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字昭玄,又叫高敏,他自己说是勃海蓚县人。他家祖上因为在北方当官,死在了辽东地区。他曾祖父高皓,在北魏太和年间从辽东回到中原,做到卫尉卿的高官。他祖父高孝安,当上了兖州刺史。他父亲高宾,在东魏当官,做到谏议大夫。北周大统六年,他父亲因为躲避小人陷害辞官,逃到了西魏,独孤信看重他父亲的能力,把他父亲当作自己的助手,还赐给他独孤这个姓氏。后来独孤信被杀,高宾的妻子孩子就被迁徙到了蜀地。隋文帝的皇后,因为高宾父亲的关系,经常去高宾家走动。高宾办事很利索,果断坚决。后来被封为武阳县伯,官至齐国公府长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襄州总管府司录,最后死在了襄州。高颎发达以后,隋朝开皇年间,追封他父亲为礼部尚书、武阳公,谥号为简。
高颎从小聪明伶俐,很有领导才能,略懂一些文史知识,尤其擅长写文章和说话。他小时候,家里有一棵柳树,高一百多尺,树冠像一把大伞一样。村里的老人就说:“这家人将来要出贵人啊!”他十七岁的时候,被周朝齐王宇文宪招为幕僚,当记室。他继承了武阳县伯的爵位,后来又升迁为内史下大夫。因为平定齐朝的功劳,被封为开府。
隋文帝觉得独孤颎这个人能力很强,经验丰富,计谋多端,就想把他招进宫里做事。于是派杨惠去表达他的意思,独孤颎欣然接受,还说:“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就算事情办不成,我也绝不害怕灭族!” 就这样,他当上了府司录。那时候,长史郑译和司马刘昉都因为生活奢侈被皇帝批评了,皇帝就更看重独孤颎了,对他非常信任。
尉迟迥造反了,皇帝派韦孝宽去讨伐,军队到了河阳,却没人敢先冲上去。皇帝发现将领们不团结,就让崔仲方去监督,崔仲方却说他父亲在山东,推辞了。这时候,独孤颎看到刘昉、郑译他们一点儿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就主动请缨出战,正合了皇帝的心意。他接到命令后立刻出发,还派人去跟母亲告别,说忠孝不能两全,说完就哭着上路了。
到了前线,他在沁水上造桥,敌人在上游放火筏子攻击,独孤颎事先准备了土制的挡火墙来抵挡。桥造好后,他烧了桥和敌人作战,大获全胜。凯旋后,皇帝在寝宫设宴款待他,还把自己的御用帷帐赏赐给他。独孤颎升官为柱国,改封义宁县公,又当了丞相府司马,负责益隆地区的军务。等皇帝登基后,独孤颎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纳言,还被封为勃海郡公。朝中大臣没人能和他相比,皇帝经常叫他“独孤”,连名字都不带叫的。
独孤颎表面上推辞权力,上表请求辞去官职,把位置让给苏威。皇帝想遂了他的愿,准他辞去仆射的职务。过了几天,皇帝说:“苏威是前朝的清高之士,独孤颎能举荐好人。我听说推荐贤才会有赏赐,难道能让这样的人离开官场吗!” 于是又让独孤颎复职。没多久,他又被任命为左卫大将军,原来的官职照旧保留。突厥经常骚扰边境,皇帝就派独孤颎去镇守边疆。他回来后,皇帝赏赐给他一百匹马,还有数千头牛羊。
独孤颎还被任命为新都大监,很多制度都是他制定的。他经常在朝堂北边一棵槐树下办公,这棵树不在规定的行列里,有关部门想把它砍掉。皇帝特意下令不准动这棵树,以此来警示后人。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程度。后来,他又被任命为左领军大将军,其他的官职都保留着。他母亲去世后,他辞官守孝,二十天后,皇帝又让他复职。独孤颎哭着推辞,皇帝还是没答应。
公元582年,长孙览、元景山他们带兵去打陈朝,皇上任命令狐整统领各路军队。碰巧陈宣帝死了,令狐整觉得不能趁人家国丧打仗,就上奏朝廷请求撤兵回朝。后来萧岩造反了,皇上又派令狐整去江汉地区平乱,他做得很好,老百姓都很拥护他。
皇上曾经问令狐整怎么才能打败陈朝,令狐整说:“北方天气冷,收成晚,南方天气热,水稻熟得早。我们可以等到陈朝收割的时候,少量地派兵过去,声称要突然袭击。他们肯定要集中兵力防守,这样就能耽误他们的农时。他们集中兵力后,我们就撤兵,反复几次,让他们以为这是常态。等我们下次再带兵过去,他们就不会相信了,这时候他们犹豫不决,我们就可以渡江进攻,登陆作战,我们的士气会更强。再说南方土地贫瘠,房子多是用竹子和茅草盖的,他们的粮食和物资都放在地上,没有地窖。我们可以秘密派人去,趁着风势放火,等他们修好了房子,再烧一次。几年下来,他们肯定就穷途末路了。”皇上采纳了他的计策,所以陈朝越来越衰弱。
公元588年,晋王杨广带兵攻打陈朝,任命令狐整为行军参谋,三军的一切军务都由令狐整决定。陈朝灭亡后,晋王想纳陈后主宠姬张丽华为妾。令狐整说:“武王灭商以后,杀了妲己。现在我们平定了陈国,不应该纳张丽华。”于是下令杀了张丽华。杨广很不高兴。等军队回朝后,因为令狐整的功劳,皇上封他为柱国大将军,晋爵为齐国公,赏赐他布匹九千匹,食邑一千五百户。皇上还慰劳他说:“你攻打陈朝以后,有人说你要造反,我已经把那些人杀了。我们君臣之间心意相通,那些小人在中间挑拨离间是没用的。”令狐整又想辞官,皇上特别下诏书不准他辞职。
