就让他一辈子在低级官职上混日子。百姓不服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听说,在朝廷上封赏人,是跟士大夫们一起分享的喜悦;在闹市上处罚人,是跟大众一起抛弃的耻辱。我看到您留心狱讼,爱民如子,每次判案,都一定会询问群臣的意见,刑罚从不滥用,这是您英明的表现。既然刑罚如此慎重,那么封赏也应该这样。如果有功劳显著、深受皇上器重的人,就可以直接提拔重用。从今以后,如果要选拔重要官员,一定要参考大家的意见,不要只听信一个人的推荐,这样皇上就不会偏私,下面的人也就不会有怨言了。

第一件事啊,孔子说过:“仔细考察那些拉帮结派的人,他们的罪行就无所遁形了。” 他还说:“君子广泛交友但不结党营私,小人结党营私却不周全。” 这“比”啊,就是拉帮结派的意思。意思是说,心里喜欢的人,一旦有了权势地位,就更加提拔重用;心里讨厌的人,即使已经受了委屈,还要落井下石,稍微说句话就生气。提拔重用之后,这些人就互相包庇,欺君之心就产生了;一旦加重了别人的委屈,就会产生怨恨,诽谤、怨恨的话也就出来了。我希望您能广泛调查,不要让朋党之风盛行,不要让权力和恩宠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国家最大的祸患,莫过于此。

第二件事啊,我听说舜帝重用十六个部落的首领,也就是所谓的“八元八凯”。算算他们那些贤明的人,治理国家的能力比现在还好呢。即使这样,舜帝还仔细挑选人才委以重任,避免互相侵犯和滥用权力。所以才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现在官员很多,真正做事的人却很少,一个人身上竟然兼任好几个职务。这是因为国家没有人才吗?还是因为人不行呢?现在咱们国家这么强大,优秀的人才也不少,即使有聪明能干的人,也没办法被重用。东方朔说过:“尊敬他,他就成为将领;轻视他,他就成为奴隶。”这话说得太对了!现在当官的人,不衡量自己的德行和能力,既没有姜太公、伊尹那样的才能,却自以为有伊尹辅佐汤王、在渭水边辅佐文王的本事。不考虑责任重大,只担心管辖的范围太小。安于自己的荣宠和任命,轻视那些重要的权力。国家动荡不安,最终失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易经》上说:“鼎的腿断了,盛着祭品的鼎翻了,它的样子很糟糕,这是凶兆。” 说的就是担当不起责任啊。我听说,竭尽全力举起重物,也未必能用得上。我希望您能重新任用贤良之士,分工合作,让每个人都发挥自己的能力,这样国家大事才能顺利进行。

我听说《礼记》里说:歪曲事实,违反法令,用不正当的手段扰乱朝政的人,该杀头。孔子也说过:沿用旧的,为什么要改动呢?可是这几年来,改动的人太多了!比如范威制作刻漏,十年都没做好;赵翊制作尺秤,七年才搞定;公孙济胡乱用药,医药费花了一大笔钱;徐道庆胡乱推算子午,浪费了大量的粮食;常明违反法令,拖延了好几年;王渥乱改名称,没有个限度;张山居不懂星象,之前就糟蹋了太常寺;曹魏祖不认识北极星,现在又把太史令给得罪了。这些人,都只是用自己那点浅薄的见识,自吹自擂,争名夺利,互相陷害。所以我请求,从今天开始,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人,如果他们说的不符合实际,就要加重处罚,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再随便胡说八道了。

其他的奏章内容,记载不多。当时苏威一人身兼数职,以前在武功隐居过,所以故意在奏章里说自己“自负傅岩、渭水之气”,以此来激怒皇上。奏章上报后,苏威非常生气。两年后,苏威主持考试,他和妥又互相攻击。苏威勃然大怒说:“没有我妥,难道就不会有博士了吗?”妥立刻回应说:“没有苏威,难道还会担心没有办事的人吗?”于是他和苏威就结怨了。

后来,皇上让妥负责考定钟律。妥又上奏了一份奏章:我听说,社会安定就应该有礼乐,社会动荡就应该有鬼神。那么,感动天地,感召鬼神,没有什么比礼乐更有效了。又说:音乐到了极致就不会有怨恨,礼仪到了极致就不会有争斗。谦让地治理天下,这就是礼乐的作用。我听说音乐有两种:一种是淫靡的乐声,一种是正派的乐声。淫靡的乐声会让人心生邪念,正派的乐声会让人心生正气。正气凝聚成形,所以音乐兴盛,社会风气就会纯正,人的耳目会聪明,血气会平和,风俗习惯也会改变,天下就会太平。孔子说:“去掉郑国的靡靡之音,远离谄媚的人。”所以郑、卫、宋、赵这些地方的音乐传出来,在国内就会导致疾病,在国外就会伤害人。因此,宫调乱了就会导致荒淫,君主骄横;商调乱了就会导致崩溃,官员腐败;角调乱了就会导致忧愁,百姓怨恨;徵调乱了就会导致悲伤,事情繁多;羽调乱了就会导致危险,钱财匮乏。这五种调式都乱了,国家很快就会灭亡。