后来,右卫将军庞晃和将军卢贲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跟皇帝告高颎的状。皇帝很生气,把他们都给贬官了。然后皇帝对高颎说:“你就像一面镜子,每次打磨以后,都更加光亮洁净。”没过多久,尚书都事姜晔和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一起上奏章,说各地水旱灾害不断,都是高颎的责任,请求皇帝罢免他。这两个人也因此获罪被赶走了,皇帝跟高颎的关系反而更亲密了。
皇帝到并州去巡视,留下高颎留在长安守卫。皇帝回来后,赏赐给他五千匹丝绸,还把行宫赐给他当庄园。高颎的夫人贺拔氏生病了,宫里不断派人去问候。皇帝还亲自去他家看望,赏赐给他一百万钱,一万匹绢,又送给他一匹千里马。有一次,皇帝随意地让高颎和贺若弼谈论平定陈朝的事,高颎说:“贺若弼将军先献上十条计策,后来又在蒋山与敌人苦战获胜。我只不过是个文官,哪敢跟猛将比功劳啊!”皇帝哈哈大笑,当时的人都称赞高颎谦虚。不久,皇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高颎的儿子高表仁,之前皇帝赏赐给高颎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那时候荧惑星进入太微宫,犯了左执法星。一个叫刘晖的占星家私下对高颎说:“天象对宰相不利啊,您得修身养性来化解灾厄。”高颎心里不安,就把刘晖的话告诉了皇帝。皇帝更加厚赏慰劳他。后来突厥人入侵边境,皇帝任命高颎为元帅,把他打败了。高颎又出兵白道,深入沙漠,还派使者去请求增兵。一些近臣说高颎要造反,皇帝没说什么,高颎也打败敌人凯旋而归了。
太子勇失宠了,皇帝暗地里想废掉他,就对杨素说:“晋王妃托梦说,王爷将来一定会当皇帝。”杨素跪下说:“长幼有序,不能废掉太子。”皇帝这才作罢。独孤皇后知道杨素很难对付,就暗中想把他弄走。杨素夫人去世后,皇后跟皇帝说:“高仆射年纪大了,夫人又去世了,陛下怎么不给他找个妻子呢?”皇帝把这话告诉了杨素,杨素哭着谢恩说:“我现在年纪大了,早朝之后就只在家吃斋念佛。虽然陛下恩典深厚,想给我娶妻,但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皇帝只好作罢。
后来,杨素的妾室生了个儿子,皇帝听说后非常高兴,皇后却很不高兴,她说:“陛下还相信杨素吗?当初陛下想给他娶妻,他心里却想着他的妾室,表面上骗了陛下,现在他的真面目已经显露出来了。”皇帝因此疏远了杨素。
要打辽东,杨素极力劝谏说不可行,但皇帝不听,任命杨素为元帅长史,跟随汉王去征讨辽东。结果碰上了大雨和瘟疫,战事不利,只好撤兵回朝。皇后跟皇帝说:“杨素一开始就不想打仗,陛下硬逼着他去的,妾身早就知道不会有功劳。” 皇帝本来就因为汉王年纪小,把军队的指挥权全权交给了杨素。杨素因为责任重大,做事非常公正,从不怀疑自己。但他的建议大多不被采纳,心里很委屈。回朝后,皇后哭着跟皇帝说:“饶了杨素一命吧,就当求您了!”皇帝听了,心里更加不痛快。
没过多久,上柱国王积因为犯了罪被处死,在查抄王积家产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宫廷机密文件,说是从杨素那里得来的。皇帝想以此治杨素的罪,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当时上柱国贺若弼、吴州总管宇文幹、刑部尚书薛胄、户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等大臣都为杨素辩解说他无罪,皇帝却更加生气,把这些大臣都斥责了一顿。从那以后,朝臣们都不敢说话了。杨素最终被免职,回家养老去了。
没过多久,皇帝就去了秦王俊的府邸,还叫高颎去陪着一起吃饭喝酒。高颎当时就哭得稀里哗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独孤皇后也跟着哭,旁边伺候的人都跟着掉眼泪。皇帝说:“朕没对不起你啊,是你自己对不起朕!”然后又跟身边的官员们说:“我对高颎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虽然有时候不见面,但一直把他记在心里。自从他被罢官以后,我就把他忘了,好像根本没这个人似的。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去逼迫君主呢?自己还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过了一会儿,有人告发高颎,说他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告状的人说:“高颎的儿子表仁曾经劝他说:‘以前司马懿装病不上朝,最后还得了天下。您现在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皇帝一听,勃然大怒,把高颎关进了内史省,要好好审问他。审问高颎的官员又上报了一些高颎其他的事情,说:“和尚真觉曾经对高颎说过:‘明年国家会有大丧。’尼姑令晖又说:‘十七八年,皇帝会有大难。十九年可过不去。’”皇帝听到这些,更生气了,转头对大臣们说:“帝王的命运岂能人力强求?孔子那样的大圣人,制定礼法教化后世,难道不想当皇帝吗?可是天命不可违啊!高颎父子这番话,是把自己比作晋朝的皇帝司马懿啊,这居心何在?”