魏文侯问子夏:“我戴着帽子正襟危坐听古乐,就想睡觉;听郑卫之歌却听个没完,这是怎么回事啊?” 子夏回答说:“古乐啊,一开始是文雅的乐曲,然后是激昂的武乐。它能修身齐家,最终使天下太平。而郑卫之音呢,全是些靡靡之音,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乐曲里尽是些男女幽会、父子不认的污秽内容。您现在问的是‘乐’,您喜欢的是‘音’,乐和音虽然相近,但实则不同。当君主的人,一定要谨慎地审视自己的好恶。” 圣人创作音乐,可不是仅仅为了取悦耳朵和眼睛那么简单。他们希望在宗庙里,君臣一起听,就能和谐恭敬;在乡里,长幼一起听,就能和谐顺从;在家里,父子一起听,就能和谐亲密。这就是古代帝王制定音乐的初衷。所以说,只知声音不知音律的是禽兽;知音律不知音乐的是普通百姓;只有君子才能真正懂得音乐的意义。不懂声音的人,就别和他谈论音律;不懂音律的人,就别和他谈论音乐;真正懂得音乐的人,就快要接近道了。商纣王暴虐无道,乐师抱着乐器逃奔周朝;晋国国君德行薄弱,乐师师旷坚决地保留了清徵(一种乐器)。

上古时代,还没有音乐,人们拍手击地而歌,快乐就在其中。《易经》说:“先王创作音乐是为了崇尚德行,以此祭祀上天,并祭祀祖先。” 从黄帝创作的《咸池》,到颛顼的《六茎》,帝喾的《五英》,尧的《大章》,舜的《大韶》,禹的《大夏》,汤的《大濩》,武王的《大武》,这些都是古代的乐曲。从夏朝开始,时间久远,我们只知道名字,却听不到声音了。殷商到周朝的乐曲,都记载在《诗经·颂》里。所以,从圣贤以下,很多人都学习音乐,比如伏羲改进瑟,文王改进琴,孔子弹磬,子路弹瑟,汉高祖击筑,汉元帝吹箫,都是例子。

话说汉朝刚建立那会儿,叔孙通根据秦朝的乐工们留下来的东西,制定了汉朝宗庙祭祀的音乐。

迎接神灵到庙门口,就演奏《嘉至之乐》,这跟古代祭祀时用来迎接神灵的音乐差不多。皇帝进了庙门,就演奏《永至之乐》,用来配合皇帝的步伐,这跟古代的《采荠肆夏》类似。祭祀用的豆子摆上去了,就演奏《登歌之乐》,这和古代清庙的祭祀歌谣差不多。登歌演奏完毕,就演奏《休成之乐》,表达对神灵享用祭品的赞美。皇帝在东厢坐稳了,就演奏《永安之乐》,表示祭祀大礼已经完成了。《休成》和《永至》这两首乐曲,都是叔孙通自己创作的。

汉高祖庙里的祭祀,演奏的音乐有《武德》、《文始》和《五行之舞》。说起来,这还得追溯到春秋时期,陈国公子完逃到齐国,陈国是舜帝的后代,所以齐国才有《韶》乐。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三个月都吃不下肉,可见其魅力。后来秦始皇灭了齐国,《韶》乐就传到了秦国。汉高祖灭了秦国,《韶》乐又传到了汉朝。汉高祖把《韶》乐改名叫《文始》,表示跟以前的没啥关系。至于《五行舞》,原本是周朝的《大武》乐,秦始皇把它改名叫《五行》。到了汉文帝时期,又创作了《四时之舞》,用来象征天下太平,四季有序。汉景帝又把《武德舞》改成了《昭德》,汉宣帝又把《昭德》改成了《盛德》。虽然名字变了,但大体上还是沿袭了秦朝旧有的东西。

到了晋朝和魏朝,也都沿用着这些古老的音乐。魏朝的三位祖先,还都自己创作过乐曲的歌词。可是后来永嘉之乱爆发,五都都被摧毁了,音乐也跟着南迁,于是江南地区就成了音乐的中心。从宋朝、齐朝到梁朝,所演奏的音乐,基本上都是沿袭古代的传统。三雍四始的乐舞盛况,真是达到了鼎盛时期。可惜后来侯景造反,乐师们四散逃亡,那些四种舞蹈和三种乐调,都流传到了伪齐。虽然齐朝也得到了这些乐曲,但却没有在宗庙朝廷上演奏。

我从小就喜欢音乐,特别留意管弦乐,虽然年纪大了,但很多曲子都还记得。等到东边平定之后,乐师们都回去了,我问他们为什么逗留,他们说其实是梁国人教的他们。现在这三调四舞,我都掌握了,虽然不能说精通,但也算是有模有样了。如果让我来教习传授,说不定能让这些古乐流传下去。我可以把这些乐曲整理归纳,抓住要点,再修改完善,重新取个好听的名字,把盛世之歌传唱给今人,把正统雅乐传给后世,岂不是很好吗?我已经把三调四舞的曲名都记下来了,还另外创作了一些歌词。那些流传民间,不适合在宫廷演奏的乐曲,我也都附在后面了。

奏章上交之后,皇上特别下令太常寺,让妥善处理这件事。于是,我创作了清、平、瑟三调的乐曲,又创作了八佾舞的《鞸》、《铎》、《巾》、《拂》四支舞曲。之前太常寺传下来的宗庙雅乐,几十年来只演奏大吕调,黄钟调都废弃不用了。这跟古代的规矩相差太远,所以我上奏请求恢复使用黄钟调。皇上把这事交给大臣们讨论,最后同意了我的请求。没过多久,我儿子蔚被任命为秘书郎。后来他犯了罪,该受处罚,皇上看在我面子上,减轻了他的刑罚。此后,皇上对我的恩宠渐渐淡薄了。六年后,我被外放为龙州刺史。当时有很多背着书箱来游学的学生,我都给他们讲学授课。我还写了一篇《刺史箴》,刻在州府门口。我在龙州做了三年刺史,因为生病请求回朝,皇上批准了。回朝后,我又负责主管学校的事务。

当时,朝廷派苏夔在太常寺参与制定钟律,苏夔提了很多建议,很多朝臣都赞同他。只有我不同意,总是说苏夔的不足之处。皇上把这事拿出来讨论,很多大臣都反对我。我又上了一道奏章,指出苏夔的错误,主要谈论的是当时朝政的得失,还批评了当时的朋党。结果苏威、吏部尚书卢恺、侍郎薛道衡等人因此都受到了处罚。我被任命为伊州刺史,但没去上任。不久后,我被任命为国子祭酒,最后在任上去世。死后被追谥为“肃”。

我著有《周易讲疏》三卷、《孝经义疏》二卷、《庄子义疏》四卷。还和沈重等人一起撰写了《三十六科鬼神感应等大义》九卷、《封禅书》一卷、《乐要》一卷,以及文集十卷,这些作品都流传于世。

当时从江南来的学士中,萧该、包恺都非常有名。

萧该,是兰陵人,梁朝鄱阳王萧恢的孙子,年轻的时候就被封为攸侯。荆州平定后,他和何妥一起到了长安。他特别爱学习,诗经、尚书、春秋、礼记这些经典都理解其大义,尤其精通《汉书》,所以很多达官贵人都很尊重他。隋文帝开皇年间,他被赐爵山阴县公,被任命为国子博士。皇帝下令让他和何妥一起校订经史典籍。但是,他们俩各有各的看法,互相争论是非,很久都没能完成任务。最后皇帝生气了,把他们俩都撤职了。后来,萧该写了《汉书》和《文选音义》的注释,都受到了当时人们的推崇。

包恺,字和乐,是东海人。他哥哥包愉精通《五经》,包恺也完全继承了他哥哥的学业。后来他又跟着王仲通学习《史记》和《汉书》,尤其精通《汉书》。隋炀帝大业年间,他当上了国子助教。 这时候,学习《汉书》的人都把萧该和包恺当成是领袖人物,他们俩在各地收的学生加起来有好几千人呢。包恺死后,他的学生们为他修建了坟墓,立了墓碑。

房晖远,字崇儒,是河北恒山真定人。他家世代传承儒家学问。晖远从小就有志气和操守,精通《三礼》、《春秋三传》、《诗经》、《尚书》、《周易》,还擅长天文历法方面的学问。他一直把教书育人当作自己的事业,从很远地方来求学的学生,常常多达上千人。齐国的南阳王绰当上定州刺史后,听说他的名声,就把他召来当博士。后来周武帝灭了齐国,四处寻找有才学的儒生,晖远第一个被任命,被授予小学下士的官职。隋文帝杨坚登基后,晖远被提升为太常博士。太常卿牛弘经常称赞他是《五经》方面的专家。吏部尚书韦世康也推荐了他,于是他升迁为太学博士。不久,他又和沛公郑译一起校订乐章。后来他又当回太常博士,没多久就被提升为国子博士。