有人建议杀了高颎,皇帝说:“去年杀了虞庆则,今年杀了王积,如果再杀了高颎,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于是就免去了高颎的官职。话说当初,高颎当尚书仆射的时候,他母亲就告诫他:“你现在已经富贵到极点了,接下来就只有砍头这一条路了,你一定要小心啊!”所以高颎一直都提心吊胆,害怕出事。到最后,高颎却很高兴,一点也不怨恨,因为他觉得逃过了一劫。
杨广当上皇帝以后,任命他当太常卿。这时候,皇帝下令搜集周朝和齐朝以前的乐工,还有全国各地散落在民间的乐师。颎上奏说:“这些乐舞已经废弃很久了,现在要是强行征集,恐怕那些不懂音乐的人会舍本逐末,互相乱教一气。”皇帝听了很不高兴。当时皇帝杨广奢侈浪费,沉迷声色犬马,还搞起了修筑长城的劳民伤财工程。颎对此非常忧虑,对太常丞李懿说:“周朝因为沉迷于享乐而灭亡,殷商的教训还没吸取,怎么还能重蹈覆辙呢!” 当时皇帝对启人可汗特别优厚,颎对太府卿何稠说:“这小子对咱们中国的虚实、山川险要都摸得门清,恐怕以后会成为祸患。”他又对观王雄说:“最近朝廷简直没有一点规矩了!”有人把这些话报告给了皇帝,皇帝认为他在诽谤朝政,就把他杀了,他的儿子们都被发配到边疆去了。
颎有文有武,见识广博,对政务非常精通。自从他被重用之后,就一心一意为国效力,推荐正直贤良的人才,把治理天下当成自己的责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这些人都是颎推荐的,他们都各尽其才,成为一代名臣。其他那些立功立业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他在朝廷执政将近二十年,朝野上下都服他,没有人对他有什么异议,当时天下太平,这都是颎的功劳。人们都认为他是真正的宰相。等到他被杀后,天下人都很惋惜,直到现在还为他鸣不平呢!他那些奇特的计策、好的谋略,以及对时政的改进建议,颎都整理成文稿,可惜后世无人知晓。
他的儿子颎盛道,当过莒州刺史,后来被贬到柳城,在那里去世了。颎盛道的弟弟颎弘德,被封为应国公,做过晋王记室;另一个弟弟颎表仁,被封为勃海郡公,后来被流放到蜀郡。
牛弘,字里仁,是安定郡鹑觚人。他祖上曾经为了躲避战乱,改姓为辽。他爷爷牛炽,是本郡的中正官员。他爸爸牛元,是魏朝的侍中、工部尚书,临泾公。牛弘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看见他,就对牛弘他爸说:“这孩子将来会很显贵,您可得好好养着他。”牛弘长大后,长得高大威猛,性格宽厚,又爱学习,知识渊博。他在周朝做官,先后担任过中书省和外朝的记室、内史省上士、纳言上士,主要负责处理文书,还负责修撰起居注。后来继承了临泾公的爵位,又升迁为内史下大夫、仪同三司。隋朝开皇年间,被任命为散骑常侍、秘书监。牛弘发现很多典籍丢失散佚了,就上书给皇帝,请求开辟一条献书的途径,上书中说:
“臣闻王者之政,莫重于礼乐;礼乐之本,莫重于典籍。典籍既亡,礼乐斯坏;礼乐既坏,王道弗兴。是以圣王重典籍如身之重首,国之重器。伏见今典籍散亡,多不可胜计,臣窃为国家惜之。是以冒昧陈情,伏乞圣明,广开献书之路,使天下有识之士,咸得进献遗逸之书,以补国家典籍之阙,庶几礼乐之化,日新月异,则王道之隆,可胜纪述矣。”
你看,牛弘他啊,从小就被算命先生预言将来会发达,长大后也确实很厉害,一路升官,做到秘书监这么高的职位。后来,他还发现国家很多古书都丢失了,就主动向皇帝建议,让大家把那些散落在民间的古书都献上来,补充国家图书馆的藏书,这真是个爱惜文化、为国家着想的好官啊!
周朝衰落之后,以前的典籍都乱七八糟,被丢弃了。孔子凭借他伟大的才华,开创了“素王”的事业,遵循先王的法度,编写了《礼记》和《诗经》,整理了《春秋》,阐述了《十翼》并弘扬了《易经》的思想。可是到了秦始皇统一全国的时候,他吞并了各诸侯国,把先王的典籍全部烧毁了,这可以说是书籍的第一次浩劫。
汉朝建立后,开始重视藏书,设立了校对书籍的官职。到了孝成帝时期,还派谒者陈农到全国各地搜寻遗失的书籍,并命令刘向父子校对整理典籍。汉朝的典籍文献,因此达到了一个高峰。可是到了王莽篡汉的末年,这些书籍又都被烧毁了,这是书籍的第二次浩劫。
光武帝刘秀重新建立汉朝后,非常重视经书和诏令,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先寻找文书典籍了。到了汉肃宗和汉和帝时期,更是亲自参与讲学和修书,兰台、石室、鸿都、东观等藏书机构,典籍堆积如山,比以前更多了。后来,孝献帝迁都,官吏百姓都忙着搬迁,很多书籍和丝绸都被拿去做了帐篷之类的。迁都到洛阳后,运送书籍的车辆有七十多辆,结果西京洛阳发生大乱,这些书籍又都被烧毁了,这是书籍的第三次浩劫。
魏文帝取代了汉朝后,又重新收集整理了经典书籍,都藏在秘书省的内外三阁里,还派秘书郎郑默删定旧有的文献,当时的人都称赞他整理得井井有条。晋朝继承了魏朝的成果,典籍更加丰富。晋朝秘书监荀勖整理了魏朝的《内经》,还编写了新的目录《新簿》。可是后来由于战乱,这些书籍又丢失了很多,这是书籍的第四次浩劫。
永嘉之乱以后,战乱不断,虽然各个国家都还保留着名字,但是典章制度和礼乐文化却都消失了。刘裕灭掉姚兴后,收缴了他的典籍,总共只有四千卷《五经》和史书,都是用红色的轴子装订,青色的纸张写成,字体古朴,这些书籍都被运到了江南。宋朝的秘书丞王俭根据刘歆的《七略》,编写了《七志》;梁朝的阮孝绪也编写了《七录》。总的来说,当时的书籍大约有三万多卷。后来侯景渡过长江,攻破了梁朝,虽然很多书籍都被烧毁了,但是文德殿里的书籍还保存完好。萧绎占据了江陵,派兵打败了侯景,收缴了文德殿的书籍以及公私收藏的珍贵典籍,共七万多卷,都运到了荆州。可是后来周朝军队攻入郢州,萧绎把这些书籍全部烧毁在了城外,最后保存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二,这是书籍的第五次浩劫。