那时候,朝廷下令让国子监的学生只要通晓一经,就要全部推荐上来,准备提拔重用。考试结束后,各位博士却迟迟不能确定考生的优劣。祭酒元善很奇怪,就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晖远说:“江南和河北的学术观点和考试标准不一样,各位博士不可能都熟悉。学生们都只说自己擅长的,隐瞒自己不擅长的;博士们各自心里没底,所以才迟迟不能做出决定。”祭酒就让晖远来评定这些学生,晖远拿起笔就写,一点儿也不犹豫。有些人不服气,晖远就问他们所依据的解释和注释,然后把他们的解释从头到尾背诵一遍,再指出他们的错误之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弄虚作假了。他考评了四五百名学生,几天就完成了。所有儒生都佩服他的学识渊博,都认为自己无法与之相比。后来,他又奉诏参与修订法令。

隋文帝曾经问大臣们说:“自古以来,天子有女乐吗?”杨素以下的大臣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没有女乐。晖远说:“我听说过‘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这就是古代帝王宫中的音乐,记载在《诗经》的《雅》、《颂》里,不能说没有。”文帝听了非常高兴。仁寿年间,晖远去世,朝廷非常惋惜,给他丰厚的赏赐,并追赠他为员外散骑常侍的官职。

马光,字荣伯,是河北武安人。他从小就爱好学习,跟老师学习了几十年,日夜不停,各种书籍典籍,天文历法方面的书籍,他都通览过。他尤其精通《三礼》,被儒生们尊崇。

隋朝开皇年间刚开始的时候,朝廷征召山东地区有学问的人才,杨炯跟张仲让、孔笼、窦仕荣、张买奴、刘祖仁他们一起被招到长安,都被授予太学博士的职位,当时人们把他们称为“六儒”。但是这几个人都比较粗鲁,不懂得朝廷的规矩和礼仪,所以朝廷并不怎么重视他们。窦仕荣没多久就病死了。张仲让没过多久也请求回乡,写了一本书,十卷,自己说:“如果这本书能呈献给皇上,我肯定能当宰相!”他还经常谈论一些玄妙的星象之事。州县把这些事情报告给了朝廷,结果张仲让被处死了。孔笼、张买奴、刘祖仁没多久也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贬谪或死了。只有杨炯一个人留了下来。

有一次祭祀典礼,皇帝亲自来到国子学,王公大臣都到场了,杨炯被请上座位讲授《礼记》,他讲解得非常透彻。之后,十多个儒生轮流向他提问,提出各种疑难问题,这些儒生都是当时有名的学者。杨炯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解释得非常清楚,虽然他的语言不算华丽,但是对《礼记》的理解非常深刻,论述非常全面。听讲的人都没法完全了解他的学问有多深,都对他非常佩服。皇帝也很高兴,还慰劳了他。从熊安生之后,山东地区研究《三礼》的人,就只有杨炯一个人了。他最初在瀛州、博州一带教书,学生有上千人,到了后来,很多学生都跟着他来到长安。几年后,杨炯因为母亲去世而回到家乡,不久因病去世了。

刘焯,字士元,是信都昌亭人。他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目光远大,聪明过人,沉稳深思,小时候不太喜欢玩耍。年轻的时候,他和河间人刘炫结拜为兄弟,一起向同郡的刘轨思学习《诗经》,向广平人郭懋学习《左传》,还曾经向阜城人熊安生学习《礼记》,但是这些都没有学完就离开了。武强县交津桥有个叫刘智海的人家里有很多书籍,刘焯就在他家读书,一读就是十年,虽然生活很贫困,但他却很平静。最终,他因为精通儒学而闻名,当上了州博士。

隋朝开皇年间,刺史赵煚看中了他的才能,让他当了自己的幕僚。他参加考试,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策论考试的第一名。后来他和著作郎王劭一起修撰国史,还参与讨论律法和历法。他还直接在门下省工作,皇帝有事就找他商量。没多久,他就升官了,当上了员外将军。后来他又和一些儒生在秘书省一起考订古代典籍的各种说法。

有一次他回家乡探亲,县令韦之业很欣赏他,请他当了功曹。没过多久他又回到京城,和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国子祭酒苏威、元善,还有博士萧该、何妥,太学博士房晖远、崔崇德、晋王文学崔赜等人,一起在国子监讨论古代一些难以理解的典故和前人没有解释清楚的问题。每次大家一起讨论,辩论激烈,他总是据理力争,谁也说不过他。杨素他们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学识渊博。

六年的时候,洛阳的《石经》运到了京城,上面的字都磨损得看不清了。皇帝下令让他和刘炫两个人一起考证解释,他们俩把其他儒生都辩驳得哑口无言,结果惹来很多人的嫉妒和怨恨。有人写匿名信诬陷他,他就因此被罢官了。

之后他就悠闲地待在乡下,专心致志地教学和写作,非常勤奋刻苦。贾逵、马融、王肃、郑玄等人传下来的经学注解,他都仔细考证,指出其中的对错。《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七曜历书》等等十多部书,他都深入研究,从根本上弄清楚了推算日月运行规律和测量山川地理的方法,彻底掌握了其中的奥秘。他还写了《稽极》十卷、《历书》十卷、《五经述议》等著作,这些书都流传于世。刘炫也很聪明博学,名气仅次于他,所以当时人们把他们并称为“二刘”。

天下有名的儒生和后起之秀,很多人都来向他请教学习,即使路途遥远几千里也不在乎。人们都说,几百年来,博学通达的儒生,没有谁能超过他。但是,他为人比较清高,而且生活节俭。如果不是收了束脩(学费),他是从来不教人的,所以当时有些人觉得他这一点不太好。

话说,废帝(指隋文帝杨坚废黜的北周静帝宇文阐)听说刘焯很有本事,就把他叫来。结果还没等刘焯去拜见,废帝就下令让他去蜀王那儿做事了。这可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好,而是因为刘焯很久都没来,蜀王等得不耐烦了。蜀王一听这事儿,气得不得了,直接派人把刘焯抓起来,戴上枷锁送到蜀地,让他去服兵役。

后来,刘焯在军队里负责整理书籍。等蜀王因为犯错被废掉后,刘焯又跟其他一些儒生一起修订礼仪和法律,还被任命为云骑尉。隋炀帝登基后,刘焯升迁为太学博士,可没过多久,因为官职太低就被免职了。过了几年,他又被朝廷征召,当个顾问什么的。结果他上交了自己写的《历书》,跟太史令张胄玄的意见大相径庭,被驳回没采用。刘焯死后,刘炫为他请求朝廷赐谥号,但朝廷没同意。

再说说刘炫,字光伯,是河间景城人。他从小就聪明伶俐,很有名气。他和信都人刘焯一起闭门读书,十年都没出门。刘炫眼睛特别好使,直视太阳都不觉得晃眼,记忆力超强,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他可以一边画圆圈,一边画方块,同时嘴里背书,眼睛数数,耳朵听着别人说话,五件事一起干,一点儿也不耽误。北周武帝平定齐国后,瀛州刺史宇文亢请他做户曹从事。后来,刺史李绘又让他做礼曹从事,因为他办事能力强,在官场上小有名气。

隋朝开皇年间,我奉命和著作郎王劭一起修撰国史,没多久就调到门下省当顾问。后来皇上又下令让一些术士修订天文律历,我还兼任内史省的顾问,负责审核大家的意见。内史令博陵李德林对我非常客气。虽然我先后在三个省任职,但始终没得到官职,反而被县里追究赋税。我亲自到内史省说明情况,内史省又把我送到吏部。尚书韦世康问我有什么才能,我便自己写了一份简历,上面写着:“《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传》、《左传》、《孝经》、《论语》,以及孔、郑、王、何、服、杜等人的注解,一共十三家,虽然解释的深浅不一,但我都能讲授;《周易》、《仪礼》、《谷梁传》我研究得稍微少一些;史书、诸子百家著作以及各种典故,我都烂熟于心;天文、律历,我也深入研究过其中的奥妙。至于公私文书的写作,我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吏部最后也没对我进行详细的考核。

但是当时朝中十几个有名望的人都担保我说的是真的,于是我就被任命为殿内将军。那时候牛弘奏请搜集天下遗失的书籍,我就伪造了一百多卷书,取名为《连山易》、《鲁史记》等等,然后呈送给朝廷,领了赏钱就走了。后来有人告发了我,虽然因为大赦免了死罪,但也因此被革职了。我回到家乡,靠教书为生。废太子杨勇听说我的事后,就派人把我召到京城。到了京城后,皇上命令我去侍奉蜀王杨秀,我却一拖再拖不去。杨秀大怒,把我用枷锁押送到益州。后来把我安排在帐内当差,每天还让我拿着兵器守卫大门。没过多久,我就被释放了,改任校书郎。我模仿屈原的《卜居》写了一篇《筮涂》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等杨秀被废黜后,我又和其他的儒生一起修订五礼,被授予旅骑尉的官职。