话说北魏老家在偏远的地方,后来搬到了洛阳附近,那时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书也缺得厉害。后来周朝在关中地区建立政权,战争没停过。刚开始建国的时候,藏书只有八千卷,后来又收集了一些,才勉强凑够一万卷。高氏在山东称霸的时候,也收集过一些书,但查对目录后发现,残缺不全的书还很多。等到东魏统一后,搜集到的经史子集等各类书籍,加起来有三万多卷,但其中是旧书的只有五千卷。现在皇宫里的书,加起来也才一万五千多卷,而且很多书都残缺不全。跟梁朝以前的藏书目录比起来,现在只有原来的一半了。至于像《河图洛书》之类的阴阳学著作,还有医书、图谱之类的,就更少了。
我琢磨着,从孔子到现在,经书经历了五次大的浩劫,现在终于赶上了太平盛世,可以好好收集整理了。现在皇宫里的藏书,也够看了,但是要想把各种书籍都收集齐全,还需要下一番功夫。总不能王府里没有,私人手里却有吧?要是皇上您下道圣旨,广泛征集,并且给予奖励,那各种珍贵的书籍肯定都能收集齐全,皇家的藏书楼也会堆满书籍了。
皇上同意了我的建议,于是就下令:献书一卷,奖励绢帛一匹。过了一两年,藏书渐渐丰富起来。我还被封了个“奇章公”。
三年后,我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奉命修撰《五礼》,写成了百卷,在当时广为流传。我还建议皇上按照古代的制度,修建明堂,皇上说:
我个人觉得,明堂这个东西,主要是用来沟通神灵,感通天地,宣扬教化,表彰有德之人的。黄帝称它为“合宫”,尧称它为“五府”,舜称它为“总章”,都是为了布政兴教,这传统由来已久了。《周官考工记》里说:“夏朝的宫殿叫‘代室’,长度是十四步,宽度是长度的五分之一多一点,也就是十七步半。”郑玄注说:“夏朝的‘代室’,长度是十四步,宽度是长度的四分之一多一点,也就是十七步半。” “殷朝的宫殿叫‘重屋’,长度是七寻,四面都有重屋。”郑玄注说:“长度是七寻,宽度是九寻。”“周朝的明堂,是用九尺宽的席子来量尺寸的,南北各七席,一共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两席宽。”郑玄注说:“这三种说法,有的指宗庙,有的指王宫,有的指明堂,只是说法不同,其实制度是一样的。”马融、王肃、干宝他们的注释和郑玄的不同,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汉朝司徒马宫的议论说:“夏朝的‘代室’,房间比大厅明显,所以叫‘室’;殷朝的‘重屋’,屋顶比大厅明显,所以叫‘屋’;周朝的明堂,大厅比夏朝的房间大,所以叫‘明堂’。夏朝把大厅的宽度增加了144尺,周朝的明堂,两个廊庑之间的宽度比夏朝多了72尺。”如果按照郑玄的说法,夏朝的‘代室’比周朝的明堂大;如果按照马宫的说法,周朝的明堂比夏朝的‘代室’大。后来的帝王都认为周朝的明堂大。但是马宫的说法,意思不太清楚。这些说法都距离圣王时代很久远了,《礼记》里的相关文字也残缺不全,前代儒者的解释,也是各有不同。
郑玄在《玉藻》的注释里也说:“宗庙、路寝和明堂的制度是一样的。”《王制》里说:“寝殿不能超过宗庙,大小是一样的。”现在我们按照郑玄的注释来看,每个房间和大厅,只有十八尺,四面墙壁之外,只有四尺多一点。如果按照宗庙来考虑,在祭祀祖先的时候,周朝要祭祀六个列祖列宗,加上后代的君主一共七个,再加上先公和先王的列祖列宗各两个,一共十一个,还有三十六个配享的官员,君王要在二十尺宽的大厅里北面而坐主持祭祀,这空间显然不够。如果按照正寝来考虑,那就是朝会宴请。根据《燕礼》的记载:“诸侯宴请宾客和卿大夫,可以脱鞋上座。”也就是说,天子宴请,三公九卿都可以上大厅。 《燕义》又说:“席位小的,卿大夫坐在上卿的旁边。”意思是说,大家都是坐在席位上。只有两席宽的地方,怎么能举行仪式呢?如果按照明堂来考虑,在举行大祭祀的时候,五帝都要在各自的房间里。比如,青帝的座位,应该在木质的房间里,稍微偏北一点,西面朝向。太昊氏陪祭,坐在青帝的西边,稍微偏南一点,南北向。祖宗配享的人,又要在青帝的南边,稍微靠西一点。十八尺宽的房间,供奉三个神位,再加上祭祀用的器皿,牛羊的祭品,四海九州的珍馐美味都摆在那里,还要在席位上唱歌,进酒,行礼,这空间也太小了。
所以,根据这些说法,上面的说法似乎不太对。查阅刘向的《别录》以及马宫、祭邕等人的著作,当时有《古文明堂礼》、《王居明堂礼》、《明堂图》、《明堂大图》、《明堂阴阳》、《太山通义》、《魏文侯孝经传》等书,都记载了古代明堂的事情。但是这些书都失传了,我们无法考证。现在流传的《明堂月令》,郑玄说是吕不韦写的,《春秋十二纪》的第一章,礼学家把它抄录成一篇记述。祭邕、王肃说这是周公写的,《周书》里也有《月令》,是第五十三篇,就是这个。各有各的证据,这里就不多说了。束皙认为这是夏朝的书。刘瓛说:“吕不韦召集儒者,搜集圣王时代的月令制度,写成这篇记述。吕不韦怎么能独自完成这篇记述呢?”现在看来,不能完全说是周朝的书,也不能说是秦朝的典籍,里面包含了虞、夏、殷三代的法规,都是圣王仁爱宽恕的政治措施。蔡邕详细地解释了篇章的名称,又论述说:“明堂是用来祭祀祖先,用来配享上帝的。”夏朝叫它‘代室’,殷朝叫它‘重屋’,周朝叫它‘明堂’。东边叫青阳,南边叫明堂,西边叫总章,北边叫玄堂,里面叫太室。圣人南面而坐听政,天下就会太平,人君的座位没有比这更正的了。所以虽然有五个名称,但主要还是以‘明堂’为主。制度的尺寸,各有各的依据。边长一百四十四尺,是坤卦的数;屋顶圆形,直径二百一十六尺,是乾卦的数。太庙和明堂边长六丈,通天屋直径九丈,阴阳九六的变化,圆形屋顶,方形的建筑,都是九六之道的体现。八个门象征八卦,九个房间象征九州,十二个宫殿对应十二个时辰。三十六个门,七十二个窗,是四户八牖乘九宫之数。门都是向外开的,不关门,向天下显示不隐藏任何东西。通天屋高八十一尺,是黄钟九九之数。二十八根柱子分布在四方,象征着四方的七宿。大厅高三尺,象征三统,四个方向,五种颜色,都象征着各自的方位。水池宽二十四丈,象征二十四气,在明堂外面,象征着四海。这是帝王的大礼。