牛弘那个吏部尚书提议,说按照《礼记》的规矩,诸侯的旁系亲属要降低爵位,大夫也要降一级。现在这些上柱国虽然跟古代的诸侯不一样,但地位差不多跟大夫相当,官职都在二品,所以他们的旁系亲属也应该降一级。很多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杨炫之不同意,他说:“古代做官的,只认一个嫡系宗族,庶子根本没机会做官,所以古代才那么重视嫡长子。宗族里的人虽然分得一些俸禄,即使跟宗子关系远,也要穿丧服三个月,这是因为他们享受了宗族的恩惠啊。现在做官是凭本事升迁,不限制嫡庶,跟古代已经不一样了,为啥还要降级呢?现在那些当大官的,很多都疏远了亲戚,如果再降级,那父子兄弟之间的人情味,可就彻底淡薄了!” 皇帝听了他的话,就把这事儿搁置了。

开皇二十年,朝廷废除了国子监、四门学和州县学,只保留了太学,就两个博士,七十二个学生。杨炫之就上书皇帝,说学校不应该废除,说得特别恳切,可惜皇帝没听。当时国家正强盛,大家都把心思放在辽东,想攻打辽东。杨炫之认为辽东不好打,就写了一篇《抚夷论》来劝谏。当时没人明白他的意思。等到隋朝快完蛋的时候,三次攻打辽东都没成功,大家才发现杨炫之当初说的都是对的。

隋炀帝当了皇帝以后,牛弘推荐炫修订律令。 话说隋文帝的时候,觉得那些刀笔吏里小人太多,干时间长了就容易坏事,这是客观原因;另外,他还觉得社会风气败坏,女人不守妇道。所以就制定了规矩:州县的佐吏,三年就要换一批;九品官的妻子,不能再嫁。炫写文章说这个规定不好,牛弘最后还是采纳了。各郡设立学校和流外官员的供给,这些都是炫提出来的。

牛弘曾经问炫:“根据《周礼》记载,古代士人多,府里的史官少,现在令史的数量比以前多了百倍,判官却减少了,这怎么行得通呢?”炫回答说:“古代人做事很信任下属,一年到头考核一次,案子不反复核查,文书也不需要事无巨细,府里的史官主要负责掌管重要的文件就行了。现在呢,文书档案都要反复检查、审核、修改,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千里追查,甚至翻出几百年前的老案子。所以才有‘老吏抱案死’的谚语。现在和古代完全不一样,差别这么大!事情繁琐,政务效率低下,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牛弘又问:“魏、齐时期,令史工作还比较轻松,现在却没时间休息。这是怎么回事呢?”炫说:“齐朝设立州,不过几十个;三府行台互相统领,下发的文书也就十来条。现在州有三百多个,这工作量就多了很多,这是第一个原因。以前,州里只设纲纪官,郡里设太守、丞,县里只有县令,其他的僚属,都是长官自己招募的,接到诏令后就上任,每个州也就几十个人。现在不一样了,大小官员都由吏部任命,所有官员的细枝末节都要考功司考核,这工作量就翻倍了,这是第二个原因。与其减少官员,不如简化事务;与其简化事务,不如保持清净的心态。官事不简化,就想轻松,怎么可能呢!”牛弘非常赞同他的话,但是却没法采纳。

纳言杨达推荐炫,说他学识渊博,文采斐然,考试成绩优异,被任命为太学博士。一年多后,因为品级低被免职。回到长平,又奉诏去行在所。有人说他品行不好,皇帝就把他罢免了。他回到了河间。当时盗贼四起,粮食价格飞涨,书籍典籍买卖中断,教学也停止了。炫和妻子相隔百里,音信断绝,郁郁不得志,于是自己写了一篇自赞,诗曰:

……(此处保留原文诗词)……

司马相如、扬子云、马季长、郑康成这些名人都把自己美好的事迹写下来流传后世,我哪敢跟他们相比,怕只会被后人笑话?只是我年纪大了,快不行了,老朋友一个个都去世了,学生们也各奔东西,像早晨的露水一样很快消失,魂魄要埋葬在遥远的北方荒野了。亲朋好友可能不会记得我的心意,后人也不会知道我的事迹。趁着我还能喘口气,就简单说说我的心事,留给那些走在我后面的人,传给我的家乡父老乡亲,让将来的俊杰们知道我卑微的志向。

我从孩提时代到如今白发苍苍,小时候父母都很疼爱我,从没打骂过我;上学时老师也很器重我,从没受过委屈。长大后,我努力和亲戚朋友和睦相处,待人接物总是谦逊礼让,把别人的利益放在自己前面。年轻时,我很喜欢和长辈们一起学习;年老后,也经常和年轻人交流。学习就认真刻苦,从不厌倦;教导别人就尽心尽力,从不疲惫。虽然我的内心比较孤寂,愿望也常常落空,但是仔细想想我的一生,从头到尾,还是有四件值得庆幸的事,但也有一件深深的遗憾。