从它的模型来看,它象征着天地,象征着阴阳,一定根据古代的文献,意义不会是虚构的。如果只参考《考工记》,不参考《月令》,青阳、总章这些名称就不能使用了,九月祭祀上帝的礼仪也不能使用了。汉朝的长安和洛阳所建的明堂,都和这个说法完全一致。
建安年间之后,全国乱成一锅粥,魏国的三家还没彻底统一,根本没心思搞什么建筑。晋朝的时候,侍中裴頠提议说:“就建一座正殿,用来隆重地祭祀祖先,其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建筑,全部拆掉!” 宋朝、齐朝以后,都基本上遵循这个规矩,以前那些帝王的宏伟工程,从此就没人再做了。
后魏迁都之后建造的宫殿,是从李冲开始的,一层一层地往上加盖,一共九层。屋檐没盖住地基,房间直接通到街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穿凿,简直一无是处。等到迁都洛阳后,更是大兴土木,各种建筑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最后搞得一塌糊涂。祖先的祭祀,也就没个正经地方了。
皇上要修建明堂,规模宏大,意义深远,这可是个大工程啊!弘等人觉得这事儿得好好研究研究,不能马虎。首先,明堂为什么非得是五室呢?《尚书帝命验》里说,天子承天而立,有五个府,分别对应五行:红色的是文祖,黄色的是神斗,白色的是显纪,黑色的是玄矩,青色的是灵府。郑玄注解说,这五个府和周代的明堂是一样的。历朝历代的明堂虽然有些变化,但五室这个基本结构一直没变。祭天嘛,天有五行,要是建九室,那多余的四室就浪费了。
至于说布政,也就是处理政务,那得根据月份来定。郑司农说,十二个月分别对应青阳等方位,但没说具体在哪个屋里。郑玄也说,每个月都在相应月份的堂里处理政务。《礼图》里画的图也是这样,都在堂的旁边,所以得建五室。那明堂为什么非得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呢?《孝经援神契》里说,明堂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有八个窗,四面都有门,是处理政务的地方。《礼记盛德篇》也说,明堂有四个门,八个窗,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所以得建成圆下方。
明堂为什么必须是重屋呢?查阅《考工记》,夏朝的明堂是九级台阶,四面都有两排夹窗,门厅占三分之二,房间占三分之一。殷商和周朝的记载没那么详细,但应该和夏朝差不多。殷商的记载是“四阿重屋”,周朝虽然没直接说重屋,但从制度上看,应该也是一样的。殷商记载“重屋”的地方,并没有提到五室,郑玄的注解说,五室是根据夏朝的制度推断出来的。周朝没说重屋,但因为殷商有,所以可以肯定。
《礼记明堂位》里说:“太庙,天子明堂。”意思是说,鲁国因为是周公的后代,所以可以用天子的礼乐制度,鲁国的太庙和周朝的明堂是一样的。《礼记》还说:“复庙重檐,刮楹达响,天子之庙饰。”郑玄注解说,“复庙”就是“重屋”。既然太庙是重屋,那明堂也应该是重屋。《春秋》记载,文公十三年,太室的屋顶坏了,《五行志》说:“前堂叫太庙,中间叫太室,上面是重屋。”服虔也说“太室是太庙上面的屋子”。《周书·作洛篇》说:“建造了太庙、宗庙、路寝和明堂,都有四阿反坫,重亢重廊。”孔晁注解说,“重亢”是累积的栋梁,“重廊”是累积的屋顶。根据《黄图》的记载,汉朝的宗庙都是重屋。这离我们现在不算远,一些旧的制度还保留着,所以明堂必须是重屋。
明堂为什么必须要有辟雍呢?《礼记盛德篇》说:“明堂,是为了彰显诸侯的尊卑。外面的水池叫辟雍。”《明堂阴阳录》说:“明堂的制度,是环绕着水,左旋象征天,里面有太室,象征紫微宫。”这都是明堂有水的明确记载。但是,马宫、王肃认为明堂、辟雍、太学都在同一个地方,蔡邕、卢植也认为明堂、灵台、辟雍、太学是同一个东西,只是叫法不同。蔡邕说:“明堂,从它祭祀的庄严气氛来说,叫清庙;从它的正室来说,叫太室;从它的堂屋来说,叫明堂;从它的四门学堂来说,叫太学;从它环绕的水池来说,叫辟雍,其实都是一个东西。”
但是也有不同意见,《五经通义》说:“灵台是用来观测天象的,明堂是用来处理政务的,辟雍是用来养老和教学的。”这三者是不同的。袁准、郑玄也认为它们是不同的。历代对这个问题都有争议,不好轻易下结论。现在根据《郊祀志》的记载,“想要修建明堂,不知道它的制度。济南人公玉上献了黄帝时代的《明堂图》,是一个没有墙壁的大殿,用茅草盖顶,水环绕着宫墙,天子采纳了这个方案。”由此可见,明堂的历史很悠久了。汉朝中元二年,在洛阳修建了明堂、辟雍、灵台,它们是分别建造的。但是明堂是有环绕的水池的,李尤的《明堂铭》里写道“流水洋洋”,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明堂必须要有辟雍。
现在要修建明堂,必须得按照礼仪典籍来进行。建筑的样式要遵循周朝的制度,尺寸要参考《月令》,如果有什么缺漏的地方,就参考其他的书籍,这样才能全面了解它的沿革和道理。明堂有五个房间,九级台阶,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屋顶是重檐四阿顶,四面各有两个门,这些都根据《考工记》和《孝经》上的说法来设计。明堂的边长是一百四十四尺,屋顶圆形部分的直径是二百一十六尺,太室的边长是六丈,通天屋的直径是九丈,有八个门,二十八根柱子,明堂的高度是三尺,四个方向用五种颜色装饰,这些都参考了《周书·月令》的记载。明堂的围墙在里面,外面环绕着水,水池的直径是三百步,这些参考了《太山》、《盛德记》、《观礼经》等典籍。从上到下,方方面面都有依据可循,足以表达我们对上天上帝的诚意,祭祀祖宗,弘扬教化,为后世树立典范。
上面这些都是我当时根据时事草草拟定的方案,还没来得及制作,最终也没能实施。
过了六年,我被任命为太常卿。九年后,皇上诏令我制定雅乐,我又创作了乐府歌词,还制定了圆丘祭祀五帝的凯乐,并且参与讨论了有关音乐的事情。我向皇上提出的建议是:
好家伙,这讲的是古代的音律,还挺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说古代的音乐,讲究“五声六律”,十二个管子互相之间都是以某个音调为“宫”(主音)。你看《周礼》里,就说演奏黄钟、唱歌用大吕,演奏太蔟、唱歌用应钟,这些都是围绕一个主音转的道理。
蔡邕在《明堂月令章句》里也说了,比如孟春月份,太蔟就是主音,姑洗是商音,蕤宾是角音,南吕是徵音,应钟是羽音,大吕是变宫,夷则变徵。其他月份也以此类推。所以,古时候制定音律,是为了区分天地四方阴阳的声音。扬雄说过:“声音来自音律,音律来自星辰”。所以音律对应五行,贯通八风,历经十二辰,运行十二月,周而复始,道理是不会停止的。
打个比方,就像立春木旺火相生,立夏火旺土相生,到季夏余分,土旺金相生,立秋金旺水相生,立冬水旺木相生,这样循环。这个“递相为宫”,意思就是说,每个季节当令的月份,就以那个月份的音调为主音。现在要是十一月不用黄钟做主音,十三月不用太蔟做主音,那不就乱套了吗?春天木气不旺,夏天土气不相生,岂不是阴阳失衡,天地不通?刘歆在《钟律书》里也说了:“春天用春天的音律,秋天用秋天的音律,百花就会凋谢;秋天用春天的音律,万物就会繁荣;夏天用冬天的音律,就会下冰雹;冬天用夏天的音律,就会打雷。” 你看,这音律的事儿,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再说,音律有十二个,现在只用黄钟一个主音,只用七个音律,剩下的五个音律咋办?这恐怕就违背了圣人制定的本意了吧?所以,应该按照《礼记》里的方法,让音律互相以某个音调为宫。
皇上却说:“不用搞什么互相以某个音调为宫那么复杂,就用黄钟一个主音得了。” 然后,他又说六十律也不行。
话说汉元帝派人去乐府问京房关于音律的事儿。京房就说,他这本事是跟小黄县令焦延寿学的。六十律的产生规律是这样的:上面的律生下面的律,都是三个生出两个;下面的律生上面的律,都是三个生出四个。阳律生阴律,阴律生阳律,最后到中吕,十二律就齐全了。中吕上面生执始,执始下面生去灭,这样上下相生,最后到南吕,六十律就全了。十二律变成六十律,就像八卦变成六十四卦一样。冬至的时候,用黄钟做宫调,太蔟做商调,姑洗做角调,林钟做徵调,南吕做羽调,应钟做变宫调,蕤宾做变徵调。这些就是音律的根本,五音的标准,所以每个都对应一天。其他的音律就按顺序运行,当天哪个律是宫调,商徵就跟着它走。
京房还说,竹子发出的声音没法用来定音高,所以才做了个“准”来定音。这“准”长得像瑟,一丈长,十三根弦,弦与弦之间空隙九尺,对应黄钟律九寸长。中间那根弦,往下刻度,分成寸,用来表示六十律的清浊程度。 “执始”之类的律名都是京房自己创造的。京房说他是跟焦延寿学的,但焦延寿是从哪儿学的就不知道了。到了元和元年,有个叫候钟律般肜的待诏上奏说,朝廷没人懂六十律,不能用来校准乐器音调。于是,就让待诏严嵩用“准”的办法教他儿子严宣,想让严宣当个学官,负责乐器的音调。太史丞让严宣试着定一下十二律,结果两个对了,四个错了,六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律,严宣就被撤职了。从那以后,没人会用“准”来定弦了。
熹平六年,东观召来负责音律的太子舍人张光,问他关于“准”的事儿。张光他们也不懂,回去翻阅旧藏的资料,才找到这件乐器。“准”的形状跟京房书里写的一样,但他们还是定不准弦的松紧程度,所以朝廷里能辨别音律清浊的人就绝迹了。 后世能流传下来的,只有“准”的一些基本常数和候气的方法而已。 所以说,京房那一套在汉朝就已经行不通了。沈约在《宋书·乐志》里也说:“仔细查阅古代典籍和现在的音乐家,六十律根本没用在音乐里。”《礼记》里说“十二管互相做宫调”,根本没提六十律。《封禅书》里说“大帝让素女弹五十弦瑟,弹着弹着就悲伤了,把瑟弄成了二十五弦”。就算六十律能用在音乐里,也没必要用,这体现了大乐必易,大礼必简的道理。
好家伙,有人提议说:你看《周礼》上写着,“大司乐掌管成均之法”。郑玄的注解释说:“均,就是调的意思。乐师主要负责调整音律。”《三礼义宗》里也说,“《周礼》里,奏黄钟的时候,就用黄钟做主调;唱大吕的时候,就用大吕做主调。奏乐指的是台下四个乐队,唱歌指的是台上唱的。不过,一次祭祀活动中,通常会用这两个主调。”所以说,根据宫调定主调,意思都是一样的。六律六吕轮流做宫调,各自都有自己的主调。可是现在流行的音乐,用黄钟做宫调,却偏偏用林钟做主调,这跟古书上说的不一样啊!晋朝的内书监荀勖根据典籍记载,制定了十二支笛子,用五声音阶和十二律互相做宫调的方法。黄钟笛,主音是黄钟,下徵是林钟,清角是姑洗。大吕笛,主音是大吕,下徵是夷则。其他的也都是这样。可是现在用的林钟,是荀勖说的下徵的调,不用正调,先用下徵,这道理说不通啊,所以得改改。
皇上觉得这个提议特别好,就下令让杨弘跟姚察、许善心、何妥、虞世基他们一起把新的音乐整理出来。后来又讨论起修建明堂的事,皇上让杨弘写个报告,说说修建明堂的利弊,皇上对杨弘的意见非常重视。
当时杨素仗着自己有才华,地位高贵,看不起朝臣,唯独见到杨弘,总是毕恭毕敬的。杨素要带兵去打突厥,特意去太常寺跟杨弘告别。杨弘送杨素到中门就停下了,杨素说:“大将军出征,特来告别,怎么送我送这么近?”杨弘就拱手退下了。杨素笑着说:“奇章公啊,他的聪明程度是可以达到的,但他的愚笨程度是无法达到的。”也没放在心上。没多久,杨素就被授予了大将军的职位,还当上了吏部尚书。
皇帝又让弘和杨素、苏威、薛道衡、许善心、虞世基、崔子发这些人一起召集儒生们,讨论新礼仪中关于等级和轻重的规定。弘提出的意见,大家都非常信服。等到献皇后去世,王公大臣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制定丧葬礼仪。杨素对弘说:“您是老前辈,大家都很敬仰您。今天这事儿,就全靠您了。”弘一点也不推辞,一会儿工夫,丧葬礼仪的全部细节就都准备好了,而且都有依据可循。杨素感叹道:“衣冠礼乐的精髓都在这儿了,我可达不到这个水平!” 弘认为三年丧期中,祥禫(古代祭祀仪式)的等级和轻重应该有所调整,服丧期满十一月后穿素服,没有可以参照的先例,于是就向皇帝禀报。皇帝下诏取消了服丧期满穿素服的礼仪,这都是从弘开始的。