我天生愚笨,家境贫寒,多亏了兄长们的帮助,我才勉强混迹于士大夫的行列。后来我得以广泛阅读典籍,涉猎古今,虽然只是在乡里有些小名气,但我的虚名也传到了朝廷。这是我的第一件幸事。

我一生在官场沉浮,做过几次没多大意义的官职,长期处理一些琐碎的公务。我的名字没有刻在功臣碑上,我的事迹也没有被载入史册。说到为人处世,我做得确实有很多不足,但至少没有犯什么大错。这是我的第二件幸事。

凭借着我微薄的才能,多次得到皇帝的赏识;凭借着我的卑微身份,多次升迁到朝廷要职。我曾与那些显赫人物并肩,像大雁一样比翼齐飞,在朝廷中任职,我的言行都被记录下来。我曾拜见宰相,请求帮助,得到过很多优厚的待遇和恩宠,我的地位和名望也因此提高了。这是我的第三件幸事。

如今我年事已高,已经到了暮年,我辞官还乡,回到家乡过着平静的生活。我读读史书来陶冶情操,看看鸟儿鱼儿来放松心情,在田野里散步,到池塘边走走,悠闲自得,无事一身轻,这是我的第四件幸事。

唉,正赶上太平盛世,却看到道教衰败,我追随先儒的遗风,又痛心于世风日下,文章粗俗不堪。我辛辛苦苦钻研经典,纠正谬误,终于完成了我的著作,事业也初见成效。可天不遂人愿,命运弄人,世事艰难,学校都荒废了,我的学问在当时没有得到传播,死后也没人继承。我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真是令人痛心啊!这真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

我当时在郡城,粮食供应断了,很多学生都跟着盗贼去了。我穷困潦倒,悲惨至极,只好到城下请求救济,郡守这才给了我一些粮食。我被贼人抓走,经过一座小城堡。没过多久,贼人就被官军打败了,我饥寒交迫,无处可去,又回到县衙投奔县令。可县令怀疑我和贼人有勾结,怕我以后会出事,就关门不让我进去。那天晚上冰天雪地的,我最终被冻饿死了。后来,我的学生们追谥我为“宣德先生”。

我这个人性格急躁,好胜心强,还喜欢写一些诙谐的诗文,常常自夸自傲,喜欢轻视当时的权贵,所以得罪了不少当权者,仕途因此很不顺利。我著有《论语述议》十卷、《春秋攻昧》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春秋述议》四十卷、《尚书述议》二十卷、《毛诗述议》四十卷,还注《诗序》一卷、《算术》一卷,以及我的文集,这些著作都流传于世。

当时,儒学界还有褚晖、顾彪、鲁世达、张冲、王孝籍几位名士。

褚晖,字高明,吴郡人,以精通《三礼》闻名江南。隋炀帝时,朝廷征召天下儒学之士,全部聚集到内史省,轮流讲学论道。褚晖辩才超群,无人能胜过他,因此被提升为太学博士,著有《疏》一百卷。

顾彪,字仲文,余杭人,精通《尚书》和《春秋》。隋炀帝时,担任秘书学士,著有《古文尚书义疏》二十卷,流传至今。

鲁世达,余杭人,隋炀帝时,担任国子助教,著有《毛诗章句义疏》四十二卷,流传至今。

张冲,字叔玄,是吴郡人。他在陈国当官,做到左中郎将,但这并不是他喜欢的事。于是他就专心致志地研究经典著作,写出了《春秋义略》,跟杜预的《春秋经传集解》相比,有七十多处不同之处。他还写了《丧服义》三卷、《孝经义》三卷、《论语义》十卷、《前汉音义》十二卷。最后官至汉王的侍读。

王孝籍,平原人。他从小就喜欢学习,广泛阅读各种书籍,把《五经》都学了个遍,而且文笔也很好。他和河间人刘炫志趣相投,关系很好。隋文帝开皇年间,他被召进秘书省,协助王劭修撰国史。可是王劭对他很不尊重。他在秘书省待了很多年,还得自己交税,心里非常郁闷,于是就给吏部尚书牛弘上了一份奏章,奏章里写道:

“我感觉就像毒虫叮咬皮肤一样难受,整夜睡不着觉;又像挨饿受冻,一年到头都过得很苦。为什么呢?因为痛苦难以忍受,贫穷更容易让人悲伤。更何况我心里就像冰火交煎,身体也像被风霜侵蚀骨髓一样难受。怎么能忍住不说,默默承受痛苦呢?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恳请您这位明察秋毫的尚书大人,能够体谅我的痛苦,给我一些宽裕的条件。您的几句话就能救活快要干涸的鱼,您的鼓励就能帮助飞翔无力的鸟儿。您就像芬芳的香草一样,您的关怀就像温暖的布帛一样,请您批准我的请求,让皇上听到我的诉求。即使山高路远,鬼神都在看着,我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但是,如果等到救人太迟,就像溺水的人等不到救援,跌倒的人等不到搀扶一样,那就像要等越国人的船只,要等鲁国和燕国的天梯一样,最终只能悬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沉没在深深的泉水里。”