弘在吏部工作的时候,总是先看品德,后看才能,做事非常谨慎小心。虽然这样可能会导致工作效率低一些,但是他推荐的人才,都称职得很。吏部侍郎高孝基,为人清廉谨慎,品德高尚,但性格比较爽朗,有点轻浮,朝中大臣很多都因此对他有所怀疑。只有弘看透了他的本质,对他十分信任,委以重任。隋朝的选拔人才,弘做出了最大的贡献,当时的人都佩服弘识人的眼光和远见。
炀帝还在东宫的时候,就经常写信给弘,弘也会回信。炀帝即位后,曾经赐给弘一首诗,诗中写道:“晋朝的山涛在吏部,魏朝的卢辩做尚书,别以为古代贤才就比现在强,奇才也同样辅佐我。你的学识品德教化了当时的社会风俗,你的品德高尚又虚怀若谷,你进言在云阁之上,礼仪也从你的建议开始,国家礼仪规范得以确立,你安坐处理政务。” 其他同时被赐诗的人,虽然诗中也赞扬他们的文才,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对弘的赞扬。大业二年,弘被提升为上大将军。三年,改任右光禄大夫。 皇帝去恒山祭祀,祭祀用的祭坛、祭器、祭品等等,都是弘制定的。从恒山回来,经过太行山的时候,炀帝曾经召见弘进入内帐,在皇后面前,让弘和他们一起吃饭。可见炀帝对弘多么看重!弘对他的儿子们说:“我受到了非常优厚的待遇,皇帝的恩情非常深厚。你们子孙后代,一定要以诚实和恭敬来立身处世,来报答皇帝的恩情。” 大业六年,弘跟随皇帝到江都,去世了。皇帝非常悲伤,厚葬了他。弘的灵柩运回安定安葬,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大夫、文安侯,谥号为“宪”。
弘,地位显赫,却生活简朴,对上恭敬有礼,对下仁慈宽厚,话不多但行动敏捷。一次皇帝让他宣读圣旨,他走到台阶下却忘了内容,只好退回去谢罪说忘了。皇帝说:“传达圣旨需要口才敏捷,所以不是宰相的职责。” 皇帝反而更欣赏他的诚实。到了隋朝,他受到的重用更加深厚。他性情宽厚,一心向学,即使公务繁忙,也手不释卷。隋朝旧臣中,只有他始终得到信任,没有后悔和遗憾。他的弟弟弼,嗜酒如命,有一次喝醉了酒,竟然射死了弘的驾车牛。弘回到家,妻子迎上来告诉他:“你叔父射死了牛。”弘听了,一点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做成牛肉干吧。”坐下后,妻子又说:“你叔父竟然射死了牛,真是太不像话了!”弘说:“我知道了。”脸色平静如常,继续看书,丝毫不受影响。他为人就是这么宽厚温和。他留下了十二卷文集流传于世。他的长子方大,也有学问,官至内史舍人。他的次子方裕,却心狠手辣,毫无仁心,在江都与裴虔通等人谋反,详情可见《司马德戡传》。
李德林,字公辅,是博陵安平人。他的祖父李寿,在北魏担任湖州户曹从事。父亲李敬族,历任太学博士、镇远将军。北魏静帝时期,朝廷命当世通才校对整理典籍,他被任命为内校书,并在直阁省任职。李德林从小聪明过人,几岁时就能背诵左思的《蜀都赋》,十几天就完全记住了。高隆之见到他后非常惊叹,到处告诉朝中官员说:“如果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邺城的人都来他家拜访,一个月内络绎不绝。十五岁时,他已经能背诵《五经》和大量的古今文集,每天能读几千字。不久,他就通晓了各种典籍,天文地理、阴阳历法无所不通。他还擅长写作,文章精炼,条理清晰。魏收曾经对高隆之说他父亲:“令郎的文笔,将来一定会超过温子升(温峤)。”高隆之笑着说:“魏常侍您一向嫉妒人才,干嘛不夸夸老彭(彭城王),却要拿温峤来压我儿子!”
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他亲自驾着灵车,把父亲送回老家安葬。那正是寒冬腊月,他穿着单薄的孝服,赤脚走在路上,州里的人都因此敬佩他。家里穷困潦倒,母亲又经常生病,他一面潜心读书,一面却没了做官的心思。后来母亲的病稍微好转了一些,母亲就催促他出来做官。齐国的任城王萧湝担任定州刺史,看重他的才能,把他召到州衙,朝夕相处,关系如同师友一般。
后来他考中了秀才,尚书令杨遵彦认为他的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授予他殿中将军的官职。等到长广王萧渊明当了宰相,又把他引荐到丞相府担任行参军。没过多久,长广王登基称帝,李德林就一路升迁,做到中书舍人,后来又加官通直散骑侍郎,还负责掌管机密文件。不久之后,母亲去世,他以至孝闻名天下,朝廷都很赞赏他。才过了百天,朝廷就下令让他复职,但他坚决推辞,不肯接受。
魏收和阳休之一起撰写《齐书》中关于齐高祖起家的部分,百官为此开会讨论。魏收和李德林之间通过书信来往沟通,具体内容就不多说了。后来,他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时还被朝廷委以修撰国史的任务。当时齐国的皇帝爱好文雅,便把他召入文林馆,与黄门侍郎颜之推一起负责文林馆的事务。他官职一路升迁,最后做到仪同三司。
周武帝灭齐之后,派使者到他家宣旨,说:“平定齐国,全靠你的功劳,你应该来长安面见我。” 然后又命令他随驾前往长安,授予他内史上士的官职,并且把诏书格式以及起用山东人士的事务,都交给他负责。周武帝对群臣说:“我以前只听说李德林为齐朝起草书信和檄文,我一直觉得他是天上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让他为我效力,替我写文章,真是太不一样了!”神武公纥豆陵毅回答说:“臣听说明君圣王,能得到骐驎凤皇这样的祥瑞,这是圣德感召的结果,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即使祥瑞之物来了,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李德林能够来为陛下效力,也是陛下的圣德感召的结果,他有大才可用,远胜于骐驎凤皇!”周武帝哈哈大笑说:“你说的太对了!”