我就是一个穷人,在省里做了七年官,该交的税照交,该干的活照干,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为了交税,我甚至卖掉了祖传的田地;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孩子要养,又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更糟糕的是,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却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尽孝,心里真是焦急万分。我暗自下定决心,即使前路漫漫,也要努力拼搏,不辜负母亲的期盼。可我就像司马相如那样有病没法辞官,又不像梅福那样可以隐居避世。愁苦和疾病折磨得我如同厉鬼缠身,感觉人生比金石还要脆弱。我害怕自己英年早逝,死后留下遗憾;更害怕死后无人知晓我的遭遇和冤屈。这就是王稽当年所表达的苦衷,也是应侯所不愿看到的。我的遭遇隐藏在发鬓之间,眉睫之间,连子野都没听说过,离朱也没看到过。我长期被埋没在东观、南史之中,最终没有得到提拔,只能默默无闻地死去。三代人都默默无闻,虽然清静,可十年都没得到重用,实在没有知己。

真正难得的是圣明的君主和贤良的臣子,这两种人都是少之又少。我这样的普通人,能遇到圣明的君主,本该是幸运的,可我却因为不逢时,没有得到重用。我本有机会掌握大权,却因为不善逢迎,不讨好权贵,而被排挤。就像卞和那样,荆玉未被发现时,他的脚就被砍了;像禽息那样,百里奚未被重用时,他的头就被砍了。我虽然有能力,有条件,但因为过于正直,得罪了权贵,没有得到重用,这其中的道理又有谁能够明白呢?有些官员能力不足却能高升,有些人才却怀才不遇,一旦有人私下议论,就会传遍天下,而我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人,又怎么能不感到失望呢?如果我病死之前,能够稍微清醒一点,我会把我的遭遇和苦闷写下来,寄托于前贤,也警示后人,让后世的人知道我的不幸遭遇,追究那些当权者的责任,洗刷我的冤屈。这样,即使我死了,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希望您能稍微怜悯我一下,不要忘记我的遭遇。

我也知道自己的学问,但始终没有得到重用。后来我回到家乡,以教书为生,最终老死在家。我曾经注解《尚书》和《诗经》,可惜后来因为战乱,这些著作都散失了。

话说,古人说过:“长相不好看不算什么,力气小也不算什么,家世不显赫也没关系,祖上没啥厉害人物更没关系,但是能名扬四海,名声流传后世的,难道不是靠学习吗?”这话说得太对了!梁国和越国那些人,他们专心致志,从不懈怠,努力提升自己,最后都能闻名一方,成为座上宾。有的能聚集上千学生,有的能身穿官服,乘坐马车出行,这都是靠学习积累下来的啊!

可是啊,远古的汉朝和魏朝,那些大学问家大多清高脱俗;到了近代,那些大儒反而很多庸俗不堪。文武之道不会消失,弘扬它全看人,难道说只有现在的人愚昧无知,而过去的人个个都聪明睿智吗?关键在于能不能用得上,知不知道啊!过去,如果国家要治理好,一定得重用那些大学问家;现在呢,国家选拔人才,只看重那些只会写文章的人。就算有人学习好,刻苦努力,名扬天下,考中了状元,如果运气不好,也未必能当上高官;要是运气一直不好,那只能被埋没在乡野了。所以啊,古代的学者,都能得到俸禄;现在的学者,却困顿于贫穷。那些聪明的人,有志向的人,怎么会甘心只学习,然后过着贫穷的生活呢?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有学问的人很少能出人头地,很多学者都庸俗不堪的原因啊!

就拿刘焯来说吧,他的品德在官员中首屈一指,精通天文历法,知识渊博,对深奥的道理都能彻底弄明白,研究问题深入透彻,知识渊源广阔,难以探究其根源。几百年来,也就这么一个人而已。刘炫的学问也是通晓经史的大儒,才能足以胜任官职,九流十家,没有他不涉猎的。虽然探究深奥的道理不如刘焯,但在文章和解释经义方面,却比刘焯更文雅。可是,时代不待他们,他们最终都穷困潦倒,死在了沟壑里。这就像子夏说的那样,“死生由命,富贵在天”。上天给了他们聪明才智,却没有给他们富贵,就连最圣明的人也难免如此,刘焯、刘炫又怎么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呢?孝子贤臣都可能被埋没,更何况是他们呢! “《离骚》”的作者屈原尚且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