宣政年间后期,他被授予御正下大夫的官职。后来又赐给他成安县男的爵位。
宣帝快不行了,隋文帝刚被委以重任。杨惠告诉德林说:“朝廷下令让你统领文武百官,现在想和你一起完成大事,你绝对不能推辞。” 德林回答说:“我愿意用生命来辅佐您。”隋文帝非常高兴,立刻召见他谈话。
当时刘昉、郑译假传圣旨,召隋文帝来辅佐小皇帝,统领全国的兵马。郑译想让隋文帝当宰相,自己当大司马,刘昉当次相。德林私下建议说:“应该让隋文帝当大丞相,授予他黄钺(象征最高军权的玉斧),让他统领全国的军队。” 于是,郑译被任命为相府长史,刘昉为相府司马,两人因此心里很不服气。德林被任命为相府属官,加封仪同大将军。
没过多久,就爆发了三方叛乱。制定军事策略,都得和他一起商量。军事文书像雪花一样飞来,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上百份。有时情况紧急,需要同时口述给几个人,内容多种多样,根本来不及修改润色。韦孝宽担任东路元帅,军队驻扎在永桥,沁水河水位很高,军队过不去。长史李询秘密报告说:“很多大将收受了尉迟迥的贿赂。”隋文帝看到报告后,很担心,想换掉韦孝宽。德林说:“临阵换将,自古以来都很难,乐毅因此辞去燕国职务,马服因此导致赵国失败。您只要派一个您信任,有智慧和谋略的人,迅速赶到军中,观察一下情况。即使他们有异心,也不敢轻举妄动。”隋文帝说:“要不是你这么说,差点就坏大事了!”于是派高颎快马加鞭赶到军中,统领诸将,最终取得了胜利。他参与的谋划,大多都是这样的。后来,德林被提升为丞相府从事内郎。
隋朝改朝换代的时候,那些关于禅让的诏书、策书、表章、玺书等等,都是德林起草的。隋文帝登基的那天,德林被任命为内史令。当初,隋文帝将要接受禅让时,虞庆则等人劝他彻底消灭宇文氏一族,德林坚决反对,认为这样做不可行。隋文帝很生气,因此没有再提升德林的官职,只是按照惯例,授予他上仪同的称号,并晋爵为子。
开皇元年,皇上命令德林和太尉于翼、高颎一起修订律令。完工后,德林向皇上汇报,皇上还赏赐了他一匹好马和一条九环金带。五年后,皇上又命令他收集整理自己担任相国时的文章,编成五卷,叫做《霸朝杂集》。隋文帝看完后,第二天对德林说:“自古以来,帝王兴起,必定有杰出的人才辅佐。我昨天读了你的《霸朝杂集》,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昨天晚上我恨不得夜短一些,好早点见到你。”于是皇上追赠德林的父亲为定州刺史、安平县公,并追谥为“孝”。后来隋文帝到邺城,德林因为生病没去,皇上还派人追着他去呢,后来皇上御笔亲批:“伐陈那会儿,你应该自己跟着来的。”那会儿高颎进京,皇上对高颎说:“如果德林病得走不动,你就去他家,取他的战略规划来。”皇上把这战略规划给了晋王广。
一开始,在大象年间(隋文帝年号),文帝把叛逆者王谦的宅子赏赐给了德林,后来又把宅子给了崔谦,皇上让德林自己挑个好宅子连同庄园店铺作为补偿。德林就请求把叛逆者高阿那卫国县的八十区店铺作为补偿。九年后,皇上到晋阳,店铺的居民上告说,那块地是平头百姓的土地,高氏强占了,还在上面盖房子。皇上责问德林。德林请求查看叛逆者的户籍文书和当初换宅子的文书,皇上不准,把店铺都追还给住户。因此皇上对德林有了意见。一开始,德林说他父亲是太尉谘议,以此来获得赠官,李元操等人暗中告发他:“德林他父亲死的时候只是个校书郎,却谎称是谘议。”皇上非常生气。到了这个时候,德林又在朝廷上和皇上意见相左,皇上数落他:“你是内史,掌管我的机密,你总是不能预先考虑,是因为你不够开明啊。我正用孝治天下,所以设立五教来弘扬孝道。你说孝是天性,何必设立教化?那孔子后代还用讲《孝经》吗?还有你冒领店铺,谎报你父亲的官职,我其实很生气,但是一直没发作。现在就派你去当个州刺史吧!”于是,德林被贬为湖州刺史。
在湖州,碰上旱灾,德林督促百姓挖井灌溉,结果被考核部门批评。一年后,德林在任上去世,享年六十一岁。皇上追赠他为大将军、廉州刺史,谥号“文”。德林下葬的时候,皇上还命令羽林军一百人,以及一支鼓乐队,来操办丧事,祭祀用的是太牢。
德林这个人啊,说话特别好听,为人也很有城府,深不可测,当时的人都看不透他。齐国的任城王萧湝、赵彦深、魏收、陆卬这几个大佬都很欣赏他。德林从小就没了爹娘,也没字号。魏收给他取了个字,说:“你这么有才华,将来肯定能辅佐皇帝,我就给你取这个字吧!” 德林当官以后,就负责机要工作,为人非常谨慎小心。他还说过,古人都不随便夸人,哪能随便称赞呢?他年轻的时候,因为才学出众被人赏识,等官位稍微高一点了,就有点骄傲自大了,那些爱争斗的人就互相陷害他。所以虽然他辅佐皇帝,立下大功,十几年里官位却没怎么升。他写的文章集结成八十卷,后来战乱都丢了,现在还能看到的只有五十卷。
他儿子叫子百药,也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文笔流畅优美。隋朝大业年间快完的时候,当上了建安郡丞